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豊火
作品:《本来是要去死的》 只看这一片残剑,也足可以想象其盛时必然明亮如霜雪、行光似流星。
识剑者惜剑,他们看得出这块残片将随已逝主人消散尽了。兰因在心中为它默哀,同时意识到恐怕就是这辅阵眼的衰弱,致使集灵阵失衡,传出荒谷妖鬼的传言——杜家儿郎的消失,或许也和它脱不了干系。
这时远山传来轰然一声异响,集灵阵一解,主阵眼将现。他们在路上交谈着这座大阵的意图,猜测汇集灵流大概是为了遮掩什么被藏起的宝藏,或是掩盖非人生灵的行踪——然而竟然二者皆非。
真切站立在主阵眼处,几人看见一处荒谷里的流泉。那汩汩水流声里似乎掩映着什么。向前,再向前,看见小泉眼里插着一柄破碎的宝剑——
这时倏忽风起云涌,四方灵气像是海中旋流般向这一点涌来。几人如同芥子入海,来不及惊呼一声,却已经到达了这座集灵阵要掩盖的地方——
竟然是一座残破的秘境。
重新踏在地上,即已身在境中。
这座秘境已经衰败,以至于兰因看不出它原来的风貌,更难判断是先天秘境还是人为宝地。只是它虽然堪堪维持着解境才能出的功用,灵气却已经很衰弱。
不说其中传承已经绝迹,连一些药植都不再生长。生存其中的大概只是一些灵性低浅的生物。几人若是齐心,定然能破境如饮水。
可是——到底谁在遮掩这座秘境?为什么掩藏它的踪迹?防止邪祟出境伤人,还是谁又在下一盘大棋?
这才是破境的契机。
聂宿归掩住异样神色。
又是这种莫名的心惊。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心里知道自己的猜测应当没有错——她在这秘境古老的气息里,感受到和第一次见付信阳时同样的心悸。他们之间必然有着隐秘的联结。
因此她忍不住想,遇见那个青年是意外,还是被谁计划好的安排?谁伸出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她们向这蹊跷的事情深处去?是谁在监视这一切?妖鬼,人修,还是……天——她背后一冷,拼命将自己的思绪按捺下去。然而这个猜测和它背后所意味的一切,却不能不使人心头生冷。
聂宿归攥紧袖子。
她把自己的猜测压住,只与其他三人一起围剿境中的邪祟。
凡是齐宣所在的地方,没有人比她的枪更前。云开一向锋利敏捷,驱魔斩妖更争在先。兰因抬手善后,看着身前跳跃明亮的火红背影,心中竟然莫名涌上有些大逆不道的欣慰。
此时几人一路行到一处山崖上。四处没有一分生灵的动静,只传来簌簌风拂树叶的轻响。
四人敛息,知道过分的安静意味着不同寻常。
身后倏然传来疾行的锐利风声!
聂宿归头还没有转过去,铜钱已经脱手。
薄薄的一枚紫曜铜钱如同势重千钧,与那道看不见的黑影急速相撞,将它钉死在树干上。
几人看清那是一只形如夜蝠的邪物,身上不止息地散发着能腐蚀木头的四溢黑气。它虽然已经被洞穿,仍然奋力挣扎嘶吼不已,欲要脱身。
聂宿归暗斥一声,疾念紫气咒。
“神光所照,降格玄穹”的尾句落下后,那纂刻这咒文的铜钱发出灼热的白光,邪灵像是被投入沸水那样拼命挣扎起来,只可惜一息之后就连骨头都不剩下。
聂宿归摊手,施加过咒文的铜钱从远处重新出现在她掌中。
只是——铜钱归来的时候,这一座小小的山头已经被黑暗占满。
不是秘境之中的夜幕,是千万只这样的邪灵,降临在视线可及的所有角落,天穹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它们慢慢地收紧包围。
如果困在其中的是普通百姓,只怕用不了一刻就要成为瓮中的白骨。而修士的法器虽然能够暂且抵御邪气,身躯却不是无懈可击,在这样数量浩大的围困下,恐怕金刚也要脱下一层皮。
满山邪物是风云欲摧。
兰因看见师父按住尚年轻师叔的枪,看见玉听背过手按剑,盘算着怎样以小博大。
想不到在这法华镜里,倒有机会能让她在关公面前耍一回大刀。兰因抬了抬眉,在袖子里一转法笔,站到文王八卦中的东方“震”位。
她背抵着几人,落声洒脱,没有回头:“我有方法破开一个缺口——”
她说得很快,而声音低低像是滚动的云雷:“出去后立刻合力破瓮。”
几人诧异的目光次第落在她身上。
这是段玉听第一次看师姐出招。
她纵身向前,脚下步法虚实相生,是从布阵里的“走方位”演化而来。震位的邪灵于是离开彼方包围,像食腐动物看见新鲜的尸体那样争先恐后地涌来。
有风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而穆兰因指间夹一张翻飞的灵符,身侧灵流骤起,吹得睫毛也伏倒。
她疾念火狱咒,一字一顿清脆又锋利,衣袖上的符文随着咒语的响起一寸寸发亮,最后轰然燃起朱红的异火,在她身上腾起足有半山高的光墙:
“借火在东,请神落命。破妄除祟——急急如律令!”
豊火。聂宿归停下手上动作看她,火狱咒请动了异火“豊”。
豊火在兰因身上灼灼燃烧着,但不并损她一分。
四周被豊火包围的草木并不焦枯,反而在这浓烈的颜色里受到灵气滋养,愈发见荣。只是触碰到此火的邪灵很快就化作了湮粉,黑色的粉尘从空中坠下,还未落地就已消散在风中。
豊火属雷火,最具盛大之象,像烧纸一般将邪祟围墙划出一道明显的缺口。
兰因感受到身侧有风流入。外侧三个方位同时受到浪潮席卷般的攻势,数不尽的黑暗生灵发出呕哑的嘶喊,向四面八方溃散去。秘境天空重新在她眼前显现。余下的一小股残兵集结溃逃向山崖之下,齐宣与聂宿归相视一眼,一前一后疾追而去。
段玉听第一时间看她。
他落地后气息未平,胸前竹纹随呼吸起伏,但玉听仍然很有风度地将手递向力竭的师姐。兰因撑在他衣袖上,从乾坤袋里掏出两粒丹药回复灵息。
火狱咒与平时的符咒不可相提并论,遑论她还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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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费相当大的精神去借来雷火,因此兰因慢了两步。
等他们二人调息片刻追向山下,却只见齐宣与聂宿归静默立在一处山洞口。
她们两人此前去势如风。
齐宣在邪祟回到岩下老巢之前就斩灭了流窜的黑雾,借着余势踏进山穴。
而眼前的景象让人把一切言语都吞咽进喉咙。身后传来师姐进来的声响,然后听见她屏息。齐宣心中涌上了不能言说的悲怆,低下头自发地默哀。
后到的师姐弟将视线越过两道站立的人影,只看见山洞之中堆着数不尽的白骨。最外的一具尚未被完全腐蚀尽皮肉,紫红的半副残躯上翻卷着一只不能瞑目的眼睛。
这座洞穴比看起来大得多,白骨们彼此相接,尸骸骨架中构架出属于邪祟的繁殖王国——在视线所及的一切坚硬骨头上都附生着看不清的灰色粘液,其中蠕动着成人半个脑袋大的紫黑色卵状物,密密麻麻麻麻密密摊满山洞。它们栖息在暗处,阴暗里随着喘息而起伏,颤抖薄皮上的黑色血丝。这是寄生于人骨的邪祟诞生的地方。
那具尚未能完全瞑目的骸骨,或许就是杜郎的……尸体。
他活得实在是太辛苦……偏偏死亡轻易。
兰因放了一把燃烧三夜的火。豊火明亮的朱红色里,没有成形的邪卵好像因为痛苦而颤抖嘶喊。
几人以被火光扭曲的哭号作菲薄的祭品,与诵了三天三夜的往生咒语一起,供在这如海洋浩荡的灵前。
收起杜家儿郎的尸骨,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这里的邪灵大概四五日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是夜,兰因与几人围坐,决定第二日向最后一个方位去。
如果不出所料,用不了几日几人就要分别了。这几天阴差阳错里四人间默契渐生,只说晚间围火夜谈就不止一次。
今夜依旧度过在漫谈里。
齐宣用手掌急速拂过火焰表面找刺激,看看这个看那个,碎碎地嘀咕:“你们的传讯符都还灵敏吗?我怎么好像漏了好几条姑母的问安。”
“没什么问题。”聂宿归看了看自己的传讯符咒,将目光转到兰因二人这边来。
兰因把那篆刻着符文的薄薄木牌放在手中翻玩:“我这边也没什么异常——”
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刚刚还收到师门里大师兄要归来的传讯。”她悄悄看一眼身边人,和师弟听到“大师兄”一词后移来的目光正正相撞。
那边齐宣已经转了话题:“最后一夜了,我们互留下一道神识烙印怎么样?相逢即是缘分,说不定日后还能再见呢。”
日后。
兰因揣摩着这个词,心头有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涌上来。她动作熟稔地交换着传讯符,却将视线在所有人身上一转,心道非但镜中人日后不能见我,我也还不知能不能再见“日后”。
跃动的篝火之上悬挂一轮难得的圆月,此时正值十五夜。清光遍笼,融辉目中,所有抬头望月的人,都能在自己的眼里收到广寒的馈赠。
只可惜十分好月,总不照人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