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作品:《浮生入局》 地牢深处是皇宫禁地,青石墙内分不出昼夜,墙角的恶臭盖不住浓浓血腥味,几只老鼠沿蜿蜒的血迹窜动,直奔源头。
密室中央,女子的四肢被铁链锁在石柱上,发髻散乱,却仍透着高贵气度。朱红外袍浸透了血,看不出伤在哪里,唯有衣服上的金丝凤凰,在暗沉的光影中昂首振翅,仿佛随时要冲破云霄。
地牢中死寂,微弱的呼吸声回荡,渐行渐远。终于,一声“吱呀”刺破了死寂。
墙上火光骤然摇曳,将大梁最尊贵的身影映照在地牢中。
“皇后,可想清楚了?”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
贺云卿闻声,睫羽微颤,缓缓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掠过眼前端庄威严的大梁太后,气息虚弱却讥诮:“母后今日来,想必是未能如愿。”
“卿丫头,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的性子、软肋,哀家一清二楚。”萧太后耐着性子,语气温柔又阴冷。
她语气一顿,叹道:“贺家今日在靖川举兵谋反,乃是灭九族之罪。你是一国之后,两位皇子的生母,纵然一死,也该入皇陵享帝后礼。何必执迷不悟?交出兵符,劝你阿弟归降,尚有生路。”
贺云卿咬紧牙关,问出那句困惑已久的话:“这是母后的意思,还是须衡的?”
萧太后挑眉,语调淡然:“是哀家,或是皇上的意思,有何区别?”
片刻沉默,她自嘲一笑,唇角的弧度带着刻骨的悲凉,“所以,这一切,须衡都默认了?”
她抬眼,眸子在火光映照下浮起一层薄薄的氤氲,仿佛燃着碎裂的光。
“贺家的每个人,不是战死边疆,便是皇权斗争下的牺牲品。”她的伤口在渗血,染透衣襟,勾勒出纤柔身形,微弱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掩饰的愤怒与嘲讽,“我用尽半生,扶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如今,他纵容满朝文武污蔑贺家造反!”
贺云卿直视她,眸色幽寒:“贺家是否造反,母后在耳顺之年,竟是看不清?”
在地牢不见天日这数日中,她最无法接受须衡的背叛。她以为她与须衡是二人同心执棋与敌博弈,没想到头来,她不过夺取帝位的一颗棋子!
帝王无情,贺云卿错就错在她坚信他是个例外。而她的错,却让整个贺家为她陪葬。
萧太后冷哼一声,目光如刀:“皇后,你已无退路。”
一旁的曹公公闻言轻拍了拍手,紧接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牵着两个哭啼的孩童走进密室,艳丽华服在阴暗中格外刺眼。
荣溶儿假惺惺柔声道:“皇后娘娘,大皇子和小公主近日寻不到您,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瘦了一圈,嗓子也哭哑了,妹妹着实心疼着。”
两孩童似也意识到了危险,哭喊着母后,想要跑去贺云卿身边,却被身后的女子死死地抓钳住。
贺云卿睨了一眼荣溶儿,眼角的厌恶止不住蔓开。随后又严厉地训斥,“须彻,你是大梁的嫡长子!拉着妹妹,不许哭!
兄妹二人一项对母后的话言听必从,须彻用肉乎乎的小手胡乱抹了下哭红的鼻子,紧忙又拉着身旁哭的更凶的须苒:“母……母后,儿臣不哭……”
萧太后威胁道:“交出兵符,哀家可以保你一命。否则,今日你们母子三人先行一步。”
贺云卿手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须彻、须苒是皇家子嗣,你若动他们,不怕朝中的大臣们有异议吗?。
萧太后冷笑一声,与荣溶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荣溶儿会意,迅速从袖中抽出锋利的短刃,毫不犹豫地插入须彻单薄的躯体。
刀刃刺入的瞬间,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七岁孩子身上的月白衣衫。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鲜血迅速涌入喉咙,溅落在四周,瞬间生命悄然凋零。血水如雨点般溅起,染红了须苒稚嫩的脸颊,她眼中惊愕与痛楚未及闪现,便重重地晕厥过去。
“不……彻儿……苒儿……”
暗牢之中,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不止,如同利刃割裂沉寂。她拼命挣扎,想要冲过去,四肢犹却被铁链束缚,难以寸进。
她的气息紊乱,目光死死锁在前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眼前。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攫紧,痛到窒息,指尖颤抖,喉间干涩,声音破碎而急促:“我……我要见须衡!”
“你有什么资格与哀家谈条件?”萧太后皱眉,语气不悦。
贺云卿垂眸冷笑,“贺家军乃我父亲与大哥一生心血,母后就是太清楚我才是这个活兵符才留我到现在,不是吗?”
萧太后脸色铁青,明黄的广袖下拳头紧握,良久才吐息道:“来人,给皇后沐浴更衣!”
*
夜色如逃不开的网,蔓延在宫阙上,黑沉沉的云层将月光遮蔽,更加压抑。
贺云卿换上青缎五彩翟纹交领袆衣,端坐在长榻一侧,黑白两色密麻的棋局在案几摆着,她手中捻着一颗玉白圆润的棋子。
片刻,余光透过竹影屏风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身着绣龙衮袍,玉带垂坠,单手负立在屏风前,神态高傲而疏离。
“皇后眼疾多年未愈,何不掌灯?”一道浑厚且冷清地声音打破了宁静,语气里带着些许关切,却又无法掩饰那份冷淡。
对于须衡的虚情假意,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她的眼疾是数年前远征西岐时被暗箭所伤,幸抢救及时,只是留下一道狰狞的疤,和黑夜不见光的遗症。
“双目看不清,宁可不观。”贺云卿的声音清冷淡然,犹如秋水一般平静。
他越过屏风,神色愈加凝重,“阿卿,朕已念在与你旧日情分上,对你网开一面,但你要明白,贺家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
贺云卿忍着恶心不答反问:“你还记得幼时教我们下棋的仲元先生吗?”
须衡双手背在身后,耐着性子等待她的下文。
“你登基那年,他辞官退隐山林了。临走前他对我说,人生如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现在看来,果然又被先生算对了。你我果然未承先生的三分棋艺。”
贺云卿边说边把一钵黑子推过去,“把这局下完吧。”
须衡冷着脸甩袍而坐,与贺云卿面对面,一黑一白,局面已定,片刻的形影过招间输赢已见分晓。
“阿卿,你输了!你的棋艺自幼就不及朕。”
“是我输了。”贺云卿放下手中的白子,自嘲地笑,“明知道是圈套还试图相信你。就像此次,北伐是虚,请君入瓮是真。你命心腹孟鄢为主帅,不惜割掉靖川一城,引北狄骑兵入城,而孟鄢调走军中主力,城中只余不足四千兵力对三万骑兵。导致靖川城一夜间失守,遭北狄大军掠杀屠城。我阿弟还未退到几十里外的虞江,他弃城与北狄勾结之事就已传到昭京!”
她越说声音越清冷严厉。
须衡闻言遽然起身,袖袍一挥,棋盘连同棋子被掀翻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棋子滚落四散,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散布在地上。他目光阴冷,声音如雷般炸裂:“贺云郅叛变已成事实!”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在两人对峙间,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太监慌乱地躬身闯入,声音颤抖而慌张:“皇上!皇上!不好了……武安候携兵与贼子贺云郅连夜起兵突袭京城,现已兵临城门了!”
“一派胡言!武安候长居百里外的峯都,怎会突然与贺家……”话未说完,他脸色骤变,捂住心口,猛然淬出一口黑血,接连几口,溅落在衣襟与地面上。
他猛然地看向身侧的人,“你在棋子上涂毒……”
贺云卿艰难地扯出一个笑,“须衡,若有来世,下棋前……细细看你的棋子。它可以为你所用,也可杀你于无形中!”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
她伏在地上,眼皮越来越沉重,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在她眼前反复演绎。一滴滚烫的泪珠,悄然滑落。她终究没能问出那个问题,她想问,他从什么时刻开始想杀她的?有爱过她的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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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感到好累,好冷,困意袭来,已无法分辨……
好想再见一眼彻儿和苒儿,可眼前越来越模糊,血腥味充斥口腔,鲜血不断从唇边涌出,染红了衣襟。
恍惚中,她看见一个身影朝她奔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好温柔。
可悲伤又如此浓烈,那份温柔似乎与她一样脆弱,轻柔得几乎让人不敢呼吸。
是云郅吧,她努力睁开眼,想看清他的面容,再好好地注视他一眼。
她对不起贺家,更对不起云郅。为了辅佐须衡夺权,她牺牲了贺家的一切,这或许是她的报应,是上天对她固执偏见的惩罚。
意识越来越模糊,坠入无尽深渊。
*
黑,好黑,黑得好似地狱深渊,她好像看到了年少的她。那一年,她与须衡在北狄,险些丧命之时,当初的窒息感和现在如出一辙。
夜里,她光着脚,在北狄境内的蝎子岭拼了命地跑,密云下是无尽的黑,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在耳畔呜咽。
她的面颊早已被撕裂出道道伤口,发丝凌乱不堪,嘴唇上干枯的死皮可看出已经好几日没喝水了。实在跑不动了,才凭着瘦小的身形钻进一处狭窄的山洞。
“人呢?怎么追个女娃还能追丢?”
粗犷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被风裹着无限放大,仿佛说话的人就在耳边,透着夺命的寒意。
“把狼牵过来,务必不能让那女娃子跑了。”
说得是北狄话,她听不懂,但狼这个词是她自从来了北狄就经常听到的。
北狄的狼都是吃人为生的。
大梁与北狄常年交战,山头尸骸遍布,蝎子岭里养肥了一群狼。它们凶残成性,久而久之,畜生也挑剔起来,只吃活人。
就如现在,红着眼在山头肆意的埋首嗅探,寻找那股甜美的血腥味。
她紧张地蜷缩在阴影中,露出一只幽亮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窥探四周。没多久,见一头狼悄然现身,獠牙森然,锋利的牙齿上黏液滴落。
骤然,领头的狼鼻翼微颤,似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蓦地前腿刨地,三只成年雄性的狼直冲女孩方向。
瘦小的人儿,可能还没一头狼重,然而女孩圆圆的双瞳忽然一狠,抹了抹嘴唇裂开的血,像下定了赴死的心,从黑暗中出来。
狼群呲着尖牙,发出低鸣,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她故意顺势载到在地,下一霎,在狼血盆大口之瞬,利落地反手出刀,热乎的血瞬间四溅在雪白上,以及少女的脸颊、嘴唇上。
少女舔了舔嘴唇,终于解了渴意。
北狄人高呼,“人在那边……”
剩下的狼群,将少女团团围在中央,扑上前撕咬。
痛感袭来,就在少女绝望地闭上眼睛时,几把飞刀的寒光闪过,刚刚还凶狠的恶狼,呜咽一声,纷纷倒地。
北狄大汉大惊:“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群五大三粗的北狄蛮人纷纷栽倒在雪地里,以血祭地。
身披斗篷的少年缓步走近,脸庞被斗篷的帽子遮掩,身形与装束与刚才的北狄粗汉截然不同。他踢了踢还温乎的‘尸体’,冷笑一声,嘲讽道:“大梁的军要是有她半分血性,都不至于让北蛮子夺了凉朔十二州。”
少年身旁的随从说道:“是汉人。”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傻,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敢用一把短剑与狼群拼命。”黑衣随从又瞄了一眼被少女手中的剑,打起了歪主意,“这把短剑……倒是不错。”
斗篷少年冷道,“大梁皇室的剑。”
“皇室的剑怎么会在一女人手里?难道这次大梁北伐,有大梁的皇子参与?”
少年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猜测嗤之以鼻。
二人转身走正要继续赶路,地上那软乎乎的血手却死死地抓住了前面的衣袍,“求你……救我……我……不想死……”
如她此刻一摸一样,好不甘心……她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