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作品:《扮乖攻略黑莲花翻车了

    “不能生孩子?”


    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十里乡长街顺流而动,嘈杂声盖过温芙的疑问。


    面前被问话的妇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点头:“是啊。张郎中给她诊的,刚开始只晓得身体没法有喜,后来咳出血来一瞧,才知道是因为得了痨病。”


    被围在人堆中间的便是妇人所提的张郎中,他朝这边扫了一眼,没有否认。


    “可惜啊年纪轻轻的。不过还没因为痨病死掉,人先失踪不见了。”几个妇人啧啧几声,接连感叹着,表情惋惜,“我之前就猜,莫不是那小娘子觉得自己得了绝症,怕拖累丈夫,自己离家出走了。”


    “有道理啊。他俩感情那么好,很有可能这么做。”


    得到了许多赞同,说话的中年女子笑意盈盈,激动地继续说:“不是说他们俩大吵一架后,羽娘子自己去了换天池吗?会不会她去换天池许愿,求那些锦鲤仙把她带走了?”


    人群里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什么仙,我看就是妖。说不定是锦鲤妖看她已经命不久矣,将她给吃了——你们没见城里来了很多捉妖师?说是就要去换天池抓妖怪的。连五铃卫都出动了,肯定是四阶以上的妖怪!”


    “要真是妖怪那可太吓人了,那么多人喜欢往那边跑!”


    “天哪,我去年还带着女儿过去求姻缘见到锦鲤了……莫不是,莫不是就因为它才让我女儿这么久还没相到个好人家?哎哟,真是造孽啊。”


    人多嘴杂,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将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外了。眼看大家议论的焦点偏移到了换天池上,闻人心赶快加入其中:“羽娘子不是只失踪了三个多月吗?换天日一年一次,倒推回去算日子,她应该没能赶上换天日见到所谓的锦鲤仙……妖呢?”


    众人沉默片刻,互相看了看。


    只因他们的猜测不过是口舌之快,毫无真凭实据,一下子被人点出漏洞,突然使得这份谈话变得无趣起来。


    不过,有人疑惑道:“谁说只失踪了三个多月?羽娘子不是还没回来吗?”


    这下轮到温芙三人愣住。


    “是啊,难道她回来了?”


    “没有吧,要是真回来了,怎么没听陆官人说起?”


    “我之前路过曲街那边好像是见到过有个和羽娘子身形很像的,往陆官人家过去了。”


    几位妇人惊呼:“不会吧?是不是你看错了,你怎么确定是去陆家的?”


    被质疑的人提起一口气,为自己证明:“那边就住着陆家小两口和倪阿婆两户人家,别的人怎么会去。我当然没看走了眼,虽然没看清长什么样,但是也是一个瘦弱的女子,穿的衣服好像……好像就是羽娘子的。”


    一直不发话的郎中适时表示否定:“不可能,若是回来了,以羽娘子的身子,定是会来找我诊治的,陆郎一次都没来过,不会是他娘子。”


    众人纷纷点头。


    张郎中是十里乡唯一的大夫,这些年也一直在为羽娘子开药治疗。陆家恩爱夫妻时不时过来求药,陆以恒这么爱他的妻子,失踪这么久加上一直患有痨病,身体必定有恙不可能一声不吭。


    有张郎中作保,大家的猜测很快就偏了道。


    “莫非是……陆官人娶了续弦?”


    “也是,本来好多年没生出孩子来,陆郎还不离不弃,这下人没了,另娶也是人之常情。”


    温芙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解释道:“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家中长辈还担心着恒弟弟一门心思搭在旧人身上,还以为是羽娘子回了家才让他拒绝了家中递上的亲事,原来是另觅他人了。既然如此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下了,多谢各位。”


    他们借口是陆以恒的远方亲眷,被他拒绝了家里定下的婚约,奉长辈之命特此前来想问个清楚。


    温芙面容温婉大气,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之风范,看上去就不会是满腹心计之人,说起谎来也是正经自然的,很容易将这些街坊邻里哄骗住,轻而易举从七嘴八舌中套出想要的信息。


    三人组告别张郎中后沿街离开。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走远了以后,夏听雪才开始发牢骚,“这些乡亲怎么都说羽娘子还没有归家?那……陆家那个是谁?陆以恒不是说他妻子失踪三个月多就回来了吗?怎么别人都不知道?”


    闻人心摇头,也露出困惑的神情。


    娘子归家许久,周围人却不知道。实在有些奇怪。而且按照陆以恒的性子,为何羽娘回家后从未带她看过郎中?


    温芙向前走了几步,飘逸长发上的丝带随之舞动,勾过她的脖颈,一双柳叶眉下的眼睛浮现出思索之色。


    “别人都不知道是最奇怪的。”


    她隐隐感觉到这件事似乎没有表面上简单。


    “不过要不是这么一问,都不知道原来羽娘子身患绝症。”夏听雪将手里的药袋子往上一抛,又稳稳落在手心,“还是运气好,来给小师妹抓个药竟然能有所收获。”


    一旁的闻人心展开手中的纸条。


    今日一早收到小师妹传来的消息,说是半夜出去得了点风寒,刚巧问到邻居阿婆说是十里乡的张郎中以前常为羽娘子看病,医术傍身,应是能寻点药的。


    “羽娘似有问题,但目前一切安好无碍,劳烦师兄师姐先去为我抓药,待午时相见。”


    听闻此事,三人当即决定抓药的同时刚好打探些消息,看看这羽娘子之前是患有什么病症,会不会如今的异样与此相关。


    夏听雪瞧见闻人心的动作,突然一股怒火涌上来:“要不是你跑来,扔下小师妹不管,她也不会受寒。你一个大师兄,怎么说走就走,就这么放心小师妹一个人。她那么柔弱,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师兄自知理亏,昨日因为此事已经被她教训得狗血淋头了,又连声抱歉着:“怪我,听说你出了事便没想那么多……还好眼下平安无事。”


    他关心则乱,只想着师弟师妹两人待在一块应该也能照顾好自己,却忘了他们俩不过都是黄级捉妖师,陆公子家里还有可能有只妖怪。


    夏听雪语塞,睨了他一眼:“我看裴师弟是一门心思想要和了了独处,故意把你支开的,你啊你,怎么脑子缺根筋呢?明明还是师父的亲儿子,怎么一点师父的聪明才智都没继承?”


    攻击一番后,她又念叨了一会儿远处的裴知珩,才停歇下来:“等见了面,我非要让他长长记性。这可不比在谷内,出来危险重重的,怎么能够为一点儿女情长这么做,万一遇见危险怎么办?”


    温芙垂眸,平静道:“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既然兵分两路,那便做好各自的任务。师妹那边还在周旋着,但他们二人实力弱,万一真是只妖怪,怕不好对付。要不师兄问问需不需要我们现在过去。”


    “说的对,闻人心,你快点问。”


    大师兄取出通讯符,双手并拢将符纸紧贴手心,随后指尖一点朱砂轻轻写下讯息,术法起,符纸烧尽。


    几人正打算在原地等一会儿消息,却听不远处一阵骚动。


    一群人从他们身后跑过去,前面又有另一波人嘴里骂骂咧咧,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两相交错,街上顿时熙熙攘攘,抽不开身。


    “姑娘,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温芙拦住一个疾步走过的女子,温声询问。


    对方神色焦急,不耐烦道:“那群捉妖师把换天池围了起来,不准我们去拜锦鲤仙,还打起来了!”


    说罢就匆匆甩开她的手跑走了。


    温芙看向另外两人,对上眼神,一同往吵闹之处走去。


    遥望过去,跨过城门便能瞧见换天池,但此刻却是被围堵得水泄不通。的确如路人所说,一群戴着铃铛的捉妖师站在城门口拦着众人,不肯放行。


    今天是小厮口中的换天日。


    换天池一年一度,能瞧见金色瀑布,并且以一枚铜板就能向锦鲤仙许愿的日子。


    城中这么多人都是奔着这一天而来,为的就是一睹奇观,祈愿求福。


    但他们此刻却被隔绝在换天池之外,只能远远看见那平静的池水。


    众人怨声载道,不理解捉妖师们的行为,并大声抗议着:“什么妖怪,明明就是天上派下来为我们解困的!你们这些劳什子捉妖师不过是贪图钱财,想借此牟利罢了!”


    “就是!我在卫国十多年了,从没听说过换天池里有妖!要是有的话,怎么我们许愿的一点事没有?那些锦鲤又不吃人,也不发难,还替人解决困难,这哪里是作恶多端的妖怪!”


    “锦鲤仙许愿只需要一枚铜板,你们这些捉妖师张口闭口捉妖就是几十几百两!你们不过是眼红,故意污蔑罢了!休想诓骗我们!”


    “放我们进去!”


    捉妖师们持剑相接,形成一道屏障将人群拦住。


    有人不甘心,冲撞过去,却被推至后退几步。见此情形,更多人被点燃,想要直接硬闯,用力挤压着,张牙舞爪胡乱往前抓,指甲刮过对方的脸,留下一条醒目的红痕,这下惹恼了拦人的捉妖师,剑鞘击中双膝,使得冲在最前线的百姓身子往后压过去,跪倒在地,吓得其他人后退一步,不敢再上前。


    “诸位冷静,若是池子里没有妖,我们今日也不会聚集在此。”其中一位举起手中的铃铛,正是之前闻了几人在吃饭时见过的那种串联在一起镶嵌了绿松石的五枚铁铃铛。


    只是此人手上的铃铛刻的不是“卫”,而是“南靖”。


    说话之际,隔岸悬挂的瀑布忽而从悬崖顶端倾泻而出,的确如传闻所说,闪动着金色的光芒,像一副亮眼夺目的画卷从上至下展开,柔顺垂天,千尺瀑布跃过山崖附着的层层青石,金色绢丝一般,牵起崖上细碎杂草,波光粼粼,冲刷岩壁上横斜的松木枝叶,垂落涌进换天池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锦鲤仙要出来了!”


    兴奋又期待的情绪掩盖过方才的惊慌,众人目光炯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金色瀑布。


    温芙扫眼望过去,一张张脸上或是闪动着贪婪欲念,或是被那层金光铺满,遮掩住眼底的所求所愿。


    在众人惊呼声中,她看见飞流之下,有一些漂亮的锦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它们五颜六色,大多是披着彩色的鱼鳞,一跃而上,穿过金色光芒,绚丽的色彩交相辉映,鱼身在高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又落入水中,游走在圈圈波纹底下。


    大家攥着手里的铜板,只能眼睁睁看着锦鲤一晃而过,嚷嚷着要去许愿。


    “大家都知道,五铃卫手中铃铛可以震慑住五阶以下的妖怪。”方才那位出来制止人群躁动的捉妖师镇定自若,全然不在意身后的奇观,在众目睽睽下用力晃了晃手中铃铛。


    “诸位请看——”


    五枚铁铃铛左右晃动,相撞之际发出沉闷的响声,宛如寺庙摆放的大钟,僧人轻轻一撞,腔体共鸣,传扬出的声音钻进耳朵震得人心魂跟着一荡,是山水墨画之中撂下的沉重一笔,以浓墨为结束。


    与此同时,顷刻之间,除了被铃声吵到耳朵觉得不适而龇牙咧嘴的普通百姓外,那些跃过金色瀑布沉入池水中的锦鲤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很像被断掉舌头,掐着嗓子的人被扒皮抽筋之时喊叫出来的,极其难听污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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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格外怪异。


    正常的鱼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锦鲤翻起肚皮,漂浮上来,鱼尾不断地摆动挣扎,嘴里尖叫声此起彼伏。而那些正欲穿过金色龙门的鲤鱼则在半空中扑腾两下,失去了华丽的腾跃,径直垂落砸进池水之中。


    铃声一停,所有显现的锦鲤纷纷钻进水中,消失不见,像是逃亡了般。


    温芙哑然。


    这五枚铁铃铛竟然真的有这般的威力,能够震慑住妖怪。


    若依此人所说,五阶以下妖怪都会被铃声威慑的话,那么……难怪他们靠近换天池却也没有感受到过一丁点妖气。


    这些锦鲤妖至少是五阶……只有玄级捉妖师才能够轻易捕捉其妖气。


    换天池,锦鲤妖。


    “羽娘执意要去拜锦鲤仙,说只要许愿被锦鲤仙听见,她一定可以有喜的。”


    那陆家的那位——温芙偏头,对上两位伙伴的眼神,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意思。


    周遭是民众沉默之后的惊叹声,席卷耳畔:“这……这竟然是真的,换天池里的不是仙,是妖?”


    “天啊!它们逃跑了!捉妖师们慧眼如炬,这些都是妖怪——都是骗人的,什么狗屁锦鲤仙,是妖怪在装神弄鬼,骗我们钱!杀了它们!”


    “真的是妖怪啊。”


    裴知珩看着眼前这个怪物挖掉自己的一只眼睛,还非要逼迫陆以恒承认她怀里的那一团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是他俩的孩子。


    简直是辣人耳目。


    但一个愿打,一个明显不愿挨。


    一旁的闻了则收到通讯符传来的讯息,她捏在手心里,用目光快速扫过。


    “现下安否?需相助否?”


    是大师兄传来的。


    她很想回两个字——“速来!!”


    但眼下的情形根本不容她腾出一只手来拿符纸传信。


    妖物已经现了原形,似乎也知道自己被人发现得明明白白,不装了,直接抓着陆以恒的衣领,厉声逼问:“快说,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快看啊,恒郎……”


    她仍保留着羽娘的容貌,只是脸上开始出现一层层彩色的鳞片,混合着空洞眼眶中流出的血水,诡异又妖艳。陆以恒哪受得住这些,惊恐地伸手四处乱抓,也许是想抓回自己的理智和胆量。


    “救命……救命啊啊,别吃我!天师、天师救我啊啊啊——”惨烈的叫声在妖怪羽娘将那团“孩子”的躯体贴近他的脸时戛然而止。陆以恒已经被吓晕过去了。


    这一反应显然惹恼了妖物。


    “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眼睛,是不是我的眼睛不好看——恒郎你说话啊。我再为我们的孩子寻一双——”


    她抬头长啸一声,指尖陡然变长,死死掐住陆以恒的脖子,剩下完好的那只眼睛转了过来,对着闻了。


    显然盯上了她。


    不,只是盯上了她的眼睛。


    用识境探,没有妖气。


    闻了心中微妙。那意味着肯定不在黄级捉妖师能够处理的小妖范围。


    她将右手负在身后,藏于袖中的指尖夹着毒针。


    妖怪执着于塑造一个像样的能让陆以恒满意的“孩子”,现在想要挖去她的眼睛来补足。若只有她一人在这,自然是好办的,偏偏裴知珩这个拖油瓶还在旁边看戏。


    两个办法。


    要么直接暴露,日后再将裴知珩杀了毒了封住嘴。要么现在把他毒晕,省去处理尸体和圆谎的步骤。


    闻了打算选择后一个。


    前者不太保险,裴知珩虽然废物,但脑子也还算好使,嘴上功夫也算了得,留下把柄不及时除掉很可能变成隐患。此人已经隐约窥见假使者的事情,妄图猜测她在其中动的手脚,若是被他看见,后患无穷,极有可能被他拿来当做要挟她接受心意的筹码。


    真可惜没有带一击致命的毒药。


    不然现在直接毒死,赖在妖怪身上,最省心省力。


    “把你的眼睛给我吧。”妖怪羽娘伸出手,独眼看着她,充满了渴求。


    还挺讲礼貌。


    闻了挪步,悄悄后退,越来越贴近裴知珩。


    手中的毒针也在蓄势待发。


    “不要。”


    她也很有礼貌地回绝了。


    然后妖怪就怒了。


    她举起双手就要往这边扑过来,血盆大口像张开的鱼鳃,布满血丝,光滑细腻,就要将更大的东西给吞下。


    闻了往后一倒,感受到身后人将她扶住,她右手抬起借势放在男子肩上,左右负在身后摸上腰带。


    毒针就要刺向裴知珩的脖子。


    但下一刻,她的眼睛被捂住,光亮尽数被少年的掌心吞噬。


    闻了不明所以,但反应很快,在这一瞬间屈指将毒针收起,只虚虚搭在他肩上,感觉到对方与她半怀相拥。


    裴知珩左手捂着她的双眼,贴身凑近她的左耳,在耳畔轻语,气息扫过她的耳垂:“小师姐,别看。”


    旋即,闻了能感受到他伸出另外一只手,似乎抓住了妖物的脖子,但不知道做了什么,再然后就是妖怪连连后退撞倒了椅子,踉跄之间许是还碰到桌子,使得茶杯和碗筷顺势摔落得七零八碎,碎裂的声音在地上炸开。


    她听到了妖怪的叫声和仓皇逃离的声音。门窗被重物碰撞,有东西被拖拽着离开。


    裴知珩的手还蒙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


    意料之外的是,她好像感受到一股妖气。


    微弱的,近距离的。


    就像是她伸手就能触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