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可能向路舒坦白的。朝廷不会容许天机阁的存在,她无法拿阁内上千条性命去赌一名户部侍郎一念之间的仁慈。


    好在,避重就轻一直是她的长项,“多谢你的关心,只是如今我已回不去谭氏。”


    路舒疑惑地皱眉,“为何?若是有什么困难,我或许可以帮忙?”


    “因为这个。”谈黛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册子,正是最新的《花间录》手稿。


    路舒接过只扫了眼书封,立时了然,“六年前起,醒川先生作《花间录》记述观朝女子奇闻轶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青楼烟花。文人墨客、闺阁才女追捧者甚众。然而,在无数士大夫眼中,这是对纲常的挑战,对礼法的亵渎,言禁声屡屡有之。不成想,这位掀起文坛滔天巨浪的醒川,原来是你。”


    曾经天下文宗的女儿,竟作“邪书”,谭氏对她会是何种态度,答案昭然若揭。


    “所以路大人,”谈黛笑道,“做个相师,浪迹江湖已经是我最好的选择了。而且,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我觉得挺好。”


    路舒心生感慨,指尖抚过《花间录》的书页,“不知它何时才能等到属于它的时候。”


    “哦?”谈黛意外地挑眉,“不知路大人如何评价我的这部‘祸国妖书’?”


    路舒轻笑,“瑰丽非常之作,当传之后世。”


    “路大人。”谈黛笑意盈盈地叫他。这一次,她的笑里难得的既无算计,又非挑逗。


    “嗯?”


    “我为什么没有早些认识你?”


    三年前,他们二人同在京城,可那时她却对路舒一点印象也无。


    路舒用她的话玩笑着回敬:“大概是路某根基浅薄,前些年未尝勘破相术的玄妙,以至你我机缘未至。”


    两人对视一眼,都弯了嘴角。


    谈黛端起桌上那碗尚冒着热气的甜浆,歪头道:“路少适,干一杯?”


    路舒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也举起碗,同她碰了一下,“敬你,谈黛。”


    *


    “谈二姑娘,这边请。”丫鬟翠云引着楚脂穿过县衙的回廊与两三道拱门,方进了后院。


    “翠云,”楚脂像模像样地提了个药箱,风轻云淡地问道,“你先同为我说说,你们姨娘是怎么个情况?”


    翠云低下头,似是想了想该怎么措辞,方道:“说来也奇,我们娄姨娘从前身子骨硬朗着呢,老爷也最宠她,可这些日子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病了,茶饭不思,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人也瘦了好大一圈。老爷请了好几个郎中,开了不少副药,人参鹿茸流水似的吃下去,可总不见效。院里不少人议论,”说到这里,她可以压低了声音,“说她莫不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县衙么,不干净的事情倒是不少,至于不干净东西,她却是不信的。


    “你们老爷对娄姨娘倒是真好,为这病,他花了不少银子吧。”楚脂道。


    “可不呢,老爷是个难得的有情人,对夫人和我们姨娘都是极好的。夫人自早年间小产后身子一直不好,老爷还特意去省城找巡抚大人求名医为她诊脉呢。可惜,夫人到底也没什么起色。为这,老爷才娶了娄姨娘进门管家,谁想到这才几年……”


    “那是你们没遇上我。”


    开玩笑,自从有了楚长老,天机阁里还没听说谁有什么疑难杂症是治不好的。


    翠云听了这话很是欢喜,“请您一定好好给我们姨娘看,姨娘性情好,她这一病,我们都怕老爷以后找个母老虎来管家。”、


    “那是自然。”


    说话间,翠云已引她行至一间厢房前,“就是这了。您稍等片刻。”


    她掀起厚重的门帘进了屋,没一会,便听里面若有若无地传来声音。随后,门帘从里面被掀开,翠云露出半个身子来,“谈二姑娘,姨娘请您进去。”


    娄姨娘的屋子布置得十分华美,正中两把红木椅当是招待客人之处,右手隔着几道纱帘便是日常起居的所在。


    翠云挑起帘子,只见一名散了云鬓的年轻妇人正斜倚在床头软枕上。窗前,两名小丫头垂手而侍。妇人面色苍白,脸颊凹陷,眉间微蹙,见楚脂进来,挣扎着便要起身。


    “快别起来。”楚脂快走几步阻止了她。


    “谈二姑娘,”妇人颔首,“您是老爷的客,妾身这样实在是失礼了。”


    “娄姨娘,”楚脂回了个礼,“身子重要,旁的都无妨。”


    “小玉。”翠云一使眼色,其中一个小丫头忙搬了圆凳过来,又接了楚脂手中的药箱。


    楚脂坐下道:“想必李知县已同你说了,我此行便是为了给你看病。你身上哪里不适,尽管说与我听。”


    娄姨娘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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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轻咳几声,气若游丝地开口:“起先只是睡不好觉,夜里好不容易睡着又会惊醒,醒来身上都是冷汗。后来便觉得胸口发闷,两肋隐隐作痛,日渐吃不下东西,昏昏沉沉地起不来床。”


    楚脂面色平静,如老练大夫般问道:“这样有多久了?”


    娄姨娘想了想,“约莫不到一旬。”


    “手伸出来。”


    娄姨娘依言从厚重的棉被下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来。楚脂替她把了一会脉,心中有了计较。


    “近来府中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娄姨娘倏地收回了手,目光闪躲。


    楚脂朝小玉一招手,小丫头忙捧了药箱上前。楚脂开了箱门,从中翻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每晚戌时给你们姨娘吃一粒。”


    小玉点头称是。


    “不是什么大病,好好休息,按时服药,能好的。”楚脂又安慰她几句,告辞离去。


    望着楚脂的背影,娄姨娘苦笑一声,喃喃道:“多谢。但是,没用的。”


    *


    “我去过县衙了,娄姨娘得的是郁证。”楚脂大咧咧地坐上客栈窗边的小桌,朝外面望去。


    谈黛顺手给她丢了个橘子,“李知县待她不好?”


    楚脂稳稳接住,“恰恰相反,李知县对她很好。应该是他们府中出了什么大事,可她不愿意同我说,甚至有意掩饰。你那边呢?有没有在福缘客栈看到那些倭人。”


    谈黛摇头。她同路舒在外面等了一个上午,连半个倭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难道他们已经跑了?”楚脂猜测。


    “不好说,但从现有的线索来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突然有意依附老汉的惊堂娇、不惜被流放外海也要勾结倭人谋杀钱桂玉的露姐、忽发郁证的娄姨娘、敢与“地头蛇”钱桂玉公然冲突的叶掌柜、行迹无寻的倭人……这些人的行为有的看似动机充分,细想之下又有着几分古怪,有的干脆缘由成谜。而在迷雾的中心,有人却从始至终近乎隐身。


    “可是,现在线索全断了。要不,你让路舒直接动用权力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审算了。”


    谈黛笑了笑,“他品阶虽高,南汶的事却不在他管辖范围。而且,线索也不算全断。”


    “嗯?”


    “或许,我们是时候去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