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养的一猫一狗，彼此不对付。


    大黄热情又黏人，祈念每次和郁燃散步回家，离家几百米的路，它就听到了脚步声，摇着尾巴过来迎接他们，而团圆生性高冷独立，大半天经常不见人，不知蹿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有一次，大黄偷瞄团圆，摇尾巴示好，邀请它一起玩耍。


    但团圆不领情，看到它摇尾巴，转头就走，跳到了院子最高的一棵桑树上，眼神里满满的嫌弃，好像写了几个字“莫挨老子”。


    这个时候，大黄的尾巴恹恹地垂落下来。


    祈念安慰：“大黄，团圆对我也这样，你不用太在意，日子久了，它一定会接受你的。”


    大黄似乎能听到人话，她说了这段话，它的心情就好多了，尾巴甩得高高的，蹦跳了几下跑出门溜达了。


    屋子里只剩祈念和树上的一只猫。


    郁燃不在家，天没亮，他便起床传送去魔域了。


    身为魔域地位最高的魔皇，职责重大，要管理很多事，各城池的城主和族长每天送上新的要务让他处理，什么清理有异心的魔兵魔将，扩大版图开拓疆土，此外掌控魔域范围内的拍卖行和黑市也是他负责的一部分，就像一个国家，除了政务外，经济也是重点。


    祈念觉得他好辛苦，每次都要傍晚才回家，她躺在门口，莫名有一种妻子等待丈夫上下班的错觉。


    传送阵忽起，地面浮现一道莹蓝色阵法图。


    这个时间点，她瞄了一眼天空，他回家了。


    郁燃的黑袍猎猎，手上拿着几个餐盒：“念念，我带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排骨的香气从精致的盖子缝隙中漏出，祈念吸了一大口气：“你又让厨师做饭了？每次带回家多麻烦，吩咐他住在我们房子附近，以后来家里做饭。”


    郁燃却顿住，断然拒绝：“不行。”


    祈念没察觉他停下了脚步，背对他拿着餐盒，继续往屋里走，听到这话转头，似乎不敢置信他拒绝了她的要求。


    她一下子不理解了：“为什么？”


    郁燃上前几步，拉住她往屋里走：“我不觉得带饭麻烦。”


    “你不嫌麻烦，可我觉得刚出炉的饭菜更好吃。”


    郁燃不说话。


    祈念见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换了个口吻，扬起脑袋威胁，“那我可要发动附魂珠咯。”


    附魂珠的存在，意味着以后她命令他，他必须按照她的要求做事。


    郁燃的反应却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他慢慢抬起眼皮，勾起唇角，张开手臂：“来吧。”


    祈念：“……”


    他这样，搞得好像他要对他酱酱酿酿。


    郁燃看她半天没动一脸无语的样子，他笑了：“你不会。”


    祈念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你笃定我不会用，才会这么嚣张。”


    郁燃：“嗯。”


    他知道，祈念不舍得用附魂珠命令他，他的灵魂种下了附魂珠，行为皆受她的影响，可她要的是真正做自己的郁燃。


    他的念念，从小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祈念挡在门口，恶霸似的狠狠道：“我不管，你告诉我为什么不答应，不然今天不准进门睡觉，不准吃饭。”


    说罢，她两腿岔开，昂首挺胸，身体化作一堵墙，堵在了他的面前。


    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郁燃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希望任何魔族人打搅我们的生活。”


    祈念愣住，收回了手臂。


    “如果他来这里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魔族人出现。”郁燃的指腹刮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只想和你过普通人的生活。”


    说这话时，他带着微笑指了指院子里的桑树：“养一只猫一只狗，慢慢等关系变亲密。”


    “来年夏夜一起并排坐在院子里吹凉风吃西瓜。”


    “有空和你一起下厨做好吃的。”


    “还有，”他一口气说了一长段话，顿了顿，“冬天过年的夜晚，与你看一场荒跃城盛大的烟火。”


    祈念眼眶酸涩。


    这些要求再普通不过，世人追逐名利，荣华富贵，可他们俩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经过了十二年，才实现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梦想。


    她的胸口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热意，钻到他的怀里，下巴蹭了蹭他的胸膛：


    “你想要的生活早就已经实现了，我就在这里，以后我们一件一件完成。”


    -


    接下来的生活，照旧如常，郁燃白日回魔域，晚上回百花巷，一日复一日。


    天气也越来越冷，接近过年了。


    祈念平时空闲没事做，就去邻居家串门，周秀芳的女儿洛欣欣和她年纪差不多，两人总能聊上好一会，讲讲城里流行的发型和妆容，附近谁家的狗咬了人，谁家丈夫偷藏私房钱被妻子发现……


    洛欣欣简直是个八卦搜集能手，各种各样的消息都能讲上一点。


    祈念听着也觉得很有意思。


    除了与她闲聊，祈念回家便和团圆大黄待在一起。


    院子里放了两只碗，起初和团圆认识的第一天，祈念喂饭喂水，团圆躲在远处看着她，睁大圆滚滚的眼睛，流露出好奇和害怕的眼神，等她走远了，才压低身子靠近。


    小家伙大概从小在野外长大，生性怕人。


    后来喂饭次数多了，小家伙慢慢放下了戒心，祈念刚从外面买了特意让人定制的猫饭，没几秒，她刷地一下“飞”了过来，狼吞虎咽大吃，仿佛饿了好几天。


    祈念不太敢肆无忌惮摸她，伸出一根手指尝试摸后背。


    做这个动作小心翼翼又谨慎，做好了被她挠一下的准备，等摸到了它柔软的毛发，团圆却只是回头盯了她一眼，而后转头继续大口大口吃饭。


    不再哈气，不再亮出爪子，毛发柔软地贴在她的手心。


    它好像逐渐开始接受她了。


    祈念惊喜地笑出声了，上手愈发大胆，团圆任由她揉捏，生无可恋，满脸不耐烦。


    但忍耐几分钟之后，祈念还不松手，它的耐心全无，开始逃。


    祈念在后面追，团圆在前面跑，满院子乱蹿，鸡飞狗跳。


    大黄倒是热情，主动上门给她摸。


    祈念：“大黄，下一次。”


    大黄委委屈屈地倒在地上不起来了，团圆蹲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神好像在嘲笑这只傻狗。


    祈念语重心长告诉大黄：“大黄啊，你知道团圆冷淡，所以我才花时间和她培养感情，不是不理你，你不要难过，等晚上我给你做大骨头，怎么样？”


    听到大骨头，大黄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方才的难过眨眼即逝，好像从未发生。


    祈念：“……”


    天渐渐黑了，郁燃按时带着晚饭回家。


    今日，院子里无人，大黄和团圆也不在。


    他站在原地困惑了一会儿：“念念？”


    厨房探出一个头发凌乱的脑袋：“我在呢。”


    郁燃走进厨房，环顾一圈，厨房很长时间没开火了，他们回家之后，关上门，从未注意此处，柴堆略微潮气，地上也有点灰尘。


    火炉咕噜噜炖了一大锅肉骨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旁边蹲着两只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骨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郁燃抬高手里的餐盒：“我准备饭菜了。”


    祈念拿着铲子笑：“我给大黄团圆炖大骨头呢，顺便就想做一顿家里的晚饭，菜都洗好了，正准备炒。”


    郁燃放下餐盒，接过她手里的铲子：“我来吧，你去后边看火。”


    祈念顺着他的意思做，坐在后面捡柴火。


    他烧了一碗青菜炒肉丝，腊肠蒸蛋，清蒸鱼，再加上他带回家的五碗菜，今天晚上这顿着实有些丰富，感觉像是过年了。


    他们照旧在院子搭建的棚子下面吃饭，郁燃端着饭菜出去，几眼没看祈念，她就不见了。


    郁燃转了一圈，就见祈念捧着一个西瓜从卧房蹦出来。


    “你看，大西瓜。”


    郁燃哭笑不得：“你把西瓜放卧房干什么？”


    祈念敲了敲清脆的西瓜：“给你一个惊喜，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坐在院子里吃西瓜吗？”


    郁燃笑道：“我一直等夏天，却不料你比我心急多了。”


    祈念瞪他：“还不是某个人在我耳边成日说，我怎么好辜负人。”


    “成日？”郁燃慢条斯理，“我怎么记得我只说了一次。”


    祈念扁了扁嘴，说罢要把西瓜搬回卧房。


    哼，不吃了。


    郁燃伸手拉住她：“好了，我错了，怪我成日说，你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垂着眼皮，认认真真认错，像是从肺腑里挖出来的一句话。


    祈念：“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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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大棚下面吃上了一顿美味的晚饭，郁燃为她剥了一碗的虾。


    他们的脚底放了两只碗，大黄啃上了大骨头，牙齿嘎嘣嘎嘣，尾巴摇出了幻影，别提有多高兴了。


    团圆不能吃骨头，郁燃将肉剃干净了，放在桌子旁边。


    他和团圆相处时间不多，它的态度依然有些警惕，瞄了一眼祈念，她是它最熟悉亲近的人。


    祈念朝它挥了挥手：“过来，阿燃不会吃了你的，你看，他亲自给你剃了骨头肉，香喷喷，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团圆的态度松动了，默默蹲到他们的脚边，也和大黄一起吃上了饭。


    院子里设下了一道防寒结界，冷风受到阻挡，屋内屋外如春风般温暖。


    直到天边的星星亮起，两人才慢吞吞将这顿饭吃完。


    郁燃去洗碗了，一猫一狗在院子外追逐玩耍。


    她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从背后环住他：“我给你的惊喜，你喜欢吗？”


    “嗯。”郁燃擦干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嘴角轻轻抿起，“我很喜欢。”


    -


    快过年了。


    郁燃和祈念去商铺买过年的年货，按照荒跃城的习俗，门上贴福字和对联，放鞭炮，串门的点心零食必备，祈念和郁燃都没有亲戚，他们决定省略了拜年，新年安排了新活动。


    祈念好奇：“到底是什么活动，你跟我说嘛。”


    “等日子到了，你就明白了。”郁燃往对联上涂上树脂做的桃胶，贴到大门上边，“提前说了，便不算惊喜。”


    若是以前，祈念必定要缠着郁燃，非要他说明白，可这些年修炼锻炼出了良好的心性，她的耐心佳，情绪平稳，只等着郁燃给的惊喜，她知道，一定是一件让她快乐的事情便足够了。


    家里家外都贴上红色福字，屋檐挂好了红灯笼，喜庆又热闹。


    这几天，郁燃没有回魔域，不准备带厨师的饭菜，他要亲自做一顿。


    祈念洗好了菜，搭搭下手，大部分重活累活都是他做的，他一个人完成了十道菜，祈念瞪大了眼睛，吃惊说：“阿燃你可以当大厨了。”


    “只有你能吃我做的菜。”郁燃酷炫地说了一句话，惹得祈念咧开嘴巴，前仰后伏地笑出声。


    她打量他的打扮，果然下厨的男人最有魅力。


    那个害怕他总是对他提心吊胆的烬霜，看到他这幅模样，估计会认不出。


    一个受人敬仰地位崇高令人恐惧的男人，竟为了一个女人下厨干杂活，足够令人惊讶得掉下巴。


    吃完了晚饭，他们照常去外面散步消食。


    这次走的一条不常见的路，祈念很少来，这条路看着不像是大路，隔壁两边的房子紧挨着，白日估计晒不到阳光，如此狭窄的巷子，人挺多，陆陆续续在前面走，祈念走得慢，很快后边有人超越了他们。


    有人脚步匆匆，夜色黑，差点撞到她，郁燃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怀里扯。


    祈念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


    他低声说：“小心点。”


    祈念脸有点热，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可是他不经意的动作和眼神，总能让她的心湖起波澜。


    她的手被他紧紧抓住了，一路心跳砰砰，周围是什么样子，都没仔细看。


    等她回过神，她突然听到了砰砰砰两声巨响。


    她没被吓到，因为有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天空绽放出无数美丽绚烂的线条，她看着他，他的脸映在五彩斑斓的光影之中，格外好看，令人着迷。


    郁燃的手一直没放下，他们藏在人群中，在喧闹的烟火下面，看着彼此。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郁燃轻轻道：“我曾经在这里看过一次烟火，许下了愿望，以后一定要带你看一次。”


    祈念的眼眶微微发热发酸，她记得。


    十七岁的少年，从记忆深处浮现，那时他满怀着期待，双眼澄澈明亮地告诉她：


    “我当时站在路边想，你现在在做什么呢？……真希望立刻到你的身边，带你到荒跃城欣赏我看见的一切。”


    十七岁的他，二十九岁的他，在这一刻重叠。


    曾经为她捉萤火虫的人，终于带她看到了荒跃城的烟火，完成了时隔十二年的愿望。


    她笑出了眼泪，盯着他漫天华彩的眸子。


    渐渐拉近。


    他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愿这一刻，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