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拍摄的商务是某鱼直播app的推广视频。


    甲方那边的要求是——日常，简单，充满家居氛围。


    为此，造型师特地给她准备了一套蓝色鲨鱼家居服，蓝白相间毛茸茸的，放在一套闪亮亮的紫色露肩鱼尾裙旁边。


    客厅的沙发区域被小杨一顿收拾后，原本黑白格调的酒店风荡然无存，迎面扑来的是奶黄色奶油调。


    看起来有种熟悉的温暖惬意。


    摄影师和补光灯已经就位，王玉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直播，蹲在策划身边一起指化安排拍摄。


    “小妤，你就从门口走进来，表情再显得疲惫一点。”


    “嗯”，安妤换好鱼尾裙，走到指定的位置。


    她入戏很快，情绪点给的很饱满，这一段几乎是一遍过。


    众人耳边环绕着视频里安妤穿着高跟鞋，踩在木板上的哒哒哒声。


    王玉伏低身子，目不转睛地反复滑动着这段视频的进度。


    今天早上公司直接任命王玉成了她的执行经纪人，原本吴姐手头上的工作全部交接给了她。


    意料之中的决定。


    安妤已经放弃再去质问谁来获取安全感。


    她站在暖风出口的地方，热风也盖不住的冷意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爬上胳膊，她不住得摸了摸自己果露的手臂。


    “好了，可以，就这一版。”


    随着王玉的一声拍板，众人脸上表情瞬间如释重负。


    安妤一样地松了口气，她刚迈出脚步想去房间里换掉衣服。


    “小妤等一下”。


    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强力粘合剂一样黏住了她的脚步。


    安妤回头，王玉站在原地，低头摁着屏幕念叨了一嘴：“这个妆造不要浪费啊，你得拍点照片，方便下次营业。”


    安妤站在原地，暖风在她耳边呼呼吹着。


    “不持续营业，怎么留住粉丝？”


    王玉抬头，看到安妤面无表情的冰冷冷摸样，心头某名有股气上来。


    她放下手机，言语间带了些批驳的意味：“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小花，你现在不着点急往人前冒尖，过几年年纪大了，就该退圈了。”


    室内瞬间一片死寂，大家的呼吸再一次小心翼翼起来，暖风呼呼作响的声音在耳边愈发清晰。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仿若空气都要凝固了。


    安妤依旧轻轻呼吸着，她努力克制住汹涌的情绪，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地回应王玉：“嗯，好”。


    旁边的工作人员全都低头各干各的，看起来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很自然地继续操作着手上的工作。


    小杨抱着羽绒服，默默退回了角落里。


    现场一片缄默，压抑的气氛在暗中迟缓地涌动着。


    沙发上，安妤调整好情绪，按照王玉的安排又拍了几组照片，闪光灯不断地在她眼前闪烁着，一次又一次地闪缩她的瞳孔。


    约摸着拍了半小时多，看着平板上出来的图片，王玉圆润润的脸蛋上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嗯，很好，就是这种感觉。”


    安妤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拍好的照片她一眼都没有看到，就被安排进入下一个环节。


    她闭了闭眼，等眼球的不适缓解了差不多后，安妤从沙发上起来取过小杨手中拿着的羽绒服径直往房间里走去。


    关门之前，她听到客厅里传来熟悉的CTB打枪的声音。


    有人在看直播。


    下一秒。


    ‘砰’的一声，房间门被利索地合上了。


    落地镜前，安妤穿着蓝白色家居服，她静静看着自己眼睑上涂着的亮亮眼影。


    浓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频率上下扑闪着，眼底是连她自己都看不清的空洞虚无。


    独自一人的房间中，通宵一晚上的疲惫在此刻全部涌现了出来。


    安妤只觉得连呼吸都是那么地吃力气，她眼睑微垂，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努力将那些不好的情绪从肺部挤压出来。


    ‘咚咚咚’耳边传来敲门的声音，小杨的声音紧随其后。


    “妤姐，好了吗，这边化妆老师给你先卸一下妆。”


    安妤语气轻弱：“马上”。


    她从床上拿起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下后，确认已经静音后才将手机又重新塞回了羽绒服的口袋里。


    门打开。


    安妤顺手将羽绒服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小杨，动作自然。


    嗯？


    小杨明显愣了一下，脑中一个大大的问号，手中动作却是很实诚，自觉地将衣服折了折，紧抱在怀里。


    化妆师拿着棉签在她眼皮上搓摁。


    安妤从混杂的背景音中捕捉到了零零散散的枪械开火的声音。


    尽管音量被有意调低，她还是清清楚楚地辨别出了那一句。


    ‘The enemy''s tower has been destroyed’(敌方防御塔已被摧毁）


    以及那几句沙哑模糊的——


    “快月底了，这不是要紧赶慢赶把直播时长给打完，昨天晚上还欠着三小时呢。”


    “你们还想看我玩女药吗，可以的。”


    “...”


    随着男人的声音落下，溜进耳朵里的还有那一句熟悉的‘win’。


    游戏赢了。


    他在直播。


    在早上直播了。


    安妤愣了下的表情微不可察，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播声音戛然而止。


    王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节奏平稳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目的地却不是她这里，在她身后拐了个弯，王玉握着手机进去了另一个房间。


    看样子是有什么事情要谈。


    安妤默不作声，敛下眸子。


    化妆师动作很熟练，三下五除二就给安妤的妆容卸掉，又补上了一个伪素颜装，速度十分快。


    “可以了。”


    王玉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安妤身后，她上前几步，水蓝色的牛仔裤在镜子中显现，意有所指：“等会你就拿着平板点进去CTB游戏频道，点目前频道里最火那个主播”


    “一会的拍摄，屏幕上的内容也会拍摄进去。”


    说完，她言之有意地瞟了安妤几眼。


    造型师撤到一旁，安妤抬头，卸去浓妆的双眸清妍亮丽，让人很难去忽视那双眼眸中的风波荡漾，尽管眼球里的红血丝显目。


    她伸手接过平板，黑亮反光的屏幕能清晰倒映出流畅的轮廓面貌。


    气氛滞怠一瞬，她仰头，视线再次与王玉相交，语气平和：“可以啊”


    最热的主播，不就是现在正在直播的Lynn。


    ——


    北城，22:49。


    桌子上的电脑早已经开机，主机和键盘鼠标上呼吸着的蓝绿色光效，在夜晚的玻璃窗上闪烁。


    安妤靠在椅背上背台词，手中握着的是用不同颜色标注满满的剧本。


    下午结戏早，安妤回来卸了妆还抽空休息了几个小时，现在只觉呼进去的氧气都顺畅轻灵了不少。


    ‘嗡~’屏幕进入休眠状态。


    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安妤扶了下鼻梁上的框架眼镜，顺手放下剧本，拿起了一旁放着的手机。


    入眼便是和陈言煦的聊天界面。


    小陪玩，15/h：【姐，我晚上直播8-12，你来，喊我。‘玫瑰花’】


    消息是下午六点发的，在安妤排完好几个大场戏之后，聊天信息也只截止在他发的这条信息。


    安妤瞟了眼时间，22:50，她双手打字。


    yu:【十一点来】


    白皙修长的手指顺手点开下面的红包，安妤包了个15块钱进去。


    yu：【超时再算】


    没等对面回复，安妤将手机息屏倒扣在桌面上。


    “嗡嗡~”


    安妤视若无睹，她握着鼠标激活屏幕，点击了‘开始游戏’。


    公司昨天拿着账号，以她的名义发了什么，在言欣发她的截图上，看地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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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那张空白聊天截图上，有一条文案——


    ‘15块钱一小时，是我赚了哈。’


    公司要利用这次热搜炒cp粉的意图昭然若揭。


    言欣扛着截图杀过来的时候，安妤还以为这边妞又要开始八卦一顿，没想到她只是紧随其后发了句：【不是你发的吧】


    那一刻，安妤的心海泛起波澜，鼻尖酸涩。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回了个【嗯】。


    ‘叮——’


    游戏界面右下角出现一条邀请信息，拉回了安妤漂游的思绪。


    【oceana邀请您加入组队...】


    安妤毫不犹豫点了‘同意’。


    她扫了眼左上角的时间——22:51。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九分钟。


    安妤灌了口一旁的大乌苏，顺手提起桌子上躺着的平板，屏幕上正显示着CTB的组队界面，左下角的组队房间里赫然显现着两个角色头像。


    一个是Lynn，一个是她。


    男人毛茸茸的脑袋在摄像头下耸动着，摄像头拍出来的手指纤细修长，握在漆黑的鼠标上，黑白交叉，养眼地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嘴巴张张合合，应该是在说些什么。


    视线在屏幕上聚焦，安妤这注意到，男人后面是雪白的床单和墙上还挂着UI标志的墙饰。


    看到黑银熟悉的标志墙饰，安妤心跳瞬间落下好几拍，身子不觉往前靠了靠。


    他在电竞酒店。


    这家电竞酒店在北城，她大学时经常去的就是这家。


    脑中无数思绪漂游，安妤想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她点开音量的动作有些迟钝，男人清醇的，没有经过变声器调整的声音传入耳膜。


    “今天玩了一早上的女药，你们也看见了，我的打法比较极端，全靠兵线，全局的战势比较吃我一个人的发育。”声音略显沙哑，明显是因讲了太多话而导致的喉咙沙哑。


    安妤垂眸，将平板竖起来架在了支架上。


    直播切片组剪了不少陈言煦早上玩不熟练的突击女药，单排被对面追着砍的视频，热度还挺高，笑点也十分密集，有不少粉丝就是被切片吸引过来的。


    安妤加进来之后，本就top的热度又开始直线上升。


    弹幕清一色——


    ‘双排的是不是安妤！！’


    ‘那让安妤教你好了，她全服前十药瓶不是’


    ‘呜呜呜呜，终于看到光明正大的合体直播了。’


    ‘恭喜Lynn追星成功！！’


    ‘能不能让安妤滚啊，不想看到她。’


    ‘...’


    弹幕，好坏参半。


    看来这次网友们对于陪玩这个乌龙的接受程度十分高，甚至还有她们两的cp粉顶着‘安言蜜妤’的ID在弹幕上大放厥词。


    安妤握着鼠标的手顿住。


    桌子上的手机又嗡嗡了两声，随后寂灭，她看都没有看一眼，盯着平板上面不断刷新着的弹幕，按下了准备键。


    ‘砰——’游戏秒开。


    兵种卡选择环节。


    安妤毫不犹豫地确定了女甲，其他三张也很快就确定好兵种，两突击，一c4，只剩陈言煦一张空白卡面。


    耳边传来男人试探性的声音：“我问一下哈，我问一下。”


    随之响起的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安妤闻声垂眸，视线聚焦在队内聊天框上——


    oceana：【兄弟们，缺个药，我想玩女药可以吗?】


    这游戏什么时候选个兵种卡补位都要这样小心翼翼了。


    按照现在的卡面调整，他本来就应该选择药瓶，来平衡局内技能。


    况且，他的药瓶玩地都很不赖。


    队友都没有反应。


    安妤双手抚上键盘——


    胖头鱼：【可以】


    两个字刚发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兵种卡确定。


    是安妤前段时间苦练，却又在节目上惨败的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