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小楼被哪吒猛地抱住，鼻尖嗅到的气味全是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浓重的血腥气。心内茫然间便只余下些身体本能的惊恐，此刻耳边更是根本听不清他都说了什么。


    这般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静静地被哪吒抱了几息，她才慢慢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被他这一抱所惊飞的魂魄逐渐归位，遂急得大叫着对他说：


    “你…你这样…哎哎！快、快去上药啊！抱什么呀？！现在是抱的时候吗？”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一边说话一边发抖，哪吒忍不住笑她：“胆小，难不成你以为我这就要死了？”


    玉小楼的视线越过哪吒的肩膀，看向他来时踩过的路，粗糙的石砖上印着一行血淋淋的脚印，刺痛了她的眼睛。


    眼眶里湿热的感觉愈发加重，玉小楼觉得自己这会儿有些想哭，连忙便快速连眨了几次眼睛，想止住泪意。


    可惜她这是做了一阵无用功，她的身体背离她的意识，擅自滴下连串的泪珠，落在哪吒的肩上。


    哪吒从出生到现今就从没有哭泣过，眼下他被玉小楼她两次哭泣间隔间的短暂和这说哭就哭的举动，惊得松开了她一些。


    哪吒的上身与玉小楼拉开了一点距离，他便用眼神上下在她脸上游移打量，随即惊疑不定地问她：


    “这伤在我身上，你又不痛，你哭这么伤心做甚？”


    玉小楼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说：“我看你伤得这么重，心里有些难受。你年纪这么小，李靖却打你打得这么重，我看他是疯了！”


    “疯？他没有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哪吒看见玉小楼的眼角还在连绵不断地淌下眼泪，顺手就抓起她一侧的袖子边帮她抹眼泪，边答道。


    玉小楼听到他这话，眼神奇异地看着他惊呼：“你还为他说话？！”


    她心想这不对啊！他被打得这么严重还为打他的人说话？？？


    玉小楼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心中浮现出一个猜疑，哪吒他莫非是在刚才挨打时被李靖打伤了脑子？！


    想到哪吒极有可能伤到了头，玉小楼飞快地抬起手，分别按在他的脸颊两侧上固定住他的头，不让哪吒有机会再乱动。


    莫名其妙地被玉小楼捧住脑袋的哪吒问：“你这是在作甚？”


    冲玉小楼目前了解到的他的性格，她不可能对哪吒直言，我怀疑你现在被你爹打坏了脑子。


    于是，她急中生智对哪吒说道：“你看你伤重得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


    玉小楼这婉转也没有多婉转，哪吒立时明白了她真正想说的话是什么。


    她大概是想说他被李靖打成痴儿了…


    哪吒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想重重去拍玉小楼脑袋的冲动，压低声音和她说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玉小楼：“？”


    难道她猜得不对，哪吒难不成心里还在暗暗渴望着父爱，所以他便选择原谅他？


    哪吒：“………”


    这次他看到她脸上露出的表情，更是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此刻绝对在脑中想着让自己烦躁的东西！


    感觉自己被眼前人蠢到了的哪吒，他先是表情冷漠地放开玉小楼，再是身体倒退着向后退开一步，接着才伸手按在她的面上恶狠狠地一通搓揉。


    当他把玉小楼干净的脸糊得脏乱后，这才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些。


    放下手哪吒向她解释道：“现在我不能反抗李靖，所受下的这些伤，等以后我找到了机会，便要一一还与他。这点他知，我也知。”


    玉小楼听了，这下是彻底弄不明白李靖和哪吒这对父子关系扭曲得是有多精彩了……


    她在心里暗中吐槽了句这俩人可真是父死子笑后，就伸手小心地拉着哪吒的袖子，把他往自己的房间方向带去：“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去上药可以吗？”


    哪吒点头同意，便顺着眼前人微弱的拉扯力道，一起回到了房间。


    进了房间，他坐在榻上看着眼前的人为他忙里忙外。刚才让奴隶们将热水多多的送来，这又让奴隶快些找了药来。


    看玉小楼现在担心他的模样，哪吒就知道她刚才肯定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心中。


    自己早已不是小儿的年岁了，却被人如此爱怜，这让哪吒心里生出些好笑的新鲜感。随即便顺了玉小楼的意思，在她吩咐完奴隶过来吩咐他时，她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玉小楼居住的客舍很大很宽敞。先前玉小楼在房间里做饭不怕床上用品染上气味，就是因为这地方大到在开窗通风后，饭味能完全飘不到人睡觉的地方。


    这会儿客舍足够宽大这个优点，有了新的用处，方便身形比她也差不了多少的哪吒在这里沐浴。


    现在他瞧着就是个形容狼狈的血人，简单的擦洗是去不掉他身上大面积的血污的，玉小楼见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就准备让他快速冲个战斗澡好一次性解决伤口清洗的问题。。


    好在她知道在商朝洗澡，只要不是主人有特殊吩咐，一般都是由奴隶服侍着人，帮忙浇水和搓洗的。


    早前玉小楼第一次准备洗澡时，她刚脱完衣服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奴隶，给吓了个半死。


    南方人可承受不住被人帮忙洗澡的羞耻！


    眼下玉小楼看着奴隶们备好洗澡要用的东西后，扭头飞快地朝哪吒正坐着的方向飞了一眼，她的思绪就忍不住渐渐跑偏了。


    只有是这样的被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全方位无隐私地照顾服侍，哪吒他‘大方’到令人咋舌的随意袒露身体的习惯才能养成出来吧。


    所以说哪吒要是生在现代，他绝对会是一个没有澡堂羞耻的e人。说不定在他洗完澡后，他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露着大腚让搓澡工给他搓泥呢，此子真是恐怖如斯！


    但这样话又说回来了，哪吒他身上搓下的泥会是藕粉吗？还是说有可能不是藕粉而是莲蓉呢？


    一不留神放纵过度，玉小楼的思想就跑了小火车。


    她咳嗽两声，及时把自己的思想拉回正道，垂下头不去看被奴隶们伺候着宽衣的哪吒，轻声对他说：“你洗完澡记得上药，我先去外面回避。”


    “之前你不是说要为我上药？”哪吒看向玉小楼。


    他脸上露出对她说话不算话的不满神色，人也跟着朝着玉小楼的方向踏了一步。


    随着哪吒的移动，玉小楼看见地上淤积的血洼的形状，又可怕地向外扩散了一些，连忙伸手挡在身前，制止住他的动作：


    “别，你快洗，洗干净了我就给你上药！我说话算话的！”


    哪吒他再是神话人物，这会儿也还是血肉之躯，身上有限的鲜血可禁不住再这么无限制地流下去！！！


    玉小楼被哪吒这浑不在乎自身性命的态度，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会她再看他就觉得自己在像看一只刚被人捡回家的流浪狗，正被人强行按头洗澡。洗澡时小兽一双漆黑的兽眼，正死死盯着主人，仿佛主人只要离开他的视线，他便会不管不顾发狂。


    目前正代入作为主人这一角色的玉小楼，她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床边坐下守着哪吒洗澡。


    眼见人没跑，哪吒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抬手摘下自己身上此刻还留存着的金玉配饰。


    默不作声垂头坐在床沿的玉小楼，随着等待时间的增加，显得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体验什么新式的针对南方人的酷刑。


    眼睛不去看前方被展开布匹遮挡的人影，耳朵却反而能更敏锐地去捕捉周围的动静。这才刚听到两声水流顺着人身体流淌到地上的动静，玉小楼便已经羞得捂住脸仰倒在床上。


    这时候她就要感谢自己之前洗澡忍受不了被人盯着看的折磨，而让奴隶们找来的一卷麻布。


    现在正是因为有这层轻薄的障碍存在，阻隔住身处同一空间的她和哪吒，从而救了玉小楼一命。让她没有在听到水声的那一刻，就从床上跳起向外逃命式的奔出！


    唉，玉小楼在等待哪吒洗完澡的过程中熬着熬着便熬得心累。


    你看这事闹得，她不占小朋友便宜，小朋友却上赶着让她占便宜。这案子要是放在现代网上去让人叭叭，任谁也拿捏不准用什么尺度，来审判她这个张三……


    玉小楼正闭着眼睛用手捂着脸正烦着呢，却突然感到身边一阵热乎乎的水汽袭来。


    她下意识刚想去看，却立刻止住了自己身体的反应，继续死死地闭紧着自己的双眼。


    玉小楼暗地里在心中骂了哪吒一句死小孩，才生无可恋地开口对他说道：“你去拿块布或者是衣服也好，赶紧遮住你腰下那什么，我再睁眼给你上药。”


    哪吒在榻上坐下之后，便伸手去拽玉小楼捂着脸的手腕，他边用力去拉边问：“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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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玉小楼听见这句反问，心中生出一股心如死灰的淡然。


    该死，他真的就光溜溜地跑到她身边坐下了……


    “我不习惯直视男子裸/露的躯体，我家乡有这方面的礼法需要我遵守！”


    哦，礼法。


    哪吒还是知道这个词的，不过他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礼法，要去限制住女子，不让她们去观赏男子的躯体呢？


    这既不让看又不让摸的，女子该怎么判定男子是否正青春？又该如何确认男子有没有能力，给予女子快乐让其诞下婴儿呢？


    哪吒心里好奇，就问玉小楼：“你家乡的礼法是什么礼法？”


    玉小楼回答的语调毫无波澜：“未成年保护法。”


    她这个答案，好笑之余又充斥着满满的崩溃。她现在真的就是现代人穿到了古代，被古代人嘲笑现代人太封建的写实笑话。


    未成年这是个哪吒没听过的新词，但不影响他通过字面意思理解了这个词语。


    顿时哪吒就对于玉小楼认为自己是个未成年这件事，感到很是匪夷所思！


    他放开自己攥着玉小楼手腕的那只手，将床上盖着睡觉的布帛抓来团住，塞在自己的下腹上遮挡。


    等做完了这一切，哪吒抬起手左右手掌掌心相贴，轻轻地在身前拍了一个巴掌。


    随着空中清脆的巴掌声消散，哪吒扭头对玉小楼说：“好了，我挡住了你不想看的东西，睁眼！”


    哪吒在玉小楼这里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再加上刚刚她的确听见耳边响起布料摩擦的声音，她便慢慢睁开眼扭头去看他。


    哪吒这会儿正盘着腿坐在她身边，垂着眼表情微妙地望着她。


    他这眼神着实奇怪，看得玉小楼手臂上直起鸡皮疙瘩。


    她皱着眉道：“你这眼神……”


    哪吒难得表现得有些犹豫，他静了两息才道：“你可知我还有两年便可娶妇了？”


    玉小楼被他这句话震得啊了一声，才茫然地回话：“可你才十一岁啊……”


    哪吒轻笑一声，笑意中带着些不可捉摸的兴味，道：“我父十三时有了我大兄。”


    嗯？！


    因为脑子里突然接收到了有驳于常识的答案，导致玉小楼接下来说话的声音异常地颤抖：“哪吒，你们这里的凡人最长能活多少年？”


    “最长啊……”哪吒稍稍回忆片刻便答道：“距我所知凡人若不入道修炼，也就活个三十余年。”


    才三十多就去世了啊，玉小楼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去接受商朝人与现代人不同的风俗。


    当然接受她是不可能接受的，只能说商朝人的风俗干她这个现代人屁事！


    玉小楼晃晃脑袋快速从床上坐起，看向身旁的哪吒极速转移话题道：“我该给你上药了，看看你这身伤，李靖他这是把你打成了松鼠桂鱼了啊。”


    “松鼠桂鱼是什么鱼？”哪吒问。


    玉小楼在水盆中洗干净手，接过了奴隶递来的药瓶后，才慢吞吞地回答哪吒的问题：“不是一种鱼，而是吃鱼前要用刀在鱼身上，划出无数道伤口后油炸食用的一道鱼菜。”


    哪吒听了又问她：“油炸是什么？”


    他这个问题让玉小楼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她笑道：“等给你上完药，我炸几个土豆给你吃，你就知道什么是油炸了。”


    是了，这会儿的商朝连油炸这种烹饪方式都没有，就像哪吒永远没有老婆一样久远。


    想明白这点玉小楼顿时便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便继续认真地往哪吒身上敷药。


    她刚才说哪吒现在像松鼠桂鱼的话，也不是什么纯粹的玩笑话。


    他身上斑驳的伤痕，几乎每道伤口都裂开着血肉往外上翻。玉小楼想给哪吒上药，每每都得皱着脸把他外翻的肉给翻回去了，才能将药泥敷在伤痕处。


    上药过程中哪吒一声不吭，若不是她看见他鬓角处不停滑落的汗水，她还真当他没有痛觉呢。


    上完了药之后，玉小楼再次洗干净手给哪吒擦干净了他脸上的汗，才哼笑一声趁机掐住他的脸颊肉，轻轻捏了捏，笑道：


    “我去给你做炸土豆吃，你乖乖坐着等着吃美味～”


    十一岁的小家伙好吃，每日想着好好吃饭长高高这才可爱，去记着自己什么时候到年纪，能娶老婆像什么话，你个未来的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