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许生死

作品:《错惹疯批后被他囚了

    花厅之中,顾晏安然落座主位。


    指骨捏着一盏冷茶,那茶盏边沿并无艳色口脂,只有一抹淡淡水痕,似花如瓣,引人入醉。


    他垂眸看了会,眸色渐深,袖袍一撩,那盏茶便被送入唇边。


    刚送走关边月,踏进花厅的崔黛归瞧见这一幕,脚步一顿。


    “怎么了?”


    那人随手放下茶盏,面色自然,只有唇角稍稍濡湿。


    “......”


    他一派清然,雪衣坐在轩敞花厅之中,望过来的眼眸朗如清月入怀。


    崔黛归顿觉是自己心思不纯,所以看什么都不纯了。


    她默默将那提醒的话咽了回去,从一旁另取了个未用过的茶盏。


    正要倒茶,眸光中蓦地伸手一只手,将将擦着她的手背,落在那青釉执壶上。


    只一触即逝,那人微凉的指尖却在手背处烫出滚烫热意,崔黛归心中一颤。


    愣愣缩回时,却见眼前新盏已注入青碧色茶汤。


    “喜婆婆的香引子,童叁已去买了。”


    顾晏如在自家府上,语气随意,“饿了,可有吃食?”


    “顾大人还未说,这是何意?”


    崔黛归往院墙上那一排排闪着寒光的箭上瞥过,“还有先前那三人,都是来杀我的么?”


    “蛮蛮聪慧,无人能及。”


    “......”


    若非他语气淡然,崔黛归当真要以为他是在阴阳怪气挖苦人了。


    “是因为义成公主这个身份吗?”


    崔黛归坦言,“那日黄德忠曾有言,要我找你再画一副画,便是早知我会命不久矣?”


    顾晏起初垂眸听着,直到那句‘命不久矣’,他眼睫微颤一下,旋即抬起。


    “......不会的。”


    三个字叫他哑声吐出,似唇齿轻缠滚过一遍,崔黛归几乎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一时无言,想起的却是前世昭阳殿中,被陈仲实背进来的那具尸体。


    “谁都会死的。”


    她语气有些迟疑,又带了探究,“若顾大人有那一日,会是怎样死、因何死?”


    顾晏不意她有此问。


    倒是垂眸认真想了下,再抬起时,目光如春水含笑,潋滟覆在崔黛归那双紧张望过来的杏眸里。


    他眉眼舒展,坐的也不甚正经,背脊一松斜斜倚靠在椅子上,却无端显出风流矜贵来。


    “这个简单,”


    声线惯常的疏慵散漫,在这春日花厅之中却仿佛染上几分绮靡,“若我死了,那自然是不想活了。”


    崔黛归一怔。


    却听那如丝竹悦耳的声音再次拂过,仿佛在心尖上轻挠了一下,令她泛起浑身不自在的莫名战栗——


    “可如今,倒觉春风柔,淡茶香,日光底下世间万物,也有清欢。”


    他疏懒说着,伸手取过崔黛归面前茶盏,袍袖轻垂间,给那旧盏换了新茶。


    徐徐倒尽,茶盏推来。


    那人清欢两字吐出的瞬间,睫羽缓抬,目光如轻云歇在崔黛归发间,“蛮蛮这儿,风好,茶香,引人生贪,引人生羡啊。”


    话音也如云飘散,散却那人轻描淡写间刻意撇去的,带着血光的浓浓自弃。


    崔黛归垂下眸子。


    眼前茶盏中碧汤微漾,久不停歇。


    她只觉一瞬之间,自己的心也如这茶汤漾漾不止。


    前世那个疑团竟轻而易举这样解开。


    那个不可一世搅尽风云的人,死在城外荒山,原是这样荒诞的理由。


    她心中踌躇一瞬,终是随了心意不要命地提起从前。


    那埋进漫天黄沙,不可言说的过往。


    “若当年,无那一旨矫诏......”


    崔黛归喉间发涩,侧过头去,虚虚凝着脚下那块青砖,“顾南望,你当知晓,若无我父亲,总有旁人,那诏书......必得落到你顾氏头上。”


    这话间的残忍和自私,叫她觉着陌生。


    陌生到纵上一世百般巧言利用李慎时,也不曾有过。


    可刻意不去看他,身旁那人的存在感反而更甚。


    崔黛归只觉自己要被那道落在身上的灼灼视线烫成灰烬。


    她咬紧了唇,沉默地等着那人发怒。


    沉默着不肯在这当口收回这话。


    “蛮蛮。”


    耳旁一声抑着暗如沉夜的低哑轻唤,崔黛归只觉身上那目光终于移开,稍稍松一口气。


    眼前却现出一片雪白衣角。


    下一瞬,脸颊覆上一只微凉的手。


    指尖轻搭,捧起轻轻一抬,顾晏清绝而略带倦意的面容在眼前放大。


    他眉目如画,俯身停在崔黛归脚边,往上望进她的眼中,“再喊一声,可好?”


    “......?”


    崔黛归怔愣一瞬,猛地反应过来。


    “顾......南望?”


    迟疑的轻声过后,就见眼前人眼眸一暗,手上似乎停住一息。


    下一瞬,如玉山般倾颓而来,抱住她沉沉陷入椅中。


    他的手抵在她的背上,隔开了那冷硬的木质椅靠,崔黛归只觉自己陷入一个紧密而又滚烫的怀抱。


    微风为之一滞,胸腔间是剧烈的心跳声。


    声势浩大,响彻整个午后静谧的花厅。


    不知是谁的。


    “你...你可有听到我的话?”崔黛归僵着身子,犹不死心,“我父亲......”


    “放心。”


    耳畔的声音带着浓浓眷念,崔黛归只觉自己颈间一阵痒意,似被家中那只毛茸茸的猫儿盘旋窝上。


    她轻轻侧过头,便瞥见一头青丝被白玉冠簪住,正深深埋进她的脖颈。


    “你会救他的。”


    脖颈间那炙热的气息又起,执拗地重复那一句,“你会救他的。”


    崔黛归猛然明白这话中之意——


    是她救崔溢,不是他不杀崔溢。


    她心中一时竟不知喜悲。


    压下这瞬间骤起的复杂心思,正要追问,怀中蓦地一轻。


    伴着一声“冒犯”,那人已起身松开她。


    他站在她面前,面容平静,声若清泉,“昨日青云观,刺客的刀逼近你的那一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若你死了,也挺好。”


    “你死了,这世间天上地下,从此与我们再无干系。”


    顾晏垂眸,手中那伤竟激起些许愉悦,“黄泉一途,你我携手,该当是何等美事。”


    “可你活了,陆徽之挡开了那刀,我便又觉,还是人间好。”


    “人间几十载,今已过半。余下时日,看一看你笑、你闹,你吃豆花儿喝香引子,穿颜色好的衣裳戴灵巧的首饰......等一切尽了,再赴黄泉,未尝不好。”


    “世间千万人,唯你——”


    他抬眸,眸光温柔缱绻,“知我晦暗,许我春朝。”


    “便忘掉他,瞧一瞧我,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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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轻而低,落在花厅之中,有如尘埃消散。


    崔黛归几乎浑身都僵住。


    只有那颗心猛跃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身上分明春光如许,崔黛归却觉薄薄春光只是个虚影,照不到他身上去。


    这般疯狂的想法,却如此平静道出。


    温柔底下,更觉冷寒一片。


    崔黛归分不清心中是惊多,惧多,还是庆幸多。


    两世以来,她从未想过会有如此时刻。


    这样一个人,如此简单利落地将自己剖尽,将一地血肉腑脏摊开在她面前。


    便如他的话,诚恳却隐有千钧之力压在她身上,叫她不知如何应答。


    甚至令她觉得,只要轻飘飘应一声“好”,便能从他这里得到世间万物。


    她面上隐约浮现苍白,被一根线朝两边反复拉扯。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陆徽之。


    眼前这人何等聪慧,又何等狡猾。


    崔溢也好,关边月也罢,都是他绊住她的绳索。


    绳索不断,她便不会彻底撇开他。


    “不是想问外头那些羽林卫么。”


    顾晏淡淡转身,仿佛方才那些话不曾出现过,“自月前为桑蚕礼入宫那一刻,便有人等着杀义成公主了。”


    “朝中主战一派,若不杀你父亲,便要杀你——”


    电光火石之间,崔黛归猛然截住话头,声音涩然,“和亲......义成公主接到的下一道圣旨,便是和亲对不对!”


    “他要求和、他要割地求和!”


    崔黛归只觉浑身血冷,“西沙得来不易,百姓苦熬多年,他竟要拱手让出!”


    “羽林卫......”她不敢置信望向顾晏,“你带羽林卫守住侯府,便是要护我性命,好全须全尾地去和亲?”


    “你不要西沙城了么?!”


    急声落地,惊起她胸腔起伏一阵,顾晏却低声笑了。


    “蛮蛮,这种时候,你心中所顾,竟是西沙一城么?”


    他的笑声低哑而又愉悦,有如珠玉自艳丽丝绸上划过,“西沙早弃顾氏,西沙城不是从前的西沙城。你不必替我愤慨,我此生想要的,只有你。”


    “......”


    崔黛归满腔的怒意,便在这一句温声细语中陡然浇灭。


    她不敢说那愤慨或许来自西沙昔日遭遇,或许来自同为边关而来的自己,或许......


    她抬眸望向眼前长身玉立,玉冠雪袍,淡淡笑着的郎君。


    小心敛去自己眸中那掩在愤意之下,微末的不想叫人知晓的隐约怜色。


    “你既如此说,那和亲一事当有所筹谋,说罢。”


    转而近乎摆烂地主动将自己放在他面前,当成一块可口的肉,“要我如何做。”


    顾晏瞧着,却觉眼前的姑娘如一朵带露朝花,明艳美丽,终于放心开在他的园中。


    “你如今,已能对我托付性命......”


    他倾身过来,雪衣覆上崔黛归垂落椅边的裙摆,他的眼眸中尽是眼前这朵娇艳的花。


    “愿意全然信我了?”


    虽是问句,声音中却抑不住的愉悦,轻易便能叫人听出他的断定。


    崔黛归遽然一惊。


    下一瞬,却听他自喉间溢出,犹带颤意的那句,“既是生死相许,那便——”


    “别想再逃。”


    “——!”


    崔黛归倏地抓紧椅背,胸腔之中那颗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