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云雾散

作品:《错惹疯批后被他囚了

    天幕低垂,大雨如注。


    崔黛归一身白衣,撑伞站在崔府对面的大街上。


    崔溢的葬礼办得简陋,来吊唁的更是寥寥几家。


    可遗体却千里迢迢运往了老家安葬,并未入京郊的崔氏族陵。


    崔黛归望着雨中那烫金的安陆侯府牌匾,想起幼时第一次被崔溢领回家时的样子。


    天寒地冻,归家的小姑娘怯弱不敢进,是父亲叹了一口气抱着从大门一步一步堂堂正正走进去的。


    她听到父亲对着满地的仆从说:“这是二姑娘,你们要像侍奉我一样侍奉二姑娘。”


    那一日,第一次跨进侯府的门槛。


    今日,站在侯府门前,父亲不在,她也不能是侯府的二姑娘了。


    “先生,今日大雨,容易打湿书册,咱们改日再去罢!”


    角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少年钻了出来,抬手挡在门扇上。


    是崔涣。


    他瘦了一圈,显得个头高了些,穿一身白,还在为父亲服丧。


    侯府如今境况,只怕府中连个理事的人都没有。


    “书山有路勤为径,翰墨肆尚且在道路平坦的东市,往来有马车安坐,仆从环侍,小公子安能改日?”


    又一道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有些模糊,但崔黛归还是听到了翰墨肆三个字。


    她微微一怔,就见那角门中走出一个中年模样的文士,约莫三十来岁,个头颇高,表情严肃,一看就是学堂上那种严厉的先生。


    可崔涣哪来的先生?又怎会这么巧,这样的大雨天还要去翰墨肆呢?


    那可是顾晏的地盘。


    心中想着,她悄悄跟了上去。


    好在雨中马车也走得慢,等到翰墨肆的时候,崔涣他们还没走。


    她坐在翰墨肆对面的酒楼大堂中,将幕篱拨开一条缝,便瞧见陈仲实耷着眉眼,神色不耐地等着那人挑书。


    这模样放别人是懒怠,放他身上却是十分不寻常。


    几乎是第一眼,她便断定,此人同陈仲实关系匪浅。


    心中也不由放下心来。


    总归同陈仲实交好的人,不会害崔涣。


    这没来头的念头涌上时,崔黛归端茶的手一滞。


    从何时起,陈仲实竟在她心中是可靠的友人了?


    是因着,他同那个人的关系么......


    念头一起,崔黛归心中某处像被针扎了一下,然而疼才起,又陡然消散。


    她有一瞬的茫然。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盏茶上。


    方才店小二倒上时还是热的,放了这许久,早就冷了。


    门外雨幕低垂,漫天水汽氤氲,将天地和岁月都晕得模糊。


    从前刚去端礼殿读书,被顾晏叫到琳琅馆罚画的日子,依稀如昨。


    那时,她满心偷出他身上的信件,沏一盏茶只为泼湿他的衣裳。


    因而目光只留心在他衣袖之间。


    可他却留了意。


    他说,沏茶无需太满。


    他说......


    “在我家乡,只有上坟才用这种。”


    崔黛归滞了一息,缓缓伸手,提起那盏茶,往桌上横洒过。


    一道水线在桌面漫开,顺着边缘滴落在地上。


    大雨天堂中空荡,店小二倚在柜台守着这唯一的客人。


    此刻忙上前问:“姑娘,可是茶水不合意?”


    崔黛归摇了摇头,店小二便狐疑着退了回去。


    只是才坐下来,便见那客人又倒了一盏茶。


    抬起手,似乎又要泼下去时,店小二脑中灵光一闪。


    这、这不是祭典死人的吗?


    别啊!


    “姑娘!”他喊一声,便见那姑娘手中停下,望了过来。


    他谄笑着凑过去,“这茶您若不喜欢,小的另换一壶来?可别洒了啊,这大雨的日子,打湿了衣裳可不是难受?”


    崔黛归明白过来。


    她心中叹一声,放下茶盏。


    第一盏敬了父亲,第二盏......终归是没有洒下。


    “一时失察,莫怪。”她丢下银钱,起身出去。


    店小二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当我瞎呢,哪是失察啊......”


    崔黛归穿过雨幕,走进翰墨轩时,陈仲实正埋在书堆里不停翻着。


    听到声音,看到一个全身被幕篱遮挡住的姑娘走进来时,他合上手中书册,捏了把扇子渡步过来。


    “姑娘挑些什么?新出的《月下窗话》可要瞧瞧?”


    崔黛归不由失笑,“贵店是生意萧索?上元夜便说是新出的,这过了半年,还算新出?”


    她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便见陈仲实手中摇扇一顿。


    “姑娘是......”他迟疑着,“二姑娘?”


    崔黛归轻轻点了头,便见陈仲实手中扇子一丢,拍掌道:“天无绝人之路!”


    说完,不由分说拉了崔黛归往后院去。


    他神色太过激动,便是隔了一层白纱,崔黛归也能感受到。


    莫名之余,心中鬼使神差升起一股怦怦的期待。


    会不会...会不会是顾晏还留有什么话?


    她几乎手脚都僵住,站在廊下,愣愣看着陈仲实进进出出,手中的信件越积越多,地上堆起的盒子也越来越多。


    她很想去拦住他,开口问上一句,可又害怕。


    害怕那期许落空。


    终于,陈仲实像是搜罗完了最后一件物品。


    托着那盒子朝崔黛归面前走来。


    “崔姑娘,这是顾晏给你的。”


    崔黛归心中忽如擂鼓跳跃,不自觉屏了气,抬手去打开。


    箱子没锁,搭扣轻轻一推,发出啪的轻响。


    盖子掀开,里面竟是一只通体墨玉雕琢的玄雁,雁身光华擢曜,雁眼嵌以红宝,浑然一体别无他饰,除了左腿处系的那根红带——


    “等和亲回来,我也有东西回赠于你。”


    那日,顾晏说的东西,便是这个?


    崔黛归有些不确定了。


    “他没有留下什么话?”她的目光落在陈仲实手中的那沓信上。


    陈仲实一见便知,这姑娘只怕早忘了当年救过的那只雁。


    若不是那只雁,顾晏多半都死在了边地小镇的大雪中。


    他伸手,正要拿出那雁雕来解释。


    “是我杀了他。”


    崔黛归忽然出声,吓得陈仲实手一抖,那雁雕差点摔到地上。


    他眼睛都瞪大了,这一句话在心头转过一圈,转眼明白过来。


    这两人的恩怨,当真是一团乱麻。


    却也闭紧了嘴巴。


    只庆幸方才没有嘴快,这两人闹至这般地步,合该顾晏亲口来说。


    “敢问崔姑娘是如何杀的他?又因何杀他?”


    崔黛归垂下眼眸,手指在掌心掐出深深印记,淡漠着将那日情形三言两语讲过。


    陈仲实听得目瞪口呆,末了,眼中却起了隐晦笑意。


    只是笑意才起,又忍住,手中抽出一封信来,递给崔黛归。


    “正好,这些是从前顾晏写的,你瞧瞧?”


    崔黛归诧异于他听到自己杀了顾晏的淡然模样,浑然不似友人该有的反应。


    接过信来,展开一看,喉咙便像被什么堵住,干涩发紧,嘴唇张合几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一封去往边关的信。


    顾晏在信中说,要在穷巷找一个叫关芸娘的女子,将随信附带的东西拿去她墓前焚烧。


    “每年年节或者寒食、清明,顾晏都会亲手叠一些纸扎衣物等,送去边地,也不知是给谁的。”


    陈仲实盯着崔黛归的脸,瞧见她面上怔然,心中大定,说道:“今年清明时,他却专程叫人去寻关氏,要给她烧纸钱衣物。”


    说着,他又抽出一封信来,“这是去往会稽的,他请了从前旧友前来教导崔涣,想必人你方才已然见到。”


    崔黛归木然地点了点头。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她的声音空荡荡的,仔细听来有一丝涩意,“我说我杀了他,你不想替他报仇吗?”


    “那你来做什么呢?”陈仲实放下雁雕,“崔姑娘想要死在陈某人手下吗?”


    他笑了声,“要报仇,也得他顾晏自己去,关陈某何事!”


    崔黛归沉默下来。


    神思才从那信中透露出的真切情谊中回过神来,并未听出陈仲实话中的漏洞。


    她也不知自己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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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什么的。


    或许只是碰了巧跟在崔涣后头才来了翰墨肆,也或许......她本就要往这儿来。


    “我有一事相求。”


    她想着,要带回顾晏的尸首,陈仲实没理由会拒绝。


    可陈仲实像是猜道她要说什么,在她开口前便为难道:“往北一途,杳远而祸乱多,近来更频传蛮夷斗殴杀人,在下怕得紧,可去不得,亦没有人手可供崔姑娘驱使......”


    他微眯起眼,语气多了几分探究,“容在下多嘴一句,崔姑娘如今好不容易得来自由身,天地宽广,为何不择一人,选一地,安安心心过快活日子呢?”


    “......”


    一阵沉默,崔黛归深深福礼,“翰墨肆先前经营玉面,我知陈先生有些手段。眼下我欲往西北去,带回他的尸体,望陈先生代办一份过所,举荐护卫,条件尽管开,凡我所有,皆能奉上。”


    她说完,又郑重一拜。


    抬起头时,却见陈忠实满面笑容看着自己。


    “崔姑娘既意已决,在下这里倒有个消息,许要叫崔姑娘失望——”


    他顿了顿,低声道:“顾晏他还活着。”


    崔黛归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等真正听明白时,这短短几个字便如一记重锤,砸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凝固般,她呆立在原地,面上只是有些僵住,袖中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直到完全消化这个消息,她才嚅嗫着,想要开口求证这话的真假。


    可话到嘴边只剩忐忑,只有一颗心在胸腔中剧烈跳动。


    “顾舍人称病多日不上朝,朝中早有非议,只是顾侍中捂得紧,这才蒙混着。”


    她神色中失而复得又难以置信的喜悦陈仲实瞧得分明,他唏嘘一声,“只是,派去北边的人前两日传回话来——顾晏那厮倒戈,投向了蛮夷,如今已是人人喊打的叛国逆贼了。”


    “想必不出三日消息便能传回上京,届时他叛国通敌,朝野之中想杀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崔姑娘虽前回失手,却也不必太过担忧......他定然是活不成的!”


    “不!”崔黛归猛然打断他,“他不是逆贼!”


    这回陈仲实倒有些诧异,“崔姑娘何以断定?”


    崔黛归一滞。


    想起他或许不知顾晏的身份,只摇头道:“谁都可以是通敌的逆贼,唯独他,断无可能!”


    陈仲实便笑道:“好!”


    “实不相瞒,我已派人找过他,也打算动身前往北地救他出来。可即便去了,只怕也带不回他。”


    陈仲实沉声道:“依他之才能,想要从蛮夷手中脱身并非难事,迟迟不曾离开,我原以为他是有别的计划,直到今日见到崔姑娘才明白。”


    “他不是有计划,他分明是无所谓。生也好死也好,蛮夷或是大夏,于他而言,未有不同。”


    陈仲实早知顾晏并非顾侍中养在会稽的二公子,更知顾晏多年来的筹谋便是拉皇帝下位,除此之外,再无他念。


    如今一切都照他的意图有条不紊进行着,若是亲眼见到崔黛归死在面前,他在这世上更是再无牵挂。


    “崔姑娘,唯有你去,他才能活。”


    陈仲实从袖中抽出一张盖了多地官印的过所,沉声道:“过所早有备好,护卫明日一早会在城外等着,请崔姑娘速速去往西北,救他回来!”


    崔黛归接过,沉声道谢。


    陈仲实却挥手:“待见到他时,自有惊喜等着姑娘。”


    见崔黛归面有疑惑,他径直赶起了人,“时间紧迫,还请崔姑娘尽快收拾妥当,明日一早好上路。”


    等目送了崔黛归离开,还未收拾好廊下堆起的物件时,莱娘来了。


    她神色紧张,一见了陈忠实便道:“崔溢失踪了!”


    陈仲实闻言一惊,“不是好好关在城外庄子里?何时失踪的?快去寻!”


    江莱娘摇头,“他半夜砸晕了我,今早醒来时便不见了人,已派人去寻了!只是......”


    “不必担忧!你的过所我方才已给了别人,自有她替你出京去寻顾晏,当务之急,你要尽快寻到崔溢!”


    他说着神色一紧,赶忙跑出去。


    却见大街上,已然没了崔黛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