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个子的学生进来了，拎起妮瓦丽斯的行李就往宿舍走。妮瓦丽斯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安霓，安霓则站在后面面带笑容地冲她招手。


    “安霓女士，你们的关系真好呢！”莫丽安娜说道。


    “嗯，是还可以，”安霓侧身看向莫丽安娜，“今天辛苦教务长了，以后这孩子要是闯祸了，直接联系加斯贝德就好。”


    莫丽安娜刚想回应她的感谢，听到后半句后笑容立马僵住了：“联系……加斯贝德大人吗？”


    加斯贝德从廊柱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黑色制服上的银链子随着步伐轻响。他自然地站在安霓身侧：“嗯，联系我。”


    莫丽安娜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这孩子是……加斯贝德大人的……”


    “我没有孩子，”加斯贝德平静地解释，余光瞥见安霓正用他肩章玩着光反射游戏，“只是她归我管。”


    “……明白了。”


    他冲莫丽安娜点头示意：“您先去忙吧。”然后转过身看向站在一旁的安霓：“饿不饿？”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饿！”


    “想吃什么？”


    “烤全羊！淋蜂蜜的那种！”她的眼睛亮得像找到金子的乌鸦，“最好再偷、借点校长珍藏的葡萄酒！”


    “后半句驳回，前街新开了一家烤肉店。”


    “啊加斯贝德，不要这么小气嘛！”


    莫丽安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加斯贝德挺拔的身姿旁，那个脸上总挂着狡黠笑容的女人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又突然伸出手拽住他的领带迫使他弯腰，凑在耳边窃窃私语。


    那个永远冷峻如冰的男人，竟此刻脸上挂着温和笑容，十分配合地低下头。


    教务长手里的羽毛笔，“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


    蜜汁烤全羊端上桌时，安霓眼睛都直了。


    外焦里嫩的烤全羊泛着诱人的琥珀色光泽，滚烫的油脂还在酥皮上滋滋作响。她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手里已经握好了刀叉准备大快朵颐。


    “我的了！”她猛地向前探身，却被站在旁边的侍者伸手拦住了。


    “女士，请允许我们为您服务。”说完，从餐车下方掏出一把切肉长刀，“蜜汁会弄脏您的衣裙，请您往后坐好。”


    侍者动作娴熟地分割羊肉，刀锋精准地沿着骨头边缘走，最后留下的骨头上已经没有粘连的肉了，专业到安霓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坐在对面的加斯贝德笑容微微垮了下去。


    “果然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干，”安霓用叉子叉起一块肉就放进了嘴里，好吃到开始跺脚，“太好吃了！住在都城的人就是幸福！”


    “真这么好吃？”加斯贝德也拿起叉子叉了一块，“我还没吃过呢。”


    “加斯贝德你在都城那么久都没吃过吗？”安霓看向他，叼着肉含糊不清地问他，蜜汁顺着嘴角滑到下颚。


    加斯贝德叹了口气，掏出手帕时，她已经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正想把油乎乎的手往他制服上蹭。


    “住手。”加斯贝德开口制止她。


    安霓冲他咧嘴傻笑了一下，接过他的手帕，开始擦手。


    角落里，餐厅老板死死攥着账本，看着那个魔女徒手拆羊腿的架势，默默在今日特供菜单上加了一行：蜜汁烤全羊（仅供加斯贝德大人及其同伴）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加斯贝德突然转移了话题，“是关于拉斐尔夫人的死因。”


    安霓握着羊腿的油手突然停了下来：“什么？”


    “我们这边调查到了一些线索，那天祈裕节晚上的天雷，已经查到是谁引的了，不过那些人的行踪还没查到。”


    “那些人？”


    加斯贝德点了点头，放下刀叉：“有一个组织，据说里面的成员都是魔女，她们的领导者是一个叫西格的魔女，具体来历还不清楚。”


    “……西格？”


    “对，她们一直在暗处散播一个观点，说这片大陆，魔女才是统治者，人类是属于外来入侵的侵略者，人类狡猾地霸占了这片大陆，并且迫害魔女和其他魔法妖兽，恶劣至极。”


    “所以在祈裕节当天，她们趁皇室贵族们集体外出，想引天雷杀皇室。”


    安霓突然没接话，只是一味地嚼着肉，刀尖无意识地在盘子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射向拉斐尔夫人的那道红光，也是她们做的，至于动机，应该就是你之前说的，报复你作为魔女却帮着人类。”


    “西格……”她轻声重复这个名字。


    加斯贝德敏锐地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认识？”


    “哈？”安霓突然夸张地笑出声，刀尖挑起一块羊肉猛地塞进嘴里，“这名字就像酒馆里最廉价的麦酒一样随处可见。”


    加斯贝德没多问，重新拿起刀叉，给安霓的盘子里放肉：“魔女组织对外宣称自己是‘赫琳卡之裔’”


    “赫琳卡是谁？”


    “北方国家传说中的魔法与黑夜之神，”他解释道，“星迁会会继续查下去，有新的线索我会告诉你。”


    “哦。”


    “接下来你准备去哪？继续往南边走？”


    安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总感觉有双手在背后推着我。”


    加斯贝德试探地看她：“那你要……”


    “可能会去其他地方看看。”


    “……哦”加斯贝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重新调整了坐姿。


    “至于去哪里我得好好考虑一下，”安霓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加斯贝德，不能留下来陪你。”


    “这不重要，”加斯贝德语气平静得像没有一丝波澜，“你开心就好。”


    话是这么说，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摸着酒杯边缘，安霓像只自由的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满脑子都想着不顾一切往外飞。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她会带着他一起飞出去，而失忆后又重逢的她，似乎只顾着自己展翅了。


    其实有的时候，什么团长身份什么会长学生，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加斯贝德，”安霓突然画风一转，“你什么时候结婚？”


    “你是说贝加吗？”加斯贝德微微皱眉，“从一开始我们两个人就没打算跟对方结婚。”


    “嗯，这我知道，”安霓看向他，“以你的性格，如果真要跟她结婚，就不会跟我这样牵扯不清了。”


    她故意在“牵扯不清”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指尖轻轻点了点他放在桌上的手背。


    加斯贝德没有躲开她的触碰，只是墨绿色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停下来？”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那么多规划，”安霓咯咯笑了起来，突然站起身，直接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我相信缘分，也相信该走到一起的人就算绕个圈也会重逢。”


    说完，转身走向餐厅门口，临到门口时突然停住，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账单算你的了！”


    加斯贝德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修长的手指接住仍在旋转的酒杯。


    他没有起身追赶，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还会再见面的。”


    深夜，安霓一个人坐在城墙上。


    月光在她身上洒下朦胧的银光，照得她脖子上的红色宝石项链更是冰冷。


    她想着白天加斯贝德说的话。


    如果推测没错，西格带着那些魔女在公爵手下做事，一个想推翻人类统治魔女上位，一个想推翻哥哥统治自己上位，虽然各怀鬼胎，但最终目的都是推翻现有皇室的统治，过程中合作一二也实属正常。


    本身也不关她什么事，她只需要做个闲散的旅人就够了。可知道她们杀了拉斐尔夫人后，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都是坏人，果然骗她们的钱不亏！


    安霓在临走前，托人给加斯贝德送了封信，让他可以多关注一下克拉帝亚公爵的动向，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赫琳卡之裔”。


    而西格，很明显是认识她的，可能后面还会有更多交集。


    安霓掏出“巨龙的遗骨，”对着月光左瞧右瞧，除了上面一闪而过的黑绿光芒，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黑绿色的光……她的魔法颜色也是绿色……那么……


    安霓伸手握住骨头，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开始运行体内魔力，就在魔力刚从手心里冲出来与骨头相碰撞的那一刻，安霓眼前突然一黑，一连串紧凑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快速地浮现在她眼前——广袤无垠的黄色土地，风沙肆虐的城市和额头有一抹绿色印记，皮肤粗糙黝黑的男人。


    画面循环地冲击着她的大脑，等安霓回过神来，“巨龙遗骨”静静躺在她的手中。她慌乱地站起身，冷汗直流地向四周望去，可四周没有黄色的土地和被风沙覆盖的城市，只有皎皎月光立在空中，扑面而来的夜风、一望无垠的山地河流和城里的万家灯火。


    她头晕目眩，喘着粗气，有些站不稳。


    刚刚的那些画面是什么？她扶住了旁边粗大的石柱。


    是“巨龙遗骨”传给她的感应，还是上面黑绿色的诅咒给她的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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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黄色的平原，被风沙覆盖的城市，那不就是大漠！


    在北摄国，北方是连绵不绝的雪山，南方是大片潮湿的密林和沼泽，东边是四季如春的平原，只有西边是大片的荒漠。而都城圣彼卡尔顿是偏向南方的城市。


    虽然不知道骨头想表达什么，但去了不就知道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安霓当即决定，向西边出发！


    而圣彼卡尔顿的西边第一座城市——圣爱德里。


    据说这圣爱德里城是个非常漂亮的城镇，城中有一片清澈到能映照天空的大湖——铂尔湖，每年夏季都会有火红色的鸟自精灵族的方向相继飞来，落在湖中，若遇上晴天，铂尔湖就是一处壮丽亮眼的景观。


    旅途中总是要放松些，多看看路边的景色，吃吃各地的美食，心情都会好很多。


    月色渐浓，圣彼卡尔顿的城墙上爬满了银白色的霜痕，最高的箭塔上有守夜的士兵，城门还开着，安霓收拾好行装，找了辆马车，行驶在夜色之中，归入茫茫黑暗。


    ……


    安霓到了城外已经是三天后的清晨了。


    她站在圣爱德里城斑驳的白色城墙下，晨光为古老的石砖镀上了一层金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着清冽的气味还有远处面包坊飘来的焦香。


    “真是比传闻中还漂亮的城市，”她眯起眼睛，指尖轻轻划过爬满滕蔓的城墙。


    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巷，安霓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当她拨开最后一丛蔷薇花架时，铂尔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她的视线。


    晨光中的湖面像被打磨的镜面，折射出璀璨光痕，今日天气好，湛蓝的天空和叠叠层层的云毫无保留地收在了湖里，湖与天在这一刻仿佛连成了一片，清澈干净的仿佛不像这个世间的景色。


    “太漂亮了吧！”安霓惊叹，“要是加斯贝德也……”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安霓下意识开了口。


    她猛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可惜没有来自精灵族的红色的鸟。


    “太漂亮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响亮的赞叹声，引得路人纷纷朝那里看去。


    安霓也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精致裙子，梳着双马尾，身材瘦小的黑发魔女正两眼放光地看向湖面，嘴里连连发出惊叹，表情夸张，像是没人拦着就会跳进湖里跟水天融为一色。


    “花蜜？！”安霓脱口而出。


    花蜜听到动静朝安霓这边望去，随即展开灿烂笑容：“你是那个安霓！我记得你！”


    安霓大步走上前，也露出笑容：“好漂亮的裙子！”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花蜜得意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新裙子，水蓝色半透明的裙摆摆动起来真的有一种水波流动的感觉，一看就不便宜，“跟我的金发十分搭配！”


    安霓重新打量她，眼里有些古怪：“……金发？”


    “不过你眼里见到的我可不是金发，”花蜜又显摆地拨了拨自己的发梢，“反正我不管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在圣彼卡尔顿的那个下午，花蜜不仅看透了安霓幻型药的伪装，还说没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所以也没有人能抓住她。


    “我很好奇你本来的面貌到底是什么样的，”安霓打趣道，“不会是什么又老又丑的怪物吧。”


    花蜜皱眉，很不满地看她：“呵，我的每张脸都漂亮爆了好吗！”


    “好好好，”安霓应和道，“那你来圣爱德里是出任务吗？”


    “对，这回接到了一个大单，够我吃一个月呢。”


    “哦，好，加油，再见。”安霓转身离开。


    “诶诶！”花蜜拉住了她，“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其实不太想。”


    “你跟我一起，我分钱给你！”


    安霓哭笑不得：“你打算分多少钱给我？”


    “一半！”花蜜双手插腰，“如果你不满意就，你6我4。”


    “诶？这个世上还有花蜜办不成的事？”安霓缓缓靠近她，垂下头眯起眼睛笑道，“你不会是偷偷跟着我来到这的吧？”


    “什么叫偷偷跟，我可是正大光明跟过来的！”


    “好变态啊，花蜜，”安霓打趣道，“你这次接到的任务是什么？”


    花蜜吧唧了一下嘴，尴尬地笑了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帮助委托人离间他父亲和情人的关系，让他父亲重新回归家庭。”


    “……你还真是什么都接，”安霓假笑，转身离开，“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