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双城记

作品:《七里冬

    太硖区在冬屿出租屋那边,沿河拆迁了几轮,不幸遇上开发商跑路,直至今日都是块老城区。


    水泥电线杆一字排开,老人推着掉了链子的自行车往坡上走,绿化疏松,沟里的水又黑又臭,整体像县城。还有老式游戏厅,装修是八九十年代的那种,无限包容无业闲散人员和社会青年。


    冬屿在灯红酒绿的牌子旁站定,卷闸门下火热青年拳头不间断拍着捕鱼机,面红耳赤大喊。


    “上上上!干死他妈的,上就完了!”


    “老子就不信捞不到!好好看哥们的神操作就好了!”


    手下要冒烟,丁点大的塑料片快被他们拍到天上去。个个不是嘴里叼烟就是耳后夹着烟。


    她很快就看见了冬崇衍,上次来跟他一起接自己的黄毛也在。他们两人猫在阴影里抽烟,时刻紧盯着游戏厅里的人,看上去形迹可疑。


    卷闸门边停着一排车,私家车偏少,大多数都是摩托车。冬屿还在想他们是不是嫌里那面味道太臭了,就见哥哥鬼鬼祟祟靠近那几排车,借助大树的遮挡蹲下,用螺丝刀撬开保险盖将车牌整个儿摘下来。动作娴熟、一气呵成。黄毛在旁边替他把风。


    冬屿:“……”


    就说他哪来的钱买机车,原来是这样。以她的认知实在想不出,偷人车牌能卖几个钱。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戴口罩也能认出来啊!


    但想让哥哥跟自己去宋姒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现成的把柄不抓白不抓。


    只往前走了一步,游戏厅里突然冲出一堆花臂男,手拿扫把,骂了一句他奶奶的。


    “狗东西,哥几个就说车牌怎么老没,害得老子条子莫名扣下来罚款,原来是你这个畜生的在这偷,老子也车牌你也敢偷?!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王八犊子。”


    事情败露冬崇衍也不急,把牌子塞进袋子里里扭头就跑。他跑得够快,黄毛不幸被逮住挨了揍,冬崇衍没有回头,跑到水泥坡与小巷交界的小口子,下水道的盖子开裂,露出生了红锈的钢筋,杂草野蛮生长,像上个世纪的铁牛。


    冬屿终于追上,扯住他衣袖,“你怎么能这样?把车牌还回去。”


    冬崇衍看见她先是意外,身子偏转了个角度避开她的手,很不耐烦,“还个球。就送奶那点钱去喝西北风吗?你懂什么这块牌子多值钱。你在这添什么乱?妈评职称被搅黄、爸的摊车给暂扣一个月,这个家还有能行的吗?”


    冬屿:“但也不能偷车牌,被他们抓到会打死你的。肯定还违法。”


    他痞里痞气,“那几个孙子改装车就不违法了?你猜他们为什么不敢报警。爱打就打,我看谁打得死谁。”


    冬屿语调冷淡,“信不信我告诉爸妈。”


    “你到底想怎样?”


    冬崇衍点烟,胳膊靠着扶手,短发鲜少打理,神情越来越焦躁。


    冬屿跟他僵持了许久,终于松口:“陪我去个地方。”


    冬崇衍转着手中打火机,闻言掀开眼皮,表情好像在说:就这?


    他问:“这他妈是惹谁了?周末都能被堵。挺闲的。”


    冬屿忍耐着,说:“不是被堵。没惹谁。就是那地儿有点偏,你赶紧把手里那几块破牌子放下。”


    冬崇衍见她伸手,把牌子护在胸前,不以为然,“小鬼人丁点大管得倒挺多。”


    都不想搭理他了。


    那地儿的确偏,算峪平的城中村,电线杂乱而低矮,空调排气扇裸露在外,指甲盖大小的红绿砖墙紧密挨在一起,有理发店、也有买印度神油的,有时仅容得一辆摩托车驶过。


    外地打工的人就住在这,本地人居多,边缘保留着红砖自建房。冬崇衍一个没看路踩中放在田地间晾晒的豆角,竖尾巴的狗朝着他们狂吠。


    踢了块石子,狗吃疼跑远了,冬崇衍脸色就没好看过,“喂”了一声,“不好好在家待着来这干吗?”


    “打听点事。”


    “什么天大的事?”


    “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还要我来。”


    “有安全感。”


    她回过头,说。


    问到宋姒的住处,和记忆里的大差不差,冬屿抬手敲响,许久不见开门,还以为无人在家。


    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即便套着厚重的羽绒服依旧掩盖不了瘦骨嶙峋的身形,难以想象记忆中的和蔼女人变成一块风干的腊肉。


    冬屿愣了一会,说:“阿姨,我是冬屿。宋娰的朋友。关于她的事……”


    话还没说完,女人干瘪的眼眶变得红肿,青色玻璃上映出她憔悴的面容,“冬屿啊,阿姨还记得你,以前还来我们家玩过。原谅阿姨最近状态不好,没法让你们进来坐。”


    她转向冬崇衍,目光停留了一会,“他也是小娰的朋友吗?”


    冬崇衍认出这是新闻上失踪女生的母亲,双手插进裤兜里,回眼去看冬屿,很想要个解释。


    冬屿把他拉到身后,说:“这我哥。怕我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就跟着我。既然阿姨不方便的话可以改天的,我来就想问问宋姒一般都会在哪些地方,我可以帮忙找找。多个人也多份力。”


    不确定整件事是否跟毒品有关,若真是传言中的“卖女求毒”,按常理来说干了亏心事后肯定会低调,而不是报警。


    现在宋姒失踪闹得满城皆知,就感觉有点怪。


    对方无奈,“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我跟孩子她爸巴不得把峪平翻个底朝天。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么优秀成绩这么好怎么就怎么就找不到呢?阿姨求求你们帮忙找找。真的很叫人担心。”


    声音隐有些哽咽。冬屿透过狭窄门缝看见满墙的奖状,什么“三好学生”、“化学竞赛第一”、“优秀学生干部”、“学习之星”……


    客厅杂乱,很久没收拾了,地上到处是用过的抽纸,棕色的布艺沙发遍布着霉点。白墙之上是荣誉,家里却笼罩一圈散不开的阴影。


    她还是不相信宋姒父母进过戒毒所,想找个理由去家里面看看,鞋柜旁有一面很大的镜子,照出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女人把门往里拉了些,身子也挤进去不少,低声说:“锅里的水烧开了。你早点回家吧。太迟了父母会担心。”


    砰地一声。门合上。


    冬屿眼前只剩一扇生锈的老式铁门。


    安静了会。


    冬崇衍拍着衣服上多出的灰,毫不在意,“喂,你小学同学失踪的事吧,看得出还挺重情重义,怎么自己外公摔田里了都没这么着急找上门?少关心别人家的事。多关心一下月考成绩。”


    “关心别人也比闲暇时光去偷车牌好。何况本来就是应该的。”


    冬屿面不改色。哥哥压根就没听,环顾四周萧条的田野,冷笑,“至少有钱赚,你一个高中生懂什么啊,就不该这么无聊陪你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出租车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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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


    他往水泥路中间走。冬屿没去追,只是在原地静静盯着他,冬崇衍回头,她发丝飘在脸颊上,淡声说:“当年我被毒贩绑架,救出来时身上多处地方粉碎性骨折躺icu差点要咽气,是宋姒给我输的血。你不知道吗?”


    哥哥愣住,下意识往口袋里摸烟,“妈又没跟我说。不过那些人也真该死。”


    冬屿应和,“贩毒确实该死。”


    岂料他说:“我说的是医院那些人。”


    冬屿一愣。


    冬崇衍别过目光,继续说:“当时医院躺着的受害者不止你一个,血库用血紧张,均一下还是能救,很可惜跟你一起获救的有几个有钱人的小孩,动用关系调走了几袋血,我们投诉无门只能去外面找血。”


    冬屿说:“那很坏了。”


    他拍了下她脑袋,“你怎么就没点反应,要不是你那什么小学同学跑过来给你输血,你可能就死了。”


    冬屿歪头:“那你想看到什么反应?偷人家的血袋还是蹲人家门口挨个一闷棍?”


    冬崇衍噎住。


    她不经意问:“后面那些人呢,还逍遥着吗?”


    冬崇衍用手挡着风点烟,动作一气呵成,“那倒不。有个记者曝光了这件事,医务人员利用职业之便进行违规操作,被吊销了证件,医院也被罚款通报。不然你哥还真想蹲那挨个一闷棍。”


    “挺好的,”冬屿跟他拉了一段距离,皱着眉说,“就是我感觉宋姒妈妈有点怪。”


    冬崇衍:“怎么怪?”


    冬屿不紧不慢,“她妈妈说水烧开了,但我从门边镜子里撇了眼厨房,灶台那并没有开火。如果是电热的烧水壶是有声音的。”


    哥哥眉眼微动,“巧了。我也没听见。你觉得这场失踪案可能是她家里自导自演咯。”


    冬屿摇头,“话也不是这么说。她爸妈很爱她。可能就单纯不想被打扰。”


    哥哥将烟头按在废弃的红砖上,冷笑,“这世界上表里不一的人多了。说什么你都信。你看的只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这其中肯定有鬼!”


    冬屿边踩着他影子,一边说:“那再进去看看。这次换个靠谱点的理由。我记得她有写日记的习惯。”


    然后抬头看哥哥,“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她又往刚才的方向走,站门前却被冬崇衍拉住。袖口的几道褶皱绷得笔直。


    哥哥低头看她,很不屑道:“你蠢不蠢,明知有问题还打草惊蛇。真要闹起来人家撕破脸怎么办,说你这高中生还是太单纯了。”


    他手指着带院的自建房,冬屿看过去,宋姒家便是被这种老式砖墙围了个水泄不通。老一辈人造这种墙跟邻里划清界限,看这高度显然防不住小偷,镶嵌在最顶上的碎玻璃也已经老化。


    她明知故问:“想干嘛啊。”


    “翻过去啊。就这么简单。以前学校怕我们晚上出寝,特地扎了满墙铁丝,就看我和兄弟怂过没。”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了声“不是”,接着又说:“这样太冒昧了吧。”


    就这么翻进人家院里,一声招呼也不打。


    冬崇衍:“不被发现就不冒昧了。你还有更好又不显蠢的办法吗?”


    他停顿了一会,一副别不知好歹的样子:“要搞清楚,现在是我在帮你,不然你这同学就算被绑火箭飞到外太空都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冬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