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错觉。


    接下来的十分钟他们都没有任何对话，季乐安看着裴烬予冷眼漠视姚玉的辩解，勉强从他的话里理清逻辑关系。


    不久前，姚玉有眼不识泰山，撞到裴烬予身上还态度嚣张地反手骂人。前脚赔礼道歉，后脚又不服气地对服务员撒气。


    所以裴烬予才会说那句话，和他应该没什么关系。


    季乐安是这么理解的。


    终于裴烬予不耐地看了助理一眼，陈助理上前，拖死狗一样把惊慌挣扎的姚玉赶出包厢。


    季乐安见状垂下头盯着地板，思索作为无关人士的他也该悄无声息离开。于是视野里脚尖一动一动的，开始磨磨蹭蹭往门口挪去。


    为了不被发现，他不敢有太大动作，挪两下就要抬头看一眼裴烬予，确认他还好端端站着才再次动几下。在坚持不屑的努力下，他摸到了门把手。


    “站住。”一道平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明确锁定目标。


    裴烬予本不打算理会他，怀疑自己昏头了才多管闲事，但往后一瞧，就看到几分钟前站了个大活人的地方已没有半点影子。


    近乎错愕地看向大门，鬼鬼祟祟的身影刚要跑路。


    裴烬予：“……”


    反应过来的裴烬予眉眼轻扬，在快气笑前感到匪夷所思，顿时改了主意。


    季乐安僵在原地，一时没想通还能有自己什么事，不过他思考片刻自觉找到原因，又松了口气。


    调整好表情，挂上真挚的营业笑容回身：“谢谢你刚才帮了我，请问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一定是他没道谢吧。


    闻言裴烬予瞥过来一眼，眼里看不出情绪，唇齿间却哼出一声笑。


    “谢谢？你还用和我说谢谢？你不是说我们已经……”他语气轻得随意，尾音却一顿，让人寒毛倒竖：“关系相当不错了吗？”


    季乐安先茫然地把他的话在脑内重播，播到第三遍的时候反应过来，瞬间被定在当场，呼吸乱了节奏。


    “我。”季乐安张了张嘴，平时能说会道的嘴一个字也吐不出。


    他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再去看面前人眉眼中的不快，他哪还不明白今天的主菜是谁，原来他的感觉没有错，裴烬予就是听到他背后造谣生气了。


    季乐安不免有些羞愧，耳朵腾一下红起，一直蔓延到脸上。他不自在地抠了抠手指：“对、对不起，那什么你可能不信，但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没办法……”


    他只是不想让顾星乔参合进来。


    这话落到裴烬予耳中，就不太一样了。


    “不是故意的？”他想到了什么，眉眼沉冷，“我看你还挺自愿的。”


    肯定不会啊！


    想到系统季乐安牙痒痒，使劲摇头：“怎么会，我真的是被逼无奈！”


    他的埋怨情绪真情实感做不得假，裴烬予若有所思收回视线，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季乐安。”出于混乱的大脑下意识回答。


    乐安，平安喜乐。


    裴烬予很少一次记住无关紧要的人叫什么，可当他说出名字时，这两个字的的确确鲜活起来。


    一听就是在父母期待中诞生的孩子。


    难怪能说动他父母亲自提一嘴，不过看样子这小孩也不是自愿的，大抵是哪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被突然醒悟的家里人推出来锻炼，指不定还勒令他一定要达到什么目的才能回去。


    说完名字季乐安感到后悔，他嘴快了，应该随便报个假名的。但悄悄抬头打量几眼，对面都没看他，似是完全没记在心上。


    不仅如此，好像眉眼间的不快都淡了不少。


    这么快就原谅他了？


    季乐安感到疑惑的同时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关好像是过去了。


    他看向被裴烬予随意捏着的空酒瓶起了心思，琢磨着临走前还可以再捞一波任务。


    一看他眼珠子乱转的模样，裴烬予都不用思考就能猜出他想干什么。无非是想要什么好处了，已然在心中给他打上拒绝标签。


    但看着季乐安睁着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一步步靠近，他没有第一时间将拒绝说出口。


    左右浪费点时间，听听也无妨。


    “请问……”季乐安来到不远不近的三步距离，语气客气过分，充满试探。


    裴烬予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要开始旁敲侧击提及好处了。


    “包厢还要续费吗？如果不用的话我可以去前台帮忙结账。”季乐安贴心完，图穷匕见看向他手上的空瓶子：“还有那瓶酒，我帮你拿下去吧？”


    裴烬予沉默几秒，缓缓拧紧眉头，“……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嗯嗯。”季乐安此时眼尖看到任务框熟悉的闪烁，连吐槽都懒得再吐槽。


    别催了，他在努力工作了。


    季乐安已然对握手这件事轻车熟路，更加敷衍且不留痕迹搪塞过去，拿过酒瓶轻快道：“那我先走了，结账可以去前台，有需要也可以告诉我账号，到时账单会直接发到手机上，感谢光临。”


    他麻溜说完转身要离开，却在随意扫了眼系统面板后僵在原地。


    【握手任务达成，新任务发布，请尽快约因打工受到挫折的男主一起吃饭，安慰男主增加感情。】


    闪烁的任务框并不是催促，而是极限更新。


    季乐安顿时想骂人，僵硬垂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工作制服，再想想身后西装革履的男人，不敢置信瞪大双眼。


    谁打工？谁受挫？


    他现在是要抓住看上去能直接参加什么会议，一点不需要安慰的裴烬予。


    再拉住他的手说：你别难过，我也请你吃个小蛋糕吗？


    需要安慰的明明是他啊！


    要迈开的脚步停在空中，季乐安硬着头皮用别捏姿态转身，强压下苦起来的一张脸，“其实我仔细想了想，还有一件事……”


    “……”


    原来是欲擒故纵，这回要说到正题了吧。


    裴烬予说不上是不耐还是不爽，干脆直接提醒他：“我今天心情不错，有什么事直说，可以考虑考虑。”


    “真的？”季乐安瞬间支楞，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迫不及待开口：“那，你要不再等等走？随便点什么吃的喝的再坐一下？”


    又没说一定要当面请，等人走后他偷偷帮人结账，怎么不算请吃饭。


    裴烬予：“……这酒吧是你的？”


    啊？


    季乐安莫名其妙，一时没跟上跨越过大的思维，颇有些呆滞地摇摇头。


    不是还那么积极拉客，裴烬予沉默片刻，说得更明白：“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和我说？”


    “我有什么事要和你说？”季乐安眨眼看他，努力思考道：“是要我帮忙推荐好吃的吗？”


    裴烬予脸色难看了些，觉得让他来的人脑子多半有点问题。


    “裴先生，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包厢大门忽然从外被人打开，陈助理快步走近，让低沉的气氛吓得一个激灵，“您不方便的话，让他们再等等？”


    “不用，走吧。”裴烬予面无表情起身，眼神都没有分给季乐安一个，以一种颇为冷漠的姿态变相拒绝。


    但季乐安哪能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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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放弃，错过了今天什么时候有机会都不好说，见他要走，硬着头皮开口：“等等。”


    裴烬予回头看一眼，只是一掠而过，却捕捉到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但他没打算回应，连停顿都没有，继续抬腿迈步。


    可在他迈出那一步瞬间，一只手从身后悄然伸来，先是轻轻触碰他的手背，像小心的试探。


    很快，触感由轻转紧，掌心贴上来的力道不再是含糊不清的接触，而是固执的拉拽。


    裴烬予动作一滞，肩背紧绷，危险地眯起眼睛扭头回望。


    他看到季乐安紧藏在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浅浅的琥珀色双眸，温润透亮，被光一照，甜得发粘，却又清透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生意上的事裴烬予向来就事论事，他有明确的规划和目标，从不会为任何东西改变。想和他套近乎的人都选错路了，与其展现什么态度倒不如让他多看到点价值。


    但看着那双眼睛，仿佛把自己的全部放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又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态度的重要性。


    心不在焉的，他没立即甩开那只手，很快几根灵活的手指在掌心钻来钻去，细细摩梭。


    ……这是什么套路？


    此刻裴烬予还算清醒，目光更多的是审视。看够了，他便打算将手从季乐安手中抽走，再回答他明确的拒绝。


    可这时，季乐安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宝贝似的捧起他的手：“那下次有空我请你吃饭，当作是道谢和赔礼可以吗？”


    季乐安牙都要咬碎了，看到任务他直觉不妙，还不死心的尝试通过握手增加好感，没用。


    继续不死心地反复握手，还是没用。


    季乐安自暴自弃，死死盯着恰好在人脸庞的好感值，两只手都握了上去，通通没用。


    他不得不接受把人敲晕后握个一百次手原地解决任务的幻想破灭。


    带上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季乐安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软到不行：“好不好嘛？”


    想好的拒绝话语吞回腹中。


    裴烬予不得不承认他别出心裁的手段确实很高明，至少他来了点兴致。


    “想请我吃饭。”问句硬是被裴烬予说成陈述句，他倏然倾过身子，在季乐安紧张的注视下勾出他的手机，用脸解锁后输入号码，再塞回口袋。


    “想请我吃饭的人大概可以从这里排到另一条街，慢慢等吧。”


    他的语气像在打发阿猫阿狗，随意而敷衍，本以为能看到对面失落模样。


    却见季乐安震惊看着手机里多出来的联系方式和好感值上无端上涨的粉色进度条，不敢置信看了又看。


    明明不是任务还能涨好感，不应该啊。


    等等……他不会是提前把未来某个任务完成了吧。


    越想越觉可能，总不能是裴烬予本人涨的好感，但季乐安依旧对好心人露出开心笑容，真诚实意：“谢谢，你真好。”


    还主动帮他完成任务。


    裴烬予皱眉，莫名感到吃瘪，沉默更久忍不住道：“我还没答应你，什么时候都不一定，而且也不会是我们之间的单独饭局，你只是来参加的一个。”


    “最多给你留个位置，懂吗？”


    什么？有这种好事！


    要单独吃饭季乐安还不乐意，很尴尬的，加上其他人意味他不仅能蹭顿饭，还能降低存在感当个小透明。


    季乐安更开心了，想不到看似绝望的任务另有出路，“嗯嗯，我明白我明白，我不介意和别人一起的，有需要的话可以当我不存在。”


    裴烬予又皱眉了，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