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别想！”玄昧一个暴栗敲在她头上，“把老板抽死怎么办？魂册一旦失控，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我们可没有第二个老板可以牺牲了。”她掏出一卷《天界公文写作规范》塞过去。


    七业海离冥界最近，与凡间，天界和都搭着边儿。


    三界的负业都会汇聚到七业海，进行净化。这里的每一滴海水都曾是业障。


    天界忌惮这种特殊性，怕它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天帝曾多次试图在七业海设立仙使，每次都被玄昧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天帝于是在各种场合暗示玄昧，甚至三界会议上都不给玄昧好脸色。


    小仙儿最近和冥界走的又近，鬼差们时不时的跟她交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次话里话外都是七业海正滋生不稳定因素。


    失去老板，天帝表面上要收归七业海，实际上针对的还是魂册的归属问题。


    “天帝在三界团结深化改进朝议上，特意提到两个地方，月宫立为表率，作嘉范以示人，七业海则不尊天命，有私通冥界之嫌。更是派人来交代，三天之内要见到关于七业海切实可行的整改奏疏。所以……”说到这，玄昧挑眉看向小仙儿。


    “我写啊!”涉及天界，玄昧向来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怠慢。让她写，写什么啊！小仙儿看着烫金封皮的“三界团结深化改进”字样，脸皱成了苦瓜：“让我写这个不如让我去超度妖邪……”


    小仙儿一脸焦躁丝毫不加掩饰的撂给玄昧看。


    “乖……”玄昧揉乱她的头发，“小仙儿，好色之外，你可是最好学的，所有仙君的毕业论文你都啃过，你可是咱们三界满境书虫。难吗？”


    小仙觉得玄昧突然变得好温柔，她愣愣的点头，刚有那么一点要得意的苗头。玄昧凑近了，捏了捏她的脸，一句小仙儿最棒，随即不厚道的笑了。


    小仙儿脑袋木了一下，转瞬明白玄昧不是好笑，这话音也一听就不是真夸她。


    “神尊！你笑什么？你是在讽刺我吗？看我不……”小仙儿扬手打在一道结界上，眼见玄昧轻盈的跳出两步，斜倚在仙鼎边，双手在虚空一托，地上的人缓缓飘起。


    “玄昧，有种你就别出来。”


    “小仙儿，你也太可怕了，刚刚还神尊长，神尊短的腻歪，转脸你就炸鼎，不可爱哦！”说着玄昧将昭明抱进鼎里，她自己也坐了进去。


    小仙儿的手抓在结界上，撕开的洞口张牙舞爪的露出长短不一的手指头，眼珠子一转，那嘴角扯出一缕毛骨悚然来。


    玄昧知道这丫头顶多把她剑鞘扔海里，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两人相依，日子过的本就清汤寡水，玄昧还是个不爱凑热闹的，又添了层寂寞。所以玄昧从不要求小仙儿太多，只要不打着七业海的名头，危害苍生，她爱干什么干什么。


    玄昧想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可这也不是一去不回，就是真到临终，遗言顶多是句别造孽。


    玄昧沉默片刻，不慌不忙道，“小仙儿，别忘了给老板那片紫藤浇水。还有……不用谢我。”


    谢？小仙儿引来海浪，轰然撞上结界，透过蜿蜒而下的水帘，看两人盘腿坐进仙鼎。


    玄昧一袭白衣，宛如一束光。男人则裹在黑袍下，兜帽低垂，遮住整张脸，虔诚的如同等待被救赎的信徒。


    结界开始闪烁小小的光点，灵力从四面大八方汇聚而来，光点化作流萤，又聚成花雨，被强大的力量凝成一条洪流，直冲男人眉心，瞬间没入其中。七业海的灵力涌动起来，浮屠火灵都在震颤。


    小仙儿心底始终横着一根刺，作为女娲剑的碎片化灵，她本该是更高贵的存在。可偏偏生不出玄昧那般七窍玲珑的心思，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游刃有余地周旋三界。直到最近，看着玄昧手忙脚乱的模样，那根刺才稍稍软化了些。


    小仙儿终于看见天际流转的彩虹，她急忙将七色虹光分别储存起来。看着彩球在掌心滚动，忽然想起两千年前化形那日，天际转瞬即逝的彩虹，让她委屈得直掉金豆子。玄昧当时捏着她肉乎乎的脸蛋说：“傻丫头，越是美好的东西，越容易消散。正因如此，才值得拼命抓住。”


    后来每年生辰，七业海上空必定虹桥贯天。小仙儿摩挲着琉璃珠，眼眶倏地发热，她早已看透，本是个遗憾，美好是她眼里的。玄昧的成全，才是想想，便足以抵消遗憾的幸福。


    “有变数……”突然，小仙儿感应到危险，她跑向结界，无数魂丝缠缚在玄昧身上，什么情况？


    小仙儿冲进结界，那些魂丝因她的触碰骤然绞紧。“别动！”玄昧冷汗顺着暴起的青筋滚落，“这是……魂契反噬……”


    昭明发现玄昧的灵体呆呆的站在原地，一会消失一会又出现，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他内心深处竟突然生出一种恐惧来，下意识的拉起玄昧的手。


    玄昧回到昭明识海，发现昭明直直地望着她，惶惶不安。突然一股力拽着她，她整个人扑向昭明。


    一声闷哼，玄昧的鼻子撞在昭明下巴上，她的头发在碰撞中扬起，柔软的发丝扫过昭明的侧脸，一缕七色剑纹一晃而过。刹那间，封印的记忆洪流般涌来。天魔大战那日，正是那道剑光，劈开怨锁，救下被怨剑贯穿的他。从此心口留下那道剑气所凝的剑纹。


    昭明低头看见了黯淡的眸光重新聚敛。


    玄昧抬头看见了烈火把她圈在废墟中。


    琉璃珠突然炸裂，化作剑影没入结界。


    刚刚那是什么？


    玄昧的本命剑气凝成的？小仙儿恍然间才明白，即是生辰惊喜，也是玄昧用剑气为七业海结下的守护阵。


    小仙儿脑子凉了半截，这要是让玄昧知道，这些封印都让她结成珠子玩了，怕是要被发配火烛之路当志愿者。


    火烛之路志愿者：地狱级考核。


    别称：冥界福报工程、鬼修渡劫预备班。


    每日点燃8888支烛。


    不间断吟诵《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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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愿者交流暗号：今天你燃了吗？


    隐藏成就【火烛战神】：累计烫伤一万次可获得。


    终极惩罚：调去“孟婆汤品鉴组”试喝新配方。


    想到这，小仙儿就差引颈自刎，不要啊……


    玄昧的飞剑在路上了吧！


    把锅甩给魔界？


    魔界谁能有这么大本事把她的封印揭了？！


    算了，还是她主动点，小仙儿指尖结印的速度快出残影，一股脑把所有珠子都藏进鼎腹暗格。摇了摇，三层暗锁刚落下，她鬼使神差的贴在结界上偷看，正好看见——


    金色的神纹正顺着玄昧和昭明交握的双手流动起来，小仙儿刚刚藏起的虹珠正透过鼎身，投射出七彩光斑，与玄昧回溯之境产生了共鸣，闪烁间时快时慢。


    正被迫体验霓虹灯光疗护肤的玄昧，正在识海中专注每一句话。她声音轻的像落雪，清晰而缓慢，“昭明，放松，试着找回平静，这样我们两个都会很安全。你要相信我，我会陪着你。嗯！好，我要你带我去出事前，做得到吗？”


    昭明眸光逐渐涣散，回溯陷入混乱，找不到关键点。


    “慢慢来，集中精力，想你要去哪，去做什么，什么时辰，周围有什么人，有什么独属于哪里的标记，远到茅舍楼宇，近到手指触摸到的……”


    回溯的的光晕开始在他们周身旋转，渐渐凝成实景。而此刻小仙鼎中，那些虹珠穿透禁制，在殿内投射出玄昧每年生辰为七业海布阵的影像。


    幻境中的鸟鸣传来，山风穿过现实，玄昧和昭明手拉手出现在山顶上，身前站着几日前的昭明。


    他腰间挂着他的冥器——桃五五，一串玄铁链上挂着十个桃木门，大小如拇指般，每个门上都雕刻着独特的符文和图案，可爱又神秘。几张《冥器保养报销单》握在昔日昭明手中，纸上的朱批“不予批准”四个大字格外刺眼。


    “你的桃五五呢？”玄昧随意的问，看向昭明腰间，哪里空无一物。


    “五五。”昭明突然一顿。玄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悬崖下的乱石堆里，隐约可见半块碎裂的工牌，上面“冥界特勤”的字样正在褪色。


    昭明冷冽的嘴角缓缓吐出两个字，随后道：“拿走它的人，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烈日晒过后的青草味道，还有孟婆客栈独有的回见酒的酒味。”


    玄昧突然感觉指间一紧，昭明正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十指相扣的姿势，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些许迟疑，最终严丝合缝地嵌入她手指间。


    “你干嘛？”


    昭明愣了一下，有些懵，“嗯……我只是，觉得这样舒服。”


    “……”


    昭明喉结滚动，“我去鹊族明为实施《三界劳务派遣》试点和功德贷业务推广，实为调查鹊罗与乌族决裂，想要自立为王的真实目的。”


    玄昧挑眉。她正要追问，忽然发现昭明的手指在轻微颤抖，他正因过度使用魂术而灵力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