潇月看向窗外，树影摇动，惶惶不安，她后背发凉手心出汗，难道她这院子已经漏成筛子了？明明还是知根知底的那几个人啊。


    “来人，叫阿衡！”潇月厉声喊道。


    她真的生气了，这么多天，她怨过恼过委屈过感动过伤怀过，也坚强着努力着庆幸着自我安慰着，唯独没有生气，就连她明明知道父亲和苏叔叔对她所有隐瞒她也没有生气。她愿意去理解他们的苦衷，包容他们的无奈，要怪也是怪自己年轻柔弱，无法让他们放心地把所有真相都告知于她，怕她扛不住那份重担。


    包括她中毒差点丧命，也当自己命运坎坷，还因此机缘认识了云神医，得一份奇遇，她便更加恼怒不起来。更加坚定了不怨天由命的心态，而是把这些都当成考验，当成山当成河，让她学习本领，得以成长。


    但此时此刻，她愤怒极了。


    在她认为最安全最安稳的地方，周围全是可信赖之人，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无法接受这种明晃晃的打击，心中的信任瞬间摇晃，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心痛。


    “二小姐。”阿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闻二小姐急着找他，匆匆赶来，进来后拱手低头，身姿笔直地站在那里。


    “书房里丢了东西，至关重要的东西，关乎生死存亡。”潇月声音冰冷，目光如剑。阿衡是这里的护卫主管，他失职该罚。


    阿衡大惊，“阿衡有罪，敢问小姐，能否具体告知小人，所丢之物为何，小人一定全力调查追回。”


    二小姐的书房看得严，阿衡是清楚的。说起来还是她小时候顽皮，看见父亲的书房不让别人进，大哥略大后书房也不让随便进，连带二哥后来也把自己的书房严防死守，她气不过，给自己的书房也下了令，除了她谁都不许进，只许贴身丫鬟进去打扫卫生。


    当时她就给阿衡明确说过，一定要看好书房，不许别人进，不能丢一张纸一管笔。


    那个时候阿衡随刘师傅学习还不久，但进步很快，每天守着院子正觉无趣，小姐如此交代，他觉得里面必是放了贵重之物，所以格外上心，甚至排兵布阵连带演习，几个半大孩子热闹得不行。


    可想而知并无事情发生，但小姐书房的规矩一丝不苟地延续了下来，只是多年平静，从无意外。


    这一次，阿衡瞬间肃立，心里激荡不已。他也怕自己是太平日子过惯了，自以为防守严密，实则还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书房，是小姐给他下的第一个命令，那时年纪小，但他也是立过军令状的。


    “一张纸，纸上所书皆是隐秘。”潇月有些头大，还以为自己够勇敢，主动立于潮头，却不知人家早就布下了暗礁，等着她跌得满头包。


    “糟糕。”阿衡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其它贵重财物也就罢了，纸张追回来又怎样，上面的字早就被人知晓了。


    “小姐，我安排了一天三班岗，有明岗有暗岗，除非——来人武艺高强，避过了侍卫，而且，很有可能是趁我随小姐外出时来的。”阿衡的脑子在快速运转。


    冷静下来，林潇月也知道，一味地责备阿衡于事无补。


    “你现在就去找刘师傅，告诉他，只要你随我出门，我的院子就请他亲自看护。”潇月下了命令。


    来人应该是个高手，或许并不识字，只是一介武夫。否则自己把纸上的内容记下来暗中离开就行了，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暗中果然有一股势力，而且很强大，一直围着她打转，似乎就没停止过。


    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她写的再隐秘也是苏林两家的家事，更不是什么丑事，别人为什么如此感兴趣？


    猜不到答案，只能等着看，只能由世态发展。


    很快，阿衡回来了，他已经和刘师傅交代好了，刘师傅并未多问，只说请二小姐尽管放心。


    潇月脸上的紧绷放松了一些，她没见过刘师傅的身手，但知道他在江湖中的名号，有他在暗中盯着，不怕有人来，就怕那人不来。


    阿衡又要自请责罚，还问是否需要彻查。潇月说不急，期待他戴罪立功，对于书房失窃的事，既然有刘师傅坐镇，暂且不声张的好，毕竟全无线索，就当还没察觉好了。


    “小姐说得对，说不定贼人也会这么想，说不准脑子一热自己还想悄悄送回来，有刘师傅在，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阿衡，说到底我们都被保护得太好了，林家对我，刘师傅对你，一直都是舍不得让我们直面危险。可是我们得成长，因为外面的人不会保护我们，他们会专打痛处，他们会下死手。”


    “小姐说得是，吃一堑长一智，阿衡不会辜负小姐的。”阿衡双手抱拳，目光炯炯。


    “车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叫上忆棉连云，我们出发。”


    主仆几人出了门，阿衡找来的马车虽然普通，但是里面够宽敞，坐进去三个人也不显拥挤。


    马车走着，潇月并未像以前一样，时不时撩开帘子往外看，直到潇月对街上飘来的香气都无动于衷时，忆棉连云互相看了一眼，心知小姐确实藏了事，两人踟踌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连云，得闲你教教忆棉识字吧，每天学上几个。”潇月忽然停下沉思，抬头说道。


    “好啊，那我也是小先生了。”连云笑嘻嘻的，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连云夫子，回去我就备好拜师礼。”忆棉也笑着说，她们在有意让车里的气氛轻松些。


    果然，看着她们逗乐的样子，潇月眉眼温柔起来。


    “还有，下午忆棉去锦绣坊订几件衣服，不要多出格的，尽量样式简单，同样款式都订两件。”


    “连云去街上找家成衣店给你自己选几件衣服，也是同样款式要两件。”


    连云点头应下，忆棉不干了。


    “要三件，同样的款式要三件。”忆棉央求着。


    她一听就明白小姐的意图了，应该是有什么事需要有人假扮分身吸引注意力，这样的事怎么能少得了她呢。


    “你明显比小姐矮呀，我和小姐身量差不多。”难得的是，连云居然也一下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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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懂了小姐的吩咐。


    “可是我比连云机灵呀，连云胆子小，让她扮小姐，她不得抖得跟墙头上的草一样，让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哎，我是教你读书的先生哎，你如此大不敬。”


    “我说的是实话。”


    “小姐吩咐的事，风吹雨打刀山火海，我连云绝对不怕。”


    潇月看着她们斗嘴也不打断，好像看戏一般看得津津有味。这样的辰光多美好，如今奔波，就是为了这些美好的辰光还在吧。


    “小姐，连云姐，扮小姐也不能一直直勾勾地站着吧，小姐可以坐着吧，咱们小姐还爱躺着呢，这样身高就显不出来了。”


    “好了好了，别争了。”潇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忆棉这次脑子可没转够，衣服还是订两件，谁扮我谁穿就好了，买三件干吗？哪里需要三个二小姐？总不能还得培养几个连云忆棉的分身吧，小姐身边不能没丫鬟呀。”


    几个人笑得乐不可支。


    阿衡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马车里的对话他听得一字不落。他握着缰绳，头戴草帽，微含着胸甩着鞭子，像一个普通的车夫。


    但他心里燃着一团火，自己极力克制着。


    按照林潇月的吩咐，阿衡把车停在在“碗底春”的旁边，这里存在了多年，不光书院的学子们习惯了来吃面，就连他们的家人来探望，也会选择在这家店停留等候。


    阿衡去书院找苏先生了，潇月带着忆棉和连云进去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不是饭点，店里客人不多，仅有的几人也彼此相距甚远，互不打扰。


    早就不止一次地听林昊泽讲过碗底春的故事了，还有这里知名的小吃，潇月让忆棉去点了一些，端上桌来不紧不慢地边尝边等。


    “哎，那不是大少爷吗？”连云正对着窗户，眼尖地看到了从街上走过的林昊谦。


    潇月朝外面扫了一眼，迅速偏过头低下来，“躲着点，不要让他看到我们。”


    “他只顾着往前走，没看到我们。”连云悄悄地伸着脖子继续看，“大少爷停下了，不过没事他背对着咱们呢，他好像在等人。”


    潇月抬起手扶在鬓边，借着袖子遮掩也往外看去，远远地她看到一个人朝大哥走去，那人白衣清雅，飘飘无尘，正是苏启墨。


    “快低头，是苏少爷。”


    几个人把头伏下，连云说，“大少爷和苏少爷管理着新书院的事，他们应该经常碰面。”


    潇月静静地低头待着不说话，好在他们没说几句话就一起走了，没有让阿衡撞上。


    潇月猜测他们见面不是因为新书院的事，若那般大哥不会找过来等在这儿，谈事情约个地方派个小厮就行了，这情形分明是大哥有事匆匆找来，容不得他人跑一趟。


    阿衡回来了，说门房跑了一趟，但是没找到苏老爷，请示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潇月正想说那就先回府，余光不经意扫过窗外，只见苏靖斌只身一人从书院出来，拐上了沿河道蜿蜒的小路。


    “在后面跟上他。”林潇月率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