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85《金蚕蛊》
作品:《九州民间志》 正德七年的端午,宜良县的日头毒得能把石板晒裂。章家酒肆的幌子在热浪里蔫头耷脑,柜台后章老爹正往酒坛里撒金蚕蛊的粪便——这月的蛊食还没着落,他得先拿自酿的桂花酿垫着。
"爹,有客人!"二女儿莲珠掀开竹帘探出头,鬓角的银饰叮当作响。章老爹眯眼一瞧,门外停着辆青布马车,驾车的小厮满脸汗珠,正扶着位穿湖绸长衫的公子下车。那公子腰间玉佩成色极好,一看就是有钱的外乡人。
章老爹心头暗喜,抄起抹布迎出去:"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店刚温了桂花酿,清香得很!"那公子摘下毡帽,露出白净面皮,说话带着湖南口音:"有劳店家,先来两斤酒,再切盘卤牛肉。"
莲珠端着酒菜过来时,公子正用银筷子戳着牛肉发呆。她顺着他目光看去,碟子里的牛肉竟泛着诡异的紫光——糟了,爹往酒里下蛊时,怕是溅到肉上了!
"这位公子,"莲珠强作镇定,"小店的牛肉用山胡椒腌过,许是见了光变色。"公子抬头冲她一笑:"不妨事,我自小在湘西长大,见惯了古怪吃食。"
章老爹躲在柜台后直冒冷汗。这金蚕蛊的粪便见血封喉,若被人发现,官府定要掘地三尺。他摸出腰间的青铜蛊铃,轻轻晃了三下——这是唤蛊虫的暗号。
公子突然捂住胸口,脸涨得通红。莲珠眼尖,瞧见他领口渗出黑血,十指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你中毒了!"她脱口而出,慌忙从袖中掏出解毒的七叶一枝花。
"莲珠!"章老爹大喝一声,抄起菜刀冲过来。公子却按住莲珠的手,从怀里掏出块金牌:"我乃锦衣卫百户毕路,专为追查滇南蛊案而来。"
毕路的马车径直驶入章家后院。莲珠躲在柴房里,透过墙缝看见父亲正点头哈腰,将毕路让进西厢房。那厢房是章家禁地,连她都只在十岁那年偷看过一眼——满地都是碎瓷片,墙角摆着个半人高的青陶瓮,瓮口缠着红布。
二更天时,毕路突然踉跄着冲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叫。莲珠冲过去扶住他,闻到刺鼻的腐臭味。他的衣襟下,皮肤正以惊人的速度溃烂,露出森森白骨。
"蛊......金蚕蛊......"毕路指着厢房,嘴角淌出黑血。莲珠打了个寒颤,那青陶瓮里的东西,正是章家祖传的金蚕蛊。传说这蛊虫由十二种毒虫在端午自相残杀而成,三年期满后需以活人喂养,否则就会反噬主人。
章老爹举着灯笼追出来,身后跟着手持火把的家丁。"把这瘟神抬走!"他咆哮着,"免得脏了蛊神的眼!"家丁们一拥而上,莲珠死死抱住毕路:"爹,他是锦衣卫,杀了他会招来官兵的!"
"官兵?"章老爹冷笑,"三年前县太爷收了我三百两银子,连亲儿子中蛊都说是急症。"他挥挥手,家丁们拖起毕路就要往井里扔。
莲珠抄起柴刀挡在井边:"爹,你要杀他,先杀了我!"章老爹的刀悬在半空,突然噗通一声跪下:"珠儿,你知道这蛊每月要吃一人,爹也是没法子啊!"
毕路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莲珠的闺房。窗棂上糊着桃花纸,案头摆着半卷《牡丹亭》。莲珠正坐在床边,用银针挑开他溃烂的皮肉,往伤口里撒药粉。
"你救了我。"毕路嗓音沙哑。莲珠别过脸:"我救的不是你,是我自己。"她从枕头下摸出块血玉,"这是金蚕蛊的本命玉,爹每月初一都要用活人的心头血喂养。"
毕路盯着血玉上的暗红纹路:"三年前,我妹妹就是中了这种蛊毒。她临终前说,凶手腰间挂着块青铜蛊铃。"他扯下脖子上的香囊,里面装着半片染血的衣襟,"这是从她指甲缝里抠出来的。"
莲珠的手抖了一下:"你妹妹......是不是穿月白色褙子?"毕路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莲珠咬着嘴唇:"那年中秋,爹说要宴请贵客,让我去厨房帮忙。我看见......看见一个姑娘被绑在柱子上,身上爬满蜈蚣。"
毕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带我去见金蚕蛊。"莲珠挣脱开来:"你疯了?那东西见血就扑,连爹都不敢靠近!"
"我要毁了它。"毕路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当年我妹妹中蛊时,疼得把舌头都咬断了。"他的眼里泛起血丝,"就算死,我也要让它给妹妹陪葬!"
子时三刻,莲珠领着毕路摸进西厢房。青陶瓮上的红布无风自动,里面传来沙沙的爬行声。毕路刚要伸手揭布,莲珠突然拽住他:"等等,这瓮底有机关。"
她搬开墙角的青砖,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个檀木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本泛黄的手札。毕路借着月光翻看,手札里详细记载着金蚕蛊的炼制方法:"取毒蛇、蜈蚣、蟾蜍、蝎子、蜘蛛、蚰蜒、水蛭、黄蜂、青虫、蚯蚓、蟾蜍、壁虎,端午日置于瓮中,任其自相残杀,三年期满,以活人心头血祭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是我娘的笔迹。"莲珠轻声说,"她就是被这蛊害死的。"毕路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奇异的符文:"这是破蛊咒,需用金蚕蛊的本命血才能激活。"
青陶瓮突然剧烈晃动,红布被顶开条缝,露出半截金黄的虫身。莲珠尖叫一声,那蛊虫竟从瓮里钻了出来——足有婴儿手臂粗细,浑身布满金色鳞片,头顶长着三只复眼。
毕路抄起匕首扑过去,蛊虫却腾空而起,尾巴甩出毒刺。莲珠抓起案头的烛台砸过去,火舌舔到蛊虫身上,它发出刺耳的尖叫,鳞片开始脱落。
"快用血玉!"毕路大喊。莲珠将血玉按在蛊虫身上,符文发出红光,蛊虫的身体逐渐透明,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形——正是毕路的妹妹!
"妹妹!"毕路哭喊着,匕首刺进蛊虫心脏。蛊虫轰然倒地,化作一滩黄水,毕路妹妹的魂魄从水中升起,冲他微微一笑,消散在月光里。
朱知县带着衙役冲进章家时,正看见毕路和莲珠跪在遍地毒虫的西厢房。青陶瓮已经碎裂,金蚕蛊的尸体在墙角泛着黑光。
"大胆刁民!"朱知县抽出惊堂木,"竟敢私养蛊虫,该当何罪?"毕路掏出锦衣卫腰牌:"本官奉旨查案,章家私通倭寇,图谋不轨。"
章老爹被押出来时,腰间的青铜蛊铃叮当作响。他盯着莲珠,突然喷出口黑血:"你个孽障,坏了章家百年基业!"莲珠别过脸,泪水砸在血玉上。
毕路带着莲珠离开宜良县那天,官道旁的野蔷薇开得正艳。莲珠摸着腰间的血玉,突然问:"你说,这蛊虫真的会反噬吗?"毕路勒住马缰:"会的。但只要人心向善,再毒的蛊也能破。"
远处传来山鹧鸪的啼鸣,莲珠望着渐远的宜良县城,将血玉扔进路边的溪流。水面泛起涟漪,映出她眼角的朱砂痣——那是金蚕蛊留下的印记,正在慢慢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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