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供述

作品:《着意过今春

    顾景渊微微一怔,冷冷道:“抱歉,家中有事,先行一步。”


    不等黎昭文反应,快步离开。


    看着他背影远去,黎昭文不满道:“方才还在悠闲喝茶,哪里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回府的路上,明怀频频回首。透过帘幕的缝隙,他看见顾景渊一脸沉郁之色,显是在烦闷适才拒绝黎昭文。


    天色已黑,眼见顾景渊又打算独自在书房度过漫漫长夜,明怀终是道出了自己多日来的疑惑:“少爷,你为什么突然疏远黎公子?我觉得你最近变了许多,以前的那些朋友你都不来往,我还以为黎公子在你这是特例。”


    此刻万籁俱寂,明怀等待良久,都不曾得到顾景渊的回答。


    他蓦然发现自己还忽略了一层少爷的变化:沉默寡言。


    在他正欲迈步离开的时候,顾景渊回答:“如果知道自己注定会伤害到一个人,那就要远离她。”


    明怀倏然回首,愈发不解:“可是不管远不远离,你对终究会对他造成伤害。难道黎公子也参与了淮王谋反?”


    一旦话题开启,明怀就会追问不放,顾景渊想,索性今日把一些事情说清吧。


    “黎昭文的确和淮王谋反有关,但她是要阻止淮王谋反的人。”


    这是意料中事,明怀不感惊讶,“这不正好,你们可以联手阻止淮王谋反。”


    顾景渊木然不答,眉宇间隐有忧色,良久才道:“可是我要对付的,不止淮王一人,我还要对付一个她很珍视的人。”


    明怀若有所思,又找出了几分顾景渊和黎昭文的相似之处:“这个情况不就和黎公子一样么?他在对付林珣,但是还和林延纪做朋友。”


    说起林延纪,他才忘了自己有一事未禀报:“最近林延纪常去黎公子家,现在估计也在那。”


    林延纪的动向,明怀了如指掌,此时此刻,林延纪确如他所言,在黎昭文的家中气定神闲地吃点心。


    他尚不知道雅集上发生的事情,今晚前来,是为与黎昭文告别。


    他明日就要启程前往靖扬了。


    每回与黎昭文见面,他都会说起家中事,自己心知总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有些煞风景,但终究控制不住满腹话语。


    “嫣谣失踪,我爹很着急,但我知道,他只是为自己不能守诺嫁女而着急。”林延纪心下略感悲伤。


    黎昭文道:“林夫人呢?她应该担心坏了吧。”


    林夫人与天下慈爱的母亲一样,是黎昭文十分尊敬的人,她担心林夫人为女儿离家一事忧心过度。


    林延纪凝视她眸中的凝重神色,心下感激她对自己母亲的关怀,解释道:“我把嫣谣去靖扬的事告诉了母亲,她宽心了许多。”


    “如此甚好,你就不必再牵挂京中的事了。”黎昭文心觉肩上无形的重负轻松了许多,“靖扬靠近西北边境,不比京师繁华,不知你去那里会不会习惯。”


    林延纪笑道:“这些都无所谓,能远离父亲,我就很开心了。”


    他语气平静,仿佛离开京师,只是一趟简单轻松的旅程。


    “林大人真的是很糟糕的父亲吗?”黎昭文知道答案是什么,唯有亲耳听见林延纪说出口,她的复仇才能得到更合理的解释。


    她害怕自己伤害朋友,期盼林延纪的只言片语中,有她可以心安理得复仇的理由。


    她希望林延纪能和她一样,讨厌林珣。


    林延纪沉吟片刻,道:“在外人眼里他很好,但他到底好不好,只有我们做亲人的才知道。”


    林延纪离开后,唐砥匆匆回家,他虽以拐杖代步,步伐却比常人还要快健。


    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他也顾不得擦拭,且不住喘息,“何梦直他……他昨日死在了赌坊附近。那里鱼龙混杂,官府暂时找不出杀害他的人。”


    黎昭文递给他一杯水,让他调匀气息后再说。


    唐砥把水一口饮尽,续道:“原来他是先帝妃嫔的侄子,难怪林珣会和他相识。接下来我要不要去查查害死他的凶手?”


    “不用了。”黎昭文摇首,“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那位目睹兵变的证人现在安置在何处?”


    唐砥的身体不禁颤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预感到自己多年来的愿望要成真了,“安置在城西。”


    黎昭文把一纸诉状递给他,目光骤然凌厉,“让他做好准备,报仇雪恨的日子要到了。”


    在李公子展画的那一刻,她便知是顾景渊在背后生事。她很乐意看到顾景渊先她一步,借他之手让林珣倒台,之后的复仇才能更容易。


    大庭广众下,那位画院的老者不敢明说妃嫔是谁,黎昭文却肯定,此人就是淑妃。


    顾景渊手中的筹码比她更多,他行事滴水不漏,心思缜密,肯定还准备了更多林珣的罪证。


    她只须在必要时推波助澜便好。


    翌日,朝廷内立时流言四起。有知悉内情者,猜测林珣和淮王关系匪浅,急不可耐上疏弹劾林珣。


    朝野上下暗潮汹涌,近有风雨欲来之势。林珣习惯于审时度势,多日来精神紧绷的他,命部下先一步找到作画之人,毁尸灭迹。


    怎料人未找到,又迎来了一个足以让他毙命的危机。


    阴湿的牢房里,老鼠肆无忌惮窜走,它们看到了狱卒手中变质的馊饭,脚下的步伐不由加紧,唯恐这碗米饭入嘴。


    “吃饭了。”狱卒把碗放置在地上。


    见吴适镐一动不动,他又催促道:“快吃,别饿死在这。”


    刑部对吴适镐已经失去耐心。初时他的饮食和外间无甚区别,严刑拷打后,还会给他喝一碗参汤。多番周折仍无所收获,刑部决定放弃这枚棋子,故而在饮食上不再优待,三餐只给他吃馊米饭。


    自古悬案层出不穷,多一桩,少一桩都是常事。况且吴适镐坚称自己行刺没有受人指使,数次审问下,从未改变过说辞,可见他所说的确是事实。


    刑部上下,都认为他所说不假,唯有皇帝始终不愿相信。


    刑部无奈,只得继续关押吴适镐。


    吴适镐有气无力开口:“给我送点好吃的过来,我要卤鸡,虾饼,素烧鹅。”


    他无理的要求惹得狱卒咯咯发笑,“你当你是谁?死到临头还在做梦。”


    “我是受人指使才刺杀皇帝。”吴适镐暗淡的眼眸有寒光掠过,“你给我吃顿好的,我就告诉你。”


    狱卒倏然起身,疾步离开牢房。不过须臾,吴适镐被一群狱卒架着离开牢房。


    兹事体大,刑部高层纷纷到场。


    吴适镐看了看容光焕发的官员,再看了看满身污秽的自己,用嘶哑的声音说:“先给我换身干净衣物,让我吃饱喝足,再与你们说说真相。”


    官员们面面相觑,生怕他戏弄自己。


    刑部尚书面对变故一向镇静,他对同僚说:“就按他说的做,届时他要是再不肯说实话,咱们再作打算。”


    吴适镐玩味地看着他们,笑道:“待会儿我吃饭时,你们看着我吃。”


    数道美味珍馐摆在面前,吴适镐不紧不慢地品味,数道厌恶的目光凝注在他身上,他也视若无睹。


    他一面嚼着鸡肉,一面说道:“刑部尚书……是正二品不?可惜啊,任你官职再大,也拿我这个囚犯无可奈何。”


    有官员瞪了他一眼,斥道:“你个小喽啰,哪有资格和尚书相提并论。”


    吴适镐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笑意,“我一个小喽啰,能把你们耍得团团转,你说气不气人。”


    有人欲再反驳他,被尚书适时制止。他上下打量吴适镐,语调波澜不惊,“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改变主意?”


    他不愿与吴适镐说题外话,话锋紧扣今日主题。


    吴适镐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拿着鸡腿反复啃咬,直至鸡腿只剩白净骨头,“你以为皇帝当真是什么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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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仁厚的好人?迟迟查不出真相,他难道不会怪罪你们?”


    尚书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我们放你出来,不是由着你随便议论皇上的,你再敢出言不逊,本官就将你就地处决。”


    “那可太好了,我巴不得早点死呢。”吴适镐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不过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我死了,你们要怎么抓到那个幕后真凶。”


    左侍郎实在忍不住,当场发作:“好你个无耻之徒,竟敢以下犯上!来人,掌嘴!”


    “算了。”尚书沉声道:“且听听他有什么话要说。”


    吴适镐大口吃完最后一块肉,擦拭手上的油污,缓缓啜茶,道:“这桩行刺案,和多年前的一桩冤案有关。


    “庆邑兵变,你们都知道吧?当年那场杀戮,我也在场。


    “我的父亲是驻守在那的降卒,我自幼随他在军营生活。在兵变发生前,母亲突然离世,我回家服丧,侥幸逃过一劫,而我的父亲……死在了官兵手下。


    “我返回庆邑时,庆邑的兵卒已经身亡,但孙辙武的手下依旧不肯罢手,竟将城内的无辜百姓一齐杀害!


    “所谓兵变,都是一派胡言!是孙辙武有意栽赃陷害!


    “我们的都督知道了他谎报军额,有意上报朝廷。孙辙武这厮发现后,先是暗中将都督斩杀,而后告发我们谋反,在镇压时杀尽所有将士,致使我们不得半分辩解的机会。”


    说起沉重心事,吴适镐的脸色逐渐苍白,但唇角讥讽的笑意不减,“可惜,他算无遗策,却忽略了我这个无名小卒。”


    他的父亲是什律人,母亲是中原人,为彻底摆脱成为降卒的阴霾,他的父亲特意让他随母姓,取一个中原名。


    庆邑乃军镇重地,除兵卒和原生活在本土的百姓外,旁人不得入内,故而吴适镐的母亲和他们分居两地。


    早在调查初期,刑部便已知晓这一切。


    按照他的叙述,当时的细节都有迹可循。


    吴适镐扫视一众官员,见他们面露阴郁神情,续道:“趁孙辙武发现我之前,我为自己谋求了一条生路。我加入到一批前往京师的降卒行列,借以逃避孙辙武的追捕。


    “事后我才知这批降卒要编入三千营。首领每一个的人名字都登记在册,我的名字也在其中。这份名册写得很详尽,为的是防止有人临阵逃脱。


    “多亏这个名册,我才能活着入京。其实在入京前,孙辙武已经找到我了。我紧紧跟着部队,不敢脱离人群,所以他一直拿我没办法。


    “再者说,每日首领都要按照名册清点人员,发现有人失踪,便会立即搜寻,孙辙武根本没机会对我下手。


    “他对我束手无策,他那个老师倒是有些手段。我入京后,林珣立刻便寻了个机会与我见面。


    “庆邑兵变,是朝野共知的事实,我人微言轻,终究不能为死去的将士们平反。


    “林珣向我道清这其中的厉害之处,又送了许多银两给我,要我对此事守口如瓶。


    “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姑且和他达成共识,留待日后再揭发他们师生的罪行。


    “听到这里,你们应该猜出后面我要说什么了吧?”吴适镐急促咳嗽。


    尚书平静质疑道:“他有什么理由刺杀皇上?”


    “他和淮王有瓜葛,你们知不知道?其他事情我就不再多说了,你们自己去问林珣。”


    见在场官员不为所动,吴适镐又道:“你们见到他,记得替我捎句话:别以为居庙堂之高,自己就成只手遮天的青云人物了,视人命如草芥,干贪墨军饷的勾当,迟早会被反噬。这不,我一个将死之人,也能将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兵部尚书,拉入泥沼。”


    尚书沉吟片刻,问道:“你既对他不利,他又怎生会让你干这等危险的事情?他这么做,岂不是极容易暴露自己?”


    吴适镐依旧重复适才那句话:“你自己去问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