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珠胎

    用过吃食,母亲单独将她叫到房中。


    温幼槐让人搬了圆杌过来,坐在塌前同母亲说话。


    赵氏年逾五十,鬓边已经发白,比其他大户人家里的夫人沧桑不少,却是因为她年轻时太过操劳。


    父亲性子刚直,在国子监多年仍是个小助学,每月的俸禄微薄,要靠这钱养她们姐妹五个并不容易,除此之外还要支撑起温府的门庭,母亲为此付出太多。


    赵氏缓缓开口:“你近来辛苦了,听闻你从你婆母手中接管了明照坊的铺子,想来并不容易吧?”


    “可别提了,”温幼槐在母亲跟前不由放松下来,“我一瞧账簿就想睡觉,也不知那账本子到底有什么仙力呢!”


    赵氏笑呵呵地拍拍她的手:“你还是那个样子!原先你们五个姐妹念书,就你读不进去,也是字写得整齐,否则早被那先生告到你父亲那里去了!”


    “还是母亲好......”温幼槐不禁低头抚摸赵氏的手。


    赵氏却好似沉溺在感伤的回忆中,双眸渐渐红了,“也是你大姐如今不在了,不若怎么能让你一人这么辛苦?”


    温幼槐听到这话便仰头去看母亲,却见母亲眼角已经含了泪。


    大姐温德昭已经离家多年了,当时她走的时候,温幼槐也才九岁,并不知道当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大姐和父母大吵一架,自此就再没回过家。


    “若说的狠心些,我只当她已经死了,否则总让我这么牵挂着,何时才能见到?我又还剩几年活头啊......”赵氏一时心痛极了,当下已经泪流满面。


    温幼槐忙道:“母亲如今好好的,说这些话又是做什么!”心里却也不由得发酸,一时想到日后要离开京城的打算,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赵氏渐渐止住泪水,又欣慰道:“如今看着你们姐妹相处和睦,又个个都过得好,我却也放心了。”


    温幼槐没有说话,牵着母亲的手轻轻抚摸。


    “......前些日子你二姐是不是问你借钱了?”赵氏喝一口茶,“那是你二姐夫不知在哪里找的关系,只说能疏通疏通,好帮他再往上提一提。”


    说起这事,温幼槐手上的动作一顿,也没避讳,道:“这钱我是断不会借她的,二姐夫如今才调到京城,也要先稳住眼下的位子才是,那么心急做什么?母亲也该劝劝二姐。”


    赵氏便没再说这事,只笑着说了句:“你说的也是。”


    顿了顿又道:“你这肚子也该争争气,我送去的药你可都喝了?”


    温幼槐不太想提这事,只道:“都喝了的......”


    随后二人又聊了些家常,温幼槐便说府上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前脚温幼槐刚走,后脚温止言就走进里间,探身问:“事情如何了?”


    赵氏瞥她一眼,颇有些不满:“你急什么?总是这么沉不住气!”


    “今日瞧她口风紧,等过些日子我再问问。”


    温止言顿时拉下脸,道:“我怎么能不急?永翰都说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母亲这样的态度可是让人心寒!”


    赵氏啪地一声把茶盏扔到地上,“我对你还不够尽心?你几个妹妹送来的银子我哪个少给你了?你哪来的脸说这些?”


    温止言当下没话了,站在跟前不出声。


    赵氏看她这副样子就心烦,拂了拂手道:“你下去吧,这事我会帮你想法子的。”


    温止言却没动,想着方才温幼槐的模样,心里只是烦闷,“如今宋翰之在吏部里头都暂代员外郎的职务了,她又管着魏氏当铺,问她借点钱她都不肯,简直一毛不拔!”


    “你闭嘴!”赵氏斥道,“你也知道如今你五妹妹身份不一样了,说话也该注意点!”


    温止言冷哼一声:“有什么可神气的?还不是抢来的婚事!没了这婚事她又算得了什么?”


    赵氏真心头疼,只叫身边的嬷嬷赶忙把门窗关上,瞧见外面没人听才放心下来,道:“日后这话不许再提了,倘或真叫你五妹妹知道了这事,我们便什么也没有了!”


    “听见没!”


    温止言不说话了,黑着一张脸走出了屋子,心里却想若是靠母亲的法子,恐怕真要错过这次机会了。


    思量一番,回了自己的院子。


    *


    次日晨起,温幼槐和宋翰之一起去了东院向父母问安。


    原今日中秋,吏部官员休沐,家人们应当一起过的。


    然宋翰之受人邀约,却不能坐太久。


    四人坐在花厅里喝了会儿茶,又用过吃食,魏氏便道:“你若是有事就去忙,用不着顾及这些规矩。”


    “儿子省得。”宋翰之放下茶盏,“眼下时辰还早,不急。”


    魏氏让周嬷嬷端上一只梅竹底纹汝窑瓷盘,笑道:“我特地在泰丰斋定的月饼,有云腿蜂蜜的,芝麻豆沙的,五仁花生的,都是旁人没有的样式,你们尝尝怎么样?”


    “泰丰斋的厨子原是在宫里做工的,手艺必定不能差了。”


    温幼槐等众人都拿过了,挑了一块松子玫瑰馅儿的,这个样式倒是瞧着新鲜。


    过了会儿,宋翰之叫来小厮备马,像是要走了,魏氏便道:“这些月饼各式的我都让人装了一份,毕竟是年节的日子,你该派人去给傅二爷府上送些......”


    宋翰之有些犹豫:“贸贸然送去怕是不好,再者傅大人府上不会缺这些。”


    魏氏皱了皱眉,认为自己这个儿子还是缺少历练:“缺不缺的是一回事,该送的还是要送。如今都当你是二爷手下的人,你再避嫌岂不显得做作?”


    “这不是避嫌的事,只是儿子觉得傅大人并不一定喜欢这样的行径。”


    宋翰之心里不是很舒服,其实原本他也在计划要不要去给傅大人送些薄礼,只是这话从母亲口中说出时,莫名让他的自尊心有些受挫。他不太想母亲插手他官场上的事。


    温幼槐在一旁看着,她约莫能猜到宋翰之的心思,便道:“总归我午后要去一趟明照坊,不若母亲将月饼交给我,我亲自去一趟傅大人府上。”


    魏氏瞥她一眼,松了口:“你怕是也进不去,只添了我的名帖派人送过去便罢。”


    温幼槐点点头,宋翰之不由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她低下头没看他。


    很快,宋翰之离开了,温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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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坐了会儿也回了西院。


    这会儿日光正好,温幼槐坐在外面抄书,就这么到了午后,回房换了件衣裳,吩咐红鸢寻个外院的小厮来。


    她坐在外间叮嘱小厮:“你可知道傅府在哪里?”


    小厮回:“小的已经听东院管事说过了,记在心里不敢忘。”


    温幼槐点点头,“那你再同我复述一次。”


    小厮看着老实,答起话来却口齿清晰:“出了永安大街一路往东走,过了南定桥看见一棵歪脖子树就往北拐,快走到府学胡同前的茶摊时就停......”


    温幼槐边喝茶盏边听他说话,心里觉得这小厮却是机灵,从前她怎么发现西院里头还有这人?


    这般想着,却听他继续道:“......就这么到了东榆胡同口,拐进大街,傅大人府上就到了。”


    这熟悉的地名让温幼槐一愣,怎么傅府也在东榆胡同?同她为其抄书的那位将军府上竟在一片地界,这当真是巧了。


    却没多想,那么大的地界总不能只有傅大人一家住吧?


    温幼槐放下茶盏,用帕子掖了掖唇角,问那小厮:“你叫什么名字?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厮长得清秀,白皮细眼,看上去倒有些文气,道:“回少夫人,我叫二牛,原在采办处打杂的,不曾在内院走动,您没见过我也是正常。”


    红鸢上前斟茶,笑道:“你师傅怎么给你起了个这么俗的名字?”又对着温幼槐说话,“这二牛是采办王管事的徒弟,自小没了家人,便跟着王管事进了府里。今儿我出去寻人,恰好常出门办事的小周家去了,王管事才派了他来。”


    温幼槐心道原是如此,思索片刻,看向那小厮道:“二牛这个名字却是随意,反而不符你这秀气的长相,不若我给你个名字——鸿安,你觉得可好?”


    小厮顿时冲着她叩头,红鸢忙拦住,噗嗤一笑:“你怎么把我们少夫人当成观世音菩萨了?哪见过这样拜主子的?”


    小厮却知道这一封名意味着什么,不顾红鸢的阻拦继续磕头,听到少夫人拦他他才停了下来。


    “你的命是你师父给的,改名字自然要问过他。”温幼槐摸着手上的玉镯,“今日的事你若是不出差错地办好了,如果你师父没什么意见,我便将你调到内院来做事,你可愿意?”


    “愿意!小的愿意。”鸿安连连回。


    “那便去吧。”


    鸿安得了这机遇自然十分珍惜,当下做事都谨慎几分,走前将东西和路线确认无疑后,才套了马车离府了。


    红鸢有些不解,问道:“您怎么好好地想起提拔人了?可是先前那小周不得用?”


    温幼槐看着窗外,风将槐树吹得微晃,“何府的事我还是后怕,身边有几个可用的人到底安心些。”


    “这事却也急不来,刚巧今日遇见了,便顺手办了。”温幼槐站起身,“王管事那里你还是要打个招呼,不若好端端地将人抢走了,人家心里也不舒服。”


    红鸢点点头:“主子放心,这对鸿安也是好事,我让人送鸡鸭绸布过去,没有不肯的。”


    日光逐渐浓烈,二人出了府,朝明照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