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默捂着左肩停滞在空中，看着对面与她同样狼狈的安吉尔。


    安吉尔造成的伤口想要恢复会慢一些，不过安吉尔的情况与她相同，甚至比她更糟。


    ——安吉尔为了伤到她，不得不向她露出了破绽。


    微风扫过沈渊默的脸颊，吹拂起她浓密的长发，轻纱般的黑发柔软地在空中飘荡着，没有一丝分叉，被她打理得柔顺又丝滑。


    可以想象，当微凉的发丝缠绵地垂落在身侧，轻柔地扫过赤裸的肌肤时，会是何等美妙的触感。


    大概就像是上等的丝绸，或者柔软的绒羽拂过般，微妙而又令人沉醉吧？


    安吉尔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答案是以上全都不是，而是像密密麻麻的针刺一般难以忍受，即使“凶器”已经离开，可伤口处传来的痛感却愈发鲜明。


    只有在阳光下才能发现，此时，沈渊默那乌黑发亮的发丝尾端，反射出的是隐隐的血色。


    ——称呼那长发为龙鬣或许更为恰当。


    “哈哈哈……”安吉尔看着满身满手的鲜血，先是低低地笑着，接着笑声便越发难以克制起来，“沈渊默，我真的好开心呀。”


    安吉尔的脸颊上带着抹病态的绯色。


    她眯起眼眸，迷离地注视着沈渊默，甜蜜的笑意始终如一，那头璀璨的金发却逐渐褪为银色。


    紧接着，她白皙的肌肤也被阴暗的咖色取代，漆黑的纹路从衣领中一直延伸到她的面部。


    看着对面快速鼓胀起来的身型，沈渊默好似有些为难，“真的要到这一步吗？会很难办诶。”


    安吉尔现在的模样已经与她的名字没有任何相似性了。


    那是一只身型高大，面貌狰狞的恶魔，背后的蝠翼仿佛漆黑的巨大帷幕遮挡着天空，身后如鞭子般的长尾尖端燃烧着阴冷的火焰。


    那恶魔浑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庞大气场。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或许是受到身型影响，安吉尔的语调显得低沉些，不过话中的情绪却依旧痴迷而高昂。


    沈渊默唇角上扬，几乎是以赞叹的目光注视着安吉尔完整的神话态。


    “因为真的很漂亮……”


    清越悠扬的龙吟声穿透云霄，带着难以形容的威严与神圣。


    姜榴闻声，顿时惊诧地抬头望向云端。


    层叠的阴云如大海的波涛般猛烈翻涌着，漆黑的鳞片在其间若隐若现，宛如雷鸣闪电般不可预测。


    看不清全貌的生物自在地在云海间游弋腾挪，庞大的身躯仿若连绵山脉，尾部拍打着云海，激起一阵阵汹涌的云潮，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喵喵喵？！”


    姜榴手持法杖，在关照着队友们的同时，动作灵活地避开两只衍生物的攻击，不与它们一般计较，还有空闲吐槽一句远处的沈渊默。


    “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林莜瞄一眼远处的黑龙，沉默着对抗面前的蜚，并不打算参与这次对沈渊默的吐槽。


    “打上头了。”单翼飞翔在空中的温南肯定道。


    “绝对的。”温北飞舞着闪开蜚的攻击，聊天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与姐姐默契的合作。


    两只衍生物拖着它们那蛇状的尾巴，横冲直撞地干扰着几人攻击核心的动作，与外表相似地一身牛劲。


    它们那可怖的独眼睁得大大的，内里血丝遍布，始终凶恶地瞪着几人，又在核心被攻击时，发出婴儿般的刺耳尖啸声。


    核心紧跟着也发出愤怒的吼声，离核心最近的林莜首当其冲，动作一滞被击飞出去，耳内逐渐渗出鲜血来。


    “莜莜！”姜榴皱起眉，彻底将龙吟声当作背景音乐，专注于面前的对手。


    ……


    朱老师手上提着人事不知的安吉尔，将她安置在一旁的角落里，看着她像是条死鱼一样瘫倒在地上。


    不过除了略有些萎靡的神色，她与进入幻境前的模样没有任何区别，没什么需要格外关照的意外情况。


    确认完安吉尔的状态后，朱老师又把目光转回仍在幻境中的学生们身上。


    “进展怎么样了？”


    沈渊默披着身法术幻化出的黑色大衣，急匆匆地飞来和姜榴会合，顺便还友好地和另一边，正与姜榴等人并肩作战的安吉尔组成员打个招呼。


    除了安吉尔本人，沈渊默与她组内的成员都是正常友好的同学关系。


    像这次的任务，AB组之间是竞争对手，却不是完全的敌对关系，在某些情况下，也会互相合作。


    ——安吉尔只是单纯想和她打架。


    姜榴给回归的沈渊默扔个治疗法术，又给她补上护盾，“很难打，核心的皮很厚，衍生物也很麻烦。”


    两个衍生物很脆皮，偏偏又跳脱得很，经常挡住她们打向核心的攻击，让温南温北两个远程很难发挥实力。


    单凭林莜一个人，在攻击力方面又很吃力，所以她们才会选择和安吉尔组一起合作。


    沈渊默点点头表示了解情况，她和安吉尔打的时间不算短，姜榴这边却一直没结束，她大概也就猜到是陷入僵局了。


    她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安吉尔组，扬声喊道：“琼尼——我来指挥可以吗？”


    “今天队长不在家——”一位额心有着螺旋状独角的队员中气十足地回喊，语气中带着些爽朗的笑意。


    琼尼是安吉尔组的治疗，承担了临时队长的角色，这话的意思就是，她同意沈渊默的安排。


    导致队长安吉尔“回不了家”的沈渊默轻笑着略过她的打趣，与众人一同看向本次的“关底BOSS”。


    再可爱的物品放大几十，几百倍后都难免会令人心生恐惧，更何况，这次核心的外表与可爱之类的词完全就不搭边。


    它长得像是一头庞大的青牛，粗糙的牛角狰狞地向上弯起，无规则的纹路在其角上盘绕着，盯得久了便不禁令人产生恶心欲呕的反应。


    一双牛角下是一只诡异的独眼，如寄生虫般的血丝在其中扭曲蠕动，那眼中暗色的血液满溢而出，滴落下来便灼烧起干裂的土地。


    沿着脓疮遍布的身躯向后，尾端连接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展示毒牙的巨蛇，那蛇正凶恶地紧紧盯着面前几人。


    沈渊默看着它流出的血泪，又看到它身上溢出脓血的红疮，不禁露出心疼的眼神，“一定很痛苦。”


    “所以我们要尽快结束这一切。”姜榴沉声接道。


    核心又发出一阵阵的怒吼声，与它身侧的两只衍生体一起，带给众人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听到吼声，姜榴不可抑止地开始咳嗽，咳得猛了，喉间又溢出轻微的干呕声响。


    周围的队友们也或多或少有些异样的症状。


    她强压下呕意，又抹去脸颊上由于呛咳而留下的泪水，声线沙哑道：“没办法完全防住，靠你了，越快结束越好。”


    “嗯。”沈渊默轻声应道，目光坚定地注视着核心那只恐怖的独眼。


    三只蜚似乎是察觉到沈渊默与其余人不同的威胁性，顿时放弃其余人，只警惕地关注着她的动作。


    “掩护我！”


    沈渊默从到场开始就只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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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一身大衣，此时，她的下肢全部被鳞片包裹着，力量惊人而又充满暴力美感的足肢蹬地。


    她急速往前，直奔核心而去。


    林莜抬刀为她别开一只衍生体，安吉尔的两位组员为她挡住另一只，温南温北两人则与其余组员一起，以猛烈的攻势阻挡住核心尾部的毒蛇。


    沈渊默前进的路上再无障碍。


    她咬紧牙关直视着核心，一跃而起后，似鹿般神秘而威严的龙角在其额间显现。


    她快而精准地劈开蜚的头部，几道利爪下，扭曲的牛角与鼓胀的眼球被一同切割开，强大的攻势甚至一同劈开它头顶久久盘绕不去的阴云。


    温暖的阳光从云层上倾斜而下，似乎能驱散所有的阴霾与晦暗。


    在阳光的照耀下，衍生体们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哀嚎，跌跌撞撞地奔向逐渐失去生气的核心。


    队友们沉默着喘息，不再阻止它们的动作。


    核心却并不像此前一般回应它们，只是睁着那只巨眼，怔怔地望着曾被乌云遮盖住的一线蓝天。


    然后终于，像是安详睡去般，合上那只破损的眼。


    沈渊默待在核心身旁，静静地看着一大两小的三只蜚逐渐如烟雾般消散在空中。


    “它们早就已经往生了，这只是个幻境。”姜榴上前走到她身边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自上而下的攻势，如果不是故意，是很难同时劈开上方的云层的。


    “……我知道。”


    沈渊默垂下眼眸，不过一瞬，便又恢复到往常的神色。


    她神情柔和地抬起头望向天空，满足地眯起眼，长呼出一口气，“但我也想晒晒太阳。”


    “考试结束。”


    耳畔又传来朱老师那活人微死般的语调，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扭曲起来，眨眼后，她们便回到空旷的实战课教室内。


    沈渊默身上的装束依旧是考前的模样，队友们曾受到的损伤也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朱老师实在是厉害，沈渊默不知第几次这么感慨着。


    见她们一个个都平平安安，朱老师便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下课。”


    朱老师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爱上班，沈渊默不知第几次这么感慨着。


    “沈渊默。”


    沈渊默闻声看去，果然是安吉尔。


    安吉尔又回到那天使般的状态里，她面上挂着热情而满足的笑意，抬头直视着沈渊默。


    “I’mgood.”她自信地宣称道。


    沈渊默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安吉尔唇角上翘，露出她那对可爱的虎牙，“ButI’mnotthatgood.”


    沈渊默懂了，她笑着接话道：“不过我们都还是人类。”


    安吉尔挑起眉，深深看了沈渊默一眼，继而点点头，伸手从兜里掏出什么，向沈渊默递出。


    沈渊默低头看着她掌心的一把奶糖，不禁弯起眉眼，伸出手打算接过来。


    不过在她们的手靠近时，安吉尔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倒转过来，像是完成了一个握手。


    “Absolutely.”她将沈渊默拉近自己，咬字清晰地肯定道，接着才松开她，将糖果留在她掌心。


    沈渊默先是被她的动作稍惊一下，紧接着又放松下来，握紧手心的糖果，与安吉尔相视一笑。


    姜榴与琼尼在一旁看着，见状不约而同地舒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一块心口大石。


    而在察觉到对方的反应后，她们又不禁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同时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