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别生气。”


    萧蕙心去勾他的小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长公主毕竟是圣上的姊妹，你拒绝她没有关系，可我不一样。她知道你待我亲近，若刁难我怎么办？”


    他冷笑：“我看你早就想摆脱我了，若长公主提出的要求是嫁我，你怕是上赶着做媒人吧？”


    萧蕙心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时间宝贵，我们就别再争吵了。明霁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她的指尖沿着郎君的掌纹，轻轻的，一下一下挠着，为先前的事道歉。


    陆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盯着女郎看了一会，反握住她的手。


    “走吧。”


    萧蕙心跟在他背后，悄悄露出一个笑容。


    最重要的理由她没说，瑞王既然借赵文州之口告诉她两人之事，也许是两人联姻对瑞王有好处。比起一味的拒绝，不如迎难而上，也能更好知晓瑞王的意图。


    可惜这次入宫注定要同陆聿待在一块，她撇撇嘴。


    “看。”


    陆聿驻足在一处宫墙前。


    上面划了几道痕迹，经过风吹日晒，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她辨认出几个字。


    “坏蛋，夫子……”


    陆聿轻描淡写：“霖之刻的。他经常逃学，每回被夫子抓到，就愤恨地过来刻一笔，发誓长大后要报仇。”


    墙上的字迹明显不是出自一人之手。萧蕙心不禁觉得好笑，她仿佛能看见小小的陆聿，义正言辞地说不能这样做，过后偷偷在边上刻下几个字。


    “许郎中也是入宫做太子伴读吗？那时陛下也与你们一起吗？”


    所有皇子都集中在一个地方授课，前太子和陛下年纪差不多，萧蕙心理所当然地认为少帝也同他们一起。


    出乎意料，陆聿否定了这个答案：“不，那时他跟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萧蕙心还想问。


    “二娘子同我出来，就是为了在过去的事上浪费时间吗？”


    陆聿不大高兴，他沉下脸，瞧着就要发火。


    “那些事哪有你重要，我们去别处吧。”


    萧蕙心恋恋不舍地离开，她还是挺想知道那些事的。


    穿过重重殿宇，他们爬上城墙。


    视野变得一览无余，萧蕙心低头望下去，地上的人小了一半。


    “小时候我常常站在这，看着下面的人。”陆聿负手望向远方，“好像每个人都有要做的事，要关心的人。只有我不知道。”


    “镇国公对你不好吗？”


    “我的两个兄长，随他征战四方，英勇无畏。只有我，被他留在京城。”


    他的语气不见悲意，像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皇宫很大，人也很多，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秘密。昨日对你好的，或许明日就翻脸，不要相信宫里的任何人。”


    萧蕙心柔声：“都过去了。无论是什么人欺骗过你，他现在都不会活在世上。”


    “你说得对。”他重复一遍，“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有一事，我一直想知道。你了解瑞王吗？阿姐中药那事，是他做的吧？”


    萧蕙心问出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


    瑞王选择的都是家世不显赫的女子，就算被发现，他随便拿些东西打发，也没人敢说出去。何况历朝历代，被王爷宠幸却不给名分的女子多了去，那些女子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陆聿：“你不是想帮你的阿姐吗？为何不求我。”


    “瑞王是你的盟友，我能要求什么？”她有自知之明，“即便我求了，你便会去做吗？”


    “你不试，怎知道不行？”


    陆聿搂住她的腰，低头看她。


    萧蕙心双手慢慢攀上他的肩膀，与他对视。


    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求求你，明霁哥哥。”


    她轻喘，“瑞王应当付出代价。”


    “会有那么一天的。”


    陆聿摸摸她的脸。


    风吹起他们的衣摆，萧蕙心撑着墙头，遥望云雾缭绕的高山，喃喃自语：“好美。”


    “今日太迟了，没法过去。”


    陆聿与她并肩而立。


    “是太迟，明日还有大把时间，”她狡黠地说，“想必长公主会喜欢那。”


    “既然你对此事这么热衷，还等什么明日，现在就请她过来。”


    陆聿似笑非笑。


    ＊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夹道上，宫女们已经保持一段距离，萧蕙心仍觉得不自在。


    明懿长公主缓缓道：“你要一直沉默下去吗？是你唤我来的。”


    “我不善言辞，怕扰了殿下的兴致。萧二娘子聪慧伶俐，由她来说最为合适。”


    萧蕙心蓦地抬头，和陆聿对上视线。


    这烫手山芋就丢给你了，你不是很有本事吗？


    萧蕙心看懂了他的眼神。


    “殿下，此前我从未进过宫，也不知能与您说些什么。”


    她调整好状态，微笑道，“不如由您带我们，去您最喜欢的地方吧？”


    “自母妃逝世后，宫中于我没有留恋之处。不过你既这么说，那便去几处我印象深刻的地方。”


    明懿长公主带着他们，走到一间偏僻的殿宇。


    这座宫殿像是废弃许久，杂草丛生，不见有宫人来清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明霁的地方。他独自坐在墙上，我仰着头，问他上面有什么好玩的吗。他赶我走，说这里是冷宫，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明懿伤感地抚摸墙壁，像是要寻回过去的岁月。


    萧蕙心问道：“里面还关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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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登基后，就下令把里面的人全部迁移出去。”她迟疑了一瞬，“陛下曾住过这里。”


    圣上住过冷宫。


    萧蕙心福至心灵，她明白了陆聿口中的“不一样”是什么。


    明懿抬脚，跨过残破的门槛。


    “明霁不喜欢跟女郎玩，虽在一个宫中，我与他的交集并不多。”


    她似是很久没与人说过心里话，自顾自地接下去，“但我很喜欢他，我去求父皇，让他下旨赐婚。父皇对我有求必应，他说镇国公幺子能做我的驸马，是无上的荣耀。”


    皇族联姻，能够更好缔结权力，这是一门无可挑剔的婚事。


    即使知道后来发生什么，萧蕙心仍然善解人意：“殿下执念太深。”


    “我只是……”


    一道黑影突然朝她们扑来。


    “殿下小心！”


    “有刺客——”


    白光闪过，萧蕙心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剑刃擦过她的耳朵，向长公主刺去。


    她眼睁睁看着剑即将捅穿明懿长公主的腹部。


    咻——


    几支箭齐发，扎在刺客的身上，剑从他手中脱落，赶到的侍卫一把按住他。


    一群宫女围上来，焦急地查看长公主是否受伤。


    萧蕙心站在角落，心有余悸。


    陆聿落后她们几步，他吩咐侍卫把刺客带下去，便在人群中搜寻女郎。他很快发现要找的人。


    “没受伤吧？”


    萧蕙心摇摇头。


    陆聿抓住她的手臂，眼神严肃：“你做得很好，别为任何人挡刀，不值得。”


    她不语。


    “吓着了？”


    陆聿在她面前挥了挥。


    “我在想，这个刺客出现的真奇怪。”萧蕙心慢吞吞地说，“这是荒废的宫殿，刺客藏在这，难道早知我们会来？何况杀一个长公主，于他有什么好处。”


    “的确奇怪。我会派人去查，别担心。今日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府。”


    陆聿想带她走。


    “明霁，等等。”


    明懿长公主在后面叫住他。她拨开宫女，哀求地望着陆聿，“我很害怕，万一哪里又冒出刺客，你送我回宫好吗？”


    任谁都很拒绝这样一个请求，陆聿却不为所动：“恕难从命。侍卫会护送殿下回宫，不会再有刺客。”


    他无视长公主的继续恳求，带着萧蕙心就走。


    走了一段路，萧蕙心道：


    “明日长公主想去坊市。”


    “还有两日，不是吗？”他淡淡地说，“我会多找些人，以防再发生今天这样。”


    “我不是指这个。”


    萧蕙心蹙眉，“我是担心……”


    “怎么了？”


    陆聿盯着她。


    她欲言又止：“罢了，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