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作品:《珠胎

    数日后,气温逐渐转冷,屋内燃起了炭炉。


    温幼槐怔然坐在榻上,心里始终无法安宁。


    这段时间傅伯山没再提成亲一事,那匠人也没再来过,这种平静令她更加警惕,自那日后,她对傅伯山的认识更加深刻,也更加无法放松下来。


    可她做不到坐以待毙,她依然如以往一样,每日午后带着红鸢一起去歙云斋,某日她刻意留心发现,傅伯山的人手始终在暗处跟着,但她也发现一件事——他们不会跟着她进歙云斋。


    一连几日,温幼槐去歙云斋看字画,待到天色将暗时离开,每每这个时候,傅伯山会在门口等她,接她一起回去。


    马车上,他一路沉默,她也不会主动开口,二人像是冷战,像是趋于平淡。


    直到这一日,温幼槐在歙云斋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门外飘起碎雪,温幼槐解开斗篷,同李掌柜打了声招呼后,兀自往后院走去,这些日子她都坐在后厅看书。


    然而今日她刚走到厅堂口,就远远地瞧到里面一道身影,那人穿着一件湖绿色莲花暗纹缂丝褙子,干练挺拔,气质卓群,像是在品鉴桌上放着的笔墨,专注时让人生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那人已经抬头看到了她,英气的眉眼露出一丝疑惑:“你是……?”


    温幼槐走进去朝她微一屈身,道:“王夫人,我们中秋时曾见过的。”


    王璟讶然,仔细端详一眼,才想起她的身份,这不是宋府的那位少夫人吗?


    当下看她的眼神复杂了许多,但也只是一瞬间,笑道:“你也常来这里吗?”


    “我原先为斋里抄书,和李掌柜相熟,是以常来。”温幼槐答道。


    “哦?”王璟一挑眉,“没想到温夫人还有如此雅致……我倒是只来过几次,今儿却是赶巧遇到你了。”


    王璟出身武勋家族,嫁的又是赫赫有名的武安侯府,身上虽端的贵气,但性子却直接,邀请她道:“我正在瞧这幅字,你要不要一同来看看?”


    温幼槐自是不会拒绝的,上前一看,却发现那上头放着的正是自己写的那幅春江花月夜。


    王璟喃喃道:“先前第一眼瞧见这字的时候我便很喜欢,却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温夫人也别笑话,我自小练武,读的书不多,真叫我说那些文绉绉的话,我还说不出口呢。”


    温幼槐才知她挺拔的气质是从何而来,再看她的手,倒确实比一般女子的要粗糙许多。


    王璟又道:“不若温夫人给我讲讲这字到底好在哪儿?免得我为了这字来回到这歙云斋来,倒也不是舍不得买,只是觉得这字挂在这斋里,供客人观赏,反倒更有意义……”


    温幼槐听着这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她第一次见王夫人时,认为她有些高傲、不怎么好相处,但现在想来这些都是她的出身赋予她的,她只是站在那里,便自然地比别人优越许多。


    她很羡慕王夫人,喜欢一幅笔墨,宁愿让它留在更多人眼中,也不会想要独占。这样的想法是内心自由的人才会拥有的。


    “这字其实是我写的。”温幼槐低声解释,她无法隐瞒事实自吹自擂。


    王璟诧异地看她一眼,又往纸上看一眼,道:“你就是槐南居士?”


    温幼槐点了点头,虽然这印章不是她刻的,但那上面的槐南居士的确就是她。


    “我竟没想到是一位女子……不不不——”王璟十分震惊,“我该说句谢谢,你让这幅字更珍贵了。”


    温幼槐有些受宠若惊,原知道要买她笔墨的人是王夫人就已经十分惊喜,却没想到王夫人知道了这字是她写的反而更加喜欢,垂眸道:“王夫人言重了。”


    “一点儿也不。”王璟道:“是温夫人太谦虚了,有这样的才华,却从没听人提起过,看来我回去要好好宣扬一番,不能让你埋没了。”


    温幼槐觉得王夫人说话很有意思,笑道:“那就借您的光了。”


    “你还真不客气!”王夫人拿起卷轴,一笑,“我倒是也乐得帮你!”


    又道:“不过若是你能亲自去我府上,给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夫人们瞧瞧真本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改日吧,改日我专邀她们过来,到时定要叫上你!”


    温幼槐恩了一声,悄悄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天色将暗,两人聊得尽兴,一同从厅堂离开,行至门口时,温幼槐看到停在路边的马车,脚步一滞,道:“那我就先走了。”


    而后快步走上马车,薄薄一层雪上留下她仓促的脚印。


    王璟好奇地往马车处看了一眼,风拂起车帘,恰将车内那人的侧脸露出一瞬。


    马车在雪地里驶离,拐出街道后看不见了。


    王璟微微蹙眉,若是方才没看错的话,马车里那人正是傅二爷,温夫人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她上了马车,捧着手炉取暖,一旁的丫鬟倒上茶水,忍不住开了口:“奴婢听说宋大人已经前些日子被官兵带走,怎么这位少夫人瞧着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王璟冷冷瞥她一眼,她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出去罢,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王璟道。


    丫鬟不敢违抗,咬着唇出了马车。


    王璟摸着腕上的珊瑚串,想到那日中秋见到温夫人的情形,她原先觉得这人怯懦寡言,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今日相处之下才发现她腹有诗书,实则内心坚韧,并非庸碌之辈。


    这样的性子,怎么会和傅二爷搅和在一起?


    王璟眉头拧起,直觉这事不简单。


    *


    炭火噼啪一声,淹没在车内的寂静中。


    温幼槐仍对那日傅伯山的疯狂心有余悸,如今闭上眼,眼前依然是那日傅伯山可怖的样子。


    每每这个时候,温幼槐就越发警醒,她绝不能沉溺在他制造的宁静之中,这样的日子与温水煮青蛙无异。


    那日她本想用孩子要挟他,但结果显而易见,他不可能受她胁迫。然而经过这事,她也明白了傅伯山的意图——他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做出成亲的决定,约莫也是为了这个孩子,这孩子竟成了令她困住的源头,她崩溃之时几次想用药舍弃这孩子,但冷静后反应过来,这在傅伯山的严防死守下根本不可能实现。


    于是她又落入了绝境。


    直到今日她在歙云斋遇到了王夫人。


    温幼槐眼睫微微颤抖,安静的马车内,只有傅伯山倒茶时的汩汩水声。


    她余光扫到他将茶盏推到自己面前,但没伸手去碰,在她心里,两人就这样如往常僵持着最好。


    然而今日这份僵持却没延续下去,傅伯山倒完茶,缓缓开了口:“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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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和王夫人聊得如何?”


    温幼槐听到这话,立刻头皮发麻,脊背激起一阵冷意。


    他如何知道?


    ……她险些忘了,她方才和王夫人一起出的歙云斋。他应当只是碰巧看到了。


    “听闻王夫人很喜欢你的字,你和她倒是有缘。”傅伯山不以为意道。


    温幼槐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又提了起来,当下汗毛直立,他如何知晓她们的对话?!


    她在厅堂时分明有观察过四周,除了她和王夫人,外面并没其他人在,傅伯山是怎么知道的?


    温幼槐一瞬间凉到了心底,她早该知道,傅伯山手眼通天,自己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但她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温幼槐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很喜欢。”


    温幼槐捏着手心,尽量维持着平静的声线。


    傅伯山没再说什么,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一副淡漠的模样。


    温幼槐额间冒了汗,后背却是冰凉的,她脑中无法停下思索——傅伯山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在警告她。


    可他怎么知道她想借这个机会逃离?那日之后,她一直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情绪。


    温幼槐苦恼地皱眉,无论如何,她都要小心行事了。


    明月初升,二人回到了宅院。


    傅伯山并没跟着她进卧房,依旧和平常一样去了书房,透过窗户,温幼槐看到书房的灯亮起,朝红鸢打了个手势,随后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床帐。


    “你最近可见过鸿安?”温幼槐用气声问道。


    红鸢摇摇头:“自从那日被带到这里之后就再没见过了……”她神色紧张,抓住温幼槐的手,“主子莫非是要……”


    温幼槐眨了眨眼,低声道:“不急,这事要慢慢筹谋。”


    红鸢压下心底的激动,“一切听主子安排。”


    温幼槐拍了拍她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红鸢便出了床帐。


    夜间,温幼槐在床上思索良久,她做事一向谨慎,如若没有完全的把握,她不会轻举妄动。


    计划在脑中有了雏形,温幼槐又翻来覆去设想多种可能,才闭上眼睡去。


    次日温幼槐特地起得早了些,扒在门沿上悄悄踮脚往外看,却许久不见书房内有动静。


    稳妥起见,她先回了房内,然而一直等到午后,她准备去歙云斋的时候,也没瞧见傅伯山离开。


    温幼槐心里不由纳闷,莫非这几日他一直都在书房内,没去部衙?


    她觉得这事有些怪异,但对她计划的影响却不大,于是没再深究,仍旧一如既往地去了歙云斋,只是在离开之前悄悄将书架上的佛经揣到了怀中。


    去到歙云斋后,温幼槐同王夫人赏画闲坐,到时辰后坐上傅伯山的马车回去。


    如此一连数日,书架上缺少的佛经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温幼槐才大胆地开始实施计划的下一步。


    这日,北风凛冽,温幼槐揣着佛经到了歙云斋。


    走过长廊到达后院的路上,却瞧见一位生面孔,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妙,但试探地问了几句后,确认他的确是新来的伙计,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再往里走,王夫人就坐在堂前的竹子树下,捧着本诗词在看,正是她推荐的玉台新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