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觉察到异样，迅速调整了身形，他眼角的余光还未看清来人，只见一位劲装男子已越过白纱身影赶上前来。同时，还有一名男子从墙头跳下，从落地无声可以看出身手不凡，他们和阿衡一起，以三角之势将那人围在中央，眼看他已插翅难逃。


    忽然，他嘴角含笑，身上的架势还未消，却扭头冲远处扬声道：“二小姐，你果然聪明。”


    闻声，竟是女子。


    林潇月往前走了两步，她掀起面纱的同时，那人也把头巾围巾都抹了下去，露出一张俏皮的笑脸。


    “钰瑶——”潇月万万想不到会是她。


    这段日子，她总觉得有人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潇月把这一怀疑告诉了阿衡，阿衡说偶尔几次在外面他也有过这种感觉，可是仔细去留心，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潇月觉得还是得尝试着确定一下，若能把暗处的人找出来，很多事可能就有了方向或者答案。所以她才想出这个计策，自己装成连云独自出门，这样阿衡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隐在暗处，做那只黄雀，看看能不能发现螳螂的痕迹。


    可是谁能想到，捉到的人竟会是活泼烂漫的钰瑶，那个为潇月把脉开药针灸的钰瑶，潇月从不设防的钰瑶。


    潇月喊出她的名字，阿衡心里一震，瞳孔瞬间放大，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长发落下来的姑娘，内心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钰瑶姑娘她知道，在逍遥医馆挂诊，受云神医安排负责二小姐的身体调养，因为她是女子，虽然几次出入二小姐的院子，阿衡却未仔细看过她的样貌，何况她还特地改变了身形打扮，所以刚才纵然四目相对，他也没看出半丝熟悉。


    而且，她不是个医者吗，就算是苗医，自幼习惯了深山老林里攀爬采药，身手敏捷些，行动利落些，可刚刚那是什么？高手过招，胜败之斗，不容丝毫闪失，他视之为敌斗志正盛手下不留情，她却轻轻松松跟自己打了个平手......


    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甚至带了几分后怕和恐惧，汗水从鬓角一滴滴落下来。


    阿左阿右对视了一下，默契地朝两边后退了些距离。


    “你是谁？”潇月冷不丁开口。


    “怎么了二小姐，我是钰瑶啊。”钰瑶本就裹得厚，也出了不少的汗，她用围巾在脸上胡乱地抹着，听到潇月这么问，诧异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围巾一丢，下意识地就要上来抓她的手腕。


    阿衡迅速拦在两人中间，二小姐既然这么问，那这人就是还不确定，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他全身又充满了戒备。


    “我真的是钰瑶，我就是想给你号个脉，没听说中了......毒后会失忆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钰瑶虽然身子灵活，但毕竟是女子身量，被高大强壮的阿衡堵得死死的，而此时又不是能施展功夫的时候，所以她尽量歪着头，连身子也歪着，和对面的潇月说话。


    “不是钰瑶的孪生姐妹？”潇月纹丝不动。


    “我哪有什么孪生姐妹，就是我......哎，我看刚才那俩小哥是孪生兄弟吧，长得一模一样！冷冷的连表情动作都一样。”钰瑶眼睛亮晶晶的，笑得没心没肺，好像跟刚才那个冷静沉稳的一流高手不是一个人。


    “那你为何这般打扮？又为什么要跟踪我？”潇月看着钰瑶从阿衡身前露出的笑脸，不为所动。


    “受云神医之托啊。”钰瑶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的无辜。


    “你可以告诉我的。”


    “保护一个人，就是默默地做好事，需要提前知会吗？那不好吧。”钰瑶晃了晃脑袋，满头青丝垂下来，她的头发又长又顺，风一吹，眼看着就要扫到阿衡腿上。


    阿衡眼角瞅着那飘啊飘的发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一出拂云谷我就跟着了。”苏州的事万万不能提，说不清还容易越描越黑，云神医确实有所托，她这样说可也算不得错。


    “云神医让你跟着我？”


    “让我保护你。”


    “你都做了什么？”


    “你出门我就在暗中跟着，你回家我就在你家附近藏着。”


    “我家附近吗？”


    “有时候也会在你院子附近，你家那山山水水的，藏身很容易。”钰瑶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嘴上说是做好事，但这行为可是私闯人家的住宅，窥探人家的生活，怎么说都理亏。


    “糊弄谁呢？真当你自己神通广大了，日夜不分地跟着我家小姐，不用吃喝拉撒？不用睡觉休息？”


    阿衡突然一开口，声音又是在头顶炸开，钰瑶本来就歪得腰酸腿麻，这下子一个站不稳，她顺势拉住阿衡的胳膊，稳住自己的身子。


    “哎呀，吓我一跳。”钰瑶堪堪站住，头一扬，发丝扑了阿衡满怀。


    阿衡顿时像被点了穴，成了木头人不算，脸也涨红了，脖颈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见阿衡如此，钰瑶有一刹那的失神，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又勾起了笑意，然后居然就把着阿衡的胳膊，继续歪着头跟潇月说话。


    可怜的阿衡一动都不敢动，他想退后，但后面就是二小姐，他想把胳膊抽出来，把眼前这个底细不清的人推远，但是浑身僵硬，手脚都不听使唤。


    “二小姐，我有族人跟我倒班，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亲自在盯，尤其是进府，除了我没人去过，因为我是女子。我进去的次数也很少，就是长时间看不到你想确定一下你是否安好，看到了就退出来了。”


    “钰瑶姑娘，我们需要好好聊聊，开诚布公，坦然无欺。否则，从此我的事无需姑娘费心，我们山长水远，各不相干，亦不必见。云神医那边，事后我会说明。”


    “聊聊聊，你说怎么聊咱就怎么聊，别说得这么沉重，怪吓人的。”


    “你有可以说话的地方吗？清清静静不被打扰的。”


    “有！”


    “二小姐慎重。”阿衡总算找回了自己的控制，他侧身站到一旁，出声警示。


    这钰瑶姑娘看着天真机灵，可这一身功夫不得不让人忌惮，十足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小姐身份贵重，怎么能轻易涉险。到她的地盘上去，天知道那会是个什么地方，那里面又会有什么人。


    不可避免地忧心，一个钰瑶他尚且难以取胜，再多几个人......


    “无妨，钰瑶姑娘照应我的身体已有多日，若真想动什么手脚根本用不着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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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动干戈。我已经把她当朋友看了，她若想骗我也很容易。”


    即是表明态度，也是敲打，以情动人，提醒她方才答应了不说假话。


    “我就说二小姐是个聪明人，咱们就去逍遥医馆旁边的茶楼。逍遥医馆的人络绎不绝，外面车水马龙，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放心吧啊。”


    后面这句是说给阿衡听的。


    马车还停在巷子外，车夫已被打发走了，现在坐在车前的是阿左。


    阿左把马鞭递给阿衡，转身离去。


    阿衡驾车，潇月和钰瑶坐在车厢里，不大的功夫就到了茶楼。


    茶楼大厅里只有阿左一个人，占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摆着不少吃食，看见她们进来，阿左只是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随即又泰然自若地吃了起来。


    二楼则空无一人。


    雅间里，潇月和钰瑶相对。


    “这是连生意都不让人做了？”钰瑶指了指下面。


    “他们有分寸，不会让茶楼有损失。”潇月淡淡地说。


    “说正事吧，免得耽搁太长时间。”


    “行，二小姐想知道什么？”


    “第一，我今天乔装出门时，你在哪里？”


    “府外，林府前后门都有我的人，正门是我。”


    “我带着帏帽，纱巾覆面，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你带着我送你的香囊，那里面的香包是我特地为你调配的，我站在你下风处，一闻就知道了，错不了。”


    林潇月忽然气结于胸，仿佛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随之而来是一些女孩子气不过的斤斤计较。


    “你送我香囊就是这个目的？”有一丝压制不住的悲愤。


    “当然不是，这药包对你身体有利，否则你以为你天天这么劳心费神还跑来跑去能撑得住？那是气血得到了滋养，气味我又盖不住，只能说算个兼具的功能。”


    “不过也只能我能分辨得出。”钰瑶眼见潇月误会，慌慌地补充道。


    “第二，你的身份是什么？”


    钰瑶迟疑了，“我说了你能替我保密吗？”


    这便是要实话实说了，潇月点了点头。


    “我是苗疆圣女。”钰瑶撸起袖子，露出手腕内侧的刺青，“这是月蚀蛇纹，我族圣女的象征。”


    “圣女？”潇月惊愕，这个词听着就像神话传说里才有的，没想到现实中真实存在。


    “对，协助族长守护苗疆。”此时的钰瑶，眉如远山，眼似秋湖，忽然多了郑重和端方，还有神圣。


    “既然你是如此重要的人物，为什么总是围着我打转？”


    “此事说来话长，二十年前......”


    “还是长话短说吧，我对二十多年前的历史和苗家辛密没有兴趣。”


    “那也得从头说起你才能明白。”好不容易想坦白全交待了，怎么还被拦着了呢。


    “就从你我之间怎么扯上关系开始讲，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问你。”潇月还是拦住了她。


    钰瑶话多，从她们认识第一天她就发现了，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若让她从二十多年前讲起......


    太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