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作品:《孪生为替

    第70章 第70章大结局


    婚仪是仇彦青脑袋一热说出口的,他知道梁韫一定不想那么办。


    她最怕行事招摇,要能相安无事最好,恨不得一辈子藏着掖着,又怎会做那些扎眼的事来惹仇家长辈不快。仇彦青倒是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说婚仪不宴宾客,想以此说服梁韫和自己成婚。


    “婚仪?我和你?”梁韫得知此事,第一反应便叫仇彦青措手不及,他皱起眉,“可不就是我和你,你还想和谁成婚?姓许的?我这就写一封请柬给他,挑个他赶不过来的日子,让他知道你嫁给了我还没空过来搅局。”


    梁韫一怔,“你就那么喜欢编排人家,许大哥做不出那种事。”


    他哼了声,“那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你当时要是没去杭州,而是跑到长洲去投奔他,我一定大闹你们的酒席,叫宾客都知道你原和我是真心相爱,和许长安不过是迫于无奈搭伙。”


    听他这一长串说出来,梁韫都觉得好笑,她根本从未想过嫁给许长安,更别谈他后面说的什么宾客、搭伙,“你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总喜欢编排别人,明明是没做过的事,到你嘴里倒像是我有罪了。”


    “谁叫你问得那么难听。”仇彦青挨着她坐下,一歪身,躺在她腿上,伸手去撩拨她耳坠上的翡翠珠子,“反正这婚仪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我话都放出去了,你总得给我个名分。”


    “名分,我如今就在这里,还不算一个名分?”


    “这是你仇家儿媳的名分,可我还没有呢,我还没成过亲,只成这一回就想我们两个有身像样的衣服,摆一桌热闹的酒。”


    “找什么由头摆酒?中秋往后只有重阳,合适的日子只剩冬至,那可还有三个月。”


    听她陪自己选起日子,仇彦青就知道成功了一半,捏捏她耳垂,“谁说一定要找个节日作掩护?就说是为我们重新开始,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地吃上一顿饭,没必要藏着掖着。何况中秋我、你、太太都不在,弟弟妹妹们可都盼着一顿团圆饭。”


    他搬出弟弟妹妹,梁韫也有些动摇了,总觉得那场面会格外热闹温馨,“你就不怕节外生枝?”


    “都到这一步了,还能生出什么枝节?韫儿,别小心翼翼的,如今仇家是我们的仇家,没人能再逼你做不想做的事,也没人能威胁到我们,你大可以随心所欲一些。”


    谨慎了那么多年,梁韫几乎从未随心所欲过,仅有的几次尝试,也都在他“诱导”之下,这婚仪无疑是


    他的又一次引诱,犹如枝头新鲜欲滴的红果,引她摘下品尝。


    “那好…从简就是了,不必让家里人知道由头,只我们两个心知肚明。”


    “好。”仇彦青起身答应得爽快,笑容不加掩饰,“只我们两个心知肚明,我喜欢这个说法。”


    婚仪是一场家宴,因此仇彦青第一次上山将陆蓝茵请了下来,他知道陆蓝茵多半要找借口不走,特意叫东霖外出采买了些往年清馨馆常备的东西,没有空手上山。


    陆蓝茵见他带着那么多东西来看自己,面上不表露,心里是大喜过望的,留他用了午膳,下晌她本来是要午睡的,和仇彦青说造船厂根本困都不困,只觉怀溪和彦青在这一刻重合,没有一个离开过自己。


    “造船厂不过是按部就班,有二叔这根定海神针在,不必担心发生变动,至于三叔,他外头那些朋友人脉倒也有些用处,养着就养着了,好过让他望着造船厂眼馋再在暗地里给我和韫儿使绊子。”


    前半句听得陆蓝茵心里舒坦,到最后一句“我和韫儿”,说得她叹口气,嗯了声,露出个疲乏的神态,像是要午睡了。


    仇彦青顺势道:“太太累了就休息吧,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下月初一我和韫儿要摆酒,到时我会派人上山来接你,还请太太赏光。”


    “摆酒?”陆蓝茵一个哈欠咽回去,惊诧地问:“喜酒?”


    “是喜酒,不过只当家宴来办,在望园摆上一桌让弟弟妹妹们高兴高兴。”


    陆蓝茵显然松了口气,转而不大情愿,“我都搬出来不碍你们的眼了,怎么你们还找我的不痛快?”


    “横竖我话带到了,是韫儿觉得我该知会太太一声,她说你是我的生母,酒席之前我不论如何都该上山一趟。”仇彦青说到这起身告辞,姿态端稳,“下月初一,太太不必现在给我答复。”


    他都搬出了“生母”二字,叫陆蓝茵如何不动恻隐之心,血脉相连,


    “彦青!”仇彦青临走时,陆蓝茵叫住了他,“你当真舍不下她,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仇彦青称是,“非她不娶。”


    *


    喜酒梁韫本想自己操持,但仇彦青说那不合规矩,没有新妇自己操心自己的喜事。于是当日的一应物品都交给了兰鸢,她如今在述香居主屋帮手,顶替了苏嬷嬷的缺,办事十分得力有分寸。


    望园上下也不管她叫姨娘,因为总感觉她不受宠,平日里不见大少爷和她待在一处,充其量是个大丫鬟,称不上姨娘。


    仇彦青有意将她送回庄上,梁韫却说就这样让她留在述香居也很好,仇彦青不同意,“眼下你觉得她留在述香居无碍,那将来呢?你我养个孩儿大了,是叫她姨娘还是姑姑?”


    梁韫脸色微红,镇定道:“这样说是有道理,但人是你从庄上以纳妾的名头带回来的,这再送回去又算什么?她如何自处?”说起来,人还是她为了给仇彦青纳妾,才使他从庄上接来的,要不是自己也没有这份因果,所以格外不想兰鸢过得不好。


    仇彦青全然不这样想,“这种场面话我最会讲,你还担心这个?你觉得这样对她好,她未必承你的情,与其在这空耗着年华,不如回去另谋出处,要担心她有过这段经历嫁不好,我们就送佛送到西替她做个媒。”


    梁韫被说服了,她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在仇家守着活寡,那滋味并不好受,“那过阵子我去和她提吧,叫她自己也考虑考虑。”


    过阵子总要过了她自己的酒席,眼下梁韫也没有功夫去插手别人的终身大事,说来奇怪,分明是一场打着家宴名头的聚首,她却没有“做贼心虚”的紧张。


    她嫁过一次人,即便是三书六礼过程漫长,筹备了小半年的婚仪都叫她在出嫁前夜紧张得难以入睡。


    原来嫁给一个陌生人,和嫁给一个相知相爱的人,是孑然不同的心情。第一次婚仪,她带着小姑娘的憧憬,带着梁家女儿的责任,带着对仇家报恩的心情,嫁给了一个病重的男人。


    婚前媒人自然将新郎官说得千般万般好,说得就像是只要娶了她,就是娶了一味良药,只需一个晚上就能药到病除,和她从此做一对寻常恩爱夫妻。谁知道盖头掀开只看到一个枯瘦安静的男人,衣裳越红,衬得人越是惨白。


    这样的新婚夜,便奠定了她和丈夫不会美满的婚姻,梁韫无法爱上他,只能尽力做好仇家长媳来弥补自己身为妻子的失职。


    嫁错了人,哪怕有婚姻约束,她不也还是生出异心,和仇彦青有了纠缠。


    而嫁给仇彦青,她没有包袱,即便他提得突然,也就如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而然,虽然不再有小姑娘的憧憬,却向往着一份心安。


    何况他一定是憧憬的。


    梁韫知道他那点攀比心,若不满足他办一场婚仪,他心里一定不舒服,觉得自己不比仇怀溪,总像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有心结,总要求个“公平”。


    家宴当日陆蓝茵果然还是来了,不过她说自己近日休息得不大好,吃过饭想早些回,就不久陪了,更不会留宿过夜。大家伙都还拿她当大长辈,自然她说什么是什么,小辈们恭恭敬敬地给她敬茶,请她上座。


    仇放嘴甜地在桌上张望,“真好啊,大哥哥和嫂嫂都在,太太也回来了,咱们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中秋的时候我还难过呢,第一次长房一个人都不在,只有我们几个搭了个草台班子,那哪还叫团圆?”


    陆蓝茵心里不好受,面上看不出,但仇姝却是知道弟弟这番话有些戳心窝子,忙道:“你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中秋我不在才难过的?真没良心,枉我隔天还回娘家来见你和姨娘。”


    “我可没那么说,你不在不也不算团圆吗?”仇放朝匡晟努努嘴,“和姐夫成一家人了。”


    仇姝拿胳膊肘搡他,“我到哪都和你是一家的!”


    林姨娘笑起来,“是,都是一家的。”


    那高姨娘见状也道:“是啊,昭哥儿放哥儿姝姐儿,你们三个要互帮互助,特别是你啊昭儿,小时候和放哥儿打打闹闹的,见着什么东西都要争抢,现在长大了不争了,反而不在一块儿玩了。”


    高姨娘也是见自家哥儿不求上进,说去学造船,喊得最大声,结果现在也比不上放哥儿的天赋和努力,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梁韫说道:“不然就叫昭哥儿跟着他哥哥一段日子,看看他的长处在哪里,将来就让他往那方向去。”


    昭哥儿的哥哥,那不就是顶头大哥?高姨娘和林姨娘具是一愣,陆蓝茵更是错愕。


    仇彦青笑起来,“好啊,你嫂嫂说得对,这家里怕是只有我降得住你,你跟我学一阵,能学到东西最好,学不到也调调你的脾性。”


    “还不谢谢你大哥哥?”高姨娘连忙在桌子底下带了仇昭一把,将人拔起来。仇昭正惊讶呢,起身道谢,说了说自己会好好学的决心,仇彦青叫他坐回去,不必要这样一惊一乍的。


    这下这顿饭吃得高姨娘也是喜笑颜开,所有人都倍感关怀。高姨娘说道:“瞧少奶奶今日穿的石榴红小褂,我们也该穿得红火些才是,真像过年似的!我这就叫人回院里去取。”


    “嗳就这么着吧。”仇姝制止,“韫嫂嫂今日多好看,就让她一枝独秀,咱们不抢风头!”


    林姨娘不知内情担心她说错话,眼看你一言我一语话头要说到梁韫今日的红装上,仇彦青笑了笑,“这衣裳是我叫人新做的,瞧,我这身檀香色的袄子也是一起做的,可还相称?”


    众人见他新袄领口滚一圈红狐狸皮毛,称他二人今日穿得喜庆。


    林姨娘不禁赞叹,“果真是一双璧人,这平常的日子稍加打扮都像是新娘子新郎官似的,来,我敬敬新娘子和新郎官。”


    有了这番打趣,大家都不约而同敬起酒来。弟弟妹妹嘴甜地一口一个新娘子新郎官,最后沿桌只剩陆蓝茵默默不语,仇彦青含笑举杯。


    “太太,我和韫儿敬你一杯。”


    他和梁韫提杯敬陆蓝茵,陆蓝茵面上还是有些怅然,但手已提起酒杯,没多说什么,只道声好,随后抿了一口。


    这一杯酒,虽不能说认可,但也默认了


    他们的这场喜酒,和饮下这杯酒的背后含义。


    往后梁韫和仇彦青就是夫妻了。


    酒过三巡陆蓝茵面上浮现醉意和疲态,姨娘想留她在清馨馆过夜,别大晚上披星戴月地赶回山上,那多辛苦,却被陆蓝茵婉拒,执意离开了望园。仇彦青拢着手炉将人送出去,回来时酒桌已经撤了,大家都陆陆续续回屋,仇姝也和梁韫作别回了匡府。


    梁韫远远瞧着仇彦青从夜色之中走来,将手炉递给了东霖,她担心他受寒心脏不舒服,走过去要将手炉讨回来,却被仇彦青握住了手,“我不冷。”


    握住她的一双手温暖有力,“韫儿,我不需要你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我心里有数,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梁韫不信,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在廊下走,“你先头都在我面前撒泼打滚地喊心疼了,还不算弱不禁风?”


    她一提,他也想起来,那次追她到客舍去犯了心疾,心上抽痛,便在她面前扮了扮可怜,博取同情。


    他从东霖手上接过灯笼,自己提着,为梁韫照亮前路,“对你当然不一样,换个旁人在我边上,我就是爬在地上满屋子找药,也不会哼哼半句。”


    “你少装没事人。”梁韫忽然有些担忧,自己鲜少见他发病,平日里他更是瞧不出病态,因而从未仔细盘问,“你这病到底算不算严重?别不当回事,还有你那吃的药,我看你平日里只吃那一种,可是得常备着?是什么药?寻常药铺能抓不能?”


    她问得紧张,二人走着,仇彦青将牵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触,笑起来,“不严重,伴着我许多年,和老朋友似的,有时候半年不发作一回我还觉得不习惯呢。做什么这样看我?我说真的,病久了都是这样想的。至于药呢,就是益气养心的补药,党参、黄芪、炙甘草,都是清河那边的大夫每月捎来,吴县不知道有没有药铺能抓,我没在这瞧过病也不清楚。怎么?韫儿问这么仔细,可是要掌管我的药罐子?”


    梁韫记住了,“明日我到药铺去问问,最好先叫大夫给你号过脉,看看你如今需不需要调整哪味药的药量,是药三分毒,若症状轻了,多吃总是不好的。”


    在心病上仇彦青久病成医,平日自己对药量也有所把控,不过那总是梁韫一片好心,她担心他,总要请大夫瞧过才作准,“好,都听你的,明日就叫东霖去请个大夫来。”


    说着话二人来在述香居主屋门前,梁家惊讶发现里头竟提前布置过,摆着红烛和合卺酒,甚至在两座之间贴上了大红喜字。


    “…这是你叫兰鸢布置的?”


    仇彦青笑着颔首称是,“你知道我一向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人,既然办都办了,当然不能少了任何一个环节。”顿一顿,凑到她耳边去,用他最擅长的语调戏一戏她,“特别…是最后一环。”


    梁韫红了耳廓,只好别过脸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你心思这样缜密,我早该猜到屋里你也不会落下。”


    “那是自然,我盼这一日许久。”怕梁韫误会他在油嘴滑舌,笑着继续说道:“小时候我会后悔自己偷听到了大人的谈话,突然知道自己被家人所抛,从此看家不是家,庄子也成了个关住我的牢笼。”


    红烛下他眼底晶莹明亮,却笑着,不似感伤。


    梁韫不由蹙眉,“都过去了,你再也不必担心身边没有家人,望园里所有人都喜欢你,这里就是你家,一直都是。”


    仇彦青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声低如琴弦微动,“望园里有弟弟妹妹,有你,这就是我家。真好,韫儿你知道吗?你肯原谅我,这于我而言,已是做梦一般。”


    梁韫当然明白,当初若他选择一意孤行毁了仇家,便放弃了她。积怨再深,终究难抵爱人的诱惑,他希望爱人,更希望被爱。


    毁了仇家也毁了终身幸福,那不值当。仇彦青对仇家的恨一辈子难以淡忘,但比起恨,还有更多更值得他去感受的事物。


    梁韫从来知晓他心中隐痛,将那腰身轻轻环住,“…不是梦,我真的需要你,我原谅你也是真的谅解你。若我是你,或许做不到你的隐忍,更做不到你如今的豁达。”


    仇彦青朗然一笑,“好,你需要我,而我也立誓会和你走下去。这次,没有人会欺骗你,也没有人再丢下我。”


    他执起桌案两只酒盏,将其中一只递给梁韫,她也会意,自然地与他两臂交缠,在红烛映照的囍字下,交杯饮下象征婚姻盟誓的合卺酒。


    红烛摇影,酒色微漾。铜炉香尽,红绸落地无声。


    此夜无言,风也静,唯余新月一钩,照亮二人未来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