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薄如蝉翼、却绘制着惊天秘密的能量脉络图，被凛小心翼翼地藏于贴身之处。图上冰凉的触感和银色墨水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波动，仿佛时刻在提醒着她，自己手中正握着一把足以搅动整个黑石城浑水、甚至可能引火烧身的钥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深处掀起的惊涛骇浪，却久久难以平息。


    这张图的出现，几乎颠覆了她之前对许多事情的判断。


    穆雍长老！这位看似被动卷入、甚至可能因触碰守陵人禁忌而死的受害者，竟然可能早已掌握了“沙哑声音”/枯骨教势力在黑石城周边的部分秘密据点分布，以及它们之间能量流动的关键信息！


    西郊矿场的祭坛，南郊药圃的异种植物，黑幡街的火焰骷髅头，以及…乱骨滩那把断裂的剑……这些地点，通过某种地下的能量脉络连接在一起，共同指向了鸦眼塔下方那个能量最密集、最混乱的核心区域——很可能就是“活祭之门”或“骸源”的所在地！


    这不再是简单的巧合或零散的线索，而是一个清晰的、指向敌人核心布局的网络！


    穆雍绘制这张图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向上汇报，寻求玄天司的力量进行清剿？还是…他想利用这个网络，反过来控制或夺取枯骨教的力量？！结合他在矿场进行的“种巢”实验、对枯骨教秘术的研究，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那么，杀死穆雍的真凶，就未必是守陵人了。任何知晓他这个计划、并想阻止他或抢夺成果的势力，都有可能是凶手！比如…那个隐藏在他身边的“内鬼”？比如…一直觊觎禁忌力量的瑶光殿？甚至…是表面上看似信任他、实则可能另有图谋的沈仲？！


    还有那个“断水流”……他为何会出现在乱骨滩？又为何会被标记在这张地图上？他和“沙哑声音”/枯骨教是敌是友？他那一剑斩碎“骸奴”箱子的举动，到底是单纯的破坏，还是…有更深层的、与这张能量脉络图相关的意图？


    凛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罗生门之中，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说着真假难辨的话语，隐藏着各自的秘密和目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张能量脉络图，是目前她手中最有价值、也最危险的情报。


    如何利用这张图？


    直接交给沈仲？不行！风险太大！不仅会暴露自己搜查的“成果”远超预期，更可能将这张图直接送入一个同样心怀叵测的人手中。沈仲拿到此图，会如何利用？是会借此打击瑶光殿和沙哑声音势力？还是…会利用图上的信息，去开启那个禁忌的门户，达成他自己的野心？凛不敢赌。


    自己暗中利用？同样危险重重。图上标注的每一个据点，都可能是龙潭虎穴。以她目前的状态和实力，贸然前去探查，无异于自投罗网。更何况，她还需要应对沈仲后续可能下达的鸦眼塔勘查任务，以及身边那个深不可测的同僚“孤”。


    唯一的选择，似乎还是…谨慎隐藏，逐步验证，相机而动。


    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恢复实力，需要更深入地解读那本枯骨教手抄本和“枯骨之眼”，也需要…想办法从孤的身上，套取更多关于守陵人、关于断水流、关于这张能量脉络图可能涉及的秘密。


    就在凛沉浸在思考中时，档案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孤。


    他的出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显得更加…突兀。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但凛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锐利？


    “沈主事让你即刻过去。”孤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凛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又去见沈仲？这么快？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一天！而且，这次是孤亲自来传唤，而非通过张文吏。情况似乎有些…反常？


    难道…自己刚才发现并藏匿能量脉络图的行为，被察觉了？！尽管她自认为动作隐蔽，但孤和沈仲的手段都深不可测，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凛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她平静地站起身，将桌上那些用于掩人耳目的古虞王朝卷宗整理好。


    “何事？”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孤摇了摇头：“不知。主事只说有要事相商。”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凛刚刚整理的卷宗，以及她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灰黑色劲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凛心中冷笑。是在怀疑我藏匿了东西吗？她坦然地迎上孤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任何闪躲。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孤最终收回了目光，没有再说什么，率先转身朝外走去。


    凛跟在他身后，心中警铃大作。这一次去见沈仲，恐怕…不会像之前那么顺利了。沈仲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孤的态度为何也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


    静思居书房。


    沈仲正站在那幅巨大的烬墟堪舆图前，负手而立，背对着门口。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内敛，却又带着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但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冰冷和公式化。


    “来了。”他看着凛和孤，点了点头，“坐吧。”


    凛和孤依言坐下，等待着沈仲的下文。


    “叫你们来，是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需要你们立刻处理。”沈仲开门见山，语气严肃，“就在刚才，我们安插在瑶光殿内部的眼线传来密报——瑶光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在秘密调集人手，准备对城北‘黑幡街’的血手会据点，进行一次…突袭清剿！”


    什么？！瑶光殿要对血手会动手？！


    凛和孤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惊愕！


    这太突然了！也太…不合常理了！


    血手会虽然只是瑶光殿的附庸，但毕竟是黑石城根深蒂固的地头蛇，势力不小。瑶光殿在这个风口浪尖突然要对血手会动手，而且是“清剿”级别的突袭，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除非……


    凛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可能性：


    一是，瑶光殿真的发现了血手会与枯骨教勾结的铁证，为了自保或“清理门户”，不得不痛下杀手，弃卒保车？


    二是，这是瑶光殿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目的是为了引蛇出洞，试探天玑阁的反应，或者…掩盖他们真正的目标？


    三是，这是沈仲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们利用安插的眼线传递假情报，目的是为了…逼迫她和孤再次介入黑幡街之事？从而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借刀杀人？或者…夺取她可能已经到手的“燃骨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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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个可能性，让凛的心脏猛地一沉！结合沈仲之前的反常举动和此刻突然下达的这个命令，这种可能性极大！


    沈仲…果然没安好心！


    “瑶光殿为何会突然有此动作？”凛故作不解地问道，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疑惑，“难道他们真的掌握了血手会与枯骨教勾结的证据？”


    “目前还不清楚。”沈仲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眼线传来的消息很模糊，只说瑶光殿高层震怒，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清除污秽’。行动时间…很可能就在今夜！”


    “这与我们何干？”一直沉默的孤突然开口，声音冰冷，“瑶光殿清理门户，我们似乎没有介入的理由。”


    “话不能这么说，孤校尉。”沈仲微笑道，但笑容却不达眼底，“血手会虽然是毒瘤，但也是我们钳制瑶光殿、维持黑石城微妙平衡的一颗棋子。如果任由瑶光殿将其连根拔起，很可能会打破平衡，甚至…让他们在某些事情上更加肆无忌惮。”


    “更重要的是，”沈仲的目光转向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黑幡街血屠堂内，很可能还隐藏着关于那批‘特殊货物’来源的关键线索，甚至…可能还有未被销毁的样本或枯骨教的更高层信物！我们绝不能让这些东西落入瑶光殿手中，或者被他们彻底销毁！”


    他这是在…暗示“燃骨令”？！


    凛的心沉到了谷底！沈仲几乎可以肯定是在试探她！甚至可能已经猜到她拿到了令牌！


    他让她和孤再次前往黑幡街，美其名曰阻止瑶光殿、获取线索，实则很可能是想看她会不会在瑶光殿的压力下，为了自保或完成任务而动用“燃骨令”！或者，干脆就是想等她们与瑶光殿和血手会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


    好一个毒辣的计策！


    “主事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阻止瑶光殿？”凛试探着问道，心中飞速思考着对策。


    “阻止？不。”沈仲摇了摇头，“我们没必要为了血手会这颗弃子，与瑶光殿正面冲突。”


    他看着两人，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需要你们做的，是趁着瑶光殿突袭、黑幡街大乱之际，再次潜入血屠堂核心区域！”


    “找到并带回所有与‘骸奴’、枯骨教相关的物证和记录！特别是…如果能找到类似于‘燃骨令’那样的核心信物，那是最好不过！”


    沈仲几乎是明示了！


    “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参与战斗，而是…趁乱取物！”沈仲强调道，“瑶光殿的突袭会吸引大部分的注意力，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事成之后，我会为你们请功。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立刻撤离。”


    “我会让张文吏为你们提供黑幡街内部更详细的地图和可能的撤退路线。时间紧迫，今夜子时之前，必须行动！”


    沈仲的命令不容置疑。凛和孤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冰冷的决绝。


    他们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今夜的黑幡街，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的修罗场。而他们，则是这修罗场中，被操纵着去夺取“火中之栗”的棋子。


    但棋子，也有棋子的生存之道。


    或许…这场混乱，对她们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个…反过来试探沈仲底牌、甚至浑水摸鱼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