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站在201门前，抬手敲门。


    201的门与其他住户不同，周身奢华，小叶紫檀木雕刻成的龙头盘旋在门顶，纯金打造的门把手握在手里冰凉。


    猫眼是人眼珠的形状，随着敲门声的响起漆黑的瞳仁转来转去，最后视线落在林将身上。


    门后并无反应。


    林将按了按把手，没推动，随后喊道：“我要进行交易！”


    门无声地打开了一条小缝，倾泻出一小角绚丽夺目的光。


    林将回头看了一眼发暗阴森的走廊，推门走进了光亮的房间里。


    ……


    管正明感知到林将离开了四楼，将斧头收回了道具格。


    这斧头是她在通关了一个高难度副本后获得的奖励，除了她和张夏芳其他进入副本的住户无一生还，就连管正明自己也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幸福小区。


    离开副本后她昏迷了很多天，再醒来就发现自己绑定了一个具有极高攻击力的斧头，而且还可以随心意凭空操控，系统说这是斧头自带的御物功能。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丰厚的物资和装修奖励，让她的安全屋舒适程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只是……


    管正明看着张夏芳忽然惊惶地从床边站起，急急忙忙地跑到床边往下投了一眼。


    “黑狗！”张夏芳惊叫着，捂着不断起伏的胸口：“我看到了黑狗！”


    她的喊叫声惊动了屋外的原住民，紧闭的门框不断抖动，遭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撞击。


    张夏芳上前擒住管正明的衣角，仰头看着她的女儿，泪水从她无措的眼睛里涌出。


    “黑狗在冲我叫！我该怎么办？”


    张夏芳的身体抖成筛糠，管正明握上她的肩膀，迎上她寻求希望的眼神。


    短短一个晚上，她就瘦成这样。


    管正明用审视的眼神扫过张夏芳枯黄的发梢，张夏芳面部的肌肉在惊恐之下仍在无意识地抽动，她枯萎的指节搭在管正明的腰间，像以往每一次那样寻求她女儿的帮助。


    管正明没有说话，张夏芳的精神在此刻不甚清醒，也不在乎管正明会说什么。


    毕竟她总是这样，只有真正痛到难处时才会想起她的女儿，却吝啬于给予她一毫分的爱。


    管正明又想起了那个差点走不出的副本，即使是在最后的时刻，管正明流着血躺在地上，张夏芳仍在要求她去救一个毫不相关的男人。


    每一个男人都会让她想起她的儿子，她的视线却从未投向真正的女儿。


    管正明想起了自己被打断的思绪。


    只是如果没有张夏芳，她在副本里吃不了这么多的苦。


    不，她甚至不会进入这个鬼地方。


    张夏芳恍恍惚惚地松开衣角，想起什么跑到门后将规则撕了下来。


    “当您听到黑狗狂吠时，取出一炷香点燃！对、对！规则上是这么写的，我只要点上香，它就看不见我了!”


    张夏芳手忙脚乱地从抽屉中取出香插进香炉里，哆嗦着按压下打火机，火苗簇一声窜出来，缓缓燃上香的顶端。


    她噗通一声跪下，对着香炉不断磕头。


    房间内萦绕着毫无生气的焚香味。


    ……


    林将进入房间，檀木书架立在墙边，排立着一部部封皮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书籍以及一些金光璀璨的摆饰，水晶吊灯垂落下来，闪动着荧荧波光，进门入目是一个长方桌，桌上摆放着各种令人垂涎欲滴的餐品，厚绿的窗帘被撩起，温暖的日光从洁净的玻璃外照射进来，窗的一旁是一个奢华的壁炉。


    哪怕是白天，桌子上的烛火也在跳动着燃烧。


    呵呵，这家伙充钱了吗？


    林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所以日光照射在她手臂上的时候，她萌生出“终于活过来了”的想法。


    “这里很舒服吧。”


    主座的位置坐了一个男人，茂密的胡子覆盖了他的下半张脸，一道疤痕从他的左太阳穴横穿整个眼部，眼球和双腮突出，脖子矮短，肩膀和手臂圆润。


    体型看起来像一只癞蛤蟆，和陈德清口中的正常人搭不上边。


    这应该就是住户201。


    他绅士地伸了一下手：“请坐。”


    林将坐到他的对面，两个人隔着长长的桌子与烛火对视。


    菜品最中心的摆盘是一只黑猫的尸体，姿态蜷缩，黑洞洞的眼眶对准林将。


    “你想要交易什么呢？”男人有些费力地翘起二郎腿，肩膀前倾，语气和蔼地问着，神情亲和。


    这种会伪装的男人比猪头新郎的危险性更高，伪装意味着他有正常的心智，态度亲和意味着他有所图谋。


    林将的指节在桌面上轻扣，发出笃笃的声音，直到对面男人皱眉眉毛，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才开口：“我需要黑猫的眼睛。”


    “哦，黑猫的眼睛。”住户201听到就笑了，抱起胳膊向后靠在椅背上：“其他人来我这里都是为了交换食物，难道你不需要食物吗？”


    他说：“我这里可什么都有。”


    林将挑眉反问：“难道黑猫眼睛不算食物？”


    住户201的笑容缓缓消失，漆黑的瞳仁死死盯着林将，在某一瞬间全被被白膜覆盖，随后缓缓睁开。


    一缕白烟从门外飘进来，林将眼睁睁地看着他忽然裂开嘴角，细长柔软的舌头闪电一般伸出，将烟雾卷进口中。


    男人满意地眯眯眼，态度又莫名缓和下来：“算，当然算。”


    他挥挥手，一张白纸从书架上轻飘飘地飞到林将桌前。


    他说：“用你的血为她点上眼睛，我就能给你想要的黑猫眼睛。”


    林将低头，看见一张纸人在她眼前，诡异的五官和空洞的眼神在这个温暖的房间里无比渗人。


    纸人点睛。


    她关于原住民的猜测没有出错，这里所有人都是纸人。


    缠绕不绝的木屑味不过是纸人的纸味，而香火自然作为纸人的食物供奉在房间里，食物不同，阵营不同。


    张夏芳的交易内容犹未可知，陈德清画了自画像，她则需要在纸人空白的眼眶上点上眼珠。


    这都是一种转化仪式，一种从活人转化为住户201所能掌控的纸人的仪式。


    林将用匕首划破指尖，在纸人的眼珠上按下手印。


    张夏芳完成交易后成功存活过一个晚上，她赌的就是这种转化仪式不是能够瞬间完成的。


    纸人眨眼睛活灵活现地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林将的面容上。


    在林将按下的一瞬间，她的身体就陷入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之中，耳边似乎有人在低语。


    林将不自在地甩甩脑袋，桌上的黑猫尸体忽然站了起来，步履轻盈地走到林将面前，僵硬的尾巴勾了一下她的手腕，低头从鲜红的舌尖吐出两颗眼球。


    林将与猫黑漆漆的眼眶对视一眼，看向自己手心中晶莹剔透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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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色眼珠，随即毫不犹豫的仰头咽了下去。


    规则第八条，只有黑猫的眼睛不会说谎。


    希望她能赌对正确的路——赌离开这里的真相就在规则上。


    腥味从林将的喉咙蔓延开，她的脑袋一阵晕眩，眼前的视野开始出现重影和偏移，随后缓缓恢复。


    林将眨眨眼，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红纸。


    红纸上的规则开始出现变化。


    【欢迎住户选择安馨公寓居住！对于每一位住户的到来，我们深感雀跃与荣幸，但在入住之前，请住户牢记以下九条规则，如有违背，后果自负！


    1.安馨公寓禁止出现明火。


    2.夜晚禁止出门。


    听到23：00——1:00有敲门声时，请勿开门。


    3.当您感到饥饿时，您可以选择与住户201进行交易获取食物。


    请勿被其他住户发现您与住户201进行了交易！


    4.如有工作人员送餐，请立刻回到屋内，拒绝开门。


    注意，秉持着自由与自治的理念，安馨公寓内并未设置任何工作人员，包括物业或保安等。


    5.如果其他住户向您提出请求，请仔细聆听。


    当其同时询问姓名与生辰时，请忽视。


    当其赠送礼物时，请拒绝接受。


    当其要求住户随从进屋时，请立刻回到自己的公寓内！


    6.当您信任的住户开始举止奇怪时，请不要继续相信他。


    不要让他走在你的身后！


    7.当您看到公寓楼下有一只黑狗时，请勿慌张，黑狗是友好的。


    当黑狗冲您狂吠时，请立刻回到自己屋内，取出抽屉里的一炷香点燃。


    ……


    不！抱歉，允许我们犯了个小错误，当您听到黑狗冲您狂吠时，请勿点燃香火！


    记住，看到规则的用户请勿点燃香火！


    8.请谨记，黑猫的眼睛不会说谎。


    9.安馨公寓需要一场大火。】


    原本的第七条规则出了错！点香根本不能替她们规避危险，只会加快她们从人类到纸人的转化进度，因为香火根本不是她们的食物！


    一旦她们点燃了香，就意味着她们从某种方面认同了自己已经死亡的身份。


    林将冷汗涔涔，将规则那张纸握得皱皱巴巴。


    她只猜到了有隐藏的规则，没想到原有的规则上竟也会出现错误。


    住户201点燃一只雪茄，烟雾在房间里缭绕：“我就不送客了，请离开吧。”


    林将将规则揣回兜里，火急火燎地推门离开，管正明和张夏芳正在距离201几步远的地方等待着，两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林将跑过去，发现张夏芳的脸色比她出门时更加差。


    她闻到张夏芳身上的香火味，竟有些口舌生津，脸色难看道：“你点过香了？”


    她记得张夏芳在昨天就听到了狗叫，如果她真的点了香，那今天能不能离开这里还是个问题。


    张夏芳眼神恍惚，管正明替她回答：“上过香了，怎么了？”


    电梯的运作声开始响起，4楼的数字缓缓亮起，原住民开始从四楼下来了。


    来不及了解释了！


    林将咬咬牙，一把拉过张夏芳和管正明的胳膊往楼梯间冲：“先跟我走！我知道离开这里的方式了！”


    至于张夏芳能不能离开这里，也等到了一楼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