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人握着她的手腕，几乎是以拖拽林将的力量将她拉到酒桌旁，一把按在凳子上。


    “喝酒！”


    他将一盏肮脏的高脚杯递到林将面前，借着月光，林将看清了杯子里飘着的蚊虫尸体，和鲜红的液体。


    这个颜色怎么看都不像红酒。


    猪头新郎的手掌重重地搁在她的肩膀上，禁锢着她的行动，林将不好反驳，接过酒杯避开虫子轻轻抿了一小口。


    一股腥味充斥了她的口腔。


    林将生生忍住了呕吐，一旁的猪头新郎露出满意的神色。


    “吃！”


    他的嘴角咧开，猪脸露出人的笑容。


    “吃饱喝足才更鲜美。”


    他又拿来一个陶瓷盆，里面是猪食一般的糊状物，林将只看出一些泔水残渣，看起来恶心极了。


    “吃！吃！吃！”


    不知不觉中，所有猪头人都站起身将她围了起来，毫无情绪的小眼睛盯在她脸上，齐齐拍着手，像小孩那样叫唤着。


    喝完那一口“酒”，林将更是不敢接受猪头人的食物，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被阴森森的高大猪头人围着，林将勉强笑了一下：“这么多人看着我，我吃不下。”


    猪头新郎死死地看着林将，林将毫不怯弱地与他对视。


    “转过去！转过去！”


    他信了林将的说辞，大叫着指挥所有人。


    猪头人不满地嘟囔着，陆陆续续转过身。


    只有猪头新郎还在盯着林将。


    “你也转过去。”


    新郎凑近林将的脸，哼唧了一声，热气喷在她的脸上，黑漆漆的猪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不要想着逃跑。”


    新郎站直肥硕的身躯，也转了过去。


    她当然会逃离这里，只不过不是被猪头人围住的当下，她需要一个更好的时机。


    林将拨弄了几下盆里的食物，装作她在吃的动静，却在翻动的过程中看到一抹红色。


    她将那个东西夹起来。


    是一根涂了红指甲油的手指。


    林将没忍住干呕。


    猪头人的耳朵微微耸动，粗声粗气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


    林将迅速平复好心情，小心又敏捷地将盆里食物倒出一半在桌帘遮挡的地上。


    “我吃好了。”


    她将那根手指放在在食物上面，在所有猪头人转过身来的同时擦擦嘴，脸色苍白。


    “我吃到一半发现了这个……”她指指手指，又干呕了一下：“实在吃不下去了。”


    假话混着真话说，才最不好辨别。


    猪头新郎没多计较，或者说，他不在乎林将进没进食，只是摆摆手让其他猪头人把桌子撤了下去。


    就在林将松口气的同时，她和不远处的老妇对上了视线。


    她一直站在角落里，看清了林将的一切动作！


    林将一时心跳如雷，生怕老妇上前揭穿她。


    没想到那个老妇人只是冲林将挤出一个满是皱纹的笑容，仿佛只要林将能完成这个婚礼，无论林将做什么她都不在乎。


    只要不戳穿她，不在当下爆发冲突就行。林将想。


    根据她的观察，猪头人的身体素质十分强悍，除非偷袭否则难以取胜，更别说以一敌多，所以能避免正面应对就尽量避免。


    她悄悄打量着筒子楼的构造。


    铁皮门被一把大锁锁住，想要从大门离开恐怕有些困难。但四方楼面只有一个楼梯间，往上看就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蜗室。在这栋筒子楼里，想要彻底摆脱猪头人她很难做到，但如果是依靠躲藏呢？


    林将觉得她可以一试。


    阴森森的月亮挂在天上，照清来来往往的猪头人的动作，他们搬开桌子，留出一片空地，呼哧呼哧喘气的猪头翕动着猪鼻，用他们人类的手指擦去猪脸上的汗水。


    他们将一个巨大的木板放在天井中央，接着取来绳索和锯子。


    林将想起小时候乡下宰猪的记忆，就是这样一个月亮高悬的夜晚，屠夫挑好猪，齐力将它按在木板上，一刀下去，鲜血汩汩流出，猪撕心裂肺的嘶鸣和挣扎，然后失去气息。


    直到猪头人们拿着绳索缓缓靠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食欲。


    林将明白了这次任务的危险之处，今晚被绑在月光下哀嚎的将会是她。


    违背伦理的角色翻转让林将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心脏骤停的一瞬间，她知道这件秀禾服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了。


    那些新娘被按在案板上屠宰，衣服扒了下来，等待下一个准备完成婚礼的女人穿上她。


    这不是婚礼，而是一场吃女人的盛宴。


    几个最高壮的猪头人拿着绳索向她一步一步靠近，剩下的猪头人又围成了一圈，拍着手，带着欢快的节奏，涨红的脸上一眼望到底的渴望。


    “吃饱喝足入洞房！”


    “洞房！洞房！洞房！”


    在猪头人的字典里，洞房就是吃女人。


    他们一步一步逼近，近到林将看清他们的属于人类的脖子和猪脑袋之间衔接自然，似乎生来就是这样。


    “洞房！洞房！洞房！”


    节奏越来越快，最后这群猪头人几乎是以吼的形式步步逼近。


    “你老公可是这楼里最温柔的一个，你放心，洞房的时候不会有痛苦。”


    那个老妇站在一群猪头人的中间，沙哑的声音蛊惑道。


    温柔地把她吃进肚子吗？


    林将暗自冷笑一声，接着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咬紧牙关，额头溢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猪头人的动作和呼喊都停了下来，以林将的视角只能看到一排排猪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仿佛在估量一块临期肉的价值。


    “好痛、好痛！”


    林将打着哆嗦，紧紧地抓住最近一人的裤脚。


    “我吃不了，吃不了你们给的食物……好痛！”


    她咬着舌头，一狠心，吐出口血来。配上她满地打滚的动作，好像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


    阴冷地目光在林将身上扫视，过了许久，新郎猪头人才问：“那你想怎么样。”


    林将呼哧呼哧地喘气，费力憋出几个字：“我要上厕所。”


    场面一片死寂。


    猪头人可能打死也没想到她表现地那么夸张，诉求竟然仅仅是上厕所。


    新郎猪头人看起来思考搏斗了许久，最终还是不想吃自带馅料的食物，点点头：“就在这里解决。”


    不能接受食物自带馅料，但能接受露天餐厅旁边就是厕所吗？


    那很不拘小节了。


    但林将没有这么不拘小节，她指着楼道旁的角落：“我要去那里。”


    猪头新郎睁着那双漆黑瞳仁的圆眼与她对视，就在林将以为他即将妥协时，他忽然狠狠踩上了她的手！


    好痛！


    林将这下是真的面色惨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庞大的体重压在她的左手上，在猪头人的恶意撵踩下，林将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嘎吱断裂的声音。


    猪头新郎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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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欣赏她的惨状。


    “去吧。”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他发出一声猪的哼唧声，垂涎地看着林将露在外面的肌肤，眼里闪动着精光。


    林将明白，这是给她的下马威。


    林将撑起身，却又在巨大的疼痛下脱力摔倒在地面上，脸上蹭出一道血印。


    其他猪头人见状，都安心地散去，敞开衣襟在月光下乘凉。


    林将低垂着头艰难起身，忍着疼痛挪到了角落里。


    就在所有猪头人对她不设防的时候，她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猪头人的位置，接着迅速的跑进楼道里，利落地反锁了铁门。


    这也是一步险棋，林将只能祈祷筒子楼里没有猪头人。


    老妇一直在默默监视她的行动，几乎就在她跑进楼道一瞬间，她就尖叫出声：“她跑了！快抓住她！”


    所有猪头人同时起身，向她的方向看过来，猪头新郎发现自己被骗后，眼冒红光，发出猪的长啸声：“我要杀了你！”


    说得好像她没跑就不会被杀一样。


    林将才不会被他唬住，飞快地迈着双腿。


    她此刻的心跳如擂鼓，咚咚地在耳边响起，脑子却冷静地可怕。


    一二三楼层太低了，就算躲进屋内也会很快被找到。


    林将飞奔到第四层。


    很多间房没人住，被上了锁。林将已经听到那群猪头人撞门的声音了，以他们的体格撞进来是早晚的事，留在走廊迟早会被抓住，她需要尽快找间房躲起来。


    她尽可能快地一间一间试探性推过去，右手不慎被铁门划伤，还摸了一手的灰，左手无力的拖在身后。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破伤风了，但愿完成任务后有治疗方法。


    第四层没有空房间那就上第五层。


    第一间、第二间、第三间……第五层也没有。


    出车祸之前林将就是标准的职场人，体力一直都是她的弱项，在走廊来回奔跑又重复上楼梯的动作，还拖着一条伤残的胳膊，林将的体力已经来到了极限，撑到现在全靠意志力和肾上腺素。


    第六层。


    第一间、第二间、第三间……


    有了！


    林将推到一扇虚掩的门，行云流水般迅速钻进门里，反锁上门。


    做完这一切，她才脱力地靠在墙上，捧着自己弯曲畸形的左手。


    “你是谁？”


    一名成年女性端着荧荧的烛火从床边起身，警惕地盯着她。


    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四五，身着素衣，发黄干枯的头发用一根筷子挽起，脖颈上还有淤青。


    像是个正常人。


    林将思忖片刻，忽然靠着墙痛苦倒下。


    “怎么了？你没事吧？”


    女人一愣，将蜡烛搁在一旁，连忙上前搀扶。


    却被林将反手用匕首抵在脖前。


    “别出声，听我说。”


    “等会有人来搜查我的踪迹，你应该知道说什么。”


    女人背对着她，点点头。


    林将本想就这样躲在女人背后逃过搜查，等猪头人敲到这扇门时，开个门露一下这个人的脸应付过去。


    但借着昏黄的烛火，她看见床上似乎有个身影。


    她用匕首逼着女人走过去，看清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孩子。


    是一个小猪头人。


    林将看了一会，然后在女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利落迅疾地翻滚进床的最里面，将匕首横在小猪头人脖子上。


    她抬起头，目光与女人对视，却只看到一片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