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匕首穿伤

作品:《远山流水

    闵时安弯腰捡起一旁地上不起眼的白色布料,虽然在泥土地里,但由于雨水一直冲刷,倒还真能看出原本的面貌。


    是宋晏晅惯常穿的料子。


    身后人的奇怪问道:“大人,这蒲公英有何奇特之处吗?”


    闵时安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人口中的大人是在喊她。


    然后她才想起,她叮嘱过宋晏晅,除了几位大人知道她是永康公主外,尽量不要让旁人知晓,她不想声张。


    闵时安摩挲着指尖上不起眼的布料,也难怪谁也没有发现,若不是她对宋晏晅足够了解,恐怕也会认为是蒲公英。


    “并无,走吧。”


    闵时安确定了这里就是宋晏晅出事的地方后,不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放慢脚步,用余光注意着四周。


    这条分渠不是最大的,但水流却是最为湍急,宽阔又清澈见底的水中可见各种奇异怪石,形状千奇百怪,且大多带有锋利的棱角。


    闵时安眸色一沉,宋晏晅的身手她是领教过一二的。


    若是不慎掉入水中,凭他的能力,即便是现在的水流的速度再翻上几番,他应当不出半刻钟就能上来才是。


    但宋晏晅还是被水流冲走了。


    她凝望着这些石头,心猛然揪紧。


    宋晏晅应当是不慎跌入水中,而后又遭受石头撞击,导致昏迷,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这才……


    “宋晏晅……你定要平安归来啊。”


    闵时安身后的几人也不敢靠太近,只隐约听见她说话,其中一人便问道:“大人,您有何吩咐吗?”


    她摇摇头,视线向前方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流看去,直至天色变得昏暗无比,这才挪动脚步,准备回到指挥处。


    “哒哒哒——”


    身后的马蹄声和车轮压过泥水的飞溅声乍然响起。


    闵时安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一匹红棕色的马冒着暴雨,如履平地带着马车疾驰而来。


    她本无心生事,也不想多管闲事,可眼下是特殊时期,这辆马车既没有从城门过,也没有象征身份的标识,那便是来路不明了。


    “拦住他们。”


    身后几人互相对视一样,他们都觉得大人这要求委实有些为难人,且不说这瓢泼大雨之中,那马夫能不能看见他们。


    单看那马车疾驰的速度,以及路面泥泞湿滑的程度,他们去拦,对方未必能及时停下。


    闵时安眼看那马车从一个小点变得隐约能看见轮廓了,她皱眉厉声道:“愣着干什么?若是马车上有旁的什么,谁能担当得起!”


    “是是是!”


    众人身子一抖,纷纷领命,聚集在在路中间招手大喊:“来者何人?!”


    “速速停下!”


    岂料那马车非但不减速,反而那马夫扬起马鞭,马儿嘶鸣一声,跑得更加快了起来,成了红棕色的残影。


    “退下!”


    闵时安见状,立刻吩咐道:“快退下!”


    众人不敢耽搁,唯恐惨死在马蹄之下,慌忙朝两边退散。


    推搡之际,一个人因脚滑跌倒在地,但马车已经行至那人眼前!


    闵时安目光紧紧盯着马车,蓄力想要去救那人,她并不想在这个时间节点搞出人命。


    那人绝望闭上眼,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正待闵时安腾空跃起,伸长手臂想要将那人捞起丢至一旁。


    那马夫潇洒一笑,勒紧缰绳,随即马儿原地猛然跳起,连同马车一起从那人身上悬空飞过。


    “这位姑娘,抱歉了,在下马车内还有一条人命,就先行一步!”


    闵时安为了不撞上马车,强行扭转身体,整个人摔到了泥地里。


    她抹了一把脸,单手撑地,借着力翻身而起,足尖点地,猛然发力向前追去。


    “大人!”


    “大人等等我们!”


    闵时安无暇顾及他们,她咬着牙拼尽全力追赶那辆马车,既然被她撞见了,就休想安然无恙离开!


    那马夫似是听到了动静,冷不丁被紧紧跟在马车后面的闵时安吓了一跳。


    他扯着嗓子喊道:“这位姑娘!”


    “我这马车里可是你们淮临宋氏宋大人,宋晏晅晓得不?”


    “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录尚书事。”


    “耽误了正事,你可担待不起啊,姑娘!”


    闵时安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后,她的呼吸错乱一瞬,动作也慢了下来。


    宋晏晅?


    她身上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劲,快如闪电般向前跃起,一只手死死抓住马车后壁,整个身体悬空在空中。


    闵时安指甲因过于用力而生疼,她手臂紧绷,缓缓用力想要到马车之上。


    然而,就在此时。


    马夫突然掀开帷幔,他双手握住匕首,狠狠刺进闵时安的胳膊!


    闵时安脸色骤变,她咬着牙,看了一眼贯穿手臂的匕首,忍着剧烈疼痛仍旧不肯放手。


    “姑娘,何必呢?”


    “我这马车里,可不仅仅只有宋大人。”


    那马夫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正色接着道:“姑娘,我向来只救人不杀人,可若你执意不松手,那我就只好……”


    “只好……”


    他视线停留在闵时安腰间的玉佩上,说话声音逐渐低不可闻。


    随即他惊呼一声,磕巴道:“永永永康公主?”


    “坏了!”


    一刻钟后。


    闵时安面色铁青地坐在那马夫身旁,被迫也当了一次马夫。


    她的胳膊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仿佛凭空多出了一个大胞,不仅如此,还要被迫听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耳旁絮絮叨叨。


    烦得要命。


    “我呢,姓马,叫什么不重要,江湖人称小神医。”


    “为什么是小神医呢?”


    “当然是我们师父他老人家在前,神医的名号非他莫属,我只好委屈一下,当个小神医玩玩咯。”


    “我说小师妹啊,你怎么不早说你是永康公主啊,师父他老人家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当初天资有多么聪颖。”


    “你看这事儿闹得。”


    “不过小师妹啊,你也不能怪我下这么狠的手,这马车里头的宋大人若出什么事都够我死上八百回了。”


    “更别提还装有师父特制的针对各种疫病的药方。”


    “……”


    闵时安完全没有任何插嘴的机会,身边的马小神医一直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这人口中的神医师父,便是她幼时偷跑出去玩,遇到的一个奇怪的人。


    本来她只是不慎撞到了他,也诚恳道过歉了,哪知他却不依不饶,活像一个人牙子,抱起她左看右看,甚是满意。


    这给幼小的闵时安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无他,只是当时的神医长相太过奸贼。


    还好当时的神医言明了身份,小闵时安听母后讲过许多江湖上的奇闻轶事,对当时小有名气的神医也了解一二。


    于是小闵时安每到子时便偷偷溜出来,在上京城一处偏僻的小院同当时的神医汇合。


    就这么一来二去,持续了长达一年半的时间,后来是神医因为有私事,不得不离开京城,这才结束。


    神医过后几年偶然经过上京城时,也会去偷偷见她,指点一二。


    当时的神医便对她赞不绝口,连连夸赞她比那个冥顽不灵的傻大徒弟好多了。


    那个傻大徒弟,如今就正坐在她的身旁,一边眉飞色舞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一边紧握缰绳控制跑得飞快的马儿。


    闵时安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


    终于,在他喘气的间隙,闵时安开口问道:“你在哪里遇见的宋晏晅?”


    “当时附近可有旁人?”


    小神医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她究竟是想问什么,道:“哎哟,小师妹你跟宋大人真是一模一样。”


    闵时安挑眉,觉得忍耐度快要到了极限。


    本以为她那个傻子弟弟就够磨人了,现在来了个比闵时乐更折磨人的魔王。


    她咬牙道:“哪里一样了?”


    “想说什么想知道什么想做什么,从来都不会直接言明,总是要拐弯抹角,恨不得要从街头绕到巷尾。”


    小神医说到这些又侃侃而谈起来,将闵时安与宋晟里里外外说了个遍。


    好在他也并非全然闷头想要找死,及时止住了话头,开始为闵时安讲述是如何遇到的宋晟。


    “这条路是到达绥阳城最近的一道路,一般人不知晓,是师父早些年游历四方时发现的,只是这条路较为坎坷颠簸。”


    “我为了能够节省时间最快到达,便同师父商议从这里走。”


    “幸好是从这里走的,不然宋大人这会儿估摸着尸体都凉了。”


    闵时安见他终于说到重点,这才聚精会神开始听。


    “我是在下游那块发现他的,我远远便瞧见水里有个人在那躺着,我本想着赶时间,把人拉出来做一个简单的处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夸张地挥舞双手,接着道:“没想到,我们的宋大人就那么血淋淋惨兮兮地躺在那里。”


    被他突然动作惊了一跳的闵时安嘴角抽了抽,在心里不停警告自己这是小神医,宋晏晅还指望着他,不能打不能打。


    “我简单给他疗伤之后,就把他放在了马车里,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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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了想,然后补充道:“哦对了,小师妹,你可以去后面看看他,不过尽量不要触碰他,他身上细小的伤口有很多。”


    闵时安就在等他说这个,不等他说完,便站起身向马车内走去。


    “诶,小师妹,慢点慢点。”


    闵时安当耳旁风,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她也不在意。


    不过一日不见,恍如隔世。


    她心中酸涩不已,经过此事她才知晓,原来宋晏晅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会生病会发生意外,也有可能会……


    永远离开她。


    思绪不受控制飘远,闵时安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底便如同万箭穿心般痛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宋晏晅安静地躺在马车内,呼吸绵长,面容安详,如果不是额头上以及浑身缠满了布帛,仿佛就像睡着了一样。


    “宋……”


    闵时安声音哽咽,话还未落,眼泪先一步夺眶而出。


    她幻想过各种方式,会怎么再次见到宋晏晅,没想到现实如此荒诞,就这么戏剧性般草率相遇。


    “小师妹!”


    “你看一下快点出来,现在他需要静养,不宜见人。”


    耳畔小神医的叫喊打破静谧,闵时安深深望着宋晏晅,片刻后,还是退了出去。


    “我说小师妹,你跟这家伙什么关系啊?看起来你很担心他的样子,听到马车里有他,居然连被我扎这么深的伤口,都不肯松手!”


    闵时安还未坐稳当,便听到小神医念叨着又说个不停。


    她有些烦闷,连带语气也不太好。


    “你也知晓我被你扎了很深的伤口,但凡有一点愧疚之心,便从此刻开始,到达指挥处前,给我保持安静。”


    话落,小神医嘴巴开开合合,还是选择保持了沉默。


    闵时安耳边彻底清净后,这才开始细细回想小神医的话。


    从他热络且洒脱不羁的性格来看,实在不像是会和宋晏晅这样的人能凑到一起,可偏偏他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同宋晏晅关系还不错的意味。


    直接问小神医,不知他又要扯到天南海北哪里去,她准备等宋晏晅醒来身体好转之后,再详细问问。


    这里距指挥处本就不远,因此马车不出两刻钟便稳稳停下了。


    “小师妹!到了!”


    马车一停好,小神医便开始又絮叨起来,闵时安不理他,他也不气馁,在她身旁绕着圈讲话。


    闵时安命人将宋晏晅安顿好后,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江州牧等人,和被闵时安在水边甩下的几人,以及把好马让给小神医落后半日的宋晨,都陆续赶到了指挥处。


    “宋大人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啊!”


    “真是上苍保佑,上苍保佑啊!”


    江州牧声泪俱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为了防止吵到一旁帐篷静养的宋晟,江州牧还刻意压低了嗓音,其余人也是,都自发放轻声音。


    闵时安亦非常高兴,她的眼底不像先前一样笼罩着阴霾,现下连眼尾都染上了笑意。


    “宋大人此番平安归来,念在各位救灾心切,便不与诸位计较。”


    她的语气称得上和蔼可亲,但底下众人谁也不敢轻视,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但,绝不容出现下次。”


    闵时安视线环视一周,最终落到江州牧的身上,继续道:“我不想看到在场的各位,有任何人再出现任何闪失。”


    “还望各位救灾的同时,保重好自身。”


    “臣等谨遵公主教诲。”


    闵时安敲打完毕后,这才道:“雨愈下愈小了,各项河堤、大坝等,出现问题的地方要及时修缮,不可小觑。”


    “包括安抚难民,搜救难民,自明日起我会亲自带领各位大人进行安排,万事以百姓为先,务必切记。”


    “朝廷派来的赈灾粮因暴雨不断,迟迟无法送入江州境内,待雨再小些,便可入境,届时把赈灾粮分发下去。”


    “我会再带人搭设粥棚。”


    众人连声应是,不断恭维。


    闵时安摆了摆手,道:“但诸事无常,还请各位大人还需时刻警惕着些。”


    “是,臣等遵命。”


    “好了,你们都退下罢。”


    待众人全部退出帐篷后,春桃立刻拿出高温蒸煮过的布帛,为闵时安撒了小神医给的药粉,重新包扎了一番。


    不多时,闵时安看着胳膊上精巧的蝴蝶结,夸赞道:“还是小桃手艺精湛,真该让自称是小神医的家伙好好瞧瞧。”


    春桃还未回话,一道熟悉但有些虚弱的声音便透过帐篷隐约传来。


    “是该让他跟春桃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