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入洞口之后，桃沁便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这洞很黑，是因为那种蘑菇能吸光，不是因为高度很高……


    她抓着绳子，往下溜了约莫两米，脚就接触到了地面。


    只听到水面泛起涟漪的声音。


    桃沁低头一看，在她脚踩在地面的地方，泛起一圈圈蓝色的澜漪，像是她曾经在直播里看到过，海边蓝眼泪的样子。


    那水似乎还很清澈，她摆动了一下脚踝，淡蓝色的光芒就一圈一圈，慢慢荡漾了出去。


    真神奇啊……


    桃沁抬眼看向其他地方，也不知道是天黑了，还是这些蘑菇感受到了入侵者。


    蓝光从他们身前，往更悠远的地方亮去。


    一条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道路，出现在他们面前。


    蓝色的光遮掩了通道中的污秽，让这个地方看上去犹如仙境。


    令桃沁惊奇的时，这里也没有奇怪的味道，空气闻上去挺清新的样子。


    燕诧异道：“你不是说……这是城市的下水道系统吗？为什么……”


    为什么地面的水这么干净，空气一点异味都没有？


    燕这么一问，桔风看上去更命苦了。


    他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发现问题。这些蘑菇似乎能净化周围的环境，掩盖空气中的异味，在那位叫青杏的女士失踪之前，它们没表现出任何攻击性……”


    他往前走开路，一边说，“其实，我两个星期之前就发现这些奇怪的蘑菇了，当时只以为它们是普通的变异植物，因为真的一点威胁性都没有，我请了几个科研团队研究它们，那些教授都说，这东西很有研究价值，让我保护好了，我才没下手清理，谁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一说教授，桃沁就想起了北A那边的黑教授跟白教授。


    她好奇问道：“他们说的研究价值，是指什么？”


    桔风道：“净化功能……它们虽然不能净化污染，但是倘若对人类无害，那也可以种植在城市里，净化城市内的空气。”


    桃沁惊奇，“可是，它们不是污染物吗？你们会把污染物种在自己生活的地方？”


    桔风笑了，“你种植的不也是污染物吗？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惊讶？”


    燕也道：“污染区发展到这种程度，就算我们建立起安全区，也很难避免污染物……也许，这个世界本应该属于污染物。”


    “才不是。”


    她刚说完，一直藏在桃沁口袋里的系统忽然冒出手机头，说了这么一句。


    桃沁一惊。


    燕猛然转头，“谁在说话？”


    系统话说，俗称队内频道，一般人是听不到的。


    燕却感觉到了。


    桃沁赶忙捂紧自己的口袋，朝她笑笑，“没有声音啊？你是不是听到回音了？”


    这管道里，回音确实很严重。


    燕蹙了蹙眉心，似乎自己也不敢确定，刚才听到的到底是什么。


    最终，她还是转回了头，继续往前。


    桃沁松了一口气，将手伸进口袋，打了系统的脑门一下。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桃沁悄默默问系统，“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额……”


    系统似乎没想到桃沁会问，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


    桃沁翻了个白眼，轻轻弹了系统一个脑瓜崩，“你说都说了，现在还想假装不知道？”


    “这……“


    系统在她的口袋里翻了个跟头，支支吾吾半天，道：“也、也没什么嘛，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就是……咱们这个系统，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存在的，我当然在正义的一方啊！所以说什么世界属于污染物，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说着说着，它连自己都说服了，“嗯嗯，就是这样。”


    桃沁：“……”


    她发自衷心地问：“统统，你在你们公司，业绩一定很差吧？”


    “诶？你怎么知道……啊呸！才不是！！”


    “……别解释了，没事，你傻傻的，我也不嫌弃你，毕竟我根本也不想帮你做任务。”


    “宿主你真是……好会安慰统啊……”


    一人一统拌嘴，插诨打科的功夫，他们已经在水道中走了很远。


    管道从宽敞变得狭窄。


    这一路上，那种蓝色的蘑菇，到处都是，一直没有断过。


    又一条分叉口旁，燕停下脚步，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桔风道：“北B的排水系统中已经全都是这种蘑菇，去什么地方都一样……我也派了人下来找青杏。”


    说着，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个人终端。


    这地方居然还有新号。


    桔风摇头，“没有消息，他们没找到她。”


    桃沁看着旁边令人叹为观止的蘑菇，道：“那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巡回猎犬，能通过味道，闻到青杏的味道吧？”


    桔风被桃沁奇怪的说辞惊得睁眼，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开始把你留下，根本不知道青杏失踪，跟蘑菇泛滥有关，我是想让你来净化这些蘑菇。”


    “净化……蘑菇？”桃沁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再看看四周的蘑菇，且不说这个数量……


    桃沁道：“我没有那个能力啊！你都看过我的直播了，没发现，是农场有这个能力吗？只有种在农场里的污染物，才会被净化。”


    “可是……”桔风道：“是你浇了水，它们才发芽，不是吗？”


    桃沁无奈，“那也可能是农场的水有作用……”


    话没说完，就见桔风眼神发亮地看着她。


    桃沁猛然一顿，“你该不会想让我把水运到这里来吧？”


    桔风道：“水也可以，土壤也可以，弄到这里来也不是不行……”


    桃沁连忙摆手。


    这个想法也太疯狂了！


    就算农场里的物资是会刷新的，也……也不能这样吧？


    桃沁毫不怀疑，这人既然生出这种想法，肯定不会只要一点水，一点土壤就作罢。


    由着他来，说不定会将整个农场掏空！


    难怪燕一开始不让自己接触他。


    桃沁果断摆手，“不行不行，你这是竭泽而渔。”


    桔风遗憾地叹气，“这样不行啊，那……你带一点回去吧，说不定研究一下，能找到净化它们的办法。”


    桃沁心说，带回去当然能净化，但净化的蘑菇，跟这里的蘑菇又有什么关系。


    北B不还是会被污染物吞没。


    失踪的青杏也没办法回来。


    桃沁道：“还是先把青杏找到吧，这蘑菇看上去也没什么威胁，让它再长两个星期也行。”


    桔风又是一阵苦笑。


    他们继续往前走，桔风安排了其他人下来，密集的人往将地下水道切割成不同的部分，他们按照顺序推进，依次排查着。


    可是一直忙到深夜，也没有青杏的影子。


    桃沁问：“你们安全区，失踪的就只有青杏一个人？”


    桔风面色凝重的摇头，“不知道，安全区本来就是一个流动的地方……很多人会自己离开安全区，前往污染区，他们有些会回来，有些不会，失踪，是很常有的事。”


    桃沁道：“既然如此，因蘑菇而失踪的，青杏可能不是第一个，这样的话，这件事就不是意外，而是这些蘑菇在有意识的捕食人类。”


    这个说法就很可怕了。


    比起在角落里默默无闻，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因为意外偶尔导致民众失踪的无辜小蘑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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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是生长在幽暗角落，一直暗中觊觎着人类，沉默着捕食着那些落单的人，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养料……


    明显是后者更让人害怕。


    但他们已经几乎走完了整个地下水道。


    桃沁累得不行，不顾水道潮湿，靠在墙壁上喘气。


    燕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们这水道……有没有通往外面的路？”


    “当然有，很多生活废水，都是直接排到污染区的。”


    桃沁呲牙，这跟核污水直接倒进大海有什么区别。


    “你们这个做法有点破坏环境。”


    “破坏环境？”桔风失笑，“污染区有什么环境？”


    桃沁道：“那万一呢，万一有一天末世结束，你们撤掉安全区的罩子，岂不是发现旁边都是你们的生活垃圾？”


    这话对于桔风来说十分天真。


    末世结束？撤掉安全区的罩子？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但他没有反驳，而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燕说得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先上去吧。”


    他们找了最近的一个通道口上去。


    到了地上，发现月亮已经升到中天。


    清澈的月光洒向大地。


    脚底是幽幽蓝光，头顶是如水月光，真有种置身梦境，如梦似幻的感觉。


    桃沁看着头顶的月亮，“这日月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桔风道：“成立安全区，第一要务就是建立日夜循环系统，人类没有办法在全亮或者全黑的环境中生存，生理是次要的，他们的心里会崩溃。”


    桃沁点头，难怪之前上网的时候，看到大家对外面的世界都不感兴趣。


    倘若未来没有希望，那人类也是可以自欺欺人的。


    他们刚上地面没多久，桔风的手下就从远处走来，低声跟他汇报消息。


    桔风听完之后，眉头紧皱并没有舒展，而是冲桃沁他们摇头，“还是没有消息。”


    桃沁心情也有点糟糕，在地下忙碌那么久，居然还没有结果……


    桔风摆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们回去，我们的人再找找。”


    桃沁觉得有点不甘心，但让她继续寻找，又没有什么头绪。


    只好上了车。


    这里距离他们居住的地方有点距离，桃沁累了，坐上车后，没有说话，头靠在车窗玻璃上，随着车辆行驶，一晃一晃的……很快就睡着了……


    她感觉自己睡着了，意识却十分清醒。


    一摇一晃，仿佛躺在船上。


    眼皮很沉，桃沁努力了很久，终于睁开了眼睛。


    头顶，居然是浩瀚星空。


    哪怕是上一世，桃沁都不曾见到这么明朗的星空了，更别说这末世……


    但是晃了一会儿，她感觉不对劲。


    这些星星为什么有颜色？而且，它们的位置怎么在移动？


    桃沁身体动弹不得，她又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星空，而是他们之前在水道里看到的那种蘑菇……


    之所以会移动，是因为自己在移动。


    水道很低矮，根本没有星空那么高。


    从她眼前略过的蘑菇，自然一直在变换。


    可是怎么会这样，她怎么来到这里……


    现在的感觉十分熟悉，桃沁努力回想，忽然想起，那个叫青璃的家伙，从安全区逃跑后，自己也做过这样一个梦……


    梦境中的青璃变成了一只怪物，从此消失在污染区，没了踪迹……


    那自己现在又是谁？


    桃沁努力想抬起手，却根本做不到。


    但是她心中却有种不妙的感觉。


    自己……正是失踪的青杏。


    不是吧，难道青杏也变成了被污染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