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有很多杂音在，伴随着跑车引擎响起的是陈诉嗓门尖锐的说话声。


    “拜托我的好大哥呀，人家也是需要休息的好吧，回头他发我的我直接发给你看，剩下的还需要再多给点时间。”


    私家侦探是陈诉托人找来帮忙的，在业界享有声望，本事不小对雇主的脾气却异常火爆，陈诉因为跟他沟通困难，没少找顾覃喆讨要精神损失。


    飞机在做飞行前最后的准备工作，顾覃喆挂掉电话，最后查看了遍手机里的工作消息，什么都没有……，转头戴上眼罩不再多想。


    抵达海城上空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广播里是空姐耐心安抚，极具温柔的嗓音，突发强气流天气影响到飞机正常降落，剧烈的颠簸感使得顾覃喆突然惊醒，五脏六腑位移下的是恶心反胃。


    没等他搞清状况，失重感让人拿不稳重心，头等舱里的顾覃喆只能一次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广播又叮的响了一遍。


    受突然的天气影响，飞机无法按时降落，比他们原先定下的飞行时间又多了快两个小时。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受强气流天气影响……”


    “Dear ladies and gentlemen, this flight is affected by strong air……”


    在空姐的普通话粤语，英语的轮番播报下，所有乘客始终提着颗放不下的心。


    终于不知多久，透过飞机窗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地面建筑，身边座位上的林助惨白着张脸，说话都不利索了。


    “顾……，顾总，您没事吧——”


    皮肉下几乎快要突破胸腔的心跳声，顾覃喆只是表面看起来镇定。“落地后先回酒店好好休息，下午晚些时候再过去工地那边……”


    南湘湾。


    消失了近四个小时的红心坐标再次亮起，这次准时无误出现在了海城市的地图定位上。徐西楼握着手机的手掌都是冷汗，手里的通话按键僵持，选择落在拨通上，电话终于拨了出去。


    “嘟——”


    一阵忙音过后，是顾覃喆干咳的说话音：“喂？”


    电话那一头是徐西楼沉重的喘气声，顾覃喆疑惑的同时，刚准备问出口的话卡在嘴边，通话在下一秒被直接切断。


    顾覃喆：“……”


    一条短信从屏幕上方弹出。


    “你到了吗？哥！”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叮咚——”徐西楼捡起丢在床上的手机，入目是电话公司发来的短信提醒——


    “尊敬的客户您好！您于……缴费成功五千元，当前总余额为……”


    紧随其后的是顾覃喆的短信——


    “自己打过来。”


    言简的五个字霸道又强势，徐西楼盯着一连串的话费余额，一时间只觉得啥话都说不出来。


    删删减减的输入法最后还是放弃，徐西楼转头选择沉浸知识的海洋里。


    接他们的埃尔法商务车早早候在机场T1Exit外，海城的天气阴晴不定，此时的天空乌云密布，不见得半点光线透出云层，所有人犹如被笼罩上了层灰。


    一路去往酒店的途中，顾覃喆的手机没再有过动静，他想到什么视线落到林助身上。


    “怎么了顾总？”


    “你确定已经提交到位，手机号码没出错吧。”


    平时这点小事，顾覃喆都不会向自己确认，林助仔细回想，然后肯定道：“没交错，我在汇款时特意看了好几遍，确实是徐少爷的手机号码错不了。”


    那就奇怪了？


    顾覃喆到底还是打开了手机定位的家里监控，除去徐西楼的房间跟淋浴间卫生间，切换不同视角下都看不到徐西楼的身影。


    “到地方了领导！”


    开车的司机有点拘谨，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来视察工作的上头领导。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酒店，房间提前分配好，顾覃喆的房间自然给安排得最好。


    顾覃喆的行李有专人送到房间，子公司的负责人是由总部派遣过去的，比他们提前些日子到海城，已经将事情安排得差不多。


    整理好东西，没等几人休息了会就到了和他们约好的时间，期间几人团队去了还没开工的实地，晚点还有提前订好位置的饭局。


    “这位就是我们总部的代理首席顾总！”


    子公司负责人李林峰游走在两边介绍：“这两位是承包主要工程的王包工，和施工员林师傅。”


    “顾总真是青年才俊，先前听李老板提过顾总年轻有为，没想到竟跟我家那还在读大学的儿子差不多大！”


    说这话的是工程包工队伍的包工头，王包工难得收拾整理，这个长年累月在工地上和兄弟们一起打拼的中年男人，也是有模有样了起来。


    王包工穿着短袖，肩膀被撑得凸起的两块，晒得黝黑的臂膀上都是结实的腱子肉，他特意回去洗掉忙碌一身的汗臭，换了身年轻些的衣服才过来。


    被磨出茧的手掌握住，顾覃喆表现得少年老成，叫人看不出半点架子在，眼里的精明算计收起锋芒：“哪里哪里，这话说得太客气了些。”


    “弟兄们都已经通知到位，后天大吉大利适合开工，大师亲自去看过，都说那是块风水宝地！”


    风水先生算过日子，开工的祭拜仪式定在后天一早，看天气预报显示后天会是个好天气，但愿仪式能如约进行，不出现差池。


    “兄弟们辛苦了，今天明天好好休息！”顾覃喆举起酒杯。


    到场的除了他们这些久坐办公室的上班族，就是在工地里顶着烈日工作，刚刚已经跟顾覃喆他们打过招呼的包工头施工员，监工，和项目经理，子公司代理人。


    饭局上必不可少的就是酒桌文化，林助近来因为身体操劳，医生说过严禁他喝酒，除了他其他所有人的酒杯都被满上。


    一整场活动持续到了快凌晨四点，顾覃喆是其中被灌得最多酒的一个，酒气由内而外散发，熏得都快入味。


    顾覃喆不想喝多误事，推托到最后索性让其他人给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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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则摆手听他们讲着其他正事。


    桌上的手机开始接二连三的震动，早在饭局刚开始顾覃喆就开了静音，现在突然有电话进来，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瞄了一眼屏幕，顾覃喆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


    “顾总大忙人啊，这个点都有人找！”酒精作用开始上头，大家说话都放开了不少，目光对视下想到什么也就笑笑没说话。


    凌晨半夜花开得正旺，年轻人也最是膨胀，顾覃喆的表情看着含糊不清，在座的都是有眼力见的人，也是！谁家公司的工作会在这个时间点上赶着汇报。


    看破不说破。


    靠在吸烟室的墙上，顾覃喆没有急着接电话，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香烟烧成灰烬落到他脚上昂贵的皮鞋面，顾覃喆被烟呛到，下意识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


    无人接听的电话挂断，在重复响了第三次后终于有人舍得接听。


    “哥！”徐西楼激动的话后，是后知后觉情绪上来的委屈。“你很忙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喝过酒发干的喉咙，就连说话都带着嘶哑，顾覃喆止不住的咳嗽，全让电话里的徐西楼听了去：“我在……，咳！应酬！”


    “海城天热容易肝火旺，哥哥还抽烟……”徐西楼肯定的语气里，是压抑住情感的冷漠。“他们肯定是让你喝酒了，哥哥才会不接我电话。”


    “隔着网线手拿把掐，你倒是给我号上脉了？”手里的烟头掉到地上，顾覃喆只觉得周围都静了下来，只得听见自己的浅笑。


    “哥哥就说我说没说对！”徐西楼信誓旦旦，对此他很有信心，他可是刚看完定位，和听完语音箱里的储备录音。


    “你又知道了？徐西楼，我有时真怀疑你就在我边上看着我，怎么我的一举一动都让你猜得正正好。”


    徐西楼的话在喉咙里还未说出，就被扼住。


    ……


    “我让哥哥知道得还少吗？我小学跳级考试得了几分，钢琴考试考了几次才过，这些你不也都知道。”


    顾覃喆的呼吸一滞，第一反应以为徐西楼已经发现了家里的监控，听到后面，才意识到应该是他去过自己的房间，看到了那个摆在桌面上写着“徐西楼”的档案袋。


    “我不以这种方式知道，难不成指望着我的弟弟会主动告诉我这些？”


    顾覃喆手里的火机咔哒点亮，火苗在他脸上映出橘黄的亮光，随着电话那头的沉默，眼眸里的笑意逐渐加深。


    手掌心的纹路抚过DNA报告单，徐西楼嗓音低沉道：“哥哥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如实相告，但我想知道的，哥哥却连提都不肯对我提起。”


    “哦？”顾覃喆的兴趣被他彻底吊起。


    “那我还挺好奇我这亲爱的弟弟，你都想知道些有关于我的什么事？”


    咔哒咔哒——


    “很多！但我更想哥哥回来能亲口告诉我答案……”徐西楼说着停顿语气，眼神里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势在必得。


    “比如……，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