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问旸本来是去找宋年说清楚的，但是见到人之后还没有开口，先被抢了白，“你看这个。”


    被递过来平板里播放着一段影像，正是刚才他从进到那个房间到出来的监控内容。


    唐问旸眉心跳了跳，“你是不是有病？我可没有……”这方面兴趣。


    没说完的话噎在了嗓子眼里。他突然想起来，在梦里面、那间地下室，似乎确实有个类似监控摄像头的东西。


    就大大啦啦地摆在桌子上，正对着——


    操！


    越回忆越想杀人，那种垃圾趁早人道毁灭得了。


    想得多了甚至都有点反胃，唐问旸想不明白平行世界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人渣的。


    他不想知道细节！


    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段监控看完，唐问旸抬头看宋年，“行了，你想说什么。”


    整个对话他都在现场，没听出来什么问题。对方的描述都是实验室内的情况，虽然语焉不详的，但听起来像是真的见过。比起对方真的抱着什么目的来这个世界的，他更倾向于是意外事故到这里的倒霉蛋，或者更惨一点，被用来测试通道稳定性的小白鼠。


    宋年叹了口气，把他加了特别标记的帧都选出来平铺到了屏幕上。唐问旸本来还不明所以，在宋年的提醒下总算注意到异样。


    “看出来了吗？”宋年抬手在上面比划了一下，“她的眼神，还有肢体倾向。”


    唐问旸愣了下，“她在看……”我。


    他这么说着，猝然想起刚刚见面那次，对方脱口而出的称呼。


    不会吧？！


    “她对你的戒心很低，你——”


    唐问旸直接拂开宋年伸过来想要拿平板的手，冷声，“我不干。”


    宋年也不介意，只是换了个屏幕保存刚才监控里的录音，缓着声问：“你就不想知道，她这么急着找研究所是为什么？你就不怕她真的想在这个世界做什么？只是问一问而已，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唐问旸信了他的邪！


    他冷淡地扯了扯嘴角，嘲讽，“她如果说了，你信吗？”


    “当然——”


    “不信。”


    他双眼弯起了柔和的弧度，温润地，“技术总要攥在自己手里才安心。我只是希望这位乔小姐多提供一点儿消息而已，并没有打算伤害她。用一点大家都高兴的方法，这不是很好吗？”


    唐问旸：“……”


    这人有时候真的怪让人恶心的。


    “我会跟她确认来意的。那个研究所我也会去调查，但是除此之外，别的就没了。”


    *


    乔梁也没想到，凭借着那点七拼八凑出来的游戏情报，居然真的锁定了几个疑似地点。第三基地不可能因为这点情报动用官方力量，所以之前乔梁才说以私人名义委托调查，目前来看，接下这委托的大概率是唐问旸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老公要因为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准确的”“消息来源是游戏背景贴图”的情报，去调查风险未知（很可能是反派大本营）的研究所。


    乔梁：“……”


    睡不着！


    她抱着被子辗转半宿，第二天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起床。


    宋年依旧准时准点地出现，语气关切地，“乔小姐没休息好？是基地安排的公寓不舒服吗？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可以换个房间，这点权限我还是有的。”


    一款非常温柔体贴的暖男了。


    但因为有通关过的游戏结局在那儿，乔梁怀疑他在刷净化者的kpi。


    “叫我乔梁就行。公寓很好。”乔梁简短地答了对方问题，又提出了昨天晚上纠结了一晚的想法，“这个探查研究所的任务，我能一起去吗？”


    宋年猜到了会如此，但表面丝毫不显。


    他面上微微一愣，旋即为难似的微蹙起了眉。


    “不行吗？”


    乔梁其实也预料到了。


    毕竟她老公就是这么有个性，从来都是单独行动。


    宋年缓声：“倒也不是，只是有点意外，野外毕竟有风险，大部分净化者都更愿意呆在基地里。但是问旸……他虽然是第三基地的人，但是登记的是自由佣兵，我也是因为个人交情才托他接下这个探查任务的，但具体执行方式和同行的对象，还得由他自己决定。”


    宋年确定自己只说了“由他自己决定”，对面却已经露出确定被回绝的表情。


    果然很了解啊。


    宋年笑了笑，“乔梁小姐不如亲自去问一问？在野外任务里有一位净化者在，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乔梁：……那是别人。


    她老公不需要QAQ~


    虽然和宋年聊过之后基本确定了回答，但是乔梁还是不死心发了消息，问唐问旸能不能见面谈谈。


    至于说为什么是约见，而不是线上说。


    她想多见见老公有错吗？！


    对面好长时间都没有回答。


    就在乔梁以为是“已读不回”的婉拒意思时，对方发过来一个时间地点。


    乔梁：！


    按理说这种限定约会剧情要好好打扮一番的，但是奈何现在一穷二白的条件有限。


    虽然基地的“净化者”待遇不错，但在类末世背景下，物资储备实在有限。乔梁挑了一件目前看起来最体面的衣服，努力搞了个自己目前能搞定限度内的最精致盘发发型，匆匆赶去约定地点。


    去早了。


    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唉~上头了就是这点不好……


    避免干喝水到本命出现的时候不停跑厕所的惨剧，乔梁决定现在附近转转，却不想遇见了一个熟人。


    “姚姚？”


    小姑娘愣一下，她下意识想开口。


    但紧接着不知想起什么来，表情动作都拘谨下去，连称呼都疏远了许多，“乔姐姐。”


    乔梁眨了下眼。


    没有什么是一顿爆米花解决不了的。


    如果没有，那就两顿。


    把上次欠了的爆米花补上之后，小姑娘很快就一口一个“姐姐”亲热起来。


    纸筒的爆米花放在中间，一大一小互相关心了一下近况。


    在充分满足了小姑娘对“净化者”生活的好奇心后，乔梁主动邀请对方来公寓做客，却不料刚才还一脸兴奋的小朋友突然支吾了起来，“姐姐的公寓也在中心北边吗？那里离污染区很近……”


    乔梁奇怪：“污染区？”


    她没在基地地图上看见这种标注，而且基地的建设本身就依凭着净化设备，越靠近核心的地方黑雾浓度就越低，中心区更不可能被污染了。


    姚姚像是犹豫了一下，她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后小幅度扯了扯的乔梁的袖子。


    乔梁跟着她的动作半俯下.身，这才听见耳边压低的声音，“是被污染者，那里住了好多被污染者。”


    ……


    来早了。


    唐问旸看了看眼时间，略微烦躁地拧了下眉。


    他其实不太想见乔梁。


    不管是因为那个操.蛋的梦境，还是平行世界里“疑似”和对方的亲密关系。


    但是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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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还不知道宋年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在基地长眼里都是“亲自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但唐问旸知道宋年是什么德行。除了确实会对第三基地尽心竭力之外，别的方面就不用指望他人品了。


    救人救到底。


    去提醒一下，让她有办法就赶紧离开第三基地，也就仁至义尽了。


    唐问旸正这么想着，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大一小。


    两人中间放着一袋爆米花，大的那个正低着头，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毛绒绒的，像是什么正分享食物的小动物，唐问旸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然后就听见了那句“被污染者”。


    笑意僵在了脸上，但也只有一瞬而已。


    唐问旸很快就整理好表情，只是微微敛下笑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色。


    没什么可生气的。


    只是被说出了事实而已。


    黑雾强化身体，本来就是一个没法挽回的过程。不断用那些能量锻造身体，越是强化越是容纳，等到彻底侵蚀的那一天，就是堕化了。


    唐问旸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从这里切开，里面会流出血来吗？


    ……


    乔梁听得愣了一下。


    毕竟已经通关了好几个结局，她其实知道“被污染者”这个非官方说法。但过剧情的几行文字，和亲耳听到到底是不一样的，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小姑娘。


    姚姚表情有点躲闪，她看起来也知道这说法不那么好，这个基地的建立和维持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着所谓“被污染者”。


    但是即便如此，她眼底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排斥的意味。


    久久没有等到乔梁回答，小姑娘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她立刻敛住了那点儿细微排斥的情绪，笑着：“我也不知道更具体的，都是听大人说的，说那边很危险……”


    话没说完，头上被摸了一下，“没什么，这很正常。”


    姚姚敛下那勉强的笑容，略微试探地看过去。


    “自保是人的本能，遇到危险的时候，人总是会率先保护自己，这没什么可谴责的。姚姚觉得他们很可怕？”


    小姑娘顿了顿，隔了一会儿才点头。


    “就像是上次一样，他们有时候会在基地里堕化。”她像是强调，“特别危险，要是避不开的话，说不定会死。”


    “但是也有人保护了你吧？”


    姚姚抿了抿唇，“那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


    声音渐渐小下去。


    “就像是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一样，污染者里面也有肆意制造伤害的，也有想要靠着这份力量保护基地的，我们要学会把他们分开，不能简单地这么概括。”


    小姑娘没吭声。


    但看表情像是不太情愿。


    乔梁打量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姚姚想当医生吧？”


    对面这次总算应了，“嗯。”


    “医生以‘人类生命’为最大的尊重，年龄信仰、种族国籍立场、是不是污染者，都不该构成对生命的亵渎。”


    “我不是医生，我只是对人体结构有些了解，并且恰巧掌握了一点技巧的普通人。”乔梁垂着眼，注视着那双明亮又稚嫩的眼睛，“姚姚要做那样的医生吗？”


    姚姚：“……”


    *


    侧边的转角处，唐问旸屈着一条腿，背靠着墙壁。


    他仰着头看向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半点都不见清朗，但嘴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扬了起来。


    眼光不错嘛。


    ……虽然是个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