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这个大都市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个时间点是下班回家的时间点，但对于极少部分人来说，现在正是夜生活的开始。


    杨砺当然没有选择回家。


    司机把他送到了酒吧门口。


    从门口进去，光晕像打翻的鸡尾酒，顺着墙壁缓缓流下，模糊着玩客的感官边界。


    看着杨砺潇洒入座的样子，保镖想到刚刚走过去时听到姜小姐说的“一丘之貉”，倒还真没说错。


    “你站着都没姑娘敢过来了，那边坐着去。”杨砺指了指角落的座位。


    保镖摇头：“老爷子让我保护您的安全。”


    杨砺补上一句，“你的消费记我账上。”


    保镖脸上浮现笑意。


    杨砺拍拍他的肩，“去吧。”


    “那就谢谢杨总了。”保镖朝着角落的卡座走去。


    酒吧里的音乐声很大，富有节奏的鼓点又低沉的响着，杨砺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


    调酒师过来了，“先生，喝点什么？”


    杨砺看他一眼，“Martini.”


    “好，稍候。”调酒师晃动着摇酒壶，三两下，微红的液体从酒壶中倒入杯子。


    无核的盐渍橄榄别在杯沿，调酒师把马天尼推向杨砺的方向，“摇晃，不要搅拌。”


    杨砺没有搅拌也没有摇晃，一饮而尽，他敲了敲空荡的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位客人，您喝得这么快，可是会醉的。”


    调酒师笑了，凑近去拿杯子的一刻，声音压低，“有什么要汇报？”


    杨砺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贾很快会有下一次的动作。”


    “消息可靠吗？”


    杨砺的听力异于常人，那天在周和泽的庄园，他听得清清楚楚，“不会有假，我亲耳听到的。”


    “既然这样，你能拿到具体时间和地点吗？”


    杨砺顿了顿，“有一个人可以发展。”


    “谁？”


    杨砺垂下眼眸，“周和泽的女朋友，她也在周和泽的拍卖行工作，贾尔斯这次要走私的就是周和泽的货。”


    调酒师注意到杨砺神色的微妙，“那就试着发展一下，你有什么问题吗？”


    “那天她撞见了周和泽出轨，但是还是没有选择和周和泽分开，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帮助我们。”


    “那是她还不知道周和泽是多么危险的人。”调酒师把酒单递向杨砺，“如果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危险缠上的时候，她会迫不及待的搭上你伸出的援手。”


    “是吗。”


    “还要喝点什么？”调酒师点点酒单。


    杨砺方才回神，接过酒单。


    调酒师捕捉到他的失神，拿出一瓶新酒搁在桌面上，“你怎么知道她撞见了周和泽出轨的场面？”


    身后的人群中吹出意味不明的口哨声，舞娘粘腻的香水味飘了过来，酒吧里围绕着粘腻迷离的音乐室。


    唯独他的应答如冰凿般轻响，“那天我也在。”


    调酒师“啊”了一声，片刻后说：“那其实你还有另一种策略。”


    杨砺看着调酒师从他手里接过空杯子，“什么？”


    调酒师拔开瓶塞，酒液自瓶中倒入杯中，倒酒的间隙中他抬眼看了看杨砺，“你完全可以让她站在你这边。”


    杨砺一怔。


    调酒师把倒好的酒推向他，“你有没有听过中国有个成语，旧瓶装新酒。”


    杨砺刚想问什么意思，调酒师就朝他吹了个口哨，“一个喜怒无常且藏有许多秘密的上司男友，一个安全感爆棚的血气方刚的同龄男人，傻子都知道选新不选旧吧。”


    “什么旧瓶装新酒，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还把血气方刚四字说的这么清楚，就差把色诱两个字说出口了。


    “你看我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我不可能做这种事，我是有底线的，你想也不要想。”杨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尖利的摩擦声。


    不远处的保镖见状立刻赶来。


    “杨总，怎么了怎么了？”他的视线在杨砺和调酒师间打转。


    杨砺抓了一把头发，指着桌上冒着小气泡的白色液体，挑剔道：“倒杯没有度数的起泡酒给我，糊弄谁啊。”


    保镖也横眼看向调酒师，喊道：“就是，小女生都不喝这个了，还不快给我们杨总换了，换个猛的。”


    调酒师收回桌上的酒杯，“好的，那要不要来杯龙舌兰，白兰地我们这也有，您看您想喝点什么，诶，客人，这就走了，我们这还有威士忌……”


    保镖顾不上调酒师的极力推荐，忙追着杨砺去了。


    夜晚的风冷冽，杨砺搓了搓脸，觉得方才一饮而尽的马天尼的酒劲泛上来了，他现在听不得酒这个字。


    ……


    姜秋盼晃了晃玻璃杯，冰块在杯中晃动。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姜小姐不喝冰的吗？要不要换成别的什么？”


    姜秋盼搁下杯子，“徐总今天找我来什么事？”


    “姜小姐说笑了，我就是周总的助理，算不上什么总。”


    姜秋盼暗暗打量了一番徐珲，面前的男人三十出头，措辞谦逊，但谈吐间从容不迫，显示出和朱助理完全不同的成熟和阅历。


    当然，严格来说，朱尼是他的下属，这位徐珲才是周和泽真正信赖的助理，很多私密的事情都只会经过徐珲的手。


    只见他递来一份文件，“这是山居图的出境申报书。”


    姜秋盼翻到最后一页，显眼的公章盖在尾部，也不禁感叹，“已经申报好了，这么快。”


    “周总很重视这幅山居图，特意拜托了贾总加急办理的，这是复印件，您收好。”徐珲接着问道，“周总希望尽快把山居图送出来，姜小姐，这幅图还在您父母手中吗，方便告知我们电话和地址吗，我们好安排时间去取。”


    徐珲打开笔记本，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攥着文件的一角。


    徐珲以为她在想着要提出怎样的交换条件，抬眼却见姜秋盼唇边漾出抹笑意，“不用麻烦你们，你给我个电话，到时候我联系对方，再把东西送过去。”


    徐珲怔了怔，“也好。”


    姜秋盼站起来，如瀑般的长发在身后披散开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去工作了。”


    “姜小姐，还有一件事。”徐珲叫住了她，“这次的夏季拍卖在团海礁举行，来参加拍卖会的客人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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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几天到达团海礁欣赏海景，周总的意思是让你也提前去参加拍卖会前的晚宴，他到时候也在。”


    “团海礁”


    “知道了。”姜秋盼扬了杨手里的文件，推开门出去。


    她问系统：“这个申报书能看出真假吗？”


    “看不出来。”系统道，“可以拿去海关那检验，但可能会打草惊蛇。”


    “不用，多半是假的。”姜秋盼想到瀚海船运所说的“适应性文件申报”，神色一哂，“不过假的有假的用处。”


    姜秋盼没走出两步，就发现暗暗观察着她的目光。


    在公司就是这点不好，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清楚，姜秋盼装作看不见其他人若有若无的观察，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去。


    但她还是听见了部分人的窃窃私语，“姜秋盼从徐助办公室出来了，手里还有一份文件。”


    “像boss这种身价的，分手肯定也要走流程，那该不会是boss给她的分手协议书吧。”


    姜秋盼嘴角抽了抽，“原来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天啊，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忒无情啊。”


    “这句话倒是没错。”姜秋盼和系统感叹道。


    下一秒，她就收到提醒，周和泽的名誉值又下降了五点。


    她一怔，随后唇边勾笑，恨不得给他们脑补的功力鼓掌了，“系统，你说要是我的攻略对象也能这样全自动给自己洗脑就好了。”


    “要是周和泽有良心，就该自觉对不起你主动离开你，再把公司送给你当做精神损失补偿。”


    “可惜他没有。”


    一人一统在心中欢快的给周和泽的小人扎针，不亦乐乎。


    暗暗观察的对象却纷纷脑洞大开，“姜秋盼怎么还笑了。”


    “肯定是强颜欢笑啊，唉，谁能想到老总说不爱就不爱了，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上次我看boss带她去饭局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吃干抹净果然不管了，让徐助来应付，连个面都不露，要带着新欢去团海礁。”


    “可是我听说姜秋盼也要去。”


    “啊，那不更渣。”


    “笃笃。”说话人面前的桌面被人敲了敲，议论声瞬间消停。


    同事有些心虚的抬眼，看见了朝她笑着的姜秋盼。


    “Lily，这次团海礁的接待工作是你在负责吧，我想看看这次的宾客名单，麻烦你了。”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似乎没有听到她们的议论声。


    “啊，好，给你。”Lily忙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名单递给她，又看了一眼姜秋盼。


    这么近的距离，能看到姜秋盼垂眸时长而翘的睫毛，宛如透翅蝶般稳定而规律的扑动着，看起来并不像是伤心的样子，甚至还能分出心神和自己道谢，“多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Lily连忙摆手，目送着姜秋盼离开，心中却有些奇怪她的表现，不像是毫无所察的样子，倒像是，像是发自心底的镇定自若和胜券在握。


    姜秋盼的确胸有成竹。


    她打开名单，视线从工作人员名单里的季淼滑到了左侧的客人名单上：杨砺。


    系统看着她把名单，申报文件一起装进了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