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比赛中，桐野发现熊野变了。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遭遇双人以上拦网，就频频尝试改打法骗一手，反而更多的用起扣球来。而且，每次扣球，尤其是对上他的扣球，熊野就会特别狡猾的瞄准他的指尖来扣，试图通过制造拦网打手出界来得分。


    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中间甚至会出现失误主动送分的情况，但数轮下来，操作越来越熟练的熊野也拿到了不少分数，而他本人也肉眼可见的打出了自信。


    在熊野和队长关口前后轮换的进攻下，两人先后砍下不少分。但对手青城进攻性更强，防守也没出任何破绽，25:18快速拿下第一局。


    局间休息的时候，及川彻一边擦汗一边踱步到桐野身边，提议到：“既然你都能靠自己领悟拦网的技巧，下一局，不如试试突破一下自己吧。反正你正式比赛的时候状态更好，别浪费机会。”


    桐野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师父，我还有哪方面能突破的？”


    及川彻将毛巾抵在下巴处想了想，“嗯，我感觉你的打点还能再高些。”


    他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比出一小节高度，“在现有的基础上再高上那么一点，你的扣球会更有威力。当然，我也只是提个意见，具体能不能行还得你试过才知道。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桐野原地蹦了蹦，他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只要是及川说的，他就愿意试试。


    “好啊！”他咧着口大白牙笑道。


    及川满意地揉了把他的毛脑袋，“嗯，不错。那就加油吧，白牙君。”


    白牙君这个称号一出，桐野当场愣在原地。


    “啊啊啊！师父，我不想要这么一个称呼！一点儿也不帅，别说了！快忘掉！忘掉！”


    乐子人及川彻笑嘻嘻地闪身避开扑向自己的某只白牙君，“这可是你一个新人打出名气的第一步，这个称号代表着大家对你实力的认可与爱，你怎么能辜负大家对你的喜欢呢？”


    松川和花卷摇头直叹气。


    “幸好这家伙不是我师父，太糟糕了。”


    “是啊，造孽。”


    鉴于上一局熊野越打越勇猛，队友们也被他出色的表现所感染，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入畑监督不想出现意外，打算速战速决，第二局便把及川和桐野都放到了发球轮次上，打算在发球上也给红叶原施加压力。


    第二局双方的开局站位都没有变动，所以一开场，红叶原这边就要面对及川可怕的发球。


    虽然早就从录像中感受过及川发球的威力，可当他们站在球场上，亲身体验到那带着罡风的球朝自己呼啸而来时，他们心中依旧被惊起千层浪，久久不能平静。


    “黑崎！你还好吧？”


    队长关口忙跑过去，把接球失败跌坐在地的自由人黑崎给拉起来。其他人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队员们则面色难看，心中思绪万千。


    黑崎可是自由人，是他们队里接球最厉害的人！可这么厉害的黑崎，面对及川的发球竟然也没有抵挡之力……


    作为制造出眼前这一幕的人，及川彻很满意。


    经过第一局的了解后，他是特意瞄准自由人发球的。自由人是一支队伍的底线，如果连他都不能接住的球，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会害怕，会胆怯，军心一旦被动摇，红叶原想要找回上一局的那种状态，可就不容易了。


    黑崎顺着关口的力道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强笑道：“我没事。不愧是青城发球最厉害的人，果然厉害，不过大家别担心，给我点时间，我很快就能接住的。”


    其他队友并没有被安慰到，脸色反而更苍白了。


    将一切收入眼中的熊野紧咬下唇，暗自焦急。


    将球单手抓在手中，及川彻满意地点头，“嗯，计划通过，感觉旋转还能再加点。”


    在后排将他这番话听入耳中的御井泉，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


    幸好及川跟他们是队友，要是变成对手的话，绝对很招恨。


    “好！”


    “黑崎！好啊！”


    在及川彻用发球接连拿下三分后，红叶原的自由人黑崎终于在连续的失败中幸运了一次，把及川越来越难接的发球给接了起来。


    那一刻，红叶原的其他队员们眼眶瞬间湿润泛红，胸腔中有股莫名的情绪就要涌出来。


    看着那颗向着天花板逐渐飞高的排球，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颗球，还是他们终结噩梦继续向前的希望！


    “左翼！”


    “右边路！”


    “这里，球给我！”


    在球飞向天空的那几秒，红叶原前排的三名攻手纷纷举手大声要球。他们的同伴已经将破局的希望送了上来，他们怎能让它溜走？


    自由人的一传接得不太好，二传手想要很好的把球托出来组织进攻存在一定的难度，可他听着耳边同伴们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喊声，他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排球是六个人的运动！


    “熊野！”


    空中划过一道残影，眨眼功夫，球就从后场送到了前排四号位熊野所在的位置。


    他目光所及，只有停在面前的球和挡在前方那两双手后面的大片风景。


    为了黑崎前辈，为了大家，为了胜利！


    总是试图避开拦网的熊野，第一次选择直面高墙。


    他看准桐野和岩泉一双手中间那道狭窄的缝隙，然后用尽全力把球朝着那扣了过去。


    像被锤子狠锤破开一个大洞，原本并肩而立的两堵高墙，瞬间从中间的那道狭窄的缝隙破出一条生路。那道缝隙被急速撞开的球越挣越大，终于，后方的风景一览无遗。


    “好球！”宫崎和松尾立即欣赏地鼓起掌来，可等两人分别对上石原和木下嫌弃的冷脸时，他们才想起自己的阵营。


    尴尬了，看球看得太投入，给对手叫起好来了……


    宫崎迅速整理好表情，背着手干咳了两声，道：“哎呀，可惜了，及川的发球只拿到了三分，就被对手给破发了，要是能再支撑一两球，想必对对手的打击会更大吧？”


    松尾的表情和他差不多，“咳咳，是啊。不过别担心，下面就轮到桐野那小子发球了。他的发球你们都知道，那可是没比及川差多少的。”


    说着，他双手拢在嘴边冲桐野大喊道：“桐野，一会轮到你发球的时候千万别手软，给对面瞧瞧你的厉害！”


    他气沉丹田喊出来的声音响亮极了，一人顶得上半个应援团，再加上刚才青城应援团正在团长的指挥下换气休息，这就导致偌大的球馆，大半人都听到了他的喊声。


    不等桐野回答，负责青城和红叶原这场比赛的主裁判就眼刀子甩了过来。


    “这位家长，请不要影响比赛的进行！”


    剩余的三位OB和台下知情的青城队员们，表情顿时古怪了起来，桐野更是憋笑差点憋出了内伤。


    这位家长……


    噗哈哈哈！


    虽说松尾前辈是长得稍微着急了些，看上去有几分饱受生活磋磨的社畜模样，但他现在真真切切还是个没踏入社会的大学生啊！


    桐野悄悄打眼看过去，这会儿松尾正脸色难看地抓着抿嘴极力憋笑的宫崎前辈揍呢，旁边石原前辈和木下前辈都拿着手机在那疯狂拍照录像，好一幅“核谐有碍”的模样。


    “桐野。”


    网对面的熊野忽然喊了他一声。


    桐野下意识地看过去，就听见熊野认真的跟他说道：“不管你们的发球有多厉害，我们都会一颗颗地接起来，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吧！”


    桐野愣了一下，就这么看着熊野转身走到队友中间。


    和三年多前相比，熊野变了许多，他刚才看过来的眼神里也多了些什么，可……那如幽光中跳跃着的光芒，是什么呢？


    “小春生！”


    站位转了一轮，接起红叶原的发球后，事先和桐野通过气的及川把球送到他的面前。


    桐野一跃跳到空中挥臂扣击，却意外地发现球给得比往常要高上几厘米。


    糟糕，他忘了师父前面说过的，要让他试试突破高度的事了！


    虽然正常的扣球已经不能够了，但桐野急中生智改成了吊球，努力用指尖把球从拦网手上方给拨了过去。


    “唉，可恶！就差一点”


    “没关系，关口，下一轮把这一分追回来就是了。”


    看着球安全落地，桐野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擦掉了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


    “小春生。”


    下一秒，及川彻的声音忽地在他背后响起，把他刚擦掉的冷汗再次吓了出来。


    “唉！师父！”


    及川彻盯着他心虚不已的脸看了几秒，笑问道：“刚刚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在真话和假话之间，桐野果断选择承认错误。


    “对不起师父，是我的错，我的确忘了！”


    及川：“这样就好。我还以为是你不肯努力，就放弃尝试了呢。”


    桐野：“怎么会呢！”


    站位又一转，轮到桐野发球了。


    岩泉一看了看小跑到发球区，迅速收敛起脸上的心虚重新焕发活力的桐野，又看了看面带微笑的及川，皱眉道：“我还是觉得你不太对劲。”


    及川：“我怎么就不对劲了？”


    岩泉一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熟练地抬脚把他往前踹，“总之我就是感觉你这两天不太对劲，至于原因，我怎么知道你这个混蛋在想什么！”


    “小岩，我还要说你最近不太对劲呢，经常混蛋混蛋的喊我，我又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


    花卷扭头看过来，“我说你们两个，先缓一会吧，正比赛呢，我们的对手在球网另一侧。”


    看台上，观察很细致的宫崎推了推石原，问道：“刚刚及川托给小桐野的球，是不是比之前的高了点？”


    石原皱眉点头。


    松尾：“失误？”


    “不清楚。”


    拿到球站在发球区的桐野，就像被放出去撒欢的哈士奇，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透着兴奋。


    他的视线隔着重重人群和熊野对上，他咧嘴一笑，像单手抓着球对准他挑衅一番，可尝试了一下，单手抓不住……


    他只好作罢，但还是在发球前很有气势的冲对方挑了下眉。


    被挑衅的熊野虽然心里好气，但面上却没显露出分毫来，只当桐野的动作都是空气。


    已经看过录像有心理准备的红叶原队员们，在看到球飞过来的速度时仍被吓了一跳。


    好快！


    再看球撞上自由人后远远弹开的距离，力道也很足啊！


    听这小子一口一句师父的喊着及川，他俩不愧是师徒，发球是照着一个模子复刻出来的吧？


    “好！”


    桐野高兴的握拳小小的庆祝了一下。


    不得不说，在熟人面前耍威风是真的爽啊。


    及川：“不错，再来一球。”


    “Out！”


    这次自由人侧身避开一步，任由桐野的发球向后飞去。结果也果然如他所料，这是颗界外球。


    现在，换成红叶原的队员们庆祝起来了。


    及川帅哥无语，无奈地看向尴尬挠头的桐野，“刚夸完你，啧啧……”


    桐野：“我会努力改进的，下次不会了！”


    岩泉一白了及川一眼，“你也没少发球失误。”


    这话及川可不高兴听，“小岩，在后辈面前，你就不能稍微给我这个做师父的留点面子？”


    岩泉一：“这种长了眼睛就能看到的事，还需要我隐瞒不说？要不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如果这场比赛，你能一次发球失误都没有，回去我请你吃雪糕。反之，就你请我，怎么样？”


    及川一口答应：“好！”


    旁边竖起耳朵的几个迈出蠢蠢欲动的脚，表示见者有份。


    及川彻回想起上次自己被这些人敲诈掉的一碗拉面，当即摇头拒绝。


    开玩笑，一支雪糕和十几支雪糕的差距，他还是会数数的。


    其他人咋舌表示遗憾，只有岩泉一暗自高兴搓手。


    他每天跟及川黏在一起，还不知道及川那家伙的情况吗？


    失误这种事情可不是他刻意控制就能轻易避免的，他才不是那种会为了追求稳妥而放弃发球质量的人。所以，他就等着回去吃及川请的雪糕吧。


    今天又是成功薅到及川羊毛的一天，不错。


    “关口，好球！”


    艰难撑过了及川和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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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这两轮可怕的发球后，红叶原迎来了一段难得的轻松时段。主攻手兼队长的关口和他的两名前排队友，在这段时间内接连向青城发起进攻，拿下数分。


    而青城这边，在及川转到前排后，他凭借一手突如其来的二次进攻，成功将对手的拦网火力吸引了一部分到自己身上，为队友们争取到了更好的扣球得分机会。


    网对面的红叶原看得那叫一个气呀。


    及川这名二传手的实力，在如今的宫城县高排界，那是他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的存在，在球脱手前，没人能通过他的动作分辨出拦网的方向。


    而他在前排时，他还能自如的切换扣球和托球的状态，让一群吃过他二次进攻亏的红叶原队员们拦他不是，不拦他也不是，就很烦。


    轮换下场等在替补区的桐野，目光灼灼地看着场上自信飞扬的及川彻。


    这个人，他放在偶像、未来同伴的位置上关注了三年。如今，那是他的师父、队友，是串联起场上每个人的大脑、心脏，是大家最信任的存在！


    “桐野，到你了。”


    “好！”


    他和走回来的松川一击掌，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战场。


    重新回到赛场的桐野活力满满，及川彻还记着帮助他突破的事，中间给了他两颗球，但效果皆不太理想。


    及川彻沉思了会，无奈和桐野打了声招呼，暂时放弃这个计划。


    比赛是件严肃的事，虽然他们有信心能压制住红叶原夺取最后的胜利，但谁也不想出意外，这次试验，就暂时进行到这儿吧。


    桐野懊恼了会自己辜负了师父的期望，但也就这一小会，很快他又重新投入到紧张的比赛中。


    因为他发现，和熊野在网前较量太有意思了！


    就比如这一球。


    只要站位再转动一次，他就又得转下去了，已经从与熊野的竞争中感受到乐趣的他，自然想在转下去之前，凭借自己的努力再得一分的。


    在藤原的背飞球，被红叶原的副攻手误打误撞的用滑倒后伸出的左脚踢起来后，熊野又一次拿到进攻机会，和桐野在球网上方一较高下。


    熊野作势扣球，眼睛也盯着桐野的指尖，做出想要制造打手出界的模样。而另一边的桐野，他的表情让人看上去似乎在苦恼怎么避免打手出界，可心里却对熊野做出的这副表情一个字都不信。


    任凭谁被相同的招数给骗了好几次，你都不会再傻傻的信他了。


    当然了，兵不厌诈，该给出的态度还是要给的，万一熊野这家伙就傻乎乎的信了呢？


    于是，两个装模作样的人，在零点几秒钟内交换了八百个心眼子。


    最后在熊野出手吊球，而桐野也眼疾手快的把手向后，用指腹把球给稍微带了一下，避免球垂直落地后，两人视线相对，都在心里冲对方骂了一声老狐狸。


    岩泉一及时上前把球接了起来，及川彻把球托给距离最近的桐野，这两天在一次次加速助跑中练出速度与习惯来的桐野，飞快的将递到手边的球扣到对手防守的空档上。


    在这场短暂的战斗中赢下来的那个咧着口大白牙傻了，输了的那个把后槽牙磨得咯吱响。


    视线交汇间火光四溅。


    “再来！”


    一球又一球。


    11:14，15:19，22:24，转眼比赛就来到了决定两支队伍命运的关键点。


    青城手握局点，偏偏此刻发球的人还是及川彻。


    红叶原这边不想半年的辛苦付诸东流，还想拼死一搏，而青城自然是想这一球就结束比赛。


    “及川，来颗好球。”


    “师父加油！”


    岩泉一则提醒道：“别忘了我们俩的赌约。”


    试图一球定胜负的及川一口老血梗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小岩，这时候你不是应该给我加油，说些让我放松别紧张的话吗？”


    岩泉一：“压力也是动力，我这不是在给你助力吗？”


    其他人：“……”


    而球网另一边的红叶原，气氛就有些凝重了，各个如临大敌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


    队长关口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他努力让脸上的笑自然些，说道：“今天大家的表现都好得出乎我的意料，不管这是不是我们的最后一球，都让我们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它吧！只有这样，才不算辜负了我们以往挥洒在赛场上的汗水。”


    “说得对，大家加油！”


    “好！”


    跟着大家一起喊着，熊野默默攥紧了拳头。


    他不想停在这里，尤其是他不想被桐野那家伙截停。明明后面的比赛更加精彩，后面的景色更加波澜壮阔，他想尽量走远些去看看。


    “嘟——”


    主裁判吹响了可以发球的哨子。


    及川彻单手托着球朝空中一扔，整个人像只矫健的豹子跃出，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流动着力量的美。


    这次，他的发球瞄准的是另一侧代表着红叶原主心骨的关口。


    看着朝自己呼啸而来的球，关口不停地在心中默念着“一定要接住，一定要接住！”


    球接触到双手后立即飞了起来。


    接起来了！但位置不太对！


    “阿南，拜托了！”


    “放心！”


    二传手丢下这么一句话，飞快地跑到球下落的位置，把球递到二号位所在的接应面前。


    青城双人拦网跟上，两股力量相撞，球高高的弹起，飞到球网上方。


    桐野和对方副攻手同时起跳，在球网上方展开一场推球大战，球在两股力量的推搡中朝着红叶原的那边落了下去。


    旁边的接应赶紧蹲下把球重新垫起来，二传手心脏狂跳的重新组织进攻。


    熊野这名被队友们寄予厚望的出色前辈，在这种决定队伍命运的关头也等到了一次进攻的机会。


    刚在右边路拦完网的桐野，立马又飞奔到左边路，和岩泉一数着节拍肩并肩挡在熊野面前。


    为了大家，为了自己！


    熊野默念着这句话，坚定地挥臂将球扣了出来。


    两双高高举起的手朝他盖了过来。


    咚的一声，球砸在了他左手紧挨着的边线上，一切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