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微辰想也不想，千机引果决向声音来处甩出！


    打中了！


    浓雾如牛乳，她仅能见模糊黑影。似有人倒地，墨微辰耳尖微动，贴墙迅速向黑影靠拢。


    到得近处，却是岷山派那未能及时逃走的杨老五。这汉子裤裆湿透，涕泪横流地尖叫：“别杀我！别杀我！火蟠龙请饶命啊！”


    话音未落，雾中寒芒乍现！


    龚二佝偻着身子贴地窜来，薄刃如新月出岫，正是墨家剑术中“月衔山”的起手式。墨微辰急退半步，剑锋已挑破她胡服，寒气擦着大腿内侧掠过！


    好险！


    若非她早嗅到杨老五身上尿骚味起了戒心，此刻怕是已遭开膛破肚！


    “好个‘月衔山’！竟敢偷师我墨家？”


    墨微辰怒极反笑，千机引反手再甩，却是一招鞭术“云叠浪”。长鞭横扫搅动浓雾，腕抖九震如浪叠云涌，障眼法一招使出，天工手紧接而上，掀起杨老五向龚二砸去。


    “叫你瞧瞧墨家功夫正统！”


    龚二猛然旋身躲避，关节扭曲成非人角度。杨老五鬼叫着与龚二擦肩而过，龚二薄刃下意识一收，墨微辰得了机会，千机引收鞭成剑，俯下身子斜扫而出，剑贴地掠起如月出东山，挑入龚二足踝，登时鲜血四溅。


    龚二一个站不稳坐倒，薄刃脱手，被天工手紧接上的连招击飞。


    墨微辰擦地滑出三丈，将呜哇鬼叫的杨老五撞飞了去。


    她猜对了。


    龚二中蛊时间不长，还残留着意识，并不打算伤害同门。


    “龚二，你醒醒！”巨兽当前，墨微辰可不想多个对头，“你还要带着宝藏出去！”


    龚二听后猛眨眼，手指做挣扎状。


    墨微辰眼中一亮，心中刚升起希望，却见他整只手突然垂了下去。


    “没用的，”雪夫人的话自浓雾中传出，“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不听话。如今的龚二，我要他跳下水喂鱼，他也是乐意。”


    像是为了证明雪夫人的话似的，龚二撑着地板站起身，腿筋伤处血流不止，苍白的面皮更无血色，可他却似不知道疼一般，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去捡他的兵器。


    “杀！”龚二提起薄刃，刀尖向前，大步冲来。


    “站住，”墨微辰急道，“脚筋会断！”


    她墨家功夫讲究分寸讲究精准，虽伤人却还留着三分，若对方知难而退便相安无事，若要强来，那可真会残废！


    龚二恍若未闻，抬脚踹来，俨然是岷山派的“裂山十八踢”，这一下要是踢中了，不管踢中什么，龚二倒要先自损八百。


    墨微辰气结。她虽不喜龚二，但雪夫人利用蛊虫操纵同行者相斗，何其可恶！


    她天工手“燕衔环”使出，把足踝当手腕，连打代削将人快速掀倒，再不恋战，踩着龚二向石阶跃去。


    潭水忽炸开巨浪，赤鳞长尾破雾扫来。墨微辰借力跃上兽背，果见雪夫人还立于石台。


    “着！”


    墨微辰借跃下之力，天工手擒向雪夫人，巨兽回头咬来，逼她后退放弃雪夫人。腥风扑面间，墨微辰忽然忆起龚二使的“月衔山”比她出剑的角度多了一分——这一分，是为了接剑招“燕回巢”回护下盘。


    似有灵光在脑中一闪。


    墨微辰抿唇一笑。她已用千机引和天工手配合多年，招式上早有些微改变，教她几乎忘了墨家剑法本来模样。而千机引和天工手功夫分属不同门，本就各成一体，单独使出，同样威力无穷！


    此一窍通，便百窍通。墨微辰手腕一抖，迎着巨兽斜挑剑尖，触刃瞬间腕转半圆，“燕回巢”在巨兽嘴里划了个结实。巨兽吃痛后退，同时她天工手已攀上雪夫人肩头，金属五指卡进肩骨。


    “到此为止了！”


    擒贼擒王，她的宣告在石室之中回响。


    巨兽悄然退下，岸边的龚二也轰然倒地。雪夫人矮小的身子剧烈颤抖，怨毒眼神狠狠盯着她。


    “你我萍水相逢，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害我？”


    面对雪夫人的控诉，墨微辰冷笑：“你在我身上种蛊，谈何不薄？”


    雪夫人眼神几乎滴血：“种蛊也是帮你！我怜你也是飘零女子，心中苦恋秦山主，便借蛊虫之力，助你和你心中情郎团聚合欢，难道不对？”


    墨微辰几乎被她气笑：“我苦恋他？你是怎么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


    “蛊虫从不说谎。”


    “...”


    谈不下去了，墨微辰踢了踢倒地的张铁山：“喂，你还活着吧？”


    张铁山不动，她便再喊：“别装了。再不起来，大家就真死在这儿了！”


    闻言，张铁山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


    “你怎知我未死？”张铁山一开口，咳了好几声才按着胸口，坐起身来。


    因为，龚二连她突然砸过去的杨老五都下意识避开了一线。这龚二看着不好，对兄弟还算有几分忠义。墨微辰凝神瞧张铁山受伤处，偏左，虽然重伤，倒也算留了一手。


    但她懒得解释：“猜的。少废话了，快走。”


    “好咧。”张铁山答得轻巧，动作却不容易。他抵着石台上的石柱一寸寸起身，光站起的动作已然让他气喘连连，胸前血液疯狂涌出。


    即便这样，他还是返过身，去掀那石柱顶端的大盒子：“九齿金轮到手咯！”


    墨微辰脸色一沉，分神去看。


    便是这一下。


    利刃从雾中斩落。


    墨微辰本能翻动天工手去接，免了张铁山断臂之祸。龚二踉跄杀来，竟是与张铁山同归于尽的招式。


    “怎么回事？”她明明撂倒龚二，又制住雪夫人了的！怎会？


    等等！


    便是龚二搏命一击的空挡，雪夫人已消失在黑暗中的浓雾里。


    “敢觊觎我的东西，”幼稚女声沿着水面飘远了，“贱人。即便你是女人，我也不再手下留情了。”


    不知为何，墨微辰的心猛然沉下去。


    石台亦然。


    机关轰鸣，铁链撞击声拉扯声铮铮。黑潭水自四面八方涌来，远处水流声大作。墨微辰骤然想起，在少林寺门外听到玄真说起镇龙仪式中关于火蟠龙时那句——


    “我师父圆寂前说过，若有一日听见地底传来铁链断裂声，便是蟠龙要破阵了。”


    什么蟠龙破阵，雪夫人是要淹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