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抱着姜溯跃下悬崖的瞬间，姜溯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失重感让她本能地抓紧了陆沉舟的衣襟。


    “别怕。”陆沉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坚定。


    突然，姜溯感觉到陆沉舟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舒展开来，是陆沉舟的翅膀。那两对在幻境中被强化的羽翼此刻完全展开，在紫红色的天幕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墨蓝色光泽，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


    翅膀有力地拍打着，让他们下坠的速度逐渐减缓。姜溯抬头看着陆沉舟紧绷的下颌线，他金色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中闪闪发亮，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还好吗？”姜溯担忧地问。


    “有点……吃力。”陆沉舟咬牙道，“这翅膀并不像手臂一样灵活，控制起来并不容易。”


    他们摇摇晃晃地在空中飞行，身后的悬崖上已经聚集了一群形态各异的妖怪，发出愤怒的嚎叫。有几只长着翅膀的妖怪已经腾空而起，向他们追来。


    陆沉舟的呼吸越来越重，翅膀的拍打也变得不那么协调。姜溯能感觉到他们在缓慢下降。


    “再坚持一下！”姜溯指向不远处，“城墙就在前面了！”


    陆沉舟闷哼一声，突然加速。姜溯惊讶地发现他的翅膀边缘开始泛起血色的纹路，仿佛有什么力量被强行激发出来。他们像飞箭一般射向对岸，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当他们终于越过城墙，落在一片屋顶上时，陆沉舟几乎虚脱。他的翅膀无力地垂落，整个人跪倒在瓦片上，大口喘着气。


    “陆珩！”姜溯急忙扶住他，发现他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没事……陆沉舟抬手擦去血迹，“只是强行催动妖力，有点反噬。”他收起翅膀，那些羽毛像幻影般渐渐消失在他的背部。


    姜溯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座高楼的屋顶上，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


    幻境中的兰溪城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也与她之前见到的截然不同，无数建筑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灯火通明。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如果不是那些行人偶尔露出的尖耳、尾巴或鳞片，这里看起来几乎和人类的世界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妖的世界？”姜溯轻声问。


    陆沉舟站起身，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表面上是的。但记住，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那只大妖根据现实世界扭曲复制出来的幻境。”


    他指向城市中央一座高耸的黑色塔楼：“那里应该就是幻境的核心。我们得想办法接近它，才能找到出去的路。”


    “现在怎么办？”姜溯问道，“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陆沉舟沉思片刻，突然伸手摘下姜溯发间的海棠花簪。在姜溯惊讶的目光中，他将簪子轻轻一晃，簪头竟然开出一朵散发着淡淡蓝光的花。


    “这是……”


    “一点小法术。”


    陆沉舟将海棠花簪重新别在姜溯发间，“它能掩盖你的人类气息，让你看起来像个花妖。不过要小心，不能流血，否则法术就会失效。”


    姜溯摸了摸发间的簪子，突然想到什么：“那你呢？你的半妖特征这么明显……”


    陆沉舟苦笑：“在这里，半妖反而常见。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我的血脉比较特殊，如果被某些大妖察觉到，可能会引来麻烦。”


    他们小心地从屋顶下来，混入了街道上的人群中。姜溯紧张地观察着四周，发现这里的妖怪们形态各异：有的完全是人形，只是带着动物特征；有的则半人半兽，直立行走；还有的干脆保持着原形，只是体型比普通动物大得多。


    街道两旁的店铺贩卖着各种奇怪的商品，闪烁着异光的矿石，装在琉璃瓶中的彩色液体，甚至还有活生生的小型妖怪被关在笼子里叫卖。


    “别到处看。”陆沉舟拉住姜溯的手，低声警告，“这里的规则和人类世界完全不同。”


    他们经过一家茶馆，里面传出悠扬的琴声。姜溯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抚琴，她的手指细长如藤蔓，脸上带着温婉的微笑。但当姜溯多看了一眼时，那女子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


    姜溯倒吸一口冷气，赶紧移开视线。


    “记住，这里的一切美好都是假象。”陆沉舟捏了捏她的手，“妖怪们模仿人类的行为，但并不真正理解其中的意义。”


    他们继续向前走，经过一个热闹的小溪旁。但小溪里的却不是水，而是某种发光的液体。一群小妖怪在液体里嬉戏，看起来天真无邪。但当其中一个小妖怪不小心撞到另一个时，被撞的那个突然暴起，一口咬掉了前者的耳朵。周围的妖怪们不但不阻止，反而发出兴奋的欢呼。


    姜溯感到一阵恶心，加快了脚步。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过夜。”陆沉舟说，“明天再想办法接近那座黑塔。”


    他们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门口挂着的灯笼上写着“团圆客栈”四个字，在风中轻轻摇晃。


    陆沉舟拦住要进去的姜溯，“等等。”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应什么，然后点点头，“这里没有太强的妖气，应该安全。”


    客栈内部比外表看起来要宽敞得多。柜台后面站着一个长着山羊胡的老者，他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


    “两位要住店？”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陆沉舟上前一步，挡在姜溯前面：“一间房，住一晚。”


    老者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们：“什么族类？”


    “花妖和蛇族。”陆沉舟镇定地回答，同时微微漏出点蛇尾。


    老者的目光在姜溯的发簪上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点点头：“一晚十颗灵珠。”


    陆沉舟从怀中掏出几枚闪着微光的珠子放在柜台上。老者收下后，递给他们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三楼最里面那间。记住，午夜后不要出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


    他们的房间狭小而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窗户正对着远处的黑塔，在紫红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阴森。


    陆沉舟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最后在门窗上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


    “简单的警戒符。”他解释道，“有东西靠近的话我们会知道。”


    姜溯坐在床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接近极限。


    “睡吧。”陆沉舟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我守着。”


    姜溯摇摇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床够大，一起睡，你比我更需要休息。”


    陆沉舟犹豫了一下，最终妥协。他们和衣而卧，面对着面，中间留着一道缝隙。


    姜溯本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下会难以入睡，但疲惫很快战胜了警惕。她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乡，梦见自己回到了汉阳城的小院，桂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砰！”


    一声巨响将姜溯惊醒。她猛地坐起，发现陆沉舟已经站在窗边，手中握着剑。


    “怎么了？”她小声问。


    陆沉舟示意她安静，指了指窗外。姜溯悄悄靠近，看到街道上有一队穿着统一制服的妖怪正在挨家挨户搜查。他们手持奇怪的仪器，似乎在探测什么。


    “是猎人队。”陆沉舟低声解释。


    姜溯的心一沉：“他们在找我们？”


    “是的！”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对这里的一切知道的这么清楚？就像曾经来过这里一样。”姜溯看着陆沉舟，漏出探究的目光。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山羊老者的声音：“各位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回答：“例行检查。最近有陌生面孔入住吗？”


    陆沉舟和姜溯对视一眼，“我回头再跟你解释”。说完，他迅速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我们现在得马上离开。”


    他们刚要从窗户爬出去，突然听到山羊老者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三楼最里面那间，今天来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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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面孔。”


    “该死！”陆沉舟咒骂一声，“抓紧我！”


    姜溯刚抓住他的手臂，房门就被猛地撞开。三个全副武装的妖怪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只长着鳄鱼头的妖怪，手中握着一柄三叉戟。


    “抓住他们！”鳄鱼头妖怪吼道。


    陆沉舟抱着姜溯纵身跃出窗外，在半空中再次展开翅膀。但这次，他的翅膀显得很不稳定，飞行轨迹歪歪斜斜。


    “你的力量不够了！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可以御剑飞行！”姜溯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不行，使用灵力会直接暴露你人类的身份！”陆沉舟咬牙道，努力控制着方向。


    他们飞过几条街道，身后的追兵不断发出警报。越来越多的妖怪加入了追捕的行列。


    突然，一支箭从下方射来，擦过姜溯的手臂。她感到一阵刺痛，低头看到衣袖被划破，一道血痕清晰可见。


    “糟了……”陆沉舟脸色大变。


    姜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下方的妖怪们突然爆发出兴奋的吼叫：


    “人类！是人类的气味！”


    “抓住她！好久没见过新鲜的人肉了！”


    “别让她跑了！”


    整个街道瞬间沸腾了，无数妖怪从建筑物中涌出，仰头看着空中的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陆沉舟的翅膀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他们开始急速下坠。


    “陆珩！”姜溯惊恐地叫道。


    “我的力量……在被压制……”陆沉舟痛苦地说，“这座城市……有禁制……”


    他们重重地摔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陆沉舟迅速爬起，拉起姜溯就跑。身后，妖怪们的脚步声和嚎叫声越来越近。


    转过几个弯后，他们发现自己被逼入了一条死胡同。陆沉舟将姜溯护在身后，抽出佩剑。


    “待会我制造机会，你找机会逃走。”他低声说。


    “不！我不会丢下你的！”姜溯坚决地说。


    第一波妖怪已经冲进了巷子里。陆沉舟的剑光如电，瞬间斩杀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但更多的妖怪源源不断地涌来。


    姜溯看到陆沉舟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他的指甲变得更长，牙齿变得尖锐，眼中的金色更加明亮。一股强大的妖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冲在前面的几个妖怪迟疑了一下。


    “纯血……是纯血妖族的气息！不过，这气息里怎么还混着人族的气息。”一个妖怪惊恐地叫道。


    陆沉舟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他的背后，两对翅膀完全展开，这次不再是墨蓝色，而是变成了暗红色，边缘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退后！”他对姜溯吼道，声音已经变得不像他自己，“离我远点！”


    姜溯惊恐地看到陆沉舟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脚下的两天蛇尾也破体而出。他的攻击变得狂暴而无差别，不仅杀死了敌人，连周围的墙壁都被他的力量震得龟裂。


    “陆珩！停下来！”姜溯喊道，“你快要失去控制了！”


    但陆沉舟似乎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他的眼中只剩下杀戮的本能。姜溯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要么被自己的妖力反噬，要么彻底变成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


    她必须做点什么。


    不顾危险，姜溯冲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陆沉舟。


    “醒醒！陆珩！是我！”她将脸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背上，“别让它控制你！求你！”


    陆沉舟的身体僵住了。他慢慢转过头，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清明。


    “溯...溯...”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


    就在这时，胡同口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所有的妖怪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地后退。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光芒中。姜溯眯起眼睛，勉强看清那是一个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银发及腰，额头上有一道圆月形的印记。


    “都住手。”男子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的妖怪都跪伏在地，“这两个人，是我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