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山公路上，两侧高大的树木遮住大半的阳光，浸透绿茵的光线洒落期间，一辆黑车平稳的行驶，朝位于半山腰的宅邸驶去。


    宅邸内。


    一袭黑色修身长裙的女人，动作小心的抱起桌上的百合花束，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点点细纹布在眼角，颈侧，为那张总是微笑的脸庞覆上层虚假的慈爱。


    女人嘱咐身侧静候的管家：“人来了，让她到后山找我。”


    “是，家主。”


    墨苌颔首，看着女人的衣摆在视线中伴着脚步声离去。


    墨令轻轻抚摸着怀中百合的花瓣，缓缓向外走去。


    花瓣上还存留露水干去的湿意，顺着指尖的触碰浸入皮肤。


    “你最喜欢的。”


    低浅的音节消散在空气中。


    车辆驶过平稳的山路，进入宅邸，停在主楼门口，那里早早有人等待。


    墨檀青从车上下来，看向右侧的人，问：“母亲在哪？”


    “在后山，家主她想念夫人了。”


    墨苌弯腰恭敬的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脱口后，墨檀青落在自己身上陡然凌厉的目光。


    寂静充斥着四周，无人愿在此时言语，唯有调皮的风儿吹动草坪上叶片。


    墨檀青看着眼前的人，面色沉了下去。


    面对墨檀青的一语不发，墨苌笑容不变，每一个弧度都不出来错误，说：“小姐，您需要吩咐我做什么吗？”


    “没有，”墨檀青转身不愿再多言语：“我去见母亲。”


    在墨檀青眼中，看见墨苌与看见墨令相差无几。


    禁止所有人跟着，墨檀青独自去往后山见那满嘴谎话的人。


    墨苌看着，等墨檀青的身影消失在她的事视野中时，不免感慨果然是母女，在某些方面相似的可怕。


    “墨管家，那现在……”


    “准备午餐，家主和小姐不会在那里停留太久。”墨苌说完，喊住刚迈出一步想跑开去执行工作的佣人，补充说：“送去各家的请柬如何了？”


    “在冬城本市都已送到，稍远一些的今晚前也能全部送达。”


    “我知道了，去忙吧。”


    后山是墨家的陵园，这里埋葬了许多墨家人，墨檀青对这些人没有感情，也很少来这里。


    年少时，墨臻总是用你才没资格来这里试图让她自卑，但墨臻想太多了，墨檀青从未对这里产生过归属感，又怎么会在意她说的事情。


    本家，亲人。


    墨檀青只知道她的妈妈在她十三岁时离开了她，从此她就只剩下自己，至于墨令，与其说是有着血缘联系的母亲，不如说是比陌生人亲近些的存在。


    墨令不喜欢她，墨檀青很久之前就清楚。


    走过一座座雪白的石碑，墨檀青远远的就看见女人的背影，漆黑一抹，矗立于此，如同对方给予自己的姓氏。


    在两人间的距离还有好远时，墨檀青刻意放轻脚步，却还是没有躲过女人的耳朵。


    墨令转过身来，面上漾着少见的温和的笑容，亲切的同墨檀青说：“你来了？要和你妈妈聊会天吗？”


    说着，还主动侧过身，似乎是要给墨檀青让出位置了。


    墨檀青没有答话，墨令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仍旧自顾自的说着：“她很开心，你做到了她想让你做到的事情，没有让她失望。”


    “如果我没有做到呢？”


    墨檀青没再看墨令，透过墨令看向那墓碑上的照片，女人笑容恬静，美好的好似落入尘事的精灵。


    可墨檀青清楚，那人很少有这样全然放松的笑，也不知眼前人是从哪里找出来这张照片。


    墨令淡淡一笑，对墨檀青话中的刺不做理会，只伸手抚摸这墓碑，言语眷恋：“我会代你做到。”


    母女间的气氛再次安静到了极点，谁都不开口，只剩风穿过树梢带来的沙沙声与林间小动物穿梭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墨令指尖抚上照片，没有她记忆里柔软的触感，温度却是相似。


    “这样也挺好。”


    低声的呢喃似是在安慰自己。


    墨檀青没有再往前走，站在原地看着。


    面前的人不需要自己过去，墨檀青也懒得过去演母女情深的戏码，留在原地等候墨令演完她的戏剧，心中思索着墨臻会逃到那里去。


    墨檀青不担心墨令会临时反悔去扶持墨臻回来，对方冷心冷肺，但凡有一点正常兽人该有的情感，都不会在背后推动自己的儿女厮杀，养蛊般从中挑选出最优的那个。


    墨檀青现在只担心墨令原配夫人的母家会来插手，暗中保下墨臻。


    墨檀青思考的太过深入，连墨令何时来到她身边都不知道。


    直到一只手在她肩上轻拍两下，青竹香随着那只手没入她的鼻间，带来女人的叹息：“走吧，该回去了，过几天的宴会还需要你这个主角来敲定细节。”


    墨檀青本能的挥手，却被对方牢牢的握住手腕，半点不能动弹。


    “对母亲出手？这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情。”


    墨令笑不及眼底，只虚虚打量着墨檀青，不多时便松开手，再度前行：“这次就当你撒娇了。”


    对墨令的话，墨檀青只感到一阵恶寒，落在墨令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回到老宅。


    墨令先回了房间说是要去休息，墨苌带来的需要处理的事务全让交给墨檀青去处理。


    “交给檀青吧，未来的家主要提前适应。”


    墨令施施然的离开，徒留墨檀青看着墨苌，对视片刻后，墨檀青接受现实：“汇报吧。”


    转身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懒得再换地方。


    温市，霜家。


    霜褚兮陪着妈妈在花园里散完步后就带着自己摘的花去找霜芷桁。


    挥手和妈妈告别后，霜褚兮风风火火的跑上楼，将齐宛的叮嘱抛之脑后，没有半点淑女样子的在长长的走廊里奔跑。


    在到达霜芷桁的书房门口时，一个急刹车停下，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后，抬手敲了三下房门：“姐姐，你在吗？”


    “我在，进来吧。”


    霜芷桁的声音隔着房门，霜褚兮听的不真切。


    霜褚兮推开一条缝，从里面探出脑袋来去看霜芷桁的身影，喊：“姐姐？”


    “过来吧。”


    霜芷桁放下手中的笔，唇角绽开笑容，朝霜褚兮张开双臂：“我现在不忙。”


    得了准信，霜褚兮推开门，走进屋内，精准锁定霜芷桁的怀抱，扑了进去。


    霜芷桁牢牢将人抱住，单手抱着，一手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摸出几块巧克力，打开包装纸，喂到霜褚兮嘴边，霜褚兮张嘴“嗷呜”一声吃掉。


    咀嚼着巧克力，霜褚兮含糊不清的说：“姐姐，你把宁秘书借我用用好不好？我给她开加班费。”


    微苦的巧克力在口中化开，混合着坚果碎的香，霜褚兮抗拒不了这个味道，嘴里的还未吃完就已经自觉的拉开抽屉去里面拿。


    除了巧克力外，霜褚兮还看见不少其他种类和口味的小零食，都是她喜欢的，顿时开心的抱住霜芷桁的手在手背上亲了重重的一口，发出清脆的“啵”声。


    “最喜欢姐姐了！”


    霜褚兮雀跃的模样是霜芷桁最喜欢的，这个最喜欢不是霜褚兮口中那天天都在变的喜欢。


    霜芷桁摸摸霜褚兮的脑袋，问：“你想让宁瑜帮你查什么？直接和我说不是更方便？”


    霜芷桁说着，心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前天接霜褚兮回来时对方说的话。


    是真有喜欢的人了。


    可这是不能告诉姐姐的事情？


    霜芷桁自虐般的想着，下意识垂眸去看霜褚兮，才注意到对方正忙着吃东西，把自己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活像只馋嘴的仓鼠，哪有时间分出心神来听自己说话。


    心中郁气旋即消散。


    总要长大的，不可能一直把褚兮留在身边。


    这样想着，霜芷桁捧起霜褚兮的脸上下左右全方位无死角的看了一遍后，得出结论：“不愧是我妹妹，生的真好。”


    以后也不知便宜了谁。


    只顾在一堆零食里面挑想吃的和拆开包装把零食送进自己嘴里的霜褚兮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习以为常的接受来自姐姐爱的注视和赞美。


    听到后面霜褚兮都有些不好意思，霜芷桁夸的愈发过分，霜褚兮从小培养出来的厚脸皮都撑不住了。


    心虚的捂住霜芷桁的嘴让人不要再说了。


    “姐姐别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霜褚兮扭捏的说，身后长长的尾巴高高翘起，彰显着内心的满意。


    霜芷桁也看见霜褚兮翘起的尾巴，没有挑破，而是又夸了几句直把人羞得往自己怀里钻才不说，转而问起霜褚兮问她要宁瑜是想查什么。


    霜褚兮丝毫不心慌，她早就和苏祈计划好了说辞，此时霜芷桁问她，她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这个嘛，苏祈说她后半年要离开温市，去她家位于其他地方的产业视察，我也想跟着去，苏祈忙工作，我正好挨个城市旅游。”


    “真的？”


    霜芷桁有些不相信。


    “真的，”霜褚兮在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擦干净手指，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到霜芷桁面前，底气十足的说：“姐姐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苏祈，问苏叔叔也可以。”


    虽是霜褚兮和苏祈计划好的说辞，但确有此事，苏祈是真的需要离开温市半年。


    霜芷桁不言，只静静审视着那双同自己十分相像的灰色眼睛，她的妹妹也有要瞒着她的时候。


    不过没关系，霜芷桁欣然接受，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和霜芷桁对视的霜褚兮努力撑着不露怯，不想让姐姐看穿自己的小心思，但胸腔中的心脏砰砰直跳，一跳更比一跳猛。


    在霜褚兮都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要跳出来时，霜芷桁点头同意了。


    “好，我现在就和宁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