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再回萧府

作品:《清冷权臣竟折腰

    三月的最后一天晚上,下了一场冷雨,淅淅沥沥,砭人肌骨。


    元旻身着玄色常服行往刑部大牢。


    明日便是陈非流放的日子,对于这位昔日的国舅将军他倒是很有闲情逸致与之叙旧。


    陈非一身囚服,披头散发的靠坐在墙壁上,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年轻帝王。


    “你来干什么?”


    元旻示意狱卒打开牢门随即走了进来,他居高临下,满脸畅意:“自然是来送您的,朕的国舅大人。”


    “你有这好心?”


    “自然是没有。”


    陈非看着他,满脸狐疑之色,元旻接着说道:“朕来这里是想要告诉你,陈孝容,你的亲姐姐,昨日下葬了,不过先前的太后皇陵太过奢侈无度,朕觉得不妥,便将她葬在了一处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山坡。”


    “你说什么?!你明明答应我只要我写了那封书信你就留她一条性命的?!!!”


    元旻冷声续道:“别急,朕还没有讲完,早在去年她毒杀朕的那日晚上朕便一刀一刀活剐了她。”


    “嗯……朕的国舅大人啊,您是没看见,昔日凤仪万千的皇后娘娘浑身的血,脸上更是一片好的皮肉都没有了,当真是可惜呢。”


    “不过这才哪到哪啊,后来入殓下葬的时候,朕不允许她入皇陵便一直拖着,拖到她全身腐烂,生蛆发臭,直到剩下一具白骨的时候朕才勉强按照太后仪制将她风风光光下葬,没办法,这种皇家丑事,也总不能弄得人尽皆知不是?朕还是给她留了颜面的。”


    陈非听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他恨得牙关作响,甚至不顾一切的朝元旻扑来!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就硬生生跪倒在了地上,抱着左脚失声大叫起来!


    “啊啊啊!!!!!”


    左脚跟腱处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冷汗直流,地上打滚!


    元旻撩袍半蹲在地上,颇为愉悦的欣赏着他扭曲的面容,温声细语地:“国舅大人,你的脚筋都被挑断了,还是安生一点的为好。”


    陈非瞪着他:“你言而无信!算什么一国之君?!!!!”


    元旻冷笑一声,站起来,俯视他:“说实在的,你们这些人真是虚伪的令我恶心。”


    “如今在我面前演什么姐弟情深,难道当初与彭城王、北羌私下勾结的人不是你吗?!难道想要在生辰宴那日趁乱夺取皇位的人不是你吗?现在又在为你的姐姐生气什么?你还不是一样的想要杀了她取而代之?”


    “我没有!我没有想杀她!我是想要做皇帝,可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她的性命!只要她愿意,她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太后,照样可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笑!”元旻蓦地掐住他的下颌,眼神锋利,“想做枭雄却做不到极恶,想做好人又做不到良善,你这种人,好人坏人都做不明白,实在是愚蠢可笑!”


    “朕听说幼时你和陈孝容在京城外四处流浪乞食,日子那叫一个辛酸可怜,如今判你流放之刑,南下三千里,风餐露宿,寸步难行,朕的国舅大人,明日你就好好重温一下当年吧。”


    “你还不如杀了我!!!”


    “杀人有什么意思,诛心才有趣。”


    言罢,元旻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狱卒重新锁上牢门。


    里面传来陈非歇斯底里的咆哮:


    “元旻!狗皇帝!我诅咒你这辈子不得好死!孤家寡人一个!!你迟早下地狱!!”


    牢门外的人,脚步不停,恍若未闻般稳步行远。


    *


    隆庆三年,四月初。


    眼见汛期来临,阿玉趁新帝改革之风正盛,上书请谏修缮洛河河堤。


    皇帝允准,命户部下拨数千两雪花银充作款项,全程交由萧珩监管负责,阿玉得知后向皇帝自请同去。


    元旻坐在案前,看着下面的人,问:“为何?”


    阿玉道:“陛下,微臣的老家就在洛河一带,自幼熟识洛河周边环境,人文、地理乃至方言,都略同一二。”


    “臣与萧大人同去,可协助他加快修缮河堤的进程,且马上就到五月了,倘若在这之前河堤未能修缮完毕,大雨一来,势必堤毁田淹,造成损失。”


    元旻顿了顿,问:“你家在洛河附近?”


    “是。”


    “你把头抬起来。”


    阿玉应声抬头。


    元旻看着殿下跪着的女人,她不卑不亢,甚至算得上姿态从容,虽然与多年前的那个小姑娘眉眼之间有些相似,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从容慧敏,一个胆怯蠢笨。


    过了良久,阿玉被他直白不讳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陛下?”


    “无事”元旻收回目光,淡道,“三日后,你与萧珩同去。”


    “是,多谢陛下。”


    在这三日里,阿玉和萧珩也没闲着,两人经常乘马车前往洛州刺史州衙商讨修缮河堤的事情,一忙就是一整天,等回宫的时候往往过了宫门下钥的时间,不过皇帝给了她特批文书,因此她这些日子即使回去的很晚也无妨。


    这日她和萧珩跟随洛州刺史杨文明到洛河附近村落忙碌招募修缮堤坝工人的事情,等结束时天已经黑透了,两人坐在马车上,四周昏暗静谧,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地响个不停。


    车厢狭小,当身处黑暗时,旁边人的存在就会被无限放大,阿玉此刻就是这样的感受。


    明明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可他隐在黑暗中的身体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笼罩压迫着她,令她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阿玉忍不住侧头看萧珩,可刚转头,她的目光冷不丁就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目光交汇,阿玉心头猛地一颤。


    黑暗里,他的眼睛很亮,像琥珀一样,将她吸了进去。


    阿玉脸上烧起来。


    萧珩温润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如松山清风:“怎么了?”


    “……”


    她眨了眨眼,说:“热,好热啊……”


    阿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只手探出,将身旁的车帘撩了起来,微凉的夜风灌进车厢,她这才感到好受了些。


    在两人的对视中,阿玉率先移开目光看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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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晚上的铜驼街空无一人,夹道高门华屋内,透出暖色的烛光,映亮了远处的不知名的花树。


    蓦地,花树簌簌而动,抖落了不少粉色花瓣,在寂静的夜里犹如下了一场花雨,甚至其中的一片花瓣乘着夜风竟然飘进了车厢里面,正好落在阿玉的膝盖上。


    阿玉捏起花瓣,笑了笑,看向萧珩:“果然是春天了,花都开了。”


    萧珩看着她,少女白皙的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绯色,在凉薄的夜色下更显靡丽。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后院的樱桃花也开了,你……”萧珩盯着她,试探着问,“你……想去看看吗?”


    阿玉愣了愣,抬眸看向他,后者神态很平静,看不出什么。


    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当初自己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如今已过去多年,面对他的邀约,她几乎下意识地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胆怯来。


    萧珩察觉到她的抵触,忙道:“如果你累了的话那改……”


    “我想去。”阿玉打断了他,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地,完全没有经过思考,阿玉看着萧珩,再次道,“我想去看。”


    萧珩笑了,连眼角眉梢处都染上了零星笑意,他朝车外扬声道:“不去皇宫了,直接回萧府!”


    “欸!好嘞!”车夫一甩马鞭,惊得黑马打了个响鼻,立即转头往萧府辘辘而去。


    很快,马车在萧府门前停了下来。


    两人还未下马车,卫昶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郎主!您回来啦!”


    阿玉看了萧珩一眼,后者掀开轿帘,温声道:“走吧。”


    阿玉跟在他后面下了马车,卫昶刚要笑着同萧珩说些什么,可看见紧跟在后面的阿玉时愣住了。


    “你怎么也在?”卫昶看着她,面色阴沉。


    “饿了吗,我让刘伯做点东西吃。”萧珩并未理会卫昶,而是转头对阿玉道。


    阿玉点点头,说:“好。”


    两人一同进了萧府,只有卫昶还孤零零站在冷风深夜里,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阿玉边走边打量周边的一切,这里还跟她离开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就在这时,一声激动略带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玉丫头?!”


    阿玉蓦地停下,甫一抬头,就看见刘伯站在一棵槐树底下正愣愣看着她。


    “玉丫头?!真的是你吗?!”刘椿上前走了两步,似是不敢置信般揉了揉眼睛。


    阿玉看着他愈发佝偻的身影和满头的白发,红了眼眶:“刘伯,是我。”


    “玉丫头,你回来了!!”刘椿一瘸一拐地奔了过来,干瘪的手抚上阿玉的头,摸了又摸,浑浊的眼睛里都是眼泪:“你长高了,可人却瘦了,怎么,是在亲戚家待得不好吗?”


    这句犹如至亲长辈般的关怀,令她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泪:“没有,刘伯,我进宫了,做了女官,如今过得很好。”


    “做女官啦?!我就知道我家玉丫头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阿玉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