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病中轻吻

作品:《远山流水

    小神医回帐篷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笑道:“我出手,小师妹你就放心吧,最迟两日后便可痊愈。”


    闵时安稍微放下心,又带着人在绥阳城各村庄内游走,安抚民心的同时,送去一些吃食和银两,遇到患上鼠疫的,便命人带回指挥处治疗。


    她双眼酸疼,精神高度紧绷,面纱也牢牢绑住,不敢有丝毫松懈。


    闵时安重新回到指挥处,看到小神医低头看着药方,离开宋晏晅的帐篷后,她一个闪身,便偷偷溜进了帐篷内。


    宋晨应当是被派去某处帮忙了,正好给她些许探望的时间。


    同样是躺在干草榻上的宋晏晅面色潮红,嘴唇却异常苍白,唇上唯有干裂的口子洇出轻微的血色。


    闵时安凑近单膝跪地,她伸出手颤抖着抚摸他的脸,不出片刻,她冰凉的手心已然变得滚烫。


    眼前宋晏晅的脸逐渐模糊,闵时安眨了眨眼,几滴泪珠落到宋晏晅的脸上。


    她慌忙收回手,把未掉的眼泪擦干净。


    闵时安再次垂眸,却对上一双深邃而又带着几分缱绻的眼眸。


    宋晏晅醒了!


    她心下一惊,声音沙哑道:“宋晏晅,你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伤口还疼吗?”


    随即闵时安手背抚上他的额头,撤回手时,顺带抹掉了方才落在他脸上的泪。


    “殿下……”


    闵时安几乎要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的嗓音是因这几日奔波在外,环境大多时候太过嘈杂,因而需要加大音量,故而嗓子有些受损。


    但现在此刻的宋晏晅,只能看到他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只能听到微不可查的气音。


    宋晟愣了片刻,艰难抬起手,轻轻推了推她,做口型道:“时安,快走。”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字。


    却是为了让她走。


    闵时安看清他的口型后,泪水决堤,再也掩盖不住,她咬着唇,轻声控诉道:“宋晏晅,你赶我走。”


    “你……”


    她话还未说完,宋晏晅再次抬起手。


    闵时安一怔,下意识以为他又要推自己,身子微微后仰,想要躲过他的手。


    那一瞬,她看到了那白到皮肤下青筋里血液流淌都隐约可见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


    下一刻,这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替她拭去不断坠落的泪花。


    “时安,别哭。”


    闵时安听到一声遥远似天边含混不清,却又近在咫尺似耳语叹息的劝慰。


    她知晓,宋晏晅猜出来这次不是因为伤口感染而昏迷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然最清楚不过,所以他才会迫切地让她走。


    可,她前不久刚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离别,现下又如何舍得放手。


    外面踢踏的脚步声隐约传来,闵时安听出是小神医的脚步,她攥住那只有些枯败的手,另一只手将面纱取下。


    在宋晏晅讶异的目光中,她俯身吻了上去。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


    “主子,主子!”


    闵时安摩挲着唇,指尖沾染上余温,说不清是她的,还是宋晏晅的。


    她回过神,看向春桃,淡声道:“何事?”


    春桃有些捉摸不透,为何主子方才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会又蓦然变得有些不近人情。


    “东区和西区的污水全部处理完毕,仅剩余北区一小部分。”春桃一板一眼地继续回禀道:“尸体大部分处理干净了。”


    疫病爆发前,闵时安和江州牧等人便已经开始清理污水了,为得便是防止水中污秽之物过多,会造成大规模疫病。


    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疫病还是蔓延了。


    闵时安蹙眉,直觉春桃接下来话,应当是她所不想听到的。


    果不其然,春桃停顿片刻,接着道:“鼠疫传染极快,几乎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整个绥阳城各个角落,都有患病者。”


    “宋晨和江州牧大人已经调动所有人手,将患病者接走,同身体康健的人隔离开来。”


    “所有的药都喝完了,小十那里预计还要半日。”


    闵时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局势终究还是发展成了最糟糕的状态。


    “走。”


    她带着春桃,找到了江州牧等人。


    天空中又飘起蒙蒙细雨,将空气中的污秽冲洗落地。


    “大人,搜寻身体未出现异样者,送去指挥处,经由小神医确认后,在指挥处安顿下来。”


    她语速极快,继续道:“现下指挥处身患疫病的人,皆已痊愈,只是身子还处在恢复期,还发着高热。”


    “染症者的数量远远多于康健者,一味聚集隔离染症者太慢,药材最快半日后便到,届时还能抢救一批百姓。”


    “不要耽搁时间,要快。”


    江州牧虽然在官场往来上有些愚钝,但处事却十分干脆利落,他立刻按照闵时安的吩咐,派人去搜寻未发高热的百姓。


    闵时安带着春桃也加入了其中。


    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与阎罗抢人,不敢有丝毫懈怠。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可算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扑通跪下,她苍老的面孔上满是病态的红,怀中还抱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两三岁的孩子。


    老妇人家中因着在高处,未被大水殃及,但屋内破败萧条的气息,无一不透露着主人家并不好过。


    “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的孙儿。”


    老妇人混浊的眼中泛起泪花,方才的一跪已然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她瘫倒在地,双臂宛如两条粗壮却快枯死的树枝,牢牢将孩子护在怀中。


    闵时安一眼便看出,这老妇人是患了疫病,孩童尚小,抵御能力自然也就差些,应当也是被感染了。


    她屏住呼吸,快步上前亲自从那老妇人怀中接过孩子,而后交给身后的春桃,示意她先把孩子安置在马车上。


    随即,闵时安将那老妇人扶起,不着痕迹退了两三步缓缓道:“老人家安心,您的孙子我会派人去医治。”


    “只是现下药材短缺,孩子不是问题,我会尽力救治,恐怕老人家您还要等上一日,才能收到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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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的话真假参半,指挥处还有一些零碎的药材,为孩童配上一碗汤药应当足够。


    那老妇人浑身颤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她露出劫后余生般庆幸的笑,忙道:“草民替孙儿谢过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


    “愿公主殿下福寿安康。”


    闵时安摆摆手,又出言安抚几句过后,才朝着下一户人家走去。


    挨家挨户排查是如今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最大程度上避免遗漏或者别的意外发生。


    并且派下去的人手够多,不出三日,全城应当能查过来一遍。


    唯一的缺点便是太过劳累。


    更别提她不止要进行逐户排查这一件事,还有诸如紧盯临近桑燕城的动向、指挥处帐篷内百姓身体状况、排污处理情况等等。


    大大小小繁琐而又复杂,但都特别重要的事情将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宋晏晅迟迟未痊愈的身体,更是她心中无法拂去的阴霾,不上不下,令人无比烦躁。


    几个时辰后——


    闵时安绷着脸,强撑着彼惫不堪的身子,她先是为带回来的人逐个把脉,确定无误过后,再将人交由小神医查看。


    待小神医也确认此人无疫症后,便会有人去安顿住所,提供粥食和水。


    那个孩童闵时安并未把他带下马车,而是和小神医把其余人都妥善安置好后,一同出了帐篷,向马车走去。


    “小师妹,药方配制好了,原有的药材不变,我把用量稍作调整,会比原有的药方见效快些,但药性也更加猛烈。”


    小神医吹了吹手上端着的半碗药,无奈道:“小师妹,这真是全部的药材了,再也挤不出半点了,不要再难为我了。”


    闵时安点点头,轻声应道:“知晓了,放心,新一批药材就要到了,届时有得你忙,累了别闹着要走。”


    “我从不觉得救人会累。”小神医闻言哼笑一声,接着颇为洒脱道:“我倒是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多救几个人才是。”


    闵时安轻叹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半刻钟后,小神医端着空药碗走出,他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压低嗓音道:“那小孩儿八成是活不下去了。”


    “听天由命吧。”


    闵时安心底一空,回想起那老妇人浑身瘫软,抱着孩子的胳膊却依旧坚.挺的样子,又想起那孩子紧闭着双眼,浑身烫得吓人,无意识咬着嘴唇的样子。


    她脑海中浮现过形形色色的面孔,无一例外,均是痛苦中又掺杂着挣扎。还有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一双双悲凉的眼。


    “何时你也会说这种话了?”


    小神医长得有些孩子气,他的皮肤甚至比宋晏晅的还要细腻几分,许是年岁尚小还未长开,但从他眉眼便能看出,以后定是个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少年郎。


    闵时安下意识觉得,这样的人,是不会说出方才那种“听天由命”类似的话。


    不过这个话题倒也没有持续下去。


    因为她看到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