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幻化
作品:《白的末路》 “我,我,那是……”
巴须嗫嚅着,手足无措起来。
“我原以为管理部的工作繁忙,你顾不上训练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巴须,如果这是你真正的打杂时间表,你先前都在骗我吗?”
巴须紧闭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苏行芝,那,我问你,我,我来这里五年了。我们有几年是,有完整小队的。”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算不上有气势,苏行芝的脸却是唰地白了。
“你想训练,你去。我不想,我想打杂,有什么,错吗?”
“可是白末来了啊……”苏行芝喃喃,“我们又是完整的四人小队了。”
“也只有,两年了。”
白末看着巴须,他筛子样抖着,攥着本子的手泛起青色。
苏行芝低下头去。
明塔规定十六岁以下的训练者不得离开明塔,而一旦他们达到年龄,就会被强制分配猎杀任务。
说来奇怪,在群体的魇化中幸存下来的,并不是最身强体健的成年人,反而年幼无力的孩童更多。
相比接受了多年训练的同龄人,像白末这样十四岁才进入明塔的,力量与技巧上自然要更弱一些。
“你不知道,白末她进步很快,至于安鸷,安鸷他也很强。只要这次明之试炼获得好名次,我们就能有更好的训练资源……”
苏行芝斟酌着措辞。
“巴须,我知道打杂也能训练器,但管理部多是整理文书的工作,你这样荒废训练,猎杀魇的胜率不是会更低吗?”
巴须没有说话。
布示栏左右两侧各有两个小一些的告示栏,上面贴满魇的猎杀公告。
站在公告前的多是已经外出猎杀过魇的训练者,他们身量要稍高一些,虽然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却已经隐含凛冽杀气,面对三人,他们时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
“我明白。”过了良久,巴须开口。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掩住眼里的神情。
“可是,我的器……”
他指间的指环开始变幻,很快,两只大锤出现在手上。
饶是还没有接受过过多训练的白末,也瞧出了这对大锤的不对。
大锤本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出击时蕴破空之势,若用到极致,只消一锤,就能引得地动山摇,排山倒海。
可眼下巴须手里的大锤锤体变得同大饼般宽大,倒像是两张鼓窝在上面,只能隐约辨认出原本宽厚大锤的模样。
“你的器竟然二层幻化过了?”苏行芝讶异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白末皱着眉头,她或多或少了解过关于器的多层幻化的事。
器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作为与训练者有着紧密联系的事物,在训练者们选定器的武器形态后,器依然有可能会随着训练者的心境发生变化。
只是这变化有好有坏,谁也说不准。
有人因此变得更强,也有人因此彻底丧失力量。
由于概率的随机性,明塔严厉禁止训练者们私下主动尝试变幻器。
“好久以前了。”巴须的目光在器上扫着,最后停留在锤身,“安鸷出事后,有一天我醒来,觉得不对,就发现器,变成这样了。”
“然后你就再也不去训练了?”苏行芝露出隐忧。
巴须摇摇头,“我还是,会去训练室,自己训练的。”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训练,为明之试炼做准备。但是我现在,几乎做不到攻击。”
他曾尝试过,那两个鼓状的锤体,几乎不能对圆靶造成什么伤害,但在防守上却有着极大的优势,就像他的壳一样把他保护起来。
“没事的。”听到巴须同意继续和她们一起训练,苏行芝脸色稍缓,“正好我和白末都是进攻型的武器,也许我们会配合的更好呢。”
她微微颔首,这在礼仪里表示“迎接”。
“巴须,欢迎你回来训练。”
……
苏行芝本想陪白末一同去后厨的招工师傅那里看看,但巴须说他有见到很适合她的打杂工作,硬是被白末推了过去。
站在后厨门口,白末脚步顿顿,便推开了后厨的门。
后厨分为数个区域,不同的人员在里面各司其职。
热油在兹拉作响的声音,食材在热水里舒畅的冒泡声,还有水流冲刷的声音充斥耳畔,穿戴着白色围裙的人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并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少女。
循着门上的标牌,她一路走到后厨的分解区,这里摆放着各种食材,空气中充斥着菜果的湿润气味,淡淡的泥土味道外,还交杂着水域生物身上的咸涩气息。
不同于其他区域里热火朝天的场面,诺大的分解室里,只有一个男人在忙碌着。
“是鸣在仁师傅吗?”白末对宽大的身影问道,“我在布告栏上看到了招工信息。”
男人虽然已到中年,却没有中年之态,身上一丝不苟地系着白色围裙,手起刀落之间,食材呈完美的透明薄片状散开。
听到白末的话,他放下菜刀,用围裙上的手帕擦干净手,看向少女。
“有些瘦弱啊,这里需要很多搬运工作,还有各种杂活,都只有你一个人做,不过我出的薪酬也多,怎么样?能接受吗?”
白末认真点头,“我会努力做的,如果有不足之处,希望您能多多指正。”
“那你留下吧。先说好,试用三天,每天要来工作够三个小时,不干了早点说。”
鸣在仁脸上的八字胡随着他的开口一颤一颤的,说完这些他就背过身去,切割起剩下的食材。
“看见北边那几筐胡萝卜没?去洗净,削了皮,再都搬过来,快一点。”
瞥了眼在认真细致做事的少女,鸣在仁收回视线。
他本身性子高傲,又吹毛求疵,分解室来过不少帮工,要么被他辞退了,要么就是自己受不了跑了。
就算他技艺再好,一个人干所有的活也还是太勉强。眼看来干活的小毛头一个又一个地走掉,哈西那老头子没办法,只能给他的帮工开越来越高的薪酬,可就是这样,还是留不下人。
眼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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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女孩一声不吭,做事上倒算麻利,可豆大的汗珠分明在往水池里落。
鸣在仁做了个漂亮的旋刀动作,心想大概她明天就不会来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白末又出现在了分解室里,尽管胳膊上多了几处乌青——那是搬运时磕碰到的——她干活照旧十分卖力。
第三天,第四天……每当鸣在仁浮现出“这女孩明天一定不会来了”的念头,就会被次日再次出现的白末打破。
慢慢地,他竟是习惯了分解室里多出这一个人。
……
这是一道生切三文鱼,肉质鲜嫩,配上新鲜淋上的醋料汁,一口下去,就能让人食欲大开。
白末将肉片小心地卷成团状,摆放到一起。
鸣在仁看着摆盘,罕见地朝着少女点了点头。
这些天里,他一直都在观察着,这小学徒虽然身板看起来差劲,但对脏乱差活从不抱怨,做什么都会尽心尽力地去做,让一贯吹毛求疵的他十分满意。
那胡茬下不苟言笑的嘴角,并不能显露出他的真实态度。
眼看后厨里的活计差不多齐整了,他第一次主动对小学徒指点道。
“我看你的器是匕首?比起用手,像刚刚那道菜,如果能做到在空中用器把肉片一一卷好,效率可是能高上不少。”
他从盘内取出几片三文鱼,往空中一抛,一手转动起菜刀,一手顺势拿过托盘,不过一两秒工夫,三文鱼便妥妥当当地置于盘中了。
白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些天,她做的多是重活累活,还没有怎么使用过器。
鸣大叔菜刀下的肉片薄如轻纸,要做到那种程度,必须要对刀锋的大小与刀势的方向有着极致的掌握。
这恰恰是她最需要练习的。
男人弯腰从底下拉出来一大筐土豆,土豆青绿色的表皮上已有嫩芽探出头来。
“行吧。这些食材已经不能用了,给你拿去练习。”
白末道过谢,在打扫收拾过后厨后,搬着那筐子发芽的土豆回了住所。
在后厨帮工每天都会有少量的圆币报酬,作为明塔里的通用货币,在能猎杀魇之前,圆币只能通过杂工、比赛,或者极少数的特殊情形获得。
这些天,她多多少少攒了一些圆币。用圆币给住所里添了一些装饰后,总算不像之前那样空空荡荡了。
白末把土豆摆到桌子上,变幻出匕首,将土豆切成片状,随即学着鸣大叔的姿态,将土豆片抛至空中,手腕旋转之间,不忘拿着托盘接住掉落的土豆。
刀锋在指尖旋转着,闪出锋利的光,恰如在演奏一首静默的曲。刀的旋转是声调的起伏,刀物的触碰是一个个鼓点,刀越转越快,曲调越发起伏,直至达到高峰。
……
一曲罢了。
白末看着托盘上的土豆,轻叹口气。
托盘里全是七零八落的土豆块。
别说卷起来,能保持原有形状的都没几个。
但夜还长,今天的夜过后,还会有明天的夜。
她攥住匕首,再次尝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