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一响，沈怀欣接了电话，听到对面男人的声音：“沈小姐，防护栏和救生设备都装好了，您可以来我们自然保护区实地考察。”


    “……我真谢谢你。”


    他不提这还好，一提，沈怀欣顿时满肚子气，险些搭上自己一条小命，吃苦不说，还差点没完成任务就传送回去。简单回应一句，便挂了电话。


    【沈怀欣：雷电法王，我死亡就下线吗？假如我没死是不是还得自杀？】


    【系统：没事，到时候安排你强制死亡，这具身体也会在你下线后摧毁，不留任何隐患。】


    她迟疑一下，坐在校园小路的长椅上，看着抱着书的同□□水般来来往往，无忧无虑的神情印在他们脸上。


    【沈怀欣：最后是要我背刺沈初墨吧？】


    【系统：按照人设是。根据上次沈初墨落水时宿主的表现，我已向上级提交申请，届时会根据情况安排原主接管身体。不过请放心，原先承诺的千万奖金不会减少。】


    坐了一会儿，沈怀欣起身，她摇了摇头。


    【沈怀欣：不用，我会下手。……这是我自己应背负的。】


    她作壁上观，故作无辜，看着别人代替自己伤人，承担本应由她背负的罪孽？这未免太狡猾了。


    回到家里，沈怀欣像往常一样，跟家人一同用餐。恰好，沈父手机震动一下，他接起电话，表情渐渐严肃，简单应了几句后，便挂断电话。


    沈怀欣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她内心藏不住事儿，频频抬头望向沈父。沈母见状一笑，问道，


    “老公，什么事？”


    “没什么，说是拐卖案的线索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沈父顿了顿，怕提起沈母伤心事，低声道，“要我们后天去警局认领些东西。”


    沈母朝他点点头。再提起此事时，当初的悲伤与绝望淡化了许多，她不动声色，给沈初墨夹了道菜，语气柔和，


    “初墨，多吃点，你还是太瘦了。”


    沈怀欣眼皮一跳，捏紧了筷子：“妈妈，后天是我文艺汇演的日子，正想邀请你们一起去，能不能改天？”


    “约都约好了，怎么改天？”沈父皱起眉，“文艺汇演我们可以看录像，这件事更重要。”


    沈怀欣又望向沈母，可怜兮兮：“妈妈……”


    沈母摇了摇头，温柔却不容置喙：“你爸说得对，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警察联系我们，可能是又有什么新线索了，我们肯定要配合啊。”


    就是因为这个，沈怀欣才怕。


    她左思右想，饭都吃不进了，不时望向沈初墨，见他还一脸状况外，顿时深感无力。只道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晚上，沈怀欣下了个变声器app，冲了最高级那挡的会员，通过自动识别等功能，勉强把声线捏得跟苏梓涵有五六分相像，再弄上个电流的滋滋声，稍微模糊一下，乍一听仿佛可以以假乱真，只是对于熟悉苏梓涵的人来说肯定太假了。


    有些风险，但是值得一试。而且，她要提示的这些信息，比如沈家父母可能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容易引起怀疑，故而需要通话慢慢暗示。


    她试了几次，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给沈初墨发消息。


    沈怀欣：在吗？


    沈初墨：在。


    沈怀欣：可以语音吗？不过我这边手机信号比较差，可能有延迟。


    沈初墨微愣。她直接摊牌，是不打算隐瞒了？那他的反应应该是……？


    为了满足沈怀欣的期待，他听到语音后应该表现出惊讶、欣喜与后知后觉等情绪，这对他来说有些难，似乎应该好好演练一遍，不能让她失望。他清清嗓子，


    “竟然是你？真没想到。”


    “欣……欣姐，怎么会是你？”


    “……”


    似乎平淡了些。为了更加入戏，他深呼一口气，把演技扩散到表情，宝石似的眼睛也睁大了，透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是你啊。”


    嗯，效果不错。沈初墨点点头，表示及格。


    沈初墨：可以。


    并且把语音邀请拨了过去，对方接得很快，冲他“嗨”了一声。


    “是你啊。”沈初墨下意识照着台词念。


    说完后顿了很久，手掌用力揉了揉耳朵，确保自己耳朵没有幻听。


    对方的声音有些惊讶：“你听出来了？”


    “……”


    沈初墨望向墙壁，想象着沈怀欣对着手机说话，一时无言。


    原来这软件的语音通话如此失真，还带着电流声，听起来完全是另一个人了，不过好在沈怀欣的咬字习惯还在，是标准的普通话，不故作凶狠时，整体语气偏软，有吴侬软语的腔调，就像现在。


    “嗯。”他答。


    “打扰了，其实我打给你，主要是遇到个问题，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有个女性朋友，她住在农村，家里有个弟弟，她父母与她都十分疼爱弟弟，直到有一天，我朋友忽然无法继续面对弟弟了，你猜猜发生了什么？”


    “什么？”


    ——“她发现这个男孩不是亲生的！是医院护士抱错的！”


    “啊，”沈初墨若有所思，“那这对父母自己的孩子呢？”


    “被换到另一家去了，那个家庭生活条件很好，也不知道自己抚养的孩子并不是亲生的。所以，你说她要告知父母吗？”


    沈初墨沉吟片刻，建议道：“根据法律规定，生物父母有权通过法律途径寻求孩子的归还，可以告知并要求换回来。”


    “但是你要想，不管是换回来，还是不换，都会对两家会造成极大的伤害。我朋友觉得不应该告知父母，你觉得呢？”沈怀欣循循善诱。


    “有道理，”沈初墨深感他要学的人情世故还有很多，“你刚刚说，你朋友跟她父母都对弟弟很好，那她呢？”


    “什么？”沈怀欣一时未反应过来。


    沈初墨问：“父母和弟弟对她好吗？”


    “……也许吧。”


    沈初墨听着这不是很确定的语气，忍不住追问：“为什么说也许？”


    “他们同意供养她上学，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所以我想他们是爱她的；但是她收到好心人捐赠的粉色衣服，却穿在弟弟身上，她辛苦打工赚到了钱，也要补贴弟弟，她5岁时被带到河边玩耍，无人看护险些溺死……”沈怀欣耸了耸肩，“所以也许也没有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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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


    沈初墨听懂了，沈怀欣朋友的父母更爱弟弟，毋庸置疑。沈怀欣继续说着，他就继续听。


    “她起初不明白，也想争取父母的宠爱，认真学习直到全班第一，放弃休息时间帮忙做家务……最终她放弃了，在讨父母喜欢这件事上，或许她并没有天赋。”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可能还在寻找吧。”


    沈初墨思前想后，她丢了什么？前文似乎没提到，也没有足够的线索暗示，


    “寻找什么？”


    “她自己。”


    通话中只剩两人的呼吸声。隔了会儿，并不像沈怀欣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有些陌生，伴随着电流声，有种年代的质感：“所以，从这个事件中，你得到了什么启发？”


    又到了“让我考考你”环节。沈初墨思忖片刻，开始总结，


    “我明白了亲情的重要性，它需要双方共同维护，仅有其中一方的努力是做不到的，以及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良好普及，让农村女孩也有了接受……”


    “等等等等，你再往前想想，”沈怀欣疯狂暗示，“前面的故事，关于告不告诉父母的那个。”


    原来如此。沈初墨恍然大悟：“教导了我们，有时为了不伤害到亲近的人，善意的谎言也是必要的。”


    “好好好，你真棒！”沈怀欣心满意足，频频点头，“谢谢你的方案，我这就回去告诉我朋友！”


    说完，她又重点强调道：“一定要让她不要忘了，好好按照你的提议做。”


    “好，”沈初墨顿了顿，望向与沈怀欣相邻的墙壁，“可以先不挂吗？”


    “嗯，怎么？”


    “没什么，只是最近睡不安稳，想多通话一会儿。”


    沈初墨一想起梦中的场景就头疼，那些出现的片段断断续续，又愈发频繁，往往是现实的模仿劣化版，父母对他冷漠，同学霸凌排斥他，语文老师骂他弱智，还有……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她的姐姐。


    剧情恶意到离谱，却真实到仿佛一切本应发生。


    “好，这有什么，我一直开着就是，”她轻轻一笑，善解人意，“你有事就叫我，不过最好不要凌晨，我可能睡着了听不到。”


    她不说扰人清梦，只说睡着了听不到。沈初墨总觉得，电话中……或者说通过这个软件与他通讯的沈怀欣，仿佛被无线电过滤掉了某些刻意的杂质，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骨子里的温柔。


    如果她在平时也这样……沈初墨摇了摇头，掐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通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他屏住呼吸，从细微处捕捉她正在做什么。


    布料摩擦声，是掀开被子；


    “吱呀——”声，是躺上床，或者更接近于摔、甩上床；


    一句清细又悠长的吐息，是窝进被窝中，满足地眯眼，像只猫一样舒展身体。


    “上床了吗？”沈初墨问出了口后，后知后觉的，耳尖有些发烫，觉得自己这样不妥，听声辨位，跟变态似的。只是语音通话都是实时，没有撤回的选项。


    沈怀欣完全没意识到他的懊恼纠结，大方回应道：“是呢，这都被你猜中了？不愧是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