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赵家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用赵子路的话说，他们家是从商的，认识不少人，当然也包括一些管理者。


    当天夜晚，一辆武装严密的车开进了赵家的山头。


    彼时李珉正在教用最后一次召请机会喊来的白起用现代的工具泡澡，结果刚放完水让白起躺进浴缸，还没说清那些瓶瓶罐罐都是什么用，他就被赵子路给拖下了楼。


    赵家的会客厅里，状态还不是很好的赵老爷子撑着精神坐在主人的位置上，程雅站在他身后。他左手边的位置是空的，右手边坐着装备齐全防护严密的一男一女，二人均神色冷肃，态度紧绷，一言未发。


    李珉下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听到他到来的动静，会客厅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赵老爷子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而两名来者望来的目光中，则不约而同都带上了些审视——


    深色的T恤，略长的短发，看起来一股没什么精神头的懒散劲儿……说要跟他们谈合作的，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半大孩子？学生？


    赵老爷子开口介绍道：“这位就是小李先生。”


    不等李珉说话，二人之中的男人便已经率先开口：


    “就是你有治疗那种传染病的特效药？”


    听清他的话，李珉脚下几不可察地一顿，心中微哂。


    空间系的异能者，有土偏方的奇人方士，现在又多了个拥有神奇特效药的神秘人……他这是得有多少个名头啊。


    但他其实只是一个被天赋系统催着做菜、望乘客成厨子的悲催准男大！


    “是，我有。”


    在赵爷爷左手边的空位落座，李珉掀起眼帘，和对面的人对视，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隐含的压迫，不紧不慢地道：“但能有多少，给予你们多少，取决与接下来我们的交流。”


    “哦对了，”他端起赵子路递来的水杯，没喝，只捧在手里转着把玩，语气轻散，“我之所以不藏着掖着，敢这样直接和你们交流，把我的秘密暴露在你们面前，自然是有我自己的倚仗的。所以我不怕威胁，也不怕其他手段。”


    “既然你们已经到了这里，那我就当做你们有参与到合作中来的意向了，接下来——希望合作一切顺利，我们能顺利地帮助到更多的人。你们肯定也这样想，对吧？”


    李珉放下水杯，即便在进行“丑话”环节，他语气也始终不见较大的起伏。


    “那是肯定的，小李先生说得对！”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赵爷爷立刻开口，并随手一招，他身后的程雅便送上文件夹。


    “就算不知道这混乱会持续多久，以后这东西还能有多大作用，但该有的都会有，是我们的诚意——”他呵呵着，“小李先生，这是依据我们商讨内容拟定的合同，完善了相关的条陈的终版。您可以确认一下。”


    李珉心中微讶，没想到赵家和程雅还弄出了这一茬，从善如流接了下来。


    赵爷爷更高兴了：“你们不知道，要不是小李先生开口，我是真想不起来联络你们。”


    说着，他看向旁边坐着的一男一女，“要不是小李先生，现在的我可能就已经不是我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呐……还好，小先生答应这些天都会在我们这里，能让我们报报恩。所以这些天他的生活，全都归我们照料了。”


    开口询问李珉的那个男人脸色微微一变。


    他怎么会看不懂听不懂赵家这一连串操作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在警告他们——不管是为了什么，基于什么理由，都不准对这个被他们奉为救命恩人的小先生出手。


    这些天他吃在这里，住在这里，安全自然也归他们管。


    要搁平日里倒也不算什么，但现在这种时候，外边早就一团糟了，以往能用来压人的权，威慑力大不如前。


    所以，一旦他们做出对这位不利的决定，赵家必定会和他们站到对立面。


    好啊，真是好，连区区一个生意人家，无非是在本地有点钱和小势力，平时都是千方百计讨好他们的，这会儿眼见世道刚开始有点乱，就敢这么和他们叫板了？


    男人神色变幻，心下不愉，刚想发作，却被旁边的女人一把按住了手腕。


    女人看着李珉，神情认真：“我们是来合作的，不是来结仇的。如果你真的有特效药，我们只会把你供起来，不可能会伤害你。所以不需要有额外的顾虑，大可以对我们放心。”


    李珉笑了笑，没有接这话，垂下眼翻看起程雅递过来的合同文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在哪里都适用，何况只是一个副本世界。


    在这种时候，一个拥有“特效药”的人，无异于是他们控制局面的大好工具。


    而退一万步，哪怕不是为了控制局面，是为了“大义”，他也有理由相信，会有人想要不计代价地控制他。


    但，匹夫虽是想用手中的美玉帮助更多人不假，却也不想因此而失去自己。


    他之所以敢在知道这一切的前提下还这样大张旗鼓，完全是因为他有信心——


    他对管理者有信心，相信对方都是聪明人，在知道那些“药”是怎么做的之后，会衡量得失，斟酌到底是控制他逼迫他来得有效，还是让他心甘情愿参与合作更有效。


    而且，他还有白起。


    旁的不说，要是真遇到危险了，他再怎么说也能逃掉，然后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苟过这十五天。


    总结来说一句话：有底气。


    而且提出让对方加入合作，他的出发点是绝对的好意，没有半分愧疚不自在。


    所以即便对方压迫感很足，李珉也在这儿待得心安理得，待得泰然自若。


    他不搭话，场中一时竟再无声息，只有翻阅纸张的沙沙声默默响起。


    片刻过后，女人再度开口：“小李先生，能不能先让我们验验药？”


    称呼改了，语气改了，态度改了。


    取舍之后的选择一目了然。


    李珉掀起眼帘，笑：“当然可以，想怎么验？”


    “我们带了几名感染者，感染程度不同。”女人道，“如果您提供的特效药只针对最新的感染者、或某个范围内的感染者，感染时间超过一定程度之后就不能再被治疗，那么我会让感染者在我身上制造伤口。”


    赵子路听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凑去跟程雅咬耳朵。


    “她就不怕万一大佬的道具治不好她吗？”


    程雅摇头，无声叹息：“那我们家就会知道，这‘药’并不是百分百有治疗效果、和他之间会生出嫌隙。他们也可以以欺世盗名的大帽子来直接把他抓走了。要是有用，那她把自己放到‘实验者’的份上，也更能显示他们的诚意。”


    “我擦，这么狠？”赵子路瞠目结舌，“太疯了……这不是拿命赌吗？”


    程雅感慨中带了一丝敬佩：“所以，她才是这次官方来的代表者，主导者。”


    女人对他们的交头接耳没有丝毫察觉，只直视着李珉的眼睛，目光平静：“小李先生，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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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可以啊。”李珉轻松应下。


    说着，他拧开笔帽，在赵家的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却又突地一停顿，声音卡壳般“呃”了一声，看向对面的女人：


    “对了……有一点没跟你们说，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女人凝目：“什么？”


    “药有副作用？还是会复发？”男人不悦，“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说？这都是会降低交易价格的！”


    “那倒不是。”


    “就是，嗯……”李珉摸摸鼻子，视线偏移，“那药吧……”


    “味道不太好。”


    -


    秦国，咸阳宫。


    浑身带着潮湿水汽，隐隐还散发着阵阵清香的白起突兀出现在大殿上时，周围顿起一片哗然，转瞬后，又变成彻底的静默。


    他竟然真的能原地消失，又原地出现！


    他为何这副模样？


    他……


    无声的震惊和讨论充斥在每一个人心中，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白起神情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他收到召集提示时就在这里——换言之，从这里出发的，那当然也会回到这里。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那个倒数的声音来得太突然而已。


    以至于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在最后一个数字来临时，只顾得上抓起李君所说的“浴衣”裹上，然后拿起自己的衣服和甲胄。


    所以他现在……


    “见过大王。”白起一步跨出，朝着大殿主位的方向恭敬行礼，顺便扫了一下自己。


    嗯，很不得体。


    脸还被那水汽熏起得热乎呢。


    白起心中默默望天。


    他原还以为李君叫他是要去打架，所以穿了全身的行头，而且因为当时已经将那些坚硬得非比寻常的羊、锋利异常的刀进献给了大王，得了大王赏赐的新甲，所以这一次，他比下午去的那趟都还要全副武装，就等着大展身手，为李君收获更多的“食材”。


    但万万没想到，李君这次把他叫过去是让他“泡澡”的……


    还是那些东西太陌生了，浪费了不少辰光，下次要快些，至少保证回来面见大王时要着装得体。


    白起心中反思着。


    因为没听到来自他们大王的命令，所以始终没有结束这一礼。


    半晌后，前方传来一声没压着的笑。


    “你且抬头。”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起依言照做。


    主位上，身穿玄袍的现任秦国国君正用一种略带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年轻的国君似乎还摸了摸下巴，把这位今天满口胡言、口口声声见到神迹，而后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的臣子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蓦地，他又笑了起来。


    “仙神召你，不是说要猎杀怪物么，怎会如此着装？”他奇道，“若以怪物数量论功劳，君此行，莫不是一功未建？”


    白起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但这么个场合，那么多官吏同僚在，被主君这么一问，他忽然就不太自在起来，有种得了远超常人的天赐良机、却只顾躲懒享受而不是建功立业的微妙羞愧感。


    但问题是，这一次李君没安排猎杀怪物的任务啊。


    不过白起也没犹豫，稍忖后就决定把这机缘的前因后果再详细地交代一遍。


    见他这架势，时年三十来岁的秦昭襄王嬴稷笑容真切了几分，抬手对他一压，转而对其余人道：


    “寡人要与白起夜谈，诸位散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