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方樾诊室的时间，比约定好的迟了一些。


    “抱歉呀，方医生。”钟毓进门后，迫不及待扶着椅背坐下，手放在桌上支着下巴，“你给我介绍的是什么工作？”


    她一靠近，方樾闻到一股甜腻味道。


    几天未见，钟毓身上变化翻天覆地。之前她漂亮的脸上伤心疲惫难掩，现在看上去虽然疲乏，面皮下却血气涌动，脸红红，嘴唇也红艳艳。


    见他盯着自己发呆，钟毓伸手到他眼前挥了挥，“方医生？”


    “前阵子我家里出了点事，把你的事情耽搁了。”方樾回神，郑重地跟她说对不起，又问，“你现在还需要工作吗，工资可能不会太高。”


    她腕上的满钻饰品在头顶的大白灯下发出璨璨的光，光斑随钟毓的动作晃进他眼中，他下意识眯眼。


    除了这些，她身上衣服鞋包的质感也提了几个档次不止。


    钟毓点点头，“要的。”


    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至少有底气一些，新买的戒指手链她还没看够，不想拿出去卖掉。


    “但我比较笨，太复杂的可能做不来。”她咬唇，因为太过急切将手搭在方樾手背上，“不过我可以学。”


    她声音越来越小。


    “你应该能胜任的。”方樾温声安慰两句后，“平淮路那里有家私人艺术馆，是我朋友的产业，那里缺个前台，有展览的时候核下票，帮忙整理下海报就可以。”


    钟毓知道平淮路是有名的富人区，从前跟赵钧谈到买房的话题时，俩人梦里都不敢想的地方，那边交通便利，地铁公交都很方便。


    “太好了，我有工作了。”钟毓眼下挤出笑纹，神情激动忍不住小小欢呼，“谢谢你方医生，你太厉害了。”


    “工资每个月7500，你看……”


    “能接受的。”钟毓笑盈盈，她什么都不会，这薪酬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一些。


    聊完工作的事，她捶捶腰，说这两天腰很痛，“我想做个详细检查。”


    “CT室这个时段的预约已经满了。”方樾把单子开好，“康复按摩的这会儿也休息了，你可以趁现在先去吃午饭。”


    钟毓已经直不起腰，抱着双臂趴在桌上，“我好累，让我缓一下。”


    诊室里一下陷入沉默，气氛逐渐尴尬，钟毓后知后觉起身要出去。


    “不介意的话，我先帮你按吧。”方樾拉开诊室中间的帘子，让她趴到检查床上。


    钟毓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不……”


    话才开口，方樾将她连人带椅子直接推到里面，两手掐住她肩膀，将人扶起来。


    钟毓只好提着裙摆乖乖爬上去。


    一开始还很舒服，但后面力道越来越重，钟毓悄悄偏头，方樾看起来好像有心事，面无表情，好像按的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方医生——”钟毓忍不住叫他，两眼泪汪汪的。


    方樾回过神，赶紧收了力道，又问她这样行不行，等她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又和她道歉，“最近压力太大了，一时走神。”


    他俯身按钟毓双肩，又闻到颈后腺体源源冒出的甜腻香味。


    Beta不太能分辨信息素和香水，若是从前，方樾只会以为她香水太浓，可他才经历过伴侣身上带着omega信息素的味道回家，又请教了ABO生殖科的同事，已经能区分个大概。


    普通香水没有这么持久黏腻的甜香。


    她皮肤上还残余浅浅的齿痕，显然是被临时标记过。


    方樾想起她那位丈夫，这对夫妻是他打从心里羡慕过的神仙眷侣，“你丈夫呢？你们现在还好吗？”


    “离婚了。”钟毓抿唇，不想回忆伤心事，记起他曾经因为伴侣关系生疏而烦恼，“压力大……是因为你家那个alpha吗？”


    方樾苦笑：“我们吵架了。”


    她竖起耳朵。


    “我在他身上发现了其他omega的痕迹。”


    钟毓双眼倏地瞪大，“这——”


    方樾按在她腰上的手微顿，“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她：“？”


    “被标记是什么感觉？跟beta比起来，是不是AO之间更加契合。”方樾停下，伸手摸了摸后颈，那里平滑一片，没有腺体存在。


    这问题实在冒犯，被他按得舒服到晕乎乎的脑袋，更是一团浆糊，钟毓脸红红的，温度源源不断上升。


    “这、我……”她开始犯结巴。


    “是我太突然了。”方樾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知道自己问得轻浮，想起她也才经历过爱人背叛没多久，“当我没问。”


    钟毓红着脸。


    可方医生帮了她这么多，回答几句话而已。


    她把头偏向看不到他的那一边，“我不记得了，当时——当时我太紧张了。”


    “那，舒服吗。”


    钟毓耳垂红得要滴血。


    反正跟beta是不一样的，可这样的话怎么好说出口。钟毓一骨碌从检查床上爬下来，猜测方医生跟他爱人到底吵了多大的架，怎么这样穷追猛打地问这种话题。


    她站定，发觉腰已经不疼了。


    方樾跟着起身，拿着她的包和挂在架子上的薄外套，“我送你出去。”


    走到内分泌科时，他突然停住，进去拿了个小盒子交到钟毓手里，“信息素洗除剂，你身上味道太大了，这种比市面上卖的效果好。”


    钟毓按照他教的，除掉包装往腺体上喷，一阵凉意过后，凑到他身旁，“你问问，还有没有味道。”


    方樾摇头。


    往外走，两人话逐渐多起来，也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格外惺惺相惜，说到最后，钟毓稀里糊涂上他的车。


    既然成了朋友，一起吃顿饭很正常。


    “庆祝你找到工作，我请。”方樾说。


    点菜的时候，细细地问了她的忌口和喜好，方樾才不急不慢地下了单。


    钟毓很单纯，甚至说笨也没错，他很轻易就获得她的友谊，得知自己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方樾更是歉疚。


    但是他真的想知道，alpha和omega之间的吸引是不是天生的、难以抗拒的。


    从前她和丈夫也曾如此相爱。


    现在却成了一颗散发香气的，alpha随手可以摘下的果子。


    这世道，身为beta就毫无胜算吗？


    会有答案的。


    得先观察她。


    -


    钟毓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接起来是元懿阴沉得能滴水的声音，“不是说才去完医院要休息？”


    “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不在家里，还笑得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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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毓捂住手机听筒，站起身四处张望，“你怎么——”


    她语气紧张，“只是一个朋友。”


    元懿冷哼一声，透明电梯逐渐升高，钟毓慌张四顾的身影快要消失，昨晚的旖旎甜蜜荡然无存，本来就烦，她还敢对他撒谎。


    “往上看。”


    “你对面。”


    钟毓终于反应过来，眯起眼睛也还是什么都没瞧见。


    “傻子。”


    “笨瓜。”


    元懿嘲笑她，语气不如之前紧绷。


    钟毓吓坏了，一撒谎就被抓现行。


    他挂电话前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人头皮发麻，“晚上我来找你，你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思考怎么让我原谅你——比如昨天那样，但是这次我要当面听。”


    钟毓赶紧看方樾，生怕这样下流的话传到别人的耳朵里。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当即没了胃口。


    “小毓，哪里不舒服吗？你脸色好难看。”


    钟毓勉强一笑，看看时间还不到两点，她已经开始害怕晚上到来，坐立难安的表示已经吃饱了，“今天要不就先到这吧，方樾。”


    钟毓回到家，心里还想着第二天的面试，方樾说她只人过去一趟就行，不用特意准备什么。


    明天周六，和同学聚会的时间撞了。


    自从那天被嘲讽后，群里气氛十分和谐，她想了想，工作重要，干脆在群里说自己不去了。


    到底有点不甘心，把前两天跟元懿买的东西都摘下来，装到盒子里，又把小票也找出来，学着网图的角度把照片拍好，修了又修，裁了又裁，配上从网上抄来的文案，把朋友圈编辑好，发送。


    [大六的价格换来这些东西，发条圈不过分吧？]


    小票上八十多万的金额明晃晃。


    钟毓的微信一下子热闹起来，虚荣心满足了，她鹌鹑一样窝在沙发里等元懿的电话。


    等到天都黑了，她都睡了一觉又醒来，手机上没有元懿的信息。


    反倒是元衡发了微信过来。


    是图片。


    她豪宅的晾衣区上挂着钟毓昨晚遗留的衣服，从里到外，应该是家里阿姨清洗过后，和她的衣服挂在一起的。


    [不要了？]


    钟毓眉头一跳，本来就够羞耻了，还被拿出来反复鞭挞，咬着唇回她：[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你忘了吧，元总。]


    想了想，又回：[我已经知道错了。]


    她的歉意出自真心，他们姓元的花样太多了，钟毓现在想起来还会发抖。


    元衡的回复很快，就四个字：[走着看吧。]


    钟毓心下惴惴，刷了会儿短剧，慢慢睡了。


    元懿没来，她一觉睡到大天亮，中午出门时，门边又摆着个大礼盒，钟毓打开，里面是一条电光紫丝质长裙，配同色系的系带凉鞋。


    连贴身的衣服也是系带的，两根细细的绳子，一扯就能断。


    她把东西塞到盒子最底下，楼道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钟毓猜这东西应该是元衡送的。


    可她送这个干嘛？


    钟毓想不通。


    直到周一正式上班，元懿和元衡那边都没有动静，除了每天早上放在门口的新衣服。


    再就是，那晚之后她在家也睡不踏实了，半夜腺体总是隐隐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