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般的孤独没有退去，但是灵魂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胸膛用力的起伏，太宰治猛然惊醒。


    就像是把一块吸水能力很差的海绵扔进大海，多少也被大海的蓝浸染。


    他会信任我吗？


    .


    超越者的实力不是两个少年分开可以抗衡的，一声又一声的轰鸣之下他们节节败退。


    “我的异能是人间失格。”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暂时躲在掩体后，他们向兰堂争取了一点时间。


    两个人灰头土脸的，但是谁都没心思处理。


    太宰治简单快速把目前的状况理了一遍，尽量把计划说清楚。


    他斜靠在三角的掩体下，好像找到了什么的表情，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半是期待半是迷茫。


    “中也说服了我，我暂时不想死了。”


    这家伙！


    眼见着太宰治自顾自说了一大通交代完计划就这么把两个人的生命交托到自己手里。


    中原中也脸色复杂。


    性命相托的信任吗？


    没有犹豫多久，中原中也接受了他的计划。


    兜帽被风吹开，他露出一个肆意的笑，钴蓝色的眼睛长久的注视着半仰躺在角落的太宰治。


    性命相托的信任值得同等重量的信任。


    “加油吧，中也，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在这种地方。”


    “切。”


    .


    计划顺利进行，十指相扣的瞬间心意相通，少年勇士打败恶龙。


    “太宰！！！”


    “中也！！！”


    .


    “荒霸吐……”


    中原中也声音很低，海量的信息被一股脑塞过来，他需要时间消化。


    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是人造神明这种事情……


    我不是人类？


    蓝眼睛里充满迷茫。


    中原中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种事，从有记忆开始没多久就被天外来的强者收养，在老师失踪前他早已学会了用平常心去对待自己的力量。


    接纳了那份强大，而不是仅仅把自己当做力量的容器，与生俱来的孤独如影随形，中原中也在慢慢学会与孤独和平相处。


    兰堂脱力的躺在地上，眼神慢慢涣散。


    这就是他生命的终结了吗？法国超越者兰波在临死前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暖。


    我的亲友啊——


    终于可以离开冰冷地狱了，被我杀死时你也是同样的感觉吗？


    真不可置信，明明只是两个15岁的少年而已，有这么默契的……


    “你们会是一起走下去的搭档。”


    相伴而行的，默契的的搭档啊，如果他和亲友也能像这样，早点把话说开就好了。


    半梦半醒间兰波觉得自己好像重新窥见了那片死寂的孤独，北欧的神明眼里早就没了初见时对世界的懵懂欣喜，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刺。


    我没能教好他。


    临死前记忆的桎梏松动，兰波笑了。


    “保尔……”


    和亲友反目成仇的悲哀，被悉心呵护的神明以枪口相向。


    我没有杀死你啊——


    太好了。


    原来你是想要同类吗？一起行走世间的同类，你也一直感到孤独吗？


    兰波闭上了倦怠的眼。


    保罗迟早会回横滨的，兰波隐约间看透了事情的结局，将死之人产生忧虑。


    兰波最后一次使用了自己的异能，不过这一次是对着自己使用。


    特殊异能者对自己使用异能会形成特异点，人造神明魏尔伦的心脏也是能量源支持的，兰波希望产生的特异点能作为亲友战败后的心脏。


    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


    不要像我一样孤独的死去，保尔。


    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保尔。


    .


    雨宫沢:“……”


    真的有恋爱脑啊！


    为了想起搭档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都不要了。


    雨宫沢折返回来后一直在角落待机，随时准备情况不对进行救场。


    所以理所当然，他听完了全程。


    意思就是这位失忆的法国超越者，和搭档在日本执行任务被背叛后中也诞生产生的爆炸炸失忆了。


    现在为了想起那个叛徒不惜毁了现在的一切。


    雨宫沢被狠狠的震憾到了。


    【嫂子！救一下啊嫂子啊！！！】


    【补药啊，兰波你不要死啊——】


    【嗷嗷嗷嗷嗷嗷】


    救不了的。


    那是一心求死的眼神，雨宫沢看了太多次，已经波澜不惊。


    他冷静的打开布告栏的任务，点开任务——我是谁。


    输入框的三次机会都还没用，绰绰有余。


    真是一位好心的法国美人，打架还做自我介绍，他人真好！


    雨宫沢自信输入答案——兰波。


    【错误，还剩两次机会。】


    雨宫沢:……


    不对吗？


    怎么可能不对啊！这可是他亲口说的诶！


    等等。


    雨宫沢重新复盘了一遍，对了，法国人的名字应该是需要全称的吧。


    他逐渐开始忐忑不安，再一次点击输入——阿蒂尔.兰波。


    【错误，还剩一次机会。】


    雨宫沢:……


    这种事情不要啊！！！


    .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在原地准备送兰堂，不，现在是兰波的最后一程。


    法国的顶尖超越者即将潦草落幕，死在遥远无人知晓的远东岛国，死亡是平等的，任由生前如何热烈。


    空气里寂静无声。


    森鸥外这几天也有提起过黑手党势力范围内出现的不明黑色火焰，话里话外隐隐有压榨童工的想法。


    太宰治今天晚上是为了这个学校而来，对兰波他倒是略有耳闻。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各怀心事。


    眼见兰波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草丛咻一声窜出个人影。


    来者连滚带爬到快咽气的兰波旁边，大声哭灵。


    “嫂子，嫂子，你不要死啊！”


    “你快醒醒啊啊啊！！”


    兰波:？


    ……


    这个人有什么毛病？


    兰波还记得雨宫沢，黑手党上任有一段时间的首领，但是他读取先代的尸体后没有发现关于雨宫沢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先代在那一刻突然就认为这是自己挚友的孩子，雨宫沢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再然后先代就被气死了。


    兰波还没死透就体验了一把被哭灵的感觉，隐约间和已经消散的先代产生了共情。


    【卧槽卧槽，兰波被你气活了！】


    墨绿的眼眸再一次被月光穿过，兰波重新睁开眼。


    “嫂子！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雨宫沢大喜。


    中原中也:？


    你叫谁嫂子呢？


    .


    这是雨宫沢试图和兰波拉近关系的小把戏。


    可惜的是兰波不吃这套。


    中原中也：“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兰波：？


    你叫谁老师呢？


    亲友最重要的弟弟怎么和这种麻烦人物扯上关系的，兰波挣扎着眼见就要回光返照。


    可惜的是特异点一但开始形成就打断不了，兰波的呼吸又一次衰弱，这次很快就没了动静。


    雨宫沢：！！！


    我的畜棚！我的鸡舍！


    还有中也的牛奶！


    雨宫沢真心实意的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嘎嘣一声，地上又躺了一位。


    中原中也眼见着地上并排躺着的两具尸体，一时间不知道该哭哪一位。


    “老师！你不要死啊！”


    中原中也着急地蹲下去，用手探雨宫沢的鼻息，又按压胸口试探心跳。


    原来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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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着期望对地上的兰波先生进行同样的操作。


    但是这一次没有那么好运，生物特征已经消失了。


    兰波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中原中也认可他为了同伴不惜一切代价的执念。


    无所不能的超越者死亡后也和常人没有差别。


    “最好赶紧离开哦。”


    绷带少年身上还在不断往外渗着鲜血，脸上呈现一种失血过多的诡异苍白，冰凉的月光下像鬼一样，反正不像阳间生物。


    他低垂眉眼就地坐下。


    唇色比脸色更白，带着一股薄凉的意味。


    “兰堂是港口黑手党的重要人物，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算他亵渎了先代的尸体，但是这件事太荒谬了，也就是说，如果被人发现，他们会很危险。


    夜色下远处的红点若隐若现，显然，这里配备了监控器，在打斗中已经进入了监控器范围。


    “呐——”


    太宰治抬起头，兴致勃勃。


    “中也和我一起逃跑怎么样？”


    “我不怕。”


    中原中也打断他的话。


    “要来就让他们来好了，我没做错什么，只是正常的反击罢了。”


    中原中也嗤笑，战斗结束，他也没什么多余的力气，但是还是撑着一口气站着，他费力的捞起老师抗在肩上。


    盯——


    中原中也在认真思考。


    太宰治：？


    两个人谁都没移开视线。


    少顷，橘发少年开口了。


    “应该是你跟我走才对吧。”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捞起讨厌鬼，这个动作很显然对伤员不够友好，有些止住血的细小伤口又重新崩开。


    “嘶！好痛！”


    太宰治被捞起来奋力挣扎。


    “小蛞蝓这是想干什么？无处散发的好心吗？”


    “不要废话。”


    一带二还是有些勉强，因为太宰治的存在还用不了异能。


    中原中也清楚，太宰治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如果没有他的计划，他们根本走不出那个恐怖的领域。


    搭档吗？


    中原中也在短时间内思考后做出了决定。


    搭档就搭档吧。


    家里也不差太宰治一口饭，看起来这么瘦弱，应该也吃不了多少。


    农场和学校的距离不长，来的时候倒是很快，回来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中原中也重新走在儿时第一次到农场的路上，同样磕磕绊绊，这一次他的身上多了很多重担。


    太宰治早就已经不挣扎了，安静的被那双不算强壮的手捞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混蛋，你要不要改个名字。叫太宰治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叫青花鱼。”


    月色下的路漫长，中原中也没话找话抵抗那股疲累。


    太宰治：？


    “取了外号就给别人换名字吗？竟然这样中也改名叫小蛞蝓怎么样？”


    中原中也：“……”


    所以他果然不叫青花鱼啊。


    我在想什么，这么容易就相信老师的胡话。


    中原中也不再开口，耳廓完全红了。


    已经能看到农场的影子了。


    中原中也呼出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赶紧回家，但是眼前模糊成一片，双腿一软，失去了知觉。


    爱逞强的小矮子。


    太宰治随着中原中也一起倒下，从臂弯里艰难爬出来。


    他没什么力气，拆掉手腕和脖子上的绷带绕在倒地的两个人身上，自己在前面拖着他们走。


    我应该一走了之才对。


    太宰治忿忿的用力拖着，一边强烈的想逃跑。


    费尽最后一点力气前太宰治推开了那所木屋的门。


    .


    本来应该躺在地上等人发现的尸体一点点冒出金光，从头到脚开始溃散，慢慢的，原地已经看不出人的痕迹。


    金光聚成一个温暖的点，自由的飘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