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翌日，景安小区。


    早上六点，晨跑回来的徐知善，拎着路过早市买的菜，打开家门走了进来。


    徐知善换了拖鞋，摘下耳机放在玄关门口的小托盘上，将菜拎到厨房台面上放好，然后将出门前就放好主食的蒸锅插上电，设定了时间以后，转身去浴室冲澡。


    客卫里，徐知善脱下衣服扔进脏衣篓，走到花洒下打开开关。


    下一秒，水流从头顶浇落，沾湿了身体，徐知善突然想起来自己又忘记拿换洗衣服了。


    徐知善：=凸=


    徐知善冲澡很快，五六分钟就结束。


    吱嘎——浴室门被人小心翼翼打开一道缝，徐知善探出半个身体朝主卧的方向看了一眼，门关的严实，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裴忱没醒，他也不好直接进去拿衣服。


    徐知善低头看了眼自己，又扭头看看脏衣篓。


    两秒过后，脏衣篓里的灰色运动裤又被拎了出来。


    学校的第一节课是八点，徐知善作为副班主任，按规定七点半之前到就可以，平时他一般七点就会出门，提前到学校去帮班主任吴夏老师忙一忙。


    可从今天开始，他感觉往后的每天都得踩点到或者迟一点了。


    啪嗒。


    蒸锅响起提示音，时间到了。


    徐知善打开锅盖，热气争先恐后涌出，模糊了他的面容。


    徐知善左手盘子右手夹子，将饺子、奶黄包、鸡蛋饼一一夹出来，分装在盘子里端上餐桌，随后打开另一个锅盖，用勺子舀了一匙白糖放进去搅了搅。


    盖上锅盖以后，徐知善将开关关掉，随即离开厨房，去叫裴忱起床。


    去往主卧的这段路不远，徐知善却走的有点慢，想起昨晚裴忱跟他交代的起床困难，他就想叹气，心想这可真是个艰难的任务啊...


    裴忱是个小少爷，打不得骂不得。


    徐知善站在主卧门前，抬手敲着门板，叩叩叩的声音响起，徐知善喊着裴忱的名字：“起床了。”


    三秒过去，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徐知善又礼貌地敲了两回，还是没动静的情况下，他边开门边道：“我进来了。”


    卧室里静悄悄，窗帘遮挡严实，满室昏暗。


    这卧室之前一直是徐知善在住，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是哪儿，有没有光对他来说不重要，但他还是将卧室门敞开，留出一道光亮。


    徐知善站在床边环抱双臂，视线落在床中央的大包上，他目测杯子底下的这人应该是蜷成一团的样子。


    “唉。”徐知善叹气，一条腿跪在床畔，一手撑在床边，另一只手拍了拍大包，“裴忱，起床了。”


    大包安静如山。


    徐知善好笑，手指捏住被子，“再不起来我要掀被子了，这是你昨晚交代的。”


    被子依旧安静如鸡。


    徐知善慢慢抬手，掀开被子一角，一双叠放的脚展现在他眼前。


    徐知善：...他明明掀开的是枕头这边，怎么会有人在睡熟以后原地旋转的？


    徐知善放下被子，转而去对角，这次对了，是蓝色脑袋瓜。


    “醒醒。”徐知善轻轻推着裴忱搁在脸上的手臂，“再不起来吃饭，来不及跟我一起去学校了。”


    “唔——”裴忱随手一拨，然后翻了个身，“我不吃，哥你别吵我...”


    把他当裴总了？


    徐知善突然感觉裴忱其实挺有自知之明的，起码他事先告知过自己有起床困难症。


    “呼——”徐知善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双手捏住被缘，猛地掀开。


    被子带起的凉风“唰”的一下落在裴忱皮肤上，汗毛瞬间竖起，裴忱猛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徐知善，“你有病吧？大早上的不让人睡安生觉？”


    “咳！”被子在徐知善清嗓子的同时落下，徐知善转过身，双手在身侧裤缝上来回摩挲，“你、你昨晚不是衣服睡觉了吗？”


    这怎么被子底下是这么白的一条人啊！


    尤其他这床单还是深色，他视力又很好，一秒就将裴忱看完了，简直白的晃眼睛。


    裴忱刚才吼出那句话完全是起床气的下意识反应，根本没过脑。


    而在听见徐知善这个问题以后，裴忱有点懵，缓了几秒脑袋才开机跟上思绪，“你衣服穿着不舒服，磨的我身上疼，我就脱了。”


    徐知善闭了闭眼，咬着后槽牙：“你昨晚说，今早上叫你起不来可以直接掀被，你没想过我真会掀被吗？就这么把衣服脱了。”


    “没。”裴忱抱着被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行了，又不是没看过，再说我也不是小姑娘，你看一眼就得负责。”


    “哈！”徐知善气笑了，转身弯腰，双手撑在床面上，盯着裴忱的眼睛：“也不知道昨晚因为滑倒不小心被我看到一直羞恼的人是谁。”


    还不是因为少爷昨晚反应太大吗？


    裴忱歪头，微笑：“反正不是我。”


    行，是我。


    徐知善起身，“我去盛粥，你快点洗漱吧，最迟七点十五，必须出门。”


    “知道了。”裴忱懒洋洋应了一声，目送徐知善离开房间才慢吞吞下床去洗漱。


    餐桌上，徐知善的粥已经见底了，换好衣服的裴忱才姗姗来迟。


    之前为了给轮椅腾地方而挪走的椅子已经重新搬了回来，裴忱坐在上面，“徐知善，你家椅子有点硬，我想要个坐垫。”


    “好。”徐知善一口应下，“下班去买。”


    “嗯。”裴忱拿起汤匙在粥碗里搅动放凉，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七点零五分。


    徐知善吃完了，他现在看裴忱感觉像看到了刚带学生的时候，每天陪着在食堂吃饭的“盛况”，快的慢的不老实的坐不住可哪儿跑的应有尽有，能乖乖坐着吃饭的都是少数。


    “裴少，快点？”


    “嗯？”裴忱看着徐知善，一脸真诚：“烫啊。”


    徐知善想了想，起身走向厨房，他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放进水池，快速刷好放在沥水架上，随即擦过手，打开橱柜，从里面拎出一个保温饭盒。


    饭盒是四层的，徐知善拆开，将准备的主食每样放进去一些，最后一层比较深用来装裴忱的粥，然后重新扣好放进便携包，最后放上一套餐具，拉上拉锁递给裴忱，“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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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学校再吃。”


    裴忱感觉挺有意思，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是私立学校，教育资源和师资力量比起普通的公立学校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就拿吃饭这件事来说，他读的学校不止随时随地可以去吃饭，也可以点餐，中餐西餐法餐日料，应有尽有。


    “徐知善。”裴忱拎起包带，“真的让我带去学校吃吗？”


    “嗯。”徐知善点头，手上刷着碗回复裴忱的问题，“等你吃完来不及了。”


    裴忱唇角微翘，“你这个饭盒有点丑。”


    徐知善好笑，“你告诉我，我家里的哪样东西你不嫌丑不嫌颜色深？”


    “你啊。”裴忱靠着椅背，目光落在徐知善脸上，“这个家里除了我以外，你最好看。”


    徐知善闻言，心里突然涌上来一种感觉：今天的裴忱跟昨天的裴忱不一样了。


    “我去换衣服，这就出发。”徐知善擦干手，越过裴忱朝房间走去。


    裴忱抬手摸了摸左耳的耳钉，眼珠一转闪过狡黠，扬声道：“我要带轮椅。”


    ...


    七点二十四分，徐知善的车从车辆专用入口驶入停在位置上，这边是不允许学生出入的，以免出现意外。


    副驾驶的裴忱解开安全带下车，然后绕到后备箱，示意徐知善把他的轮椅拿下来。


    徐知善无奈，这人怎么装残疾上瘾呢？这边又没人认识他。


    “请吧。”


    “谢谢。”


    裴忱坐上去，手里抱着饭盒，徐知善推着他往教师办公楼的方向走。


    “徐知善，哪栋是教师办公楼啊？”


    “三层楼那栋。”


    “好旧啊。”


    “嗯，从建校起那栋楼就一直是教师楼。”


    “这样啊。”裴忱斜倚着，右手肘拄在扶手上，手指抵着脸，“你们那栋楼应该没有电梯吧。”


    “没有。”


    裴忱仰头，看着徐知善的下巴，“那我怎么上去？”


    徐知善垂眸：“有无障碍通道，可以推你上去。”


    “啊...”裴忱满意地点头，“真是辛苦你了。”


    “呵，应该的。”


    从停车场出去的第一栋楼，就是教师楼，也是从这里开始，人才会陆续多起来，不过这个时间大多数都是老师，碰不到学生。


    徐知善在学校里还算有名，因为家长告白事件。


    “咦？徐老师？”


    二人刚进教师楼，迎面就正好碰到了二年二班的班主任吴夏，吴老师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视线不由自主落到裴忱身上，“这位是？”


    “我弟弟。”徐知善说：“有点特殊情况，我这就准备带他去报备。”


    “哦哦哦，那我不耽误你了。”吴老师赶紧让开，“我先去班里了，你忙你的，不用来班里了。”


    徐知善点头，“好的，今天辛苦了。”


    “不会。”


    吴老师笑笑，刚走两步又停下，喊着徐知善过来。


    徐知善把裴忱轮椅锁上，走到吴老师身边。


    吴老师清咳一声，压低声音：“冒昧问一句，你这位弟弟是先天还是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