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昧将那颗血珠举到眼前，猩红的圆点恰好悬在，灼目的烈日中央。霎时间，天地褪色——珠子里浮现万千张人脸，他们嘴角挂着同样的弧度，眼窝里涌出粘稠的黑暗。


    玄昧掐指一算，主大吉，可行。


    玄昧和夜拂衣两人拖着万妖尊主潜入地宫底层，镇石封门，四壁如镜。玄昧指尖划过冰凉的墙面，没找到任何可供开启的机关，到是对那四尊畸形的四方神兽嗤笑出声：“若叫那几个家伙瞧见自个儿法相被糟践成这德行……”话音未落，夜拂衣已揪着万妖尊主头颅狠狠砸向神兽视线交汇处。


    “咚！”颅骨撞击的闷响，玄昧听着牙根一疼。


    镇石突然变成一滩糊在墙上的烂泥，魔后指尖刚触到那团蠕动泥浆，眼前徒生幻象——粪团被蛆虫争食的场面扑面而来。她猛然后撤，喉间泛起腥甜。


    玄昧瞥见魔后苍白的脸色，以为夜拂衣中了招。蓝光自指尖弹出，烂泥顿时炸出孔洞。白光喷薄而出时。玄昧看到一个巨大的太极光阵，几乎占据整个空间。


    太极阵下面是千具之多穿黑白斗篷的白骨，分别跪坐阵中，双手掐诀手势奇异，它们的头全部虔诚的扬起，头骨眉心处喷涌而出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到太极阵中。


    太极眼的位置是两颗一人高的水晶球，黑色太极眼内竟是七业海的实景，看上去与往日并无不同。而白色太极眼内则是戍渊，此时此刻戍渊地表裂缝中翻涌着岩浆，戍渊上空被一团火焰笼罩，魔族生灵全部在半空中苦苦煎熬，魔族众人用身体护着女人孩童不被灼烧。


    夜拂衣掌心突然泛起青芒，十指交叉时在虚空中围成灼痕。随着她唇间魔咒低吟，太极阵眼随之震颤。


    “这阵法两仪相生，毁阵如同生共死。你看那些‘因果链’，魔族命脉早与阵法绞成了死结。你这一掌下去……”玄昧突然扣住她手腕，剑气碰到魔气擦出火星，“是要救魔族，还是要葬魔族？”


    整个太极阵影影绰绰的落在夜拂衣眼眸中，她忙收了势式，张了张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


    只见太极阵中，黑与白的流光原本缓慢的流转，此刻却因她的干预开始快速奔流起来，一侧阵眼燃起业火，另一侧凝结出冰霜。金纹震荡起来时，魔族的岩浆也随之躁动。


    “据我所知七业海并不寒冷，如果魔族最终成火海，那七业海必将冰封。”玄昧脚尖碾过一截骸骨，面色凝重，“白阵吞热造寒，黑阵噬寒生热。一快一慢，一动一静。”


    夜拂衣抬了抬下巴：“说人话。”


    玄昧咬了咬唇，举起两根手指，阵光映的她眉眼透亮：“两个解法。”


    她晃了晃手指，一副本座大发慈悲的傲居，偏偏撕破的袖口蹭了一圈黑泥，像只打完架的猫，狼狈的有些可爱。


    她咬唇，嘴角翘起一抹蔫儿坏的弧度：“选哪个？”


    “我当然希望越快越好。”夜拂衣眸光一沉，惊觉不对，“可若惊动布阵之人……”


    玄昧忽然“噗嗤”一笑，指尖“啪”地打了个响指，一缕金纹自她掌心窜出，如游蛇般缠上夜拂衣的手腕：“嫂嫂带万妖尊主来，想必是知道他就是阵眼，但如果布阵之人以魂为阵眼，身体死亡，魂魄会马上归位，立刻启动变局。此阵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相反死亡，那便是回归“道”的本源——万物归一。这玩意像李庸的手笔，一环套一环，麻烦但有几道保险。”


    她突然压低嗓音，鬼气森森地凑近：“妖尊是阵眼不假。喏，不难发现……”


    夜拂衣指尖一挑，妖尊衣襟下赫然露出一截刻满符咒的脊椎骨。符咒缝隙渗出蓝光，组成一行特殊符篆：SoulTransferProtocolActivated。


    “这咒，困死的可能不只是他的身体——”她嘴角噙着抹凉薄的笑，“布阵之人拿他当阵眼，阵的是因果。果报来的那日，这位‘万妖尊主’可是要魂飞魄散的。这一点，他自己肯定不知道。”


    夜拂衣猛地后退半步，魔纹瞬间爬满脖颈：“李庸竟用万妖尊主为引！”她嗓音里压着滔天怒意，指甲掐进掌心：“呵，好个满口普渡苍生，背地里对我魔族下黑手！”


    “快，有快的风险。”她忽然凑近，嗓音压得极低，“毁了此阵势必惊动天界，嫂嫂如此高调的出现在妖族，若你没有正当理由摆脱嫌疑，天界那帮老东西，可正愁找不到理由把魔族一锅烩了。”


    “慢，有慢的趣味。”玄昧后退半步，袖中滑出一把冰丝，折射出阵中扭曲的金光，“一边假装要死要活，一边偷偷调阵……啧，嫂嫂演技如何？”


    夜拂衣猛地攥紧镇灵尺，尺身硌得她虎口发麻。


    她当初找上云中客正是因他“三界之中唯一肯对魔族讲良心”的名声，周旋于三界利益的漩涡里并不唯利是图，做人讲义气，做事凭良心。眉目如剑，一身正气，连喊他“嫂嫂”时也从不像别人那样轻浮。


    ——杀他？


    夜拂衣闭了闭眼，眉头生出几条挣扎的褶皱：“若你有把握——”


    她突然将镇灵尺狠狠插入地面，裂痕如蛛网炸开，“现在就动手！至于他……我亲自善后。”


    夜拂衣愣神的功夫，云中客去而复返，看着没什么大变化的太极阵，她有点懵，“你？”


    “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玄昧将手中的冰丝打了一个结，往阵中一抛，顿时不见了踪影，如释重负道：“李庸老一派的做法最不喜沾染因果，设的阵从来都是‘半死不活’的款，你跟他共事多了就知道。你看——”


    玄昧指向阵中，“我用这丝将黑白分明的枯骨所产生的能量拢在一起。


    “冷热汇聚达成平衡在一同释放，皆大欢喜。”玄昧眨眨眼，拔起地上的镇灵尺，“还不会被轻易发现，是不是很贴心？”


    夜拂衣猛地按住她手腕：“等等！”


    玄昧任由她抓着，“舍不得我。”


    她像只偷腥的猫：“这个东西我要拿走，今日我挨的那顿揍……总得找人报销不是？”


    “放心，咱们的交易又不止这一桩……”玄昧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我今日还有善后工作必须要做，要先走一步。”


    夜拂衣目光一扫，面色红润，心跳平稳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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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丝虚弱颤抖都没有。


    这么重的伤，云中客竟连个伤口都没留下？


    她背着一只手，魔气已团在掌心，平静道：“你——是酆都的人？”


    玄昧眨了眨眼，袖中突然滑出一枚漆黑的冥符，在她脚下“嗤”地燃成一团，“哎呀，被发现了！”


    她悄无声息地站在符咒展开的传送阵上，“不过帮我保密啊！玲珑她会罚我的！”


    “她的脾气——”她故作苦恼地叹气，“可是连‘恩将仇报’四个字……都懒得写。”


    夜拂衣冷笑，摆摆手，冲天魔气卷向万妖尊主。


    戍山外，暮色四合。


    玄昧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山径，却未察觉——


    三丈外的古松，一片“树叶”无声的消失在枝头。


    昭明自虚空中显形，玄昧挥手换装的模样——白衣胜雪，眉目清朗，玉佩叮当作响，全然落在昭明眼中。他指尖捻燃一张追踪符，眸色渐深：“小混账……你到底是谁！”


    玄昧故意在乌众城中绕了几圈，甚至在茶摊喝了两盏冷茶，才慢悠悠的拐进一座荒废的古庙。


    庙内。


    褪色的土地像右眼泛着诡异的金色。


    此刻在跟了一路的人眼中她还是“云中客”，玄昧指尖轻叩供桌三下。


    突然回头，对着空荡荡的庙门轻笑：“跟了一路，我给你准备的茶也不喝，现在也不打算进来吗？”


    “云中客什么时候……”阴影中昭明唇角微勾，缓步逼近，“也学会往茶里下离魂散了？”


    玄昧稍感惊讶，她确实在茶摊做了手脚。她皱了皱眉，声音温润如玉，“鬼帝说笑了，在下不过......”


    昭明突然掐住她咽喉，将她骗人那套话术打断，另一只手直取她的耳后，“本君倒要看看，你这层皮下面，到底是云中客，还是？”


    就在昭明即将撕破伪装的刹那——


    地砖突然陷落，露出幽深暗道。


    玄昧趁机挣脱，随之坠入暗道，她笑得狡黠余音森森：“鬼帝，猜错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暗道中缓缓走出一人，竟是在妖族引起轰动后夺门而逃的那个傀儡。


    少年腕间符链尽断，瞳孔中跳动着云中客手指结出的符印。


    他歪头打量昭明，突然咧嘴一笑，“弄疼姐姐了，揍你。”


    昭明回过神来，打破眼前的幻象，云中客彻底消失，连残存的气息都被刻意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地下囚笼大开，锁链寸断，而那个傀儡，也已不见踪影。


    “逃得倒快。”


    下一瞬，他忽然看到，云中客临走前，故意留下了一块玄铁残片，正卡在囚笼锁扣中。


    昭明扣下残片，金光闪过一行小字：“想要完整的，就拿你的‘解契符’来换。”


    昭明眉头微蹙。


    云中客为何要他的解契符？


    他与云中客素无深交，更不曾立过什么契约……


    除非……


    昭明忽然想起什么，脑海中定格火蝴蝶落在玄昧指尖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