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狗窝冻爪

作品:《小狗被虐文大佬盯上后

    陆宜铭卧室里本来有个小渔的狗窝,说是狗窝,其实是一张小床,有床头床尾,也有小小的四件套。


    只是小狗去世以后,庄锦十分迅速地撤掉了庄园中有关小渔的一切,免得他家少爷触物生情。


    所以当池渔主动找他说要把狗窝给搬回陆宜铭卧室的时候,庄锦很是讶异。


    当他发现池渔的要求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少爷下达的命令之后,他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难道他家少爷,要跟别人共睡一个屋了?!


    陆宜铭从出生起就没跟别人睡过一间房,就连父母都没有,说是防止出现分离焦虑。


    这么多年来,唯一被允许在他房间过夜的,只有小渔一条小狗,其他人再怎么费尽心思,都没能成功。


    而如今,一个刚来庄园的年轻先生,居然要跟少爷一同过夜了?


    庄锦带着好奇,跟池渔一起把小床再次搬回陆宜铭卧室。


    还没等他问为什么要搬床呢,他就看见池渔直接往小床上一躺。


    安详得宛如走了。


    庄锦:?


    这狗窝对小渔来说有些小,他只能蜷着,没法伸展开手脚。


    但毕竟是他睡惯了的地方,他也不嫌弃,上头还有淡淡的小狗味,混着宠物香波的味道,令狗安心。


    小渔缩了会儿,突然又扑腾起来,身体从侧卧变成俯趴,脑袋扬起,圆钝的犬牙暴露在空气里,却无半分恶意。


    “庄叔叔,我想要玩具。”


    庄锦不习惯俯视别人,于是半蹲着,手撑在膝盖上:“你要什么玩具?”


    陆宜铭刚从浴室转出来,就听见了管家的夹子音。


    尖细,像厂公。又温和,像哄孩子的厂公。


    陆宜铭:……


    他小时候都没听过庄叔这样说话。


    随后,他又听到了池渔轻声的回答:“我想要那个灰色大头怪,五条腿的。”


    庄锦:?


    那是什么东西?


    庄锦头探得更前:“你再说具体点呢,池先生?”


    池渔:“就是那个……”


    两人一问一答,持续了好一会儿,可庄锦就是不明白池渔口中的玩具到底是哪一个。


    池渔倒是有耐心,也不恼,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灰色大头怪就是灰色大头怪”。


    就这么持续了一会儿,气氛都开始焦灼起来时——


    陆宜铭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整个人都团进被窝里,随后闭上眼,看起来随时都能睡着。


    庄锦与池渔的动静立刻小了,两人看看床上躺着的人,又彼此看看,互换眼神。


    好像不适合再讨论玩具了。


    庄锦直起身,准备退出少爷的卧室,但刚迈开腿,就听见床上传来一句清淡的吩咐。


    在昏暗的光线里,那声音如丝般缠来,仿佛要将人困住,给予审判。


    “是那只灰色的驴玩具。”


    庄锦:?


    ……


    一会儿后,小渔揽住那只灰色小驴,想咬一口看看里头的气囊哨还会不会哔叽哔叽作响。


    但作为人,他知道陆先生睡了,自己就不该再有动静。


    于是小渔垂落脑袋,把玩具揽得更紧。


    自己也该睡了。


    小渔不会知道,与他狗窝毗邻的大床上,陆宜铭在黑暗中双目睁大,盯着看不清纹路的天花板,怎么都没有睡意。


    池渔睡狗窝是为了留在自己房间。


    池渔知道驴玩具是因为那本来就是小渔最喜欢的东西,三年前晚宴上小狗就全程叼着小驴四处晃悠,池渔会知道那玩具重要也很合理。


    但……


    陆宜铭想不明白,池渔那样一个小少爷,过去连自己的脸都敢下,如今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这些真小狗才愿意做的事?只是为了靠近自己有所图谋吗?


    可对方的种种行为,竟然让他觉得,池渔仿佛真的想要替代小渔在这个庄园的位置。


    ……


    陆宜铭又做起了梦。


    梦里自己失怙失恃,整夜无法安眠。


    他对父母的离世并没有太多感触,仿佛两个陌生人离开了自己的世界,自己也获得了绝对的自由。


    自由吗?脱离了凝视与掌控后,自己当真自由了吗?


    如果这份自由真有那么快乐,怎么自己还是整夜都睡不着觉呢?


    在那些茫然又空白、除了睁眼就不知道该如何挨时间的日子里,是小渔在陪他一起熬。


    小狗会守在他床头,虽然出于习惯不敢上床,但依然倔强地把脑袋搁在床边,耳朵往后垂落,眼神温柔又怜悯。


    陆宜铭轻轻地用指尖抚过小渔的头顶,感受毛发与血肉底下骨骼的弧度,一下一下,梳得小狗眯起双眼,有些舒服。


    “小渔,别可怜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离谱,几日没说话竟让他喉间干涩如磨砂,“呕哑嘲哳”。


    陆宜铭主动靠过去,想要拥抱自己的小狗。


    小渔比主人表现得更加主动,前爪也搭上床沿,脑袋前伸,靠上陆宜铭的肩膀。


    陆宜铭感受着怀里小狗的温度,眼角湿润。


    “我还有你,我不可怜……”


    ……


    陆宜铭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眼泪顺从地落下,路过眼角,划过面颊,藏进鬓角发丝里消失不见。


    悲恸在这个时候忽然攫住他,让他对“可怜”二字有了具体的理解。


    他终于孤身一人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小渔会陪他挨过长夜。


    “陆先生……”


    一声轻唤在黑暗里响起,如鬼魅低吟,人耳很难听真切。


    陆宜铭以为自己是做梦听错了。


    但下一声呼唤很快到来。


    “陆先生,你是不是醒啦……”


    小渔压低了声音,用的气声,声带并未震动,只有气息从自己口中呼出。


    他觉得好玩,但还是克制着没有多说话。


    只是很奇怪,陆先生的呼吸明明已经缓下来了,不再似刚刚急促,理论上应该是醒了,怎么还不理自己呢?


    于是小渔又借着气音,说了一句。


    “理理我呀,陆先生。”


    陆宜铭僵硬地转过脑袋,看向声音出现的地方。


    很快,眼睛适应黑暗,他也看清了在黑暗中说话的人。


    是池渔,正盘坐在床边地毯上,身体前倾,双手轻轻搭在床沿,指尖用力,不肯落下。


    池渔的脑袋则大摇大摆地搁在床头,下巴落在床面,重心靠前,趴得稳稳当当。


    陆宜铭看过去时,与池渔的视线撞个正着。


    黑棕色的眼眸在夜间成了深洞,没有光线能在上头留下痕迹,却不知为何,陆宜铭从那双眼里感觉到了无辜。


    池渔的声带终于颤起来,有了实声。


    他音域太靠前了,接近感冒的声响,每个字的尾音又拖,仿佛在撒娇。


    “陆先生,我狗窝冻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