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无故人(5)
作品:《朕与将军解战袍gb》 在听到门口通报“付贵君求见——”的一瞬间,宋闻薰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她怕自己听错,问:“谁?”
李富满面喜色地走进来:“付贵君来了!”
宋闻薰立刻把手中看了一半的奏折扔到一边,又语速极快地命李富点了新的熏香,想了想,还觉得不够,吩咐道:“去把昨日西北上贡的枣茶泡上。”
李富麻溜地准备好这一切,识时务地退下了。
大殿里一切准备就绪,宋闻薰这才清了清嗓子,不急不慢道:“进。”
付清衣缓步踏入这座宫殿,他愣了一下,发觉这里的摆设变了,点了桂花味的熏香,桌上的玉瓷瓶中,端端正正地插着几枝枯死的桂枝,那人坐在高堂上,在重重卷轴里专注地凝望他。
她眸光明净如水,没有怨怼,没有凉薄,只是含了一点微微的笑意,期待地看着他,像清茶上飘着的桂花。
付清衣面无表情地走近,跪下,行叩拜之礼。
宋闻薰眼中的笑意慢慢散了。
等他行完礼,宋闻薰敛目道:“你找我有事,对不对?”
她声音平静,带着一点儿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颤抖,付清衣攥紧了手,道:“是。”
他说完话并未起身,依然长跪在地,宋闻薰勉强牵了一下唇角:“你明知道不用这样跪着我也会答应你。”
付清衣对她的话不闻不问,他直截了当地道:“臣恳请陛下放过照料桂树的宫人。”
宋闻薰不假思索道:“好。”
付清衣停顿一瞬,叩首,面无表情地道:“臣叩谢陛下圣恩。”
玄色衣摆铺开在地上,像缓缓流淌的河。宋闻薰看着他,突然道:“它很衬你。从你寄给我的那日起,我就在想,你穿着一定很好看。”
付清衣不愿听她叙旧,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陛下若无他事,臣告退。”
他站起来,毫无留恋地转身,甚至还没来得及尝一尝宋闻薰特地准备的枣茶。
宋闻薰急忙叫住他:“等等。”
付清衣停了步子,但依旧没有回头。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宋闻薰脸上再不复笑意,顷刻之间,她变回了那个深沉冷漠的君王,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像是酝酿了一场风暴,山雨欲来。
付清衣直白道:“是。”
宋闻薰压抑着不悦,慢慢道:“前几日上贡的枣茶味道不错,我记得你从前在军营里就爱喝枣茶,不尝尝吗?”
“陛下恕罪,从前的事情,臣病后有些记不清了。”付清衣低声道,“陛下也忘了吧。”
宋闻薰皱起眉:“清衣,你明知道我为什么放过了那些宫人。”
她说出这句话后就有些后悔,因为这句话听起来太像在威胁他了,还没等她解释,就看见付清衣低冷地笑了一声,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开了口:
“是啊,臣知道。所以臣与陛下无话可说。”
宋闻薰怒道:“清衣!”
付清衣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唤停步。
他继续往前走,清瘦的背影在苍白色阳光底下晃了晃,又扶着门框站稳,宋闻薰徒劳地张了张口,意识到自己怎么做都只是徒劳。
他们从前的回忆纵然再多,也早就在后来的猜忌与强迫中变得面目全非了。
自从登上帝位,她很少再因为什么事情挫败过,可这一刻,宋闻薰忽然发现,她在这件事上毫无把握。他从前再怎么失望愤怒、屈辱冷淡,她至少能看出来他在意她。但现在,她已经看不清他了。
殿门再度合上,屋内一下子暗了不少,宋闻薰望着桌上的一口未动的枣茶,抬手将它连带着瓷杯一起掷到地上。
李富刚踏进来就看见碎了一地的茶杯,腿一软当即跪下了。
宋闻薰闭了闭眼,抬手翻开一本奏折,面色如常,看都没看他:“收拾了。”
李富知道,面不改色地发火的皇帝才是最可怕的皇帝,他急忙擦着地上的茶水,挤出笑来:“是。陛下,月氏有使者求见。”
宋闻薰手腕一停,她抬眼,透过逼仄的墙,定定地望着窗外的雪,过了一会儿,倦怠地道:“宣。”
在新帝继位的第五年,后宫中除了付贵君,还多出了一位赫连良侍。
月氏国千里迢迢送王子赫连伊前来和亲,那个高鼻深目的少年眉目如画,他站在满堂交错人影里,流光溢彩的华袍倾泻而下,包裹住他蜜色的肌肤,如同一弯漂亮的金色月亮。
帝王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他,他垂下眼,盖过一闪而逝的紧张,声音清朗:“臣,赫连伊,叩见女王陛下。”
月氏肯把自己唯一的王子送来,已是到了穷途末路,宋闻薰自上位以来一直磨刀霍霍向周遭诸国,月氏周遭的国家都已经歼灭,国王日日如惊弓之鸟。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连继承人都进入了帝王的后宫,月氏与直接称臣无异。
宴席上的所有人,无论男女,都被他殊丽的容颜震撼,一时间忘了言语,可当使者看向最重要的那个人时,却只看见冠冕下垂落的长长流苏,和流苏下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
使者心一沉。
这是最后的办法,如果这个办法也不行,那月氏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宋闻薰单手支颌,朝着紧张的使者和僵立在原地的赫连伊展颜微笑了一下:“诸君远道而来实在辛苦,赐座。”
没有人能从她面具般的微笑里看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姿态优雅亲切,可她投向赫连伊的目光,分明冰冷淡漠。
使者挤出灿烂的笑容来,举杯向她道:“早听闻中原是礼仪之邦,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宋闻薰对他的恭维不置可否:“使者谬赞了。”
使者尴尬地站立了一会儿,又陪笑道:“我身边这位是王子伊,我们王子是月氏草原上最英俊善舞的儿郎,今日为美丽的陛下献剑舞一支,愿陛下笑纳。”
宋闻薰没有动作,赫连伊主动站起身走到宫殿中央,美丽的少男顶着无数暧昧或轻蔑的目光,负剑展身而舞。
他劲瘦的腰肢绷成一支锐利的弓,剑光映照出他琉璃色的眸子,他跃动,旋转,挂金的纱衣飘起来,像身后挣扎着长出的薄翼,眼波流转处,风华自存。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只有宋闻薰低下头抿了口酒,在眼前让人目眩的剑舞中,酒液晃动,像那日的泠泠月光。。
那是很久很久前的一年秋天,她浅寐后醒来,听见细微的剑声,顺着流水般的月光望去,看见满院落花如雨,那人长身玉立,剑影光错,来如月满,去如海凝,挑起一个剑花后,他似有所觉,停下剑势,回首笑看。
“阿薰醒了?”
十年旧剑长吁,到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一晃神的功夫,赫连伊的剑舞已经到了尾声,女帝坐在剑声中,垂目低眉,兴致缺缺,使者看着看着,心越来越沉。
一曲舞毕,四座寂静,赫连伊卸剑,长跪不起,他睫毛扇动,声音低微:“女王陛下若不弃,我愿日日为陛下舞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看向高座上的帝王。
宋闻薰的思绪被人轻轻牵回来,她目光缓缓移到赫连伊身上,举杯,神色冷淡,刚要开口拒绝,李富不知何时悄悄走了进来,他附耳对宋闻薰道:“陛下,您之前送给付贵君的墨狐大裘,适才被他送了回来,他还说、还说……”
宋闻薰道:“说。“
李富这才小小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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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道:“他说,旧梦已断,非彼时人,往事不堪,君莫回首。”
殿中丝竹声犹在,宋闻薰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旧梦已断,非彼时人,往事不堪”这句话刺入耳中,重重撞了她一下,她没有说话,可手已经抖得拿不稳杯子,酒液洒出两滴,落在她手背上,冰凉。
有一瞬间她想放弃这场宴会,直接去找到他,强行侵占、打碎他,尽情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愤怒,然而酒杯中水波晃动,倒映出一张扭曲的脸,她低头与自己对视,奇异地从那些情绪里剥离出来。
李富还在等她的回答,就见方才还乍然失神的帝王慢慢转过脸去,她的目光定在伏在地上的赫连伊身上,突然展颜笑了。
那并不是愉快的笑,李富看得清楚,她在笑的时候,手中的水晶杯上裂出了细纹,她的手指被划出血来,可她仍然紧紧攥着,拼尽全力。
她说:“好啊,那就封为良侍吧。”
赫连伊被人精细地打扮好,送入殿中,他坐在华美的床榻上,安静地等待帝王的召幸。
夜凉如水,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手脚冰凉,他怔怔地坐在床沿边上,宝石一样的眼睛低垂着,神情中隐含悲哀。
他知道被送来意味着什么,也听说过这位帝王从不是好说话的人,一时间像是走在悬崖峭壁之上,如履薄冰。
正当出神,一件墨狐皮的大裘盖在他肩头,他回过神来,慌忙下跪,被一只温凉的手扶住。
“陛下……”
宋闻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进来了,她看见他有些笨拙地行着中原的礼节,淡淡笑了一下,像是在看某个逗趣的小动物。
“不必紧张。”她道,“你今天跳的剑舞很好看,再为朕表演一次吧。”
赫连伊顿了一下,他起舞时看得分明,帝王对他的舞兴致缺缺,但他没有多问,顺从地拿来剑,刚摆出起手势,就听见帝王道:“去外面的月光下吧,今夜月色不错,配得上你一舞。”
她的嗓音像是冰凌化春水,响在耳边,酥麻麻的痒。
赫连伊脸有些发红,他拿着剑的手微微攥紧了,走出门去。
月色还是那日的月色,起舞的人也依旧是一身白衣。剑光到处,长风飘飘,罗衣旁徨。
宋闻薰坐在窗前,密密的睫毛低垂着,不合时宜地想,若在此刻能睡一觉,醒来会不会就能看见那个人负剑而立,朝着她微笑?
她静静地看完了这一舞,在赫连伊回首看来的时候沉默半晌,抚掌赞道:“很好看。”
月光和雪光一齐映在她身上,一闪而逝的真心笑意如同惊鸿照影,让她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赫连伊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在来之前,他听过很多关于这位女帝的传说,说她暴虐无道,杀人如麻,说她相如金刚,身高八尺,说她心思深沉,天生冷血。
然而眼前的帝王眉目如画,气定神闲,翩翩有礼。所有传闻都不像她本人。
如果和亲是与这样的人携手共度余生,似乎和亲也不是一件很让人难过的事。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轻薄的纱衣下,他蜜色的肌肤反射着大理石一般的光泽,柔美的声音贴在她耳边,他的声音柔媚悦耳:“陛下,臣来服侍您。”
宋闻薰的眼睛扫过他,抬手止住他的前进,她礼貌而疏离地道:“不必,朕睡觉时不喜他人伺候,你跪安吧。”
赫连伊失落地垂下了眼睛:“是。”
他也是出身异族的王子,第一次遇见了喜欢的人,鼓起勇气示好就遭了拒绝,不由得眼眶有些发红,心里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他飞快地抹了把脸,转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却听见身后人平淡的嗓音:“把这件墨狐皮大裘带走吧,夜深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