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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工具人的恋爱指南[快穿]》 第81章 第二十三幕 再接再厉
阮朝的演技说不上多么出色, 楚星澜更是没有演技。
无论阮朝表现得多么任性,多么无理取闹,多么蛮不讲理, 就连楚星澜挂在剑上的剑穗不是他喜欢的颜色, 他都要找理由发好大一通脾气, 晚上练剑的时候稍微晚回来一些, 他都要抱着手臂,冷着一张小脸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人了。
可就算这样, 楚星澜依然演不出一点不耐烦的情绪来。
搞得阮朝有点像在唱独角戏。
不管他怎么作怎么闹,对方都十分好脾气地照单全收。
这样可不行。
虽然阮朝演戏演得也有些烦了, 可楚星澜一点负面情绪都不愿意给他, 之后的分手又要怎么顺利成章地提出来。
……得再加一把劲。
务必让楚星澜生一次气, 然后直接暗示他让他提分手, 结束这场折磨人的戏码。
阮朝倚在门框处,开始今日份的找茬戏码。
他揉了揉脸, 维持住一个生气的表情。
细长的眉毛慢慢蹙了起来, 浅色的眼瞳中也含着淡淡的不悦, 唇角一点点往下压……他环抱着手臂, 神色不善地上下打量着楚星澜。
少年刚刚练剑回来,呼吸还有些乱。
目光转向他时, 眸中沉寂的星光顿时亮了起来, 直直地盯着他。
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若是以往, 阮朝肯定会凑到他面前, 直接扑到他怀里撒娇,两人会黏黏糊糊地抱上一会,说一些腻人的话语……
然后楚星澜就会从储物戒中, 拿出一份特意从山下买来的吃食投喂阮朝。
有的时候会是一盒做工精细的糕点蜜饯,有的时候会是从酒楼里打包回来的饭菜,有的时候会是在小摊上买来的零食小吃……每天都不一样,每天都让阮朝充满期待感。
只要楚星澜出门,都会给他带好吃的。
他只要揽住对方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口上,软着声音说几句好听的话语,叫两声哥哥……楚星澜就会将他的手塞得满满当当的,装都装不下。
也不知道楚星澜今天给他带什么了。
阮朝思绪飘飞,下意识地向楚星澜的方向挪动了两下脚步,只差一点点就又张开手臂抱了上去。
习惯害人,习惯害人……
阮朝及时清醒过来,他按耐住了这股冲动,轻拍了拍脸,让自己的表情重新维持在生气的情绪上。
然后脱口而出的便是冰冷的质问。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等了多久?”
楚星澜:“………”又开始了吗。
因为没有像以往一样得到一个软软的,温暖的拥抱,少年有些许失望,但他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开始陪着阮朝演戏。
他垂下眼睫,道歉道得越发熟练。
“对不起朝朝,我不是有意的,下次我会早点回来。”
“这一次还不够,你还想有下一次?”阮朝提高音量,揪着他话语中的错处不放。“那下一次你是不是直接睡在外面,不回来了?”
楚星澜:“………”
阮朝开始无中生有:“我早就发现你不对劲了,你不仅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对我也越来越不耐烦,我无论说什么,你都板着一张脸不回话,就像是当我不存在一样……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讨人厌?”
楚星澜:“……对不起。”
阮朝:“你除了会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还会说……
“我错了。”
楚星澜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以后都不会了。”
阮朝很不满意。
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只能继续无理取闹:“你连道歉都是在敷衍我。”
阮朝上前一步,几乎是将楚星澜抵在了墙壁上。
少年比他高出很多,垂落下的目光也像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阮朝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感受到对方纤长的睫毛,像是柄小刷子一样在细嫩的掌心处轻轻眨动了两下……有点痒。
但他并没有收回手,而是选择借题发挥,“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好像我是什么你伸手就可以碾碎的蝼蚁一样,好像你天生便没有感情,好像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配被你放在心上……”阮朝的话语越来越轻,也难免地带上了一些心虚,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说假话,是只能遮住楚星澜的眼睛,才能说出口的假话。
“你是天之骄子,是归元宗前途无量的首席弟子,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而我呢?我只是下界的一个普通人,资质平平无奇,还拥有炉鼎的体质,被一堆坏人所觊觎……无论是家室,地位还是能力,我都和你有着天差地别。”
阮朝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将后面的话说出了口。
“楚星澜,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配不上你,早就想和我……”分手了。
阮朝放开了手。
直直地盯着楚星澜的眼睛。
少年点漆般的瞳孔间夹杂着一缕很好看的淡金色,每当他抬起眼眸时,那缕金色就会微微闪耀,像是最名贵的宝石一样璀璨,十分引人注意。
即使明知道是在演戏,明知道这些话都不是阮朝的真心话,但他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高兴,眼眸中的金色都黯淡了许多,像是一只耷拉尾巴的小狗。
阮朝留意到了楚星澜的变化,很想伸出手臂抱一抱他,再碰一碰他的眼睛,小声和他解释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都是形势所迫,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但现在并不是安慰人的好时机。
有了情绪波动……后面的分手就可以顺利提出来了。
阮朝悄悄摸摸地冲他眨了一下右眼,示意他赶快接话,赶快和他提分手。
楚星澜心里也清楚不能白费了阮朝的努力,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复杂的情绪压在了心底,继续将这场戏码演下去。
他揣测了一下阮朝的心意,试探性地开口:“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不对,不对,不对!
说错了!说错了!
阮朝冲他做口型,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和他提分手了。
楚星澜无声问道:“现在吗?”
阮朝同样无声回答:“就是现在,演完就——”
“结,束,了。”
将他们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行为完全尽收眼底的系统:【………】
知道你们感情好,知道你们不舍得对彼此放狠话,但你们演戏总归要演得真一点,‘眉目传情’也就算了,怎么还能中间偷偷摸摸传小话呢,这也太不敬业了!
系统十分刻意地咳嗽了两声,示意阮朝收敛一点,已经到最后了,再坚持坚持,不要前功尽弃。
阮朝闭上了嘴巴。
只能用眼神示意楚星澜,快点将分手两个字说出来。
楚星澜:“……”
他偏开了目光,视线落在了桌角的划痕上,那是之前阮朝为了展现自己的喜怒无常,将桌子打翻时不小心划上的。
很小的一道痕迹,只划伤了表皮,露出一点白色的木质内里,不留意的话根本看不到。
……
似乎将视线移开,不盯着阮朝看,那些将要说出口的难听话语,就不是对他说的。
楚星澜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最近真的很古怪,很讨……很不讨人喜欢,稍微不如意你都会发好大的脾气,一点都不比从前可爱。”
阮朝习惯性地将所有过错推到楚星澜的头上,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还不是因为你,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变成这幅讨人厌的模样。”
楚星澜的声音越来越冷,慢慢凝成了冰,“既然你对我这么不满意,那我们还是……”
后面的话说得极为艰难,停顿了好久,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好了。”
阮朝睁大了眼睛。
迫不及待地说了声好。
第82章 第二十四幕 女扮男装
时间仿佛在此刻暂停了, 气氛似乎也就此凝结。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动作。
房间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阮朝在心中默默从一数到了十,又从十数回了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应该足够满足系统的要求了。
他也不再忍耐, 直接扑到了楚星澜的怀里。
手臂搂着对方的腰, 从胸口处抬起眼眸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小会, 然后小幅度地弯了弯唇角,软着声音道,“冷静的时间差不多了, 我们复合吧。”
他一改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弯着唇角轻笑的样子又软又可爱, 声音也很甜, 几乎能掐出水来。
楚星澜愣了一瞬。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的指尖已经不自觉地触碰到了阮朝的脸, 两根手指轻轻地掐住了脸颊上的软肉。
很软,也很嫩, 似乎稍微不留意, 就会从指节间滑出去。
但也软得让人根本舍不得用力。
察觉到脸上的力度逐渐有了松开的趋势, 阮朝握住了楚星澜的手掌, 不让他放开。
“掐了我的脸,就得同意我的要求。”因为被捏着脸颊, 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我决定, 我们现在又在一起了, 这回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楚星澜轻笑了一声,说了句好。
“都听你的。”
正默默将数据压缩,打包, 上传的系统:【………】
真是服了你们这对腻人的小情侣了。
……
在任务结束之后,阮朝终于不用再强迫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终于可以不用心口不一地去对喜欢的人说一些难听的话。
他如释重负,觉得空气都变得新鲜了许多,但心中还是残存着些许难以言说的忧虑。
他忍不住询问系统,他和楚星澜之间的分手戏码演完之后,就不会再遇到什么波折了吧。
系统迟疑了一瞬,果断地回答:【当然了。】
过了一会,它又送上了十分真切的祝福。
【……你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
两个人的婚期定在了下下个月十六,还有整整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因为阮朝打定了主意不让任何人知晓。
他和归元宗的人都不是很熟,在这里住的这些时日里,满打满算只认识了两个人。
一个是楚星澜的师姐姜玉,也是归元宗里数一数二的催婚人士,每次遇到楚星澜她都会旁敲侧击地询问一番,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成亲,在楚星澜明确表示,他们的婚事打算私下举办之后,不准备邀请旁人时,还表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可惜。
另一个是被阮朝几盒糕点就彻底收买了的叶轻微,偶尔得闲,就会来入云峰找阮朝玩。
叶轻微也是第二个发现阮朝真实性别的人。
在和楚星澜坦白了自己并非女子之后,阮朝就没有再穿过裙子,梳过发髻,这两天他穿的都是楚星澜的衣服,是他几年前穿过的,现在已经不合身的弟子制服。
叶轻微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还差点把他错认成了楚星澜。
彼时的阮朝正拎着小木桶给新种下的桃树苗浇水,桶里的水是蕴满灵力的山泉水,是他早上起来的时候特意在山脚下打的——没有依靠楚星澜的帮助,全靠他一个人将这桶水一路从山脚拎到了山上。
他真是太有毅力了。
原本是有满满一桶的,但山路很不好走,走到一半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些,他又嫌弃太重,勒得手掌心疼,又悄咪咪地给路边的野花浇了一些,所以最后只剩下半桶水了。
阮朝轻晃了一下木桶,清澈的水面波动起了轻微的涟漪,即使隔着一些距离,也可以闻到泉水的甘甜。
他在心中大致计算了一下,每棵树苗应该都可以分到半瓢水,虽然聊胜于无,但也算是他的心意了。
所以……
“你们要快一点长大。”阮朝摸了摸树干,用满含期待的口吻轻声道,“要开最漂亮的桃花,结最好吃的桃子。”
……
叶轻微今天很闲,闲得她又来找阮朝玩了,顺便来蹭吃蹭喝,因为阮朝这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每次她都会吃得肚子鼓鼓的再回去。
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云翠楼的大肘子……她前两天吃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的,梦里都是成精了的大肘子,往她嘴里飞。
不能想,一想又馋了。
叶轻微吸溜了一下口水,在屋内屋外溜达了两圈,也没有找到阮朝,最后在不远处的桃树林里发现了人影。
是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少年。
穿着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色衣袍,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腰间配着一柄霜白色的长剑……剑鞘的纹路十分熟悉,古朴中透着一神秘,剑柄上还挂着一条红色的,串了两个小珠子的剑穗,与剑身整体十分不搭。
很明显是碎影剑。
粉色裙装的娇俏少女站在阮朝的身后,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他许久,最后有些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楚师兄。
“……你身高缩水了吗?怎么变得这么小?”
好奇怪……感觉站起来还没我高呢。
听到少女的声音,阮朝有些诧异地回头:“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楚星澜。”
叶轻微顿时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盯着他看了半响,很快便从这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阮朝……?”她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你干嘛穿着楚星澜的衣裳,还带着他的剑?”
“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总有些奇怪。”叶轻微道,“你怎么心血来潮女扮男装了?”
阮朝沉默了片刻,继续给桃树浇水,有一棵树的叶子有些发黄,他又给它施加了好多的灵力,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站起身回应叶轻微的疑问。
“你说反了。”
叶轻微盯着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少年,盯着他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瞳,不知不觉间红了脸。
阮朝长得好看,不管是穿女装还是穿男装都十分有特色,十分引人瞩目。
墨色的长发只用一根浅色的发带简单地束起,随着微风缓缓起伏,玉白色的腰带勾勒出了少年纤细的腰肢,左侧佩戴着长剑彰显出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张扬和意气……
看着看着,叶轻微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更红了一些,她偏过头,小声嘀咕,“哪里说反了,扮男装的不是你吗?”
阮朝耐心提示她:“不是这个反。”
“那还有什么……”叶轻微蹙起了眉,回想起刚才说的那句话,“女扮男装……男扮女装?!”
说到男扮女装时,叶轻微的音量明显飙升了许多,显现出了主人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叶轻微大脑飞速运转,转得她整个人都开始头晕脑胀了。
她扯着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太荒谬了,怎么可能?骗人的吧?”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阮朝时的场景。
少女穿着浅绿色的长裙,梳着简单的发髻,一张不施粉黛的小脸漂亮得不像话,眉目流转间既清纯又勾人,哪怕同为女子,她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对方的美貌中,大脑一片空白,只会愣愣地盯着人发呆。
还想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真是便宜楚星澜了。
而现在阮朝告诉她,那么漂亮的妹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全都是他假扮出来的。
叶轻微怎么可能接受。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天都要塌了。
所以她一脸严肃地对阮朝说:“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阮朝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淡声道:“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提着小木桶往前走了几步,继续给他心爱的小树苗浇水。
叶轻微的表情裂开了。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阮朝的侧脸,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异样的痕迹,但很可惜,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裂开的表情终于慢慢合拢。
她不得不接受了漂亮妹妹就此消失的事实。
叶轻微在阮朝旁边蹲了下来,揪着一根草茎,慢慢缠绕在指节上,平复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
过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地问,“这件事……楚星澜他知道吗?”
刚问出口她便摇了摇头,自问自答:“……不会不知道的,你都穿着他衣裳了,佩着他的剑了,他怎么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阮朝:“我和他见面的第一天。”
叶轻微的嘴巴张张阖阖,“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扮成女孩子?”
阮朝:“……”好问题。
他随手摘下了一片枯掉的树叶,将它埋在了泥土里,假装没有听到叶轻微的问话。
难道要他说他一直误以为楚星澜将他当成女孩子,想要牢牢抱紧对方的大腿,害怕被抛弃,才一直扮成女子的模样吗?
然后楚星澜以为他喜欢穿裙子,喜欢漂亮的首饰钗环,喜欢扮成女孩子,为了顺从他,才没有和他摊开来讲吗?
只是一句话便可以轻松阐明的误会,在两人之间居然持续了六七年之久,他还为此纠结了好长时间,一边担忧一边内疚,还担心楚星澜会接受不了同他分手……结果所有的情绪都是多余的。
楚星澜从一开始便知道了,而且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光是想一想,阮朝就觉得尴尬极了,觉得自己又蠢又笨。
所以这样的秘密还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阮朝努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给树苗浇水。
叶轻微眸光微微闪烁,闪烁的明显是八卦的光芒。
她悄悄向阮朝凑近了一些,挡住了嘴巴,小声问他:“那是你的个人爱好吗?”
阮朝听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潜台词,手指突兀地僵了一瞬,瓢中的泉水也不小心洒落了一些,他选择含糊地敷衍过去:“……你姑且就这么以为吧。”
叶轻微呼吸都变轻了一些,她支支吾吾,“那…那你之后还会扮女孩子吗?你皮肤白,腿长腰又细,不穿裙子实在太可惜了。”
阮朝:“……”
叶轻微举起了三根手指,做出一副诚恳的表情:“事先声明啊,我绝对不是变态……我是真的觉得你穿裙子很好看才这么说的。”
阮朝将水瓢塞进了她的掌心,冷着一张脸道:“……你既然这么闲,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剩下的树就你来浇好了。”
叶轻微怔怔地握住了水瓢,没有经过多余的思考就将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我浇完水之后,你会穿裙子给我看吗?”
阮朝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不会。”
叶轻微撇了撇嘴:“好冷漠。”
阮朝将水桶拎到她旁边,“浇水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你看到这个瓢了吗?水位到这里就可以了,别浇多了。”
叶轻微一边浇水,一边开始碎碎念:“你之前对我不是这样的,不仅会温柔地对我笑,还会拿好吃的糕点给我吃,楚星澜凶我的时候,你还会把我护在后面……你现在变了,变得冷酷无情了,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满足我。”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任劳任怨地完成着阮朝交给她的工作,每棵树苗准确地浇上半瓢水,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阮朝已读乱回:“扮成女孩子的时候,当然要温柔一点了,就算装也要装得像一些嘛,不然的话岂不是很容易被别人看出来。”
叶轻微欲言又止。
她显然还没有放弃,“那你以后真的不打算再穿裙子了吗?”
阮朝翻了个白眼:“就算是穿裙子,也是给楚星澜看的,给你看又算怎么一回事。”
叶轻微理直气壮:“因为漂亮的东西合该大家一起分享嘛,我想楚师兄也是不会介意……”
“我不会介意什么?”
一道清冷的男声倏然自两人身后响起。
叶轻微的话语戛然而止,感受到脊背猛然窜起了一股渗人的凉意。
她慢吞吞地转过身,看到楚星澜站在阮朝的身边,眸光冷冰冰地俯视着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和阮朝之间的对话。
应该没听到吧。
听到的话不会是这个反应。
但叶轻微还是心虚。
她干笑了两声,视线左右飘忽,磕磕绊绊地同楚星澜打了声招呼,“楚…楚师兄好。”
然后她低下头,匆匆忙忙地浇完了最后一棵树苗,就像只兔子一样十分矫健地窜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挥手。
“楚师兄再见!”
楚星澜:“……”
阮朝:“………”
“她跑什么?”楚星澜也是刚刚才回来,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很是奇怪地问。
阮朝弯了弯眼睛:“可能是心虚了吧。”
“心虚?”楚星澜对他这位小师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她又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阮朝眨了眨眼睛,替叶轻微遮掩了一下,“没有啊。”
“她只是问我为什么不穿裙子了。”
楚星澜冷声道:“她倒是管得挺宽,你穿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阮朝从善如流地接话:“是啊,这种事情只和哥哥一个人有关系。
“那哥哥也喜欢我穿裙子吗?”
“你要是喜欢的话……”他拉长了语调,轻声道,“我可以只穿给你一个人看。”
第83章 第二十五幕 出尔反尔
缓慢吹拂的微风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周围的景色也在视野中缓慢褪去,楚星澜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阮朝一个人的身影。
他低着头,有些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阮朝弯着唇角, 笑得很开心, 浅色的眼瞳亮闪闪的, 像是藏着数不清的小星星……漂亮又惑人。
或许是不满意楚星澜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和他说话时居然也会走神,他的笑容变浅了一些,伸出手臂揽住了他的脖颈, 将他的头往下压……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拉长语调有些不高兴地问。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楚星澜顿了一下, 应了声有。
阮朝半眯着眼睛, 有些怀疑地审视他:“那我说了什么, 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你说……”楚星澜似乎在阮朝目不转睛的凝视下感到了些许涩然, 他微偏过头躲过了阮朝的视线,语气没什么变化, 耳根却悄无声息地红了一大片, 彰显着他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平静, “如果我喜欢的话……你就会穿裙子给我看。”
“那你喜不喜欢。”阮朝又凑近了一些, 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一样,特意将语气放得轻飘飘的, 像是一朵羽毛一样软软地滑过耳畔, 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楚星澜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的眸色慢慢变深了些许, 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回答:“……喜欢。”
阮朝被楚星澜的反应逗笑了。
觉得他明明羞涩又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是有趣极了。
明明两个人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亲密的事情也干了一大堆, 可楚星澜还是很容易害羞,一点都不禁逗。
阮朝似乎是在逗人中找到了乐趣,他又凑近了一些,这回简直是贴在了楚星澜的脸上,红润的唇瓣在少年唇角边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他熟练地变换了嗓音,声线拉长,挑高,放软……发出的是属于女孩子清丽婉转的声音。
“既然哥哥喜欢的话,那等我们成亲那天,我就穿着鲜红色的漂亮嫁衣嫁给你好不好?”阮朝歪了歪头,似是随口一说,“结婚时的嫁衣总要比我之前穿过的裙子,好看百倍千倍吧?”
楚星澜呼吸微滞,心跳的速度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阮朝。
少年容色清冷,气质矜贵,微挑的眼尾都透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看起来就是那种极难接近,不管别人怎么在他面前彰显存在感,他都不会施舍一个眼神的存在。
然后就是这样一位不染凡尘的少年修士,却因为阮朝短短几句话失了分寸,眼中不知何时起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烫得有些灼人了。
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阮朝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楚星澜这个人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害。
他想起来之前好几次被对方强硬地按在怀里,不管不顾肆意亲吻的场景,腰间似乎还残存着那份灼热的烫意,透过薄薄的布料,一直浸到皮肤里……
他被亲得很难受。
嘴巴被亲得又红又肿,唇周附近都被磨出了一片糜丽的粉色。
稍微用力点呼吸都会引起一阵刺刺麻麻的胀痛。
他都那么惨了,楚星澜却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依然自顾自地亲个不停,将他流至唇角边的眼泪都一并吻到了嘴里,假装没有听到他求饶的话语……真是恶劣又过分。
而那个时候……楚星澜好像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看的。
阮朝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好像玩过头了,说了太过刺激的话,后面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他没办法承受的。
他松开了搂住对方脖颈的手臂,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谨慎地和楚星澜拉开了距离,然后假装自己很忙地四处巡视,最后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空水桶。
“这么多树苗浇一桶水好像不太够,我再去……”山下打一桶来。
然而阮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扯着手腕拉到了怀里。
对方的手指有些烫。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热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阮朝试探性地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他故作镇定地问:“你抓着我干什么呀?没听到我说我要去山下打水吗?”
“水什么时候打都可以。”楚星澜不紧不慢地回答,“朝朝要是想浇树,我现在就可以就引一条山泉水上来,也不用麻烦你天天跑来跑去了。”
对于元婴期的修士来说,改变地形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但阮朝并不愿意接受他的提议。
他在入云峰天天过着米虫般的生活,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心血来潮会去后山和楚星澜练上一会剑,没几个时辰,就开始娇气地喊累,喊手酸,喊腿疼。
楚星澜也是纵容他,他不愿意练就可以不练,想歇着随时就可以休息,若换做是归云宗的其余弟子,像他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一点坚持的恒心,早就被碎影狠狠教训一顿了。
阮朝既不喜欢练剑,也不怎么喜欢出门,每天唯一的锻炼机会就是去山下打水,打上满满一桶,然后在路上浪费半桶,剩下的半桶再精打细算地分给每一棵桃树苗。
其实那些树苗也根本不缺少,更不缺水里含着的那点灵气,阮朝也只是想给自己找件事做,不然的话,他觉得一直过着这样颓废的生活,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他一个月能胖五斤。
所以阮朝很果断地拒绝了楚星澜想将泉水引到山上的提议,不允许他剥夺自己这唯一的可以锻炼身体的机会。
楚星澜也只是随口一说,也没太在意这个话题,既然阮朝不同意,他也没有强硬让人接受的道理。
况且他的真实目的也并非在此。
楚星澜不想让别的事情重新吸引阮朝的注意力,他抢走了阮朝提着的木桶,随手扔到了一边,用两根指节轻捏住对方微尖的下颌,将他的头转移到了自己的方向,想要他只看到自己。
或许是楚星澜的目光实在太过灼热,阮朝率先败下阵来,仓促地移开了视线,呼吸也变得不稳起来。
“别躲着我朝朝,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少年清冽的声线含着淡淡的哑意,低低地飘进阮朝的耳朵里。
“……我想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认真的?”
阮朝目露茫然:“什么认不认真?”
“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阮朝:“………”行叭。
阮朝很想说不是。
想说是看他好玩,故意哄骗他的,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也根本没想过要穿嫁衣。
但他有点说不出口。
只能垂着眼睫,假装听不懂,想要就这么糊弄过去。
可楚星澜却不愿意这么轻松地放过他。
他低声道:“我送给你的储物戒里就有很漂亮的嫁衣,就放在最角落里的柜子里,一直藏在最里面,是我……是我十八岁生辰那天买来的,想着有一天可以送给你。”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含着浅浅的期待,“……朝朝可不可以现在就穿给我看?”
阮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很是震惊地看向楚星澜,有些难以相信这句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澄净的苍穹碧蓝如洗,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头顶,热烈又刺眼。
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开始说起梦话来了?
还让我现在就穿给你看……真是痴想妄想!
阮朝抬起手遮住了楚星澜的眼睛,淡声道:“睡觉吧,梦里面什么都有。”
楚星澜眨了眨眼睫:“……不行吗?”
阮朝有些意外于他的执着,但还是毫不犹疑地掐灭了他的幻想,“当然不行。”
楚星澜似乎很失望的模样,唇角向下压,很委屈地哦了一声。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他拉下了阮朝的手掌,抬起眼眸定定地凝视他,“朝朝刚才还在说,只要我想看,就可以随时穿给我看的……结果全都是骗我的吗?”
阮朝:“………”
楚星澜的目光实在太有穿透力。
点漆般的眼眸中含着些许失望的情绪,纤长的睫毛缓缓向下压,遮住了眸底的波动潋滟,他好像很难过,就连瞳孔间那抹好看的淡金色都黯淡了许多。
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此刻也一定很失落地垂了下来。
阮朝明知道他是故意装成这副模样,想让自己可怜他,想让自己产生内疚的心理,然后一时松口答应下来。
阮朝是那么容易被哄骗的人吗?当然不是。
他早就看穿了楚星澜的伎俩,自然不会走进他的圈套里。
所以他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很是坚定地说:“穿别的可以,但穿嫁衣不行。”
“求你了,朝朝。”
楚星澜压低声线,语气透着些明显的诱哄味道。
“……只有我一个人,不会有旁人知道的。”
“朝朝长得好,哪哪都生得漂亮,穿起嫁衣来肯定也是世间独一份的美貌,不会再有旁人比你更好看了。”
“你以为你这样夸我,我就会同意了?”阮朝一脸不为所动的表情,斜着视线冷漠地瞥了一眼楚星澜,似乎在说你这样低级的小手段根本没有办法打动我。
“我们又不是今天成亲,我才不会穿。”
……
阮朝没有抵抗住楚星澜的攻势,最后还是松口了。
一番讨价还价后,他将楚星澜赶到了门外,答应只穿一炷香的时间给他看,时间到了,他就会立马脱下来。
女子的嫁衣厚重又繁琐,上面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裙摆足有两三米长,阮朝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成功穿到身上。
他扶了扶头顶上摇晃的金冠,那些珠钗和流苏正在不停地晃动,还重得要死,只带了一会的时间,他就被压得头疼脖子疼。
阮朝很是嫌弃地将它摘下来,扔到了一边。
然后用一根红色的发带,简单地系住了及腰的长发。
他坐在镜子旁,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
镜中的“少女”穿着艳色的嫁衣,过于鲜艳的正红色,衬得皮肤如同凝固牛乳般细腻瓷白,浅色的眼眸中像是含着一汪水,漂亮又勾人。
阮朝自言自语:“看起来也没什么差别嘛。”
和之前扮成女孩子时也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是衣服的颜色有点太艳丽了一些……他摸了摸绣着金线的裙摆,细白的指尖拂过那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心想,他还没有穿过这么华丽的裙子呢。
“好像还缺点什么。”
阮朝从储物戒中翻出口脂,开始熟练地给自己上妆。
本就红润的唇瓣再抹上口脂之后,变得越发浓郁稠丽。
紧闭的房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了。
阮朝手指微顿,不小心涂偏了一些。
第84章 第二十六幕 无法掌控
唇角的位置出现了一道很明显的红痕。
像是一件到无可挑剔的艺术品忽然出现了一点瑕疵。
虽然微不足道, 但也很是突兀。
阮朝刚才一直涂得很仔细很认真,口脂完完全全地涂抹在了唇瓣上,一点都没有偏离唇线的位置, 这一次几乎可以说是他涂得最好的一次了。
可偏偏在最紧要的关头, 楚星澜忽然闯了进来, 扰乱了他的心绪, 他一个手抖,就涂歪了一大块,将脸都弄得脏兮兮的。
阮朝盯着镜中的自己, 盯着唇角边那块很是显眼的痕迹,慢慢蹙起了眉。
他有些生气, 转过头看向来人:“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外面等我好了直接叫你吗, 怎么现在就进来了, 我还没弄完呢。”
阮朝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嘴角, 示意楚星澜去看自己涂歪的位置。
“都怪你,要不是你一声不响地突然闯进来, 我怎么可能搞成这样……”他小声地抱怨, “这下怎么办, 又要重画了。”
阮朝拿起一边的手帕, 想要擦掉唇上的口脂,再重新涂一次, 却被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楚星澜抓住了手腕。
对方轻而易举地从他手里夺走了手帕, 在阮朝不明所以的目光中, 随手扔到了一边。
他垂着视线, 凝视着阮朝唇角边溢出的红痕,眸光变暗了些许,声线微沉:
“不用重新画, 这样也很好看。”
少年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了那块鲜艳的痕迹上,随着他的力度逐渐增大,口脂慢慢被晕开了些许,颜色也变浅了一些,有一部分黏在了他的指腹上,将白皙的指尖都染上了暧昧的淡粉色。
“好漂亮的朝朝,”楚星澜似是受到了蛊惑一样又靠近了一些,目光都变得迷离了起来,宛如灼热的火焰,一寸寸地舔舐过阮朝的脸,“……穿起嫁衣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阮朝感觉到脸上冒起了热气。
不过是两句有些过于直白的夸奖,就让他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手心也开始发热发烫。
他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太自在地躲开了楚星澜专注的视线,语气都变得有些磕绊了起来,“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毕……毕竟我本来就天生丽质,长得好看,稍微打扮一下自然格外惊艳。”
尤其是他这一身嫁衣,又隆重又华丽,漂亮地不像话,不管是谁穿上去都会增色几分。
阮朝整理了一下裙摆的褶皱,想要站起身,再转个圈给楚星澜见识见识,对方的手指却不知何时移到他的唇瓣上,微微摩挲着,将上面半干的唇脂全都搞得一塌糊涂。
阮朝很想咬他一口,但又害怕自己张嘴的同时,楚星澜的手指会顺势伸到自己的嘴巴里——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样的担忧。
或者是因为现在的楚星澜看起来格外的不一样,格外的有侵略性。
俯身的动作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居高临下的目光也很有压迫感,喉结微滚,好像要把他一口吃掉。
两人离得有些太近了。
楚星澜微热的呼吸全都洒在了他的脸上。
阮朝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也不知道是束腰的地方实在太紧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也有点喘不过来气。
“楚星澜……”
“……嗯?”少年在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哑着声音道,“怎么了?”
阮朝挑了挑眉,先声夺人:“你是不是想亲我?”
被拆穿了心思的楚星澜也没有多慌乱,淡声反问:“不行吗?”
阮朝:“当然不行了。”
他振振有词,“穿嫁衣给你看已经够纵容你了,你居然还敢想这种……事,真是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一点都不懂得知足。”
见楚星澜的视线缓慢向下移,定格在了他的嘴巴上,眼神中也透露着明显的欲望和渴求……阮朝有些急了,像是往常一样对他发号施令:“你不可以亲,连想都不许想!”
然而他的反对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楚星澜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听他的话。
而是捏着他的下巴,毫不犹豫地亲了下来。
然后趁着他想要开口说话的间隙,顺势抵进了他的口腔中。
“唔……”
猝不及防地亲吻让阮朝一下子乱了章法,他躲又躲不掉,推又推不开,只能张开嘴巴被迫承受对方的攻池掠地
楚星澜亲得很重也很热切。
像是几百年没有吃到肉的狗一样,缠着他的舌尖用力吸吮,轻一下重一下地舔舐着他口腔里最里面的软肉,一刻不停地吞咽着他的口水……将他整个人都弄得乱七八糟的。
他好不容易涂好的口脂也花得不成样子,有一大半都被楚星澜吃进了嘴里,对方还要像讲述什么秘密一样,凑到他耳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低声自语。
“……好甜。”
“谢谢款待。”
阮朝的腿只一瞬便软了下去。
原本推拒的动作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迎合,微仰着头,环抱着少年的脖颈,乖乖地让他亲了个彻底。
阮朝虽然不再反抗,但也会在楚星澜控制不住力道时,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用力往后拉扯,蹙着好看的眉毛,让他慢一些,别亲得那么重。
“又不是只亲了这回……就不让你亲下一次了,你轻一……”点行不行。
尚未说出口的话语,就被人急不可耐地吞了回去。
阮朝用了点力气,警告似地咬了一下对方过于放肆的舌尖,让他收敛一些,不要太过分。
楚星澜动作微微一顿,果然向后退开了一些。
阮朝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想要结束这场漫长的亲吻,可还没等他缓上一口气,对方微凉的薄唇又压在了他的唇瓣上,急切地夺走了他所有的呼吸……
……服了。
亲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短暂的窒息感让脑袋都变得晕乎乎的,仿佛喝了整整一坛子的酒,视野都变得不甚清晰起来,只能感觉到唇瓣上的温度越来越烫,像是能把人融化掉,然后他们两个就此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再次恢复意识时……是听到了清脆的裂帛声。
很响亮的刺啦一声,响起耳边如同炸雷一般,让阮朝瞬间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是楚星澜撕开了他身上的嫁衣。
厚重的布料在楚星澜的手中,脆弱得宛如最轻薄的纸片,很轻松地便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细白的肌肤在缝隙中若隐若现,这种朦胧绰约的感觉,更加勾人。
阮朝愣住了。
反应慢半拍地伸手捂住了被撕坏的地方,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楚星澜。
少年的手里还握着那块被撕下来的布料,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又是刺啦一声,另一边的衣袖也被他扯坏了。
阮朝的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即使反应再迟钝,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明白了他的用意。
阮朝的脸一下便红透了,整个人似乎都快蒸腾出了热气。
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说出了阻止的话语。
“……不行!”
他又连续说了好几遍不行,来表达自己坚决反对的态度。
“现在还是白天……”他顺着窗户向外看去,发现太阳居然已经落山了,只在遥远的天界线处剩下一小片灿烂的晚霞,他又迅速改口,“天还没黑呢,你就想着这种事,真是……”
后面的话语好像有点难以说出口,阮朝的耳朵都要红透了,才咬着牙继续道,“真是不知羞耻。”
“天已经黑了。”楚星澜用手挡住了阮朝的眼睛,哑着声音道,“已经黑到你什么都看不见了。”
阮朝震惊于他自欺欺人的说辞,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思路,问了一句所以呢。
楚星澜不急不缓地回答:“所以我们做什么都不算出格。”
阮朝:“………”
十八岁的少年精力格外充足,稍微一点的星星之火,都能燃出燎原的趋势。
细密的亲吻顺着圆润的肩膀一路移到了细嫩的脖颈处,滚烫的气息似乎将阮朝完全笼罩其中,脊背一阵酥麻,连带着指尖都在不自觉地发颤。
他们没有做到最后。
因为阮朝哭了。
哭得很惨。
侧边的发丝都湿哒哒地黏在了脸颊上面,睫毛轻轻一颤,便有一串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更甚之前的亲密接触让他的修为节节攀升,灵力从四面八方的灌进来,不停地涌进他的身体里……楚星澜将嫁衣撕开了大半,有微凉的风从裂开的缝隙中灌进来,又很快被少年炙热的体温阻消掉。
这样的双重刺激阮朝根本忍受不了,不多一会便哭得不能自抑,喉咙间溢出了破碎的哭腔。
楚星澜停下了动作。
伸出手擦掉了阮朝的眼泪。
看到喜欢的人在他身下显露出脆弱的神情,细白的皮肤上全都是他留下来的斑驳的吻痕,像是在一张洁白的画纸上,染上了独属于他的痕迹。
明明白白地彰显着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谁都抢不走。
有那么一刹那楚星澜似乎变得更兴奋了,眸底翻涌着未知的情绪,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心中的野兽蠢蠢欲动,就快要挣脱困守的囚笼……他似乎很想不管不顾地继续做下去,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阮朝的头,轻声细语地哄他。
“好了,乖,别哭了,缓一缓。”
“……我不欺负你了。”
阮朝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泣道:“骗……骗人,你都欺负完了,什么事情都做了,现在到跑过来装好人了……你就是个大骗子,一直在假装正经,我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破损的衣裳根本挡不住什么,纤细的小腿上也有斑驳的红痕。
阮朝盯着腿上那点湿润的痕迹,像是控诉楚星澜的罪行一样,抿着嘴巴,压抑着哭腔说了些什么。
楚星澜表情明显的僵硬了一瞬。
很明显是被这句话又挑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他将哭得发抖的阮朝抱到了怀里,用那些被撕破的布料小心地来回擦拭。
完全“毁尸灭迹”之后,他的脸也红了大半,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发抖,睫毛如同雨中展翅的蝶翼不停地乱颤。
“好了,没有了,都弄干净了。”
阮朝:“…………”
他伸出手胡乱向下抓了一下。
不知碰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楚星澜,忍受不了一般吐出两个字:“……恶心。”
第85章 第二十七幕 灵魂绑定
那件嫁衣彻底不能穿了。
不仅被楚星澜撕成了碎片, 上面还沾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以至于阮朝恢复体力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它彻底毁尸灭迹。
这是阮朝的修为提升到金丹期之后, 第一次使用非常具有杀伤力的术法, 那件残破不堪的嫁衣最后被轰得连渣都不剩了, 只剩下空气中的留存的一缕青烟, 彰显着它还存在过的痕迹。
楚星澜还有些遗憾。
因为这是阮朝第一次穿嫁衣。
不管是做什么事情第一次都很有纪念意义,况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回想起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看到阮朝穿着鲜红嫁衣对镜梳妆的场景, 他的心跳就止不住地加快,喉咙干渴, 浑身发热。
这件嫁衣他本来是打算收藏起来, 以后还要时不时拿出来回顾一下。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 再穿一次也不是不行。
不过下一次他会努力克制一些。
争取不再乱撕衣服。
可阮朝的决定实在不容拒绝, 他本就做的过分了一些,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和阮朝唱反调, 继续惹阮朝生气。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任凭阮朝将嫁衣消毁了。
可能是他的遗憾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
阮朝察觉到了什么, 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转向了他, 冷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半眯着眼睛打量他——似乎他只要表现出一点异样, 或者说出一些让他不高兴的话, 阮朝的下一招就会打在他身上。
楚星澜立刻挺直了脊背, 生怕阮朝的怒火没有完全发泄, 又迁怒到他头上来。
只能收敛了那几分可惜的情绪。违背自己心意地夸赞阮朝毁得好,毁得实在太棒了。
他观察着阮朝的表情,又小心地补充, “只要不再生我的气,你做什么都可以。”
阮朝不为所动地冷哼了一声。
外面看起来冷漠极了,内地里其实被欺负得腰软腿也软,只能冷着一张脸,努力伪装出表面的淡定来。
腿间似乎还残留着那股黏湿的敢接……好像不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哪怕施放了好几个清洁法术,还是黏糊糊的。
他小幅度地皱起了眉,打算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不想再理会楚星澜了,让他好好反省一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过分!
他冷漠地瞥了楚星澜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就因为腿酸踉跄了一下。
还是楚星澜及时扶着了他的手臂,他才没有摔在地上。
楚星澜:“怎么样,还能走吗?我抱着你回去吧。”
“……不用。”阮朝表情僵硬地推开了他的手臂,并表示,“你离我远一点,我现在一点不想看到你!”
楚星澜皱眉:“可你现在连路都走不稳……”
虽然他说的实话,但阮朝还是要嘴硬,“那也不关你的事!”
楚星澜没有再和他多作纠缠,直接揽着他的腰身,强制性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阮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颈稳住身形。
“……你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不用你管吗,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还不快点放我下来!”
楚星澜顿住了脚步,手掌握住他不太安分的一直乱动的小腿,指尖陷在了细腻的软肉里,缓慢收紧,淡声道。
“你再动一下,我就又要亲你了。”
阮朝:“……”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两人只差一点就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一个遍,阮朝可不觉得他只会亲一下这么简单。
识时务者为俊杰。
阮朝绷紧了身体,不再乱动了。
“你之前还说不会欺负我,结果只是说说而已,一点兑现的打算都没有,骗子。”
楚星澜的语气有点无奈:“……这也能算欺负?”
“不然呢?”阮朝反问,“被你按在床上……一直弄到哭才算欺负吗?”
楚星澜:“……我和你道歉。”
“道歉归道歉,就是不改是吧?”
楚星澜被他怼得没话说了。
阮朝好像拿捏到了他的什么把柄一样,继续道,“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准了,心虚了是吗?”
“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平时装得人模人样的,我稍微靠近一点,都脸红得不行,好像很纯情很矜持的模样,没有人再比你更正派了,其实私底下又恶心又下流,天天净想着那些事。”
……
“你知道叶轻微他们都是怎么说你的吗?说你是个不懂感情的大冰块,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情感,冷得吓人……是个十足的性冷淡,我都纳闷了,他们长眼睛都只是为了好看的摆设吗?”
楚星澜若是性冷淡,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存天理,灭人欲了。
“你用光风霁月的形象骗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很得意很高兴?”
……
“……真该让那些崇拜你的归元宗弟子好好看一看,看他们的首席师兄是个多么表里不一的人,表面上像个不染凡尘的少年仙人,其实满脑子都是不可告人的肮脏想法……让他们幻想破灭,认清楚你的真实面目。”
……
“说完了?”
阮朝撇了撇嘴,“说完了。”
“那有开心一点吗?”
“不开心。”
楚星澜点住阮朝的脸颊,强制性地让他弯起一个笑容来,很耐心地追问,“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说话,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搞得好像我在唱独角戏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楚星澜忍不住笑起来。
“朝朝,你好可爱。”
阮朝刚刚消下去的火,又一次燃了起来,对楚星澜怒目而视。
“可爱?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你就只想到这个?”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在别人旁边长篇大论地发泄情绪,对方目不转睛地凝视你,时不时地还会回应两声,好像听得很认真似的,但其实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所有的注意全都放在了你的脸上。
最后还要贴脸开大地夸一句你骂起人来真是可爱。
当你瞪着眼睛,恼羞成怒时,然后还看不懂场合一样又夸了一遍。
“哪哪都可爱。”
阮朝:“………”服了你了。
他想了想,贴在楚星澜的脸侧,叼住了他的耳朵,用力地咬了一口。
他用七八成的力气,白皙的耳垂都被他咬红了,上面留下了好几颗深深的牙印。
楚星澜忍着疼痛轻嘶了一声。
阮朝满意地舔了舔嘴巴,慢条斯理地问:“现在还可爱吗?”
“……可爱。”
阮朝噎住了:“……”行吧,你厉害。
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能夸得出来。
………
时间一天一天过得很快,很快便到了下个月十六,两人合契的日子。
仪式很简单。
只需要在契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共同许下结契的誓言即可。
然后就可以在天道的见证下成为一对真正的,共同相守一生的道侣。
阮朝才刚刚过了十七岁的生辰,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英年早婚,而且一上来就是最高等级的灵魂绑定,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反悔的余地。
他和楚星澜两个人之间产生了更为紧密的联系,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即使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彼此之间似乎也仍存在着某种微妙的感应……
好像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就连死亡也没办法把他们分开。
……
又是一年春日。
他们去岁种下的桃树每天都吸收着充分的灵气,已经长高了许多,完全看不出之前又矮又小的模样。
粉色的桃花开满了枝头。
微风吹拂而过,便有漂亮的花瓣阵阵吹落。
泛起一阵甜蜜的花香。
阮朝从桃树开花的那天便开始等待,一天一天计算着时日,耐心地等着它们结果。
桃树开了很多花,但果子却没有留存多少,最多的那一棵桃树上,果子都没有超过十个。
而且还小的十分可怜,还没有指甲盖大。
这些又小又青的桃子,在他和楚星澜每天三次的灵力灌溉下,终于不负所望地成熟了,变成了粉嫩的大桃子。
看一眼便令人垂涎欲滴。
阮朝迫不及待地摘下了一个,想要和楚星澜一起分享。
他先咬了一口。
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
被酸地五官都快皱在了一起,变成了包子的形状。
“好涩,一点都不甜。”真是白费了那么些天的灵力。
楚星澜就着阮朝咬过的地方也尝了一小口,表情也僵住了,显然也是被酸到了。
“确实不甜。”
阮朝只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不小心摘到不好吃的桃子,他把咬了两口的桃子塞给了楚星澜,“这个给你吃,我再去尝尝别的。”
他精挑细选了一颗又大又粉的桃子。
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口。
这回倒是不酸了,但是没什么味道。
只咬出了一口微腻的汁水。
阮朝不信邪,又摘下了一个,因为连续两个看起来好吃的大桃子都踩了个坑,这次他有意挑了个小的。
时间仿佛在此刻就此停滞住了。
阮朝睫毛轻颤了一瞬,承受不住打击般哽咽了一声。
“好难吃。”他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果肉,将桃子一把扔出去了好远,“这次居然是苦的。”
“真是气死我了,我每天天不亮就去山下给你们打水,一日三次一次不落地给你们施加灵力,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如果不是桃树干长得实在太粗,他两只手都合不拢,阮朝真的很想晃一晃它们,好好地质问它们一下,“结出这么又酸又难吃的果子,你们对得起我的付出吗?”
楚星澜将吃了一半的酸桃子,丢到了阮朝看不到的位置,轻抚着他的脊背,在一旁安慰他,“别气了朝朝,你要是想吃桃子,我去山下买给你,给你买一大筐,全都给你吃。”
“不一样。”阮朝摇了摇头,表情又委屈又难过,“感情上不一样,而且也不是吃不吃桃子的问题。”
阮朝是真的对这些桃树苗付出了心力。
在它们开花之后,一直期盼着它们结果,可以结出香甜可口的大桃子,每天都要过来看个七八遍,生怕这些脆弱的果子会被风刮下来,会有不长眼的鸟兽跑过来偷吃。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你要往好处想,最起码……”楚星澜顿了一下,继续道,“最起码它们开的花还是很漂亮的,结出的果子也很好看。”
阮朝:“………”不会安慰人,你可以不说话。
楚星澜摸了摸阮朝的脑袋,用温柔的语气哄他,“这些果树结的桃子不好吃,我们可以再种一些,等到明年就可以吃新的了。”
阮朝道:“不种了,我现在看到桃树就生气。”
“这些桃子还不知道拿它们怎么办呢。”扔又舍不得扔,看着又实在闹心。
楚星澜:“可以送给叶师妹。”
“桃树刚开花的时候她不就向你要桃子了吗,这些都可以送给她,聊表一下身为同门的心意。”
阮朝迟疑:“这样不好吧……我们会不会有点太坏了。”
楚星澜却说得理所当然:“她在我们这里噌吃噌喝这么长时间,也该到了她发挥效用的时候了。”
他一针见血:“总不能有好处的时候就抢着过来,想要她贡献的时候,就一个劲地往后退吧。”
“况且叶师妹也不是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她总会理解我们的。”
楚星澜并不计较叶轻微的蹭吃蹭喝。
他计较地是,叶轻微总是像一个小尾巴一样,喜欢黏着阮朝。
阮朝去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然后用她那不太聪明的脑袋,尽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馊主意。
有一次还趁他不在的时候将阮朝拐下了山,两人一直疯玩到凌晨才回来。
楚星澜在漆黑的房间里,保持同一个坐姿坐了好几个时辰,昏暗的烛火一直燃到了尽头,在桌子上留下一小摊粉白的烛泪。
他心里急得要死。
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念头。
阮朝便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明显的酒香气,呼吸急促,眸中蕴着浅浅的水汽,连上挑的眼尾都是绯红的。
漂亮得惊人。
他像只偷偷溜出去,又害怕被主人抓到的小猫一样,悄悄摸摸地推开了门,然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被楚星澜逮了个正着。
被抓住了就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理不直气也壮。
问他是不是偷偷喝酒了,嘴巴硬得厉害,就是不承认。
问他去哪里喝的酒,更是眨着漂亮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一副心虚的表现。
楚星澜生气了。
但他并不会表现出来。
更不会不发火凶阮朝。
他只会将人按在床上,将所有的情绪全都以另外一种方式发泄出来。
不管对方怎么哭,怎么求饶,怎么说好话,他都全当没有听到,以自己的节奏掌控了整个全局。
结束之后,楚星澜光裸着上身,精瘦的脊背上全都是抓出来的指痕,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破皮见了血,显现出场面的激烈。
以楚星澜的修为来说,阮朝无论怎么用力,都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
不过在他面前,他会卸下所有的防备,甘愿承受这些甜蜜的伤痕。
衣服又被撕破了。
乱乱地堆在阮朝的身上。
他微一起身,凌乱的布料便滑落了下来,堆在了腰际,显露出了上半身冷白的皮肤。
楚星澜刚刚平复的呼吸又乱了节奏。
然后脸上就迎来了一巴掌。
他被打得偏过了脸,用舌头轻抵了下脸颊。
没有感受到多少的痛意。
是他做得有些超过了,所以挨几巴掌也是应该的。
第86章 第二十八幕 天衣无缝
这样的做法很有用。
阮朝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记住了那天晚上自己被弄得有多么惨, 哭得有多么大声。
虽然他狠狠地扇了楚星澜一巴掌,报复了回来,但他还是害怕了。
从那之后, 他就再也没有夜不归宿过。
每次出门玩都会提前和楚星澜报备, 和他说好什么时间回来, 从来没有超过约定的时间。
但还是会偷偷喝酒。
变成一个非常粘人的小醉鬼。
唇齿间满是清透的果酒香气, 眼睛红红的,嘴巴红红的,还会抓着人的衣领, 主动要亲。
但楚星澜还是看叶轻微很不顺眼。
或者说每一个让阮朝在意的,能够引起他注意的人, 他都很不顺眼。
和阮朝签订契约成为道侣之后, 他却并没有生出多少安全感, 占有欲也不减反增, 心中还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时时刻刻都想着将阮朝绑在自己的身边, 让他只能看到自己。
这样的想法, 在阮朝和叶轻微跑出去玩, 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时, 总能达到顶峰。
偏执又阴暗。
脑子里执行一个又一个渗人的计划,可是在看到阮朝之后, 又全都抛到了脑后。
怎么也不舍得下手, 也就只敢想一想了。
两个人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了。
楚星澜不想让任何人插在他们之间。
哪怕对方只是在阮朝心中占据了微不足道地, 芝麻大小地部分, 他也介意得不行。
若不是看在叶轻微是他师父女儿的份上,他早就在入云峰高高竖起一块牌匾,指名道姓地写着叶轻微不许入内了。
所以这次将难吃的桃子全都推给叶轻微一个人解决, 也没有什么好内疚的。
叶轻微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接手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她下午的时候又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入云峰。
想要撺掇阮朝出去玩。
她三长两短地敲了两下门,开门的却是楚星澜。
迎面还接到了一个重重的篮子,若不是她反应快,都要砸在她脸上了。
她惊魂未定:“……什么东西?”
楚星澜:“你要的桃子。”
“这么多!!”天生掉馅饼这样的好事,有一天居然会落在了她的头上,叶轻微谨慎地观察着楚星澜的表情,想要分清楚他这么做的动机,“都是给我的吗?”
楚星澜作势要收回来:“不要就算了。”
叶轻微急了,抓着篮子不放:“要要要,怎么可能不要!”
她可是见识过,楚星澜和阮朝是怎么用灵力灌溉桃树的。
那些灵力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向桃树的根系涌动,这样的待遇比绝大多数草药都来得矜贵,随便吃上一个,都会在体内积攒一大堆的灵力,修炼起来也会事半功倍。
一下子给她这么多,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
楚星澜特意提醒他:“这些都是朝朝特意留给你的。”
“所以不管好不好吃,你都要全部吃光。”
“阮朝特意留给我的?”叶轻微关注点全在前半段话,感动极了,她吸了吸鼻子道,“他居然把我随口一提的话都放在了心上,真是够意思!”
楚星澜:“……其实并没有,他只是偶然之间想到了你。”
叶轻微眼睛亮晶晶的:“别说了师兄,我都懂。”
楚星澜:“………”
不,你根本一点都不懂。
两人脑回路完全不一致。
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好一会话,叶轻微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想起自己是来找阮朝玩的。
她向里面探了探头,什么都没看见就被楚星澜挡了回去。
“阮朝呢?他不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在里面。”
“那他怎么不出来?”
“他睡着了。”楚星澜言简意赅,“你别吵他。”
叶轻微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一步三回头地,十分舍不得地转身离开了。
她刚得到消息,山下的城镇新开了一家新酒楼,开业前三天享受八折折扣,她还想着和阮朝趁着优惠期间,去大吃特吃一顿呢。
希望破灭了。
还是滚回去练剑吧。
有这些充满灵气的桃子在,她的修为说不定还能再上升一个阶段,宗门大比的时候,再努把力,取得一个不算丢人的名次。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
看到叶轻微离开的身影,楚星澜垂着眼睫思考了一会,他转身回到了房间里,放轻脚步走到了床边。
楚星澜没有说谎,阮朝确实在睡觉。
还睡得还很乖。
脸颊白中透着粉,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了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胸口规律的上下起伏,呼吸平稳。
“朝朝……”楚星澜替他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他的脸颊,“我要离开一小会,马上就回来。”
阮朝只觉得有人吵着他睡觉了,抱着被子向旁边翻了个身,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楚星澜没有继续打扰他。
他来到山下的城镇里。
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卖桃树的。
最后走到了附近的乡村里,才找到自己想要的。
和阮朝辛辛苦苦养大的没结几颗果子的树桃不同,这棵桃树上面硕果累累,几乎压弯了枝条,桃子更是香甜可口,一口咬下去全都是甜腻的汁水。
他将多余的桃子摘下来送给了路人。
只留下十余个果实。
然后悄无声息地将它种到了北面的那片桃树林里,假装这棵外来树也是其中的一员。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将自己弄干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重新回到了家里。
阮朝刚刚睡醒。
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有些迷茫地叫了声他名字。
“楚星澜……”
“嗯。”楚星澜应了一声,又道,“我在。”
阮朝坐起身,茫然地看向窗外:“天亮了吗?”
“还没黑。”
“好吧。”阮朝重新盖上被子,心安理得地又闭上了眼睛,“那我继续睡了。”
楚星澜:“要不然吃过晚饭再睡?”
阮朝:“我现在还不饿。”
“等我睡醒了再吃。”
他安静地躺了一会,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把掀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楚星澜眨了眨眼睛:“你上来和我一起睡嘛。”
然后十分熟练地撒娇,“我自己一个人睡不着。”
楚星澜褪去了外衣,躺在了阮朝的身边。
阮朝像只小猫一样扑到了他的怀里,搂住了少年劲瘦的腰身,在他的胸口处撒娇似的蹭了两下,将他的里衣都弄出了褶皱。
抱着人后好像终于获得了安全感,缺失的东西也终于找到了,可以继续睡觉了
两人一直睡到了天黑才醒过来。
阮朝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在了楚星澜的身上,将他当成了一个抱枕一样缠得死死的,脑袋还枕在他的手臂上。
阮朝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感觉从未有过的舒服。
楚星澜还在睡。
阮朝不想打扰他,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迈过来,刚迈出去一条腿,就被人捏住了腰间的软肉,他腰间一酸,一个泄力便坐在了楚星澜的身上。
阮朝低下头看向楚星澜。
借着明亮的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双闪着金光的点漆眼眸,里面哪有半分睡意。
“好啊你,早就醒了,居然还敢装睡骗我。”
阮朝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假模假样地向外拉扯,动作间显露出十足的威胁性。
“快和我道歉,并大声说三句我错了!不然的话,我就要对你下手了!”
楚星澜不说。
阮朝就像个小流氓一样去扯他的里衣,在少年漂亮的腹肌上,恶狠狠地摸了两把。
楚星澜呼吸一滞。
掐着阮朝的腰,反客为主地将他压在了身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低声在他耳边,喘着气问。
“怎么不继续摸下去了?”
“你动作这么轻……我会觉得你是在故意勾引我。”
阮朝:“………”你厉害,骚不过你。
………
半个多时辰之后,阮朝才从床上下来。
他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又换了一套衣裳。
用过晚膳之后,楚星澜拉着阮朝,非要带他再去看看桃树。
阮朝不愿意,“还去看它们干什么,它们已经把我的心伤透了,我这些天都不想再看到它们。”
楚星澜:“……白天和晚上或许会有一些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一样地不好吃,浪费再多的灵气也是白费功夫,没有变甜一点。”阮朝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语,却还是乖乖地跟着楚星澜来到了桃树林。
夜晚的山顶很凉快,不时有微风缓缓吹拂而过。
清脆的虫鸣声很是响亮。
阮朝一眼便发现了角落里的那棵桃树。
树枝上零零散散地挂着几颗鲜红的桃子。
他有些奇怪……这里之前有这棵桃树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是他记忆出差错了?
阮朝正在怀疑自己的时候,手中便被塞了一颗又红又圆的桃子。
隔着些距离都能闻到香甜的气息。
和他白天时候摘下的桃子,一点都不一样。
楚星澜好像有些紧张:“……尝尝。”
阮朝意识到了什么,抬起眼眸凝视了他片刻,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清甜,酥脆。
口齿生津。
吃了第一口就又想吃第二口。
楚星澜:“……好吃吗?”
阮朝眼睛弯成了新月的弧度:“甜的。”
楚星澜明显松了口气,“是甜的就好。”
“你看,我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这些桃树也结了好吃的桃子,你刚才吃的就很甜吧?所以我们白天的时候只是运气不好,没有挑到好吃的那个……”
“朝朝也要想开一点,”楚星澜揉了揉阮朝的脑袋,又捏着他的脸颊往上拉,人为地制造出一个笑脸,“别伤心了。”
阮朝:“……好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阮朝有意拉长了语调,“那我就不难过了。”
阮朝很快便将一整颗桃子全都吃完了。
掌心沾满了黏腻的桃汁。
楚星澜用手帕帮他擦干净。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久,这种照顾人的小事,楚星澜越倾向于自己做,很少会依赖术法。
“这根手指还有点黏,再擦擦。”阮朝指挥他。
楚星澜又耐心地擦了两遍:“现在呢?”
“好了。”
他挖了一个坑,将剩下的桃核种在了地上。
旁边有许多新鲜的泥土痕迹,阮朝动作一顿,假装没有发现地上泥土,重新将桃核埋好。
白天的时候他吃的是软桃。
而晚上的吃的这颗桃子,是硬的,是脆的。
楚星澜连桃子的种类都没有分清,这么大的漏洞都没有发现,就过来哄他了。
算了。
看在他不辞辛苦地跑到山下,买了棵桃树又连忙跑回来,悄悄地种在这里的份上。
他就假装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第87章 第二十九幕 话本主角
系统说楚星澜是这个世界上的主角, 是被命运眷顾的气运之子,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都远超于那些世俗上的天才们,是修真界千百年来唯一有飞升希望的少年修士。
而他也无愧于主角之名, 短短几年的时间里, 修为便突破了化神期, 因为是剑修的缘故, 甚至可以做到越级挑战,将修为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修士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连续两次蝉联宗门大比的首位,自从十六岁起, 就未下过天骄榜前十,手持一柄霜白长剑, 就可以做到在魔修的地盘上单挑数十位魔界首领, 打完人之后, 还十分嚣张的地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句不过尔尔……
气得魔尊差点强行结束闭关修炼,冲到归元宗找人算账。
当然, 他也只敢想一想了。
归元宗拥有一位不世初的渡劫期大能, 还有三位大乘期修士坐镇, 魔尊就算有天大的胆量, 也不敢上门讨要说法。
只能哑巴吃黄连,将这份苦楚默默地咽了回去。
至于楚星澜为什么会闯到魔修的地盘, 将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全都教训了一顿, 最后还留下了嘲讽力十足的几个字……当然是因为阮朝无聊的时候, 又看了部话本子。
这部话本子的主角是个魔修。
讲的是主角如何从一个平平无奇的魔界小人物, 一步一步地扮猪吃老虎,逆袭成魔界至尊,最后一统三界的故事。
故事老套, 剧情生硬,内容离奇,人物刻画地也更是扁平,十分脸谱化。
故事内容主要就是周围人看不起主角,迫害主角,对主角使手段,想对他下手,然后主角总是能在危机时刻突破境界,领悟新的招数能力,狠狠地打他们脸,然后附带上几句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类的,已经用烂的金句……
虽然这部话本子烂的出奇,但莫名地拥有一种能够吸引人看下去的魅力,阮朝熬了两个大夜才将其粗略地读完。
写这部话本子的人大概率是个魔修。
将正经宗门的修士写成了两面三刀,口腹蜜剑的虚伪小人,表面光风霁月,背地里却净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魔修主角却刻画地十分完美,强大又善良,哪怕做出一些血腥的事情,也全都是被迫的,全都是逼不得已的。
主角经历得多了,也不像最开始一样心慈手软,他最喜欢穿的便是一袭被墨色完全浸染的玄色衣袍,不仅可以完美地隐藏在黑暗中,就算沾到血迹也不会被轻易看出来……
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论是刚刚崭露头角的修真界新秀,还是隐居的修仙大能,在被他打败之后,全都臣服于他的个人魅力,被他收入麾下,成为他的下属。
阮朝还看到了一个很是熟悉的名字。
储月潭。
是魔修主角在完成了统一魔界的大业,来到修真界之后,战胜的第一个对手。
主角赢得很艰难。
一直被储月潭压着打,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周围的人看到主角仰躺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满脸都是污脏的痕迹,和白衣胜雪,不染纤尘的储星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纷纷奚落主角也不过如此。
在众人的讥笑声中,主角使出了他的杀手锏。
——濒临绝境时突破境界,终于在最后一刻实现了逆转,击败了储月潭。
储月潭……阮朝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的名字。
总感觉作者在话本子里夹带私货吧,好像是在在映射某个人……
嗯……
应该是错觉。
……
前期还好,后期主角的挂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切实际。
阮朝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最后还是快速地翻了一遍,一目十行地掠过了大概情节。
看完之后,阮朝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会转动了,三观都受到了冲击。
或许是时间太晚了,他神智也不清醒了,还傻乎乎地问楚星澜,魔修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楚星澜在他身边睡得好好的,被他用手掌扒拉醒后明显怔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楚星澜有些不明所以。
被他打败的魔修没有几百个,也有几十个,绝大多数在他手中连十招都挺不过,他无需拔出碎影就能将他们打得跪地求饶……这样的弱得可怜的人实在是和厉害两个字挂不上钩。
所以他有些迟疑地问阮朝为什么会这么想。
阮朝感受到了困意的来袭,想到了话本子里属于主角的设定,强撑着眼皮回答,“……因为他们总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感觉好像很神秘的模样,也很好看。”
楚星澜不说话了。
他身着的是归元宗的弟子制服,欺霜胜雪般的白色衣袍上,找不到一点神秘的黑色。
朝朝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黑色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楚星澜定定地凝视了阮朝片刻。
阮朝早就已经撑不住了,脑袋像是小鸟啄食一样往下一点一点的,长长的睫毛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黑色……好看。”
“魔修……好厉害。”
“把他们全……全都打败了。”
他还想着话本子里的情节,嘴巴就有点控制不住,停停顿顿地说了好多书里夸赞主角的话语。
楚星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他伸出手托住了他的下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眸中耀眼的金光却明显浮上了一层阴翳,“……你真这样觉得?”
听到楚星澜的问话,阮朝半梦半醒间嗯了一声,这一声应得很软,像是在撒娇一样,羽毛似的轻飘飘地滑过楚星澜的耳边。
楚星澜表情松动了些许,他将手放平,想让阮朝躺得更舒服一些。
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轻捏了一下他的脸。
他用的力气实在是小的可怜,阮朝的肤色又白又嫩,他捏了好久,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好端端的你怎么又忽然说起魔修来了……”想到阮朝又是夸他们厉害,又是说他们穿的那一身连人带脸完全挡住的黑袍好看,楚星澜眸的色又沉了些许他淡声道,“你忘了我们之前在下界遇到的,通过吸食少女血液来提升修为的魔修了?那么阴损的招数也就只有他们魔修才能想出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什么好人。”
阮朝困得不行,上下眼皮一直打架,只是含糊地应了两声。
楚星澜:“……”
“……所以你要离他们远一点。”仗着阮朝听不到,也感受不到,楚星澜点了下阮朝的鼻尖,放轻了声音继续说,“绝对不可以靠近,也不能给他们任何接近你的机会,听到了没有。”
阮朝这回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了,只是翻了个身,将楚星澜的手臂完全当成了靠枕,躺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得又香又甜……
“那身脏兮兮的衣袍有什么好看的。”
楚星澜又说,“我无需用剑,都可以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他们一点都不厉害。”
睡梦中的阮朝没办法回应楚星澜的话语,也完全没有想过,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的话,会在对方心中掀起一阵多么大的波澜。
楚星澜睡不着了。
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没过几日,远在幽冥山的魔域便传来楚星澜单枪匹马,连挑魔尊座下十二护法,三十六元帅,仍然不落下风的消息。
刚刚及冠不久的楚星澜,也一跃成为了天骄榜的头名。
消息传到阮朝耳朵里的时候,阮朝正在吃桃花酥。
又是一年桃花盛开的季节。
粉嫩的桃花几乎飘满了整座入云峰,峰顶被漂亮的花瓣所包围,呈现出一种很梦幻的场景。
阮朝和楚星澜心血来潮摘了许多干净的花瓣,做起了糕点。
楚星澜居然在做糕点方面也很有天分,从他手里捏出来的桃花酥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阮朝捏的……就是一个辩不出形状的小饼。
桃花酥蒸得又香又糯,尝起来也不腻,阮朝已经连续吃了五块了。
吃到最后一块时,叶轻微恰好来串门,还没走进屋内便开始大呼小叫,将楚星澜做的事全都抖落了出来。
说的那些细节,就好像她本人亲自在现场一样。
叶轻微意犹未尽地讲述完楚星澜如何大出风头之后,又好奇地问:“楚师兄你被人夺舍了吗?你怎么跑到魔修的大本营里去挑衅了,这根本不像是你往日里的行事作风!”
楚星澜看都没看她一眼,当做她不存在一样,拿起一块桃花酥,十分自然地投喂给阮朝,“再吃一块。”
叶轻微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吃什么好吃的呢?我也要吃。”
楚星澜:“没你的份。”
叶轻微:“骗人,这里明明还有这么多!”
阮朝之前吃了好多桃花酥,楚星澜投喂他的这块,他只象征性地咬了一口便吃不下,剩下的被楚星澜解决掉了。
阮朝一边咀嚼,一边问,“你去魔修的地盘打架了?”
楚星澜动作微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阮朝蹙起了眉:“你一个人去的?也太危险了。”
楚星澜抬起眼眸看了阮朝一眼,“那些魔修一点都不厉害,没一个能打得过我。”
阮朝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跟自己强调这个。
“就算他们再不厉害,那也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有……人数优势,车乱战都能累死你。”
楚星澜:“……”
他不太认可阮朝的说法,但他没有反驳,只是有些莫名地又提起了一件事。
“他们的确穿着漆黑的长袍,像是见不得人一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我没看出来他们有多好看,只觉得他们像黑色的……老鼠。”
阮朝:“……?”
少年的头顶浮现了一个鲜明的问号,“像就像呗,就算他们像虫子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楚星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磕磕绊绊,“我……我只是……”
阮朝冷下表情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是一时冲动,还是有意识地做了计划……”
“我都不准你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就算再厉害,全修真界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也不可以将自己置身于那么危险的境地。要是让我知道,你又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我就……”阮朝思考了一下,想出了一个很有威慑力的威胁,“我就连续三天都不理你!”
在一旁欢快吃瓜的叶轻微听到阮朝小孩子般置气的话语,不小心被桃花酥噎住了,她咳嗽了好几下,才感觉好受了一点。
她刚想提醒阮朝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威胁力,再重新想一个后果,就看到楚星澜忽然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地和阮朝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让阮朝不要生他的气。
叶轻微:“………”
不是很懂你们小情侣。
第88章 第三十幕(完) 我们再见
得益于系统提供的修炼秘籍, 阮朝的修为也……涨得很快,只比楚星澜慢上了一点点。
他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成功结出元婴,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瓶颈, 更没有什么心魔和困扰, 在同年龄段里, 足以像楚星澜一样, 站在山巅上傲视群雄了。
当然,如果想要一直保持这样的增长速度,不被楚星澜落得很后面, 阮朝还是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比如连续三四天腰酸腿软,下不了床什么的……不过这和蹭蹭上涨的修为相比, 只能算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偶尔来上一次, 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时间如白驹过隙, 对于动辄便会闭关修炼上十几年, 随着修为的增长,寿数普遍将近几千年的修士来说, 数十年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的弹指一挥间, 很快便过去了。
楚星澜的修为也快速增长着, 从炼虚期到合体期他只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 合体期到洞虚期他用了将近十五年,之后便是大乘期, 渡劫期……他是修真界有史以来第一位寿数不过百的渡劫期修士。
只要经历过雷劫, 便可以飞升成神。
修真界一直期盼着楚星澜能够成功飞升的好消息。
让几千年来尚未出过一位飞升者的修真界除掉这层阴霾, 再次焕发生机。
但之后的十五年里, 这位从十几岁的少年时期,便在修真界展露头角,吸引了万众瞩目的修士, 忽然销声匿迹了起来。
连他的师门归云宗,都不知道他的踪迹。
修真界英杰辈出。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位,或者几位少年天才显露锋芒。
虽然他们远不如当年的楚星澜惊才绝艳,修炼速度也远不如他变态,但人是有忘性的,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疯狂涌出的能人异士,很快便吸引了他们全部的目光。
他们将楚星澜抛到了脑后。
偶尔有人提起一句,也只会得到一句略带着几分惋惜的点评。
“这位楚修士在修炼一道上虽然可以称之为一句……旷世奇才,但终究还是缺了几分运势,没有与天争命的运道……”
青衣散修一边摇头一边叹息,“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消息,大概是没渡过雷劫,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了。”
似是回想起了数十年前,被这位天才光环笼罩住的时光,青衣散修显现出几分恍惚之色。
珠玉在前,那些同样可以被称之为一句天才的修士们,被他一路碾压地全都抬不起头来,像是扑在泥地里,形色黯淡的珠子,根本无法做到与明月争辉。
没有一位可以同他相提并论。
即使这十几年间灵气复苏,数位天才疯狂现实,但他们全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楚星澜一根手指头。
……
青衣散修长长地叹了口气,饮了一口手边的浊酒,“他可是我们修真界最有飞升希望的修士,一朝陨落……也不知修真界还能不能再出现一位这样不世初的天骄……难啊,恐怕接下来的几百年,几千前里,都不会再有人像他这样,离飞升仅有半步之遥了。”
散修旁边的红衣少年啪得一声,将缀满主催的佩剑放在长桌上,不屑地轻嗤出声,“他就算再厉害,不还是没度过雷劫,死了个彻底。”
说话的少年名为凤黎。
拥有一半的凤族血脉,是上界有名的世家凤家的少主。
刚满十七岁,修为便已经达到金丹大圆满,自幼被捧着惯着,冠着天才的名号,正是轻狂的年纪。
他环抱着手臂,好看的丹凤眼轻眯着,“我看他也没传闻中的那么厉害,拥有渡劫期的修为,居然连一个小小的雷劫都挺不过去,等我和他一个年纪,说不定他还打不过我。”
青衣散修被他一番狂妄的话语激起了火气。
心想他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嚣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年轻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楚星澜也是他这个井底之蛙配碰瓷的……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边的友人轻拉了一下衣袖。
友人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意少年的袖口。
金红双线交织,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图案,是凤家嫡系的专属标识。
想必这位便是在天虚幻境大出风头,拔出了上品灵器归墟剑,又让镜灵认主,位列天骄榜榜首的凤黎。
惹不起,惹不起。
青衣修士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装作没有听到一样,一边夹着花生米吃,一边伴着酒喝。
偌大的客栈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凤黎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一个人附和自己,他翻了个白眼,气冲冲地拿起佩剑,转身离去。
果然是没有门派傍身的散修,就是没有见识!
楚星澜早就死了十几年了,那些关于他的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什么岁数不过百修为便达到了渡劫期,只凭一人一剑便将魔域搅得天翻地覆,三界之内数年以来都没有他的敌手,在凤黎看来,都是一些人为了博人眼球,故意歪曲事实,编造出来的。
他要真像传闻中那么厉害,实力和名声可以相匹配,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便被雷劫给劈死了。
……这样的死法,简直就像个笑话。
凤黎越想越生气,走得也越来越快,在街道的拐角处不慎撞到了人。
他立起眉目,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没看路,所以才不小心撞到了人,直接将过错全都推到了被撞的人身上,气势汹汹地指责道:“你头顶上的两只眼睛难道是摆设不成?连我这么大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这么宽的路非要往我身上撞,你是不是……”故意的。
凶人的话语突兀地戛然而止。
被凤黎撞到的人是个长相很漂亮的少年。
眼眸是很稀少的浅琉璃色,睫毛又长又密,像是一把小扇子,鼻尖挺翘,嘴巴像是花瓣一样小巧红润,似乎稍微用力一点,都会让它显现出更糜丽的痕迹。
他捂着被撞痛的额头,眸里还有着波光潋滟,显然也被凤黎撞得很疼的模样,他见凤黎如此坦然地指责自己,没有一点心虚的表现,也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才撞到了人,小声地开口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少年的声音也很好听,干净又清澈,像是一汪潺潺流动的溪水。
凤黎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头脑变得一片空白,那些难听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感觉脸上泛起了热意,耳根红了一大片,在对方的注视下,连手脚都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他眼神左右飘忽,磕磕绊绊地说:“没…没关系,不用和我道…道歉,也是我没看清楚路,才撞上了你。”
“你……你没被撞疼吧?”
阮朝有些莫名地盯着凤黎看了一会。
对方一前一后判若两人的表现让他觉得很是奇怪。
完全不明白这人之前还一副凶巴巴的面孔,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起来,脸还红了大半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吗?
不过阮朝也没有多想,只略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想转身离开。
凤黎从愣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时。
阮朝已经走出了七八丈远。
他鼓足勇气在阮朝身后开口道,“这…这位道友,请……请留步。”
阮朝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因为他看到了楚星澜。
楚星澜手里还捧着刚刚在街角对面的商铺里买回来的吃食,弯着唇角向阮朝招了招手。
阮朝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脸颊边的小梨涡都完全显现了出来,一路小跑跑向了他,接住了楚星澜手中袋子。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袋子,深吸了一口满溢出来的香气,眼睛亮晶晶地哇了一声,“都是我喜欢吃的。”
楚星澜温柔地摸了摸阮朝的脑袋,点漆一样的眼眸中全都是宠溺的神色。
似是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看他们,楚星澜将阮朝揽在了怀里,占有欲十足地将阮朝的头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同时抬起眼眸,冷冷地看向凤黎。
凤黎身形微僵。
在对方的投过来的目光中,难得地感到了十足的压迫感。
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冰冷又危险。
凤黎的脊背窜起了一阵渗人的凉意,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对方一个眼神吓退后,心中浮现出了一些羞耻和荒谬感。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挺直了脊背,不甘示弱地回视过去。
楚星澜看穿了凤黎外强中干的姿态,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性,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但楚星澜还是在阮朝的发顶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然后两人亲昵地牵着手掌,很快便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
凤黎面无表情地看完两人之间的互动。
放在身侧的手掌不知何时起紧紧握成了拳头。
在白皙的掌心上留下好几道月牙形状的痕迹。
过了一会,他垂下眼睫,从怀中掏出一本半新不旧的小册子。
册子页脚微微翘起,显然是被人翻阅了很多次,只一打开了便落到最中间的一页。
上面以精致的笔触,绘着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年。
一双浅色的琉璃眼瞳,自带上了三分笑意,红软的唇瓣微微勾起,笑得极为好看。
只是看上一眼,便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下面是几行细小娟秀的字体,简短地介绍了美人的来历。
——阮朝,元婴期修为,天骄榜榜首,归云宗首席弟子楚星澜道侣,
这是几十年前如意坊出品的美人榜,是凤黎几年前在小摊上偶然得来的。
他只是随手一翻,就翻到了这一页,然后好像受了什么蛊惑一样,鬼使神差地就将它买了下来。
翻了好几年都没有看腻,还将它藏在了最贴身的位置。
翻阅的动作也极为小心,生怕碰坏易损的纸张。
他本来还想着多买几本好好收藏的,只可惜这一期美人榜仅仅向外出售了几十册,还被人收回来大肆销毁了一通,凤黎手中的这一本,大概是唯一剩下的漏网之鱼。
凤黎垂着视线,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在即将抓破纸张的那一瞬间,他如梦初醒般收了力度,很是珍惜地抚平了褶皱的书页,将它再次藏到了怀中。
他年少不知事的时候,也听说过楚星澜的事迹,也曾像青衣散修一样崇拜过他,为他的陨落感到可惜。
然而在他得知画卷上的人是楚星澜的道侣,两人数年如一日的恩爱甜蜜,从未有过矛盾之后,这份对强者的敬佩慢慢变了质。
掺杂上了嫉妒和憎恨。
嫉妒楚星澜获得过美人的青睐,成为他认定的道侣,和他相濡以沫地度过几十年的岁月,憎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生些时日,憎恨那个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他对册子上的美人一见钟情。
这份感情在时间的流逝中并没有逐渐减弱,慢慢消失,反倒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从喜欢渐渐演变成了炽烈的爱意。
很奇怪。
他居然会爱上一位素未谋面的人。
不仅在修真界到处搜寻他曾经留下过的痕迹,甚至还一路追到了下界的沧澜洲,从那些有幸见过他的修士嘴里,慢慢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形象。
知道他小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装扮成女孩子,喜欢穿漂亮的裙子,知道他喜欢吃甜食,喜欢吃品尚斋的糕点,喜欢桃花,在自己的居所旁亲手种下了一大片桃树林……
凤黎是最了解阮朝的陌生人。
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他。
想到刚才他撞到阮朝时,对着他说出的那一番很不礼貌的话,红衣少年有些沮丧地捂住了脸。
又后悔又难过。
完蛋了,他想,他给阮朝留下了很糟糕的坏印象。
阮朝现在肯定很讨厌他,觉得他性格跋扈,咄咄逼人,还喜欢发脾气,非常斤斤计较,不得理也不饶人……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
但他并不想让心上人看到这样的自己。
这是比知道阮朝身边已经有别人在了,还要更悲伤的事情。
……
凤黎的担忧没有实现。
因为阮朝在看到楚星澜之后,转眼便将这个奇怪的人忘到了脑后。
连脸都没记住的陌生人,又怎么会给他留下什么糟糕的坏印象呢。
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只烤得酥脆的鸡腿,吃得眼睛亮晶晶,嘴巴油汪汪的……以往这样是鸡腿,他能一口气吃三个,可现在他只咬了两口,神色便有了些许变化。
为了不让楚星澜担心,他强撑着笑容,吃完了一整个鸡腿。
脚下晃动了一瞬,熟悉的困倦如同涨势凶猛的潮水一般扑面而来。
阮朝扑到了楚星澜的怀里,熟练地在他胸口处蹭了两下,软着声音道,“楚星澜,我有点困了。”
楚星澜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一只手安抚性地抚摸他柔顺的长发,语气温柔,“那就睡一会,等到家了我在叫你。”
阮朝顿了一下,笑着说了声好。
阮朝这一觉睡得很沉。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有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
眨着茫然的眼睛,清醒了好一会后,才低声问系统。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
阮朝还有心情开玩笑:【哇哦,比上一次还要多出好几个时辰呢。】
系统犹豫着开口:【朝朝你要是难过的话,其实可以不用笑的。】
阮朝沉默了片刻。
【我是不是快要离开了?】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挺好的。
足以和楚星澜好好道个别了。
……
阮朝依然是一副少年的模样,他的容貌停留在了筑基期的时候,几十年来从未有过变化。
修士的寿数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增长,筑基期的修士修士元婴期的修士可以活到上千岁,而渡劫期的修士,不出意外的话……甚至可以做到与天同寿。
然而阮朝的寿数却没有丝毫增加的征兆。
只有可怜的一百年。
也就是说不管他的修为提升到什么境界,他最多都只能活到一百岁。
前几十年的时间里,楚星澜和阮朝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直到十五年前,阮朝的精力和体能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下降,每天晚上都需要睡足五六个时辰,下午还要小憩一会,才可以保持白天最基本的精力。
就连一度在阮朝脑海中销声匿迹了五六十年的系统,都默默地出现了一小会。
阮朝才意识到了不对。
在他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之下,系统终于说出了实情。
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只能在这里停留一百年。
时间到了,便要离开。
阮朝没有多做疑虑,也没有追问系统原因。
又或者是他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
楚星澜也发现了异样。
发现了阮朝的状态越来越差,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虚弱。
他在这十五年的时间里,带着阮朝寻遍了世间的灵草灵药,看遍了医修药修,走便上界下界五海十大洲,就连魔修所在的魔域都被他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能够有效解决的办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阮朝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楚星澜很害怕阮朝有一天会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根固在心底的恐惧愈来愈重,甚至已经演变成了心魔,日日夜夜地折磨他。
楚星澜光是看到阮朝的睡颜,都会控制不住冒冷汗,瞳孔紧缩,然后浑身发抖。
阮朝睡多久,他便会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多久。
像是个失去灵魂的雕像,一样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直到阮朝低不可闻的呼吸声重新变得均匀流畅起来,他的眼眸中才会出现一点属于活人的情绪。
遮光的帘子被人拉开。
阮朝用手掌挡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阳光。
楚星澜坐在了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
“醒了?”
阮朝慢慢地点了点头。
即使他看到的东西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清楚地看到楚星澜笑容中的勉强。
气氛沉寂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楚星澜才收敛好了情绪,像往常一样故作轻松地问阮朝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阮朝摸了摸肚子。
他好几天之前就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现在就连饥饿和饱腹的感觉都已经完全丧失了。
似是看到了阮朝的犹豫,楚星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帮他捏了捏睡得有些酸胀的手臂和小腿。
长达半个时辰的按摩结束之后。
阮朝提出了想要去外面走一走。
楚星澜:“可以是可以,但先把药喝了。”
他端过来一碗乌漆嘛黑的汤药。
和一枚紫黑色的药丸。
光是看到这些药,阮朝的嘴里就泛起苦涩的味道,下意识地露出了不太情愿的表情。
楚星澜哄他:“喝完之后,可以多给你吃几块蜜饯,吃完之后就不觉得苦了。”
阮朝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好吧。”
他看了楚星澜一眼,又小声地补充,“看在蜜饯的份上。”
……看在你的面子。
长痛不如短痛。
阮朝端起了碗,闭上了眼睛,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出乎意料的是,他这一次没有尝到什么苦涩的味道。
他咂咂嘴,感觉像是喝了一碗没什么味道的清水。
药丸也是,一点也不苦。
他合理怀疑是楚星澜担心他苦到不愿意吃药,才悄悄摸摸地改善了药的口味,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他高兴了。
眼睛都弯成了新月的弧度,笑嘻嘻地说:“这次的药一点都不苦,下次继续努力。”
楚星澜垂着视线,一反常态地没有接话。
只是掏出了装着蜜饯的盒子。
他的手指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开盖子侧边的旋钮,最后直接用蛮力将它扯了下来。
阮朝愣住了。
意识到他感受不到汤药的苦味,可能不是楚星澜精心策划的惊喜……
他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块小小的蜜饯,放进了嘴里。
仔细地咀嚼,慢慢的品尝。
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令人难过的现实。
他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了。
连重要的味觉也跟着一并消失了。
楚星澜:“……甜吗?”
阮朝平复了一下情绪,努力在楚星澜满前扬起笑容:“……甜,好甜,好吃。”
是不太熟练的伪装,是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谎言,但是谁都没有拆穿。
阮朝又道:“我还想再吃一个。”
楚星澜阖上了盖子,“不急。”
他的语气有些起伏,呼吸的频率也有些不稳。
“你方才不是说想去外面走一走吗?池子里的莲花已经开了,黄的白的粉的,什么颜色的都有,又鲜艳又漂亮,你之前放进池水里的那几条鲤鱼,一顿饭都不吃少,这几天又胖了好多,都快变成胖头鱼了……”
阮朝吸了吸口水:“鲤鱼胖点好呀,胖的鱼肉又鲜又嫩,还抗吃。”
“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们可以烤来吃。”
话音刚落,两人便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阮朝装出若无其事地模样,转移了话题。
“快点吧,我都等不及了,那些莲花我可是盼了好久的,再晚一点花都要谢了。”
他下了床,一路小跑地来到了院子里,因为躺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小腿酸软无力,只跑了几步便开开始喘个不停。
他及时扶住了亭边的柱子,才稳住了身形。
莲花果然开了。
连在一起的荷叶几乎铺满了整座池塘。
粉嫩的花朵包裹着嫩黄的花蕊,花瓣上还缀着几颗清澈的水珠……又养眼又漂亮。
阮朝深吸了一口气。
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香气。
他心神一震,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就在阮朝看得入神的时候,一条漆黑的鲤鱼忽然甩着肥大的尾巴,从清澈的池塘里一跃而起,高高地跳了起来,溅了阮朝一身的水。
跳到最高点的时候,它翻着死鱼眼,还居高临下地,轻蔑地俯视阮朝。
阮朝抹了抹脸,又嫌弃地呸了好几口。
鲤鱼跳得快,落水快,游动的速度更是快地出奇,不过是在水池里甩动了几下尾巴,嫌疑鱼便完全不见了踪影。
阮朝皱着一张好看的小脸,转过身和楚星澜告状,“楚星澜你快看,一条小鱼都敢欺负我头上来了。”
楚星澜伸出手,用袖子擦了擦阮朝脸上的水,十分护短,“那我帮你教训教训它。”
楚星澜只是略一出手。
这只甩着大尾巴的漆黑鲤鱼,便被迫从池塘中跃了出来,掉到了阮朝的面前。
它小幅度地甩动着尾巴,在干燥的地面上跳来跳去,鱼鳃可怜巴巴地一张一合,完全没有了之前狂妄的模样。
阮朝蹲下身,一把抓住了它,得意地说,“看你还怎么嚣张。”
鲤鱼不想被他抓到,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阮朝屈起食指,用了些力气敲了敲鲤鱼的脑袋,压着声音凶巴巴地恐吓它,“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一把火烤了吃了,连骨头都不给你剩下。”
鲤鱼仿佛听懂了他的话。
立刻安分了下来。
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像是在装可怜求饶一样。
阮朝新奇地招呼楚星澜过来,“快来看,这条鱼成精了,都能听懂我说话,好像知道我在吓唬它。”
楚星澜:“这里灵气很足,出现开了灵智的动物也不足为奇。”
阮朝:“……那我以后还能吃烤鱼吗?”
楚星澜:“……可以找不那么聪明的吃。”
“好吧,那今天只能先放它一马了。”
阮朝将疑似成精的大鲤鱼重新放回了水池里。
鲤鱼没有第一时间游走。
而是转过身来,脑袋努力探出水面,很专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冲他吐出了一条蜿蜒的水线。
水珠落在离阮朝一尺的距离,这一回没有像上次一样溅在阮朝的身上。
也不知道这只鱼是见到自己安全之后,一时得意忘形故意挑衅他,还是这是属于他们鱼界的,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
阮朝这一次清醒的时间格外的短暂,只努力坚持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便实在撑不住了,上一刻还在和楚星澜说话,下一刻便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他的头落在楚星澜肩膀上。
是几乎微不可查的重量。
却让楚星澜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瞬,又重重地揪了起来。
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小声地叫了一声朝朝。
因为声音实在太轻了,只剩下了低不可闻的气音,他又提高音量,叫了一声。
“朝朝?”
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睡着了的阮朝就像是进入了强制休眠的机器,无论外界发生什么,他都感受不到。
“……睡着了吗。”楚星澜的9*8语气没什么起伏,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下,看不出表情。
过了一会,他推了推阮朝的肩膀,提醒他,“去床上,别在这睡,这里容易着凉。”
“……”
“睡得这么香,叫你都没有反应。”他弯起了一个笑容,“明天是不是又要赖床,怎么叫都不起来。”
“又能吃又能睡,还不爱运动,让你练一会剑,能找出十个理由和借口推托……这都多少年了,我让你练的剑法好没学到第二式……”
“你再这样偷懒下去,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像那条黑色鲤鱼一样,胖上好几斤。”
“……不过变胖的朝朝也很可爱。”楚星澜将阮朝抱到了怀里,宛如巨龙守护着最为珍贵的珍宝,手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腰身,一点都不舍得放开,“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
……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楚星澜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的声音。
就算没有人回应他,他也说了好多的话。
说得嗓子都变得沙哑起来。
“你睡着后的时间变得好长好长,短短一个时辰对我来说漫长就好像过了无数个春秋……”
“我知道朝朝很善良也很心软,肯定不会舍得留下我一个人……所以这一次也可不可以心疼一下我……”
“早一点醒过来?”
窗外乌云密布,有雷声滚动。
不过几息之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所有的声响全都淹没在了无休止的雨声中。
……
阮朝这一次足足睡了十天才醒过来。
他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坐在他身旁的楚星澜。
楚星澜的视线虚虚地落在他脸上,完全不成焦距,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正愣愣的出神。
给人一种□□还在,但神识已经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的感觉。
阮朝伸出手掌,有些担忧地在他面前挥了好几下,楚星澜的眼中才终于恢复些许神采。
“你…你醒了?”
他的声音也像是被沙子磨过一样,哑得厉害。
好像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好的模样,眼睛又红又肿,头发也有些乱蓬蓬的。
阮朝:“你怎么了?”
他意识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问:“我睡了多久?”
楚星澜偏过视线,避开他的疑问,“没睡多久。”
阮朝:“……”
楚星澜不愿意告诉他,他只能去问系统。
系统也支支吾吾的。
过了好半天才给他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
【大概十天左右。】
阮朝:【……】
【你之前说我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半个月的时间,现在就已经过去十天了……也就是我下次再莫名其妙地昏睡,有很大的可能会睡死过去,直接脱离世界。】
系统有些心虚:【应该…应该是这样的。】
阮朝:【…………】
他之前还以为他会有足够的时间同楚星澜告别,结果他这一睡直接睡没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阮朝开始着急起来。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下一次会什么时候睡着。
所以每一瞬每一刻都变得格外珍贵。
但阮朝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面对楚星澜这张布满悲伤和难过的脸,他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勇气将再见的话语说出口。
自他认识楚星澜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楚星澜这么狼狈过。
阮朝探出手指,轻偕了一下楚星澜的眼角,感受到了指尖处一闪而过的湿润触感。
他有些无奈:“你怎么还哭了,我不是没什么事,好好地醒过来了吗?”
楚星澜低下了头。
不想让阮朝看到他脆弱的表情。
阮朝费力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他捧住了楚星澜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想让他躲着自己。
“你别这样……”他勉强勾起了唇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来,但努力了许久都没有成功,唇角总是不自觉地向下压,声音也不免带上了些许难过的哭腔,“你如果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楚星澜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红的厉害,瞳孔都在细微地颤动着。
他握紧了阮朝的手腕,眸中浮现出些许偏执的情绪,沉声道,“那就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带我一起走。”
心照不宣的事实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戳破……
阮朝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握紧了,连血液都没法涌到血管里,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片,只能呐呐地道歉。
“……对不起。”
……
楚星澜定定地凝视了阮朝半响。
看到阮朝的眼泪,再也没办法维持住冷漠的表情,变得慌乱了起来。
他手足无措地替阮朝擦眼泪。
那些温热的泪水烫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是你的错朝朝,你别说对不起,别向我道歉。”
“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用,浪费这么久的时间,都治不好你。”
………
阮朝感受到了楚星澜的眼泪。
湿湿的,热热的,还有点咸。
这个吻不像往常一样甜甜的,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阮朝哭过之后,就找了个借口,说是想吃镇子里的烧鸡腿,将楚星澜支走了。
他找出纸笔,写了一封好长好长的信。
从两人的初次相遇一直写到了现在,那些当面无法说出口的话也全都写在了信纸上。
写到最后,字迹都变得又小又挤,在信纸的最边缘晕出了一大块墨水来……阮朝却还是有好多话想要对楚星澜说。
【朝朝快停笔,别写了,楚星澜回来了。】
阮朝将纸张叠了几折,塞进了信封里,慌里慌张地往书架上随便一塞,为了显眼一些,他还特意露出了一小块信角。
“他会发现的吧……”
“大不了我在临睡之前再提醒他一下。”
阮朝自言自语,在开门声响起之前,就调整好了坐姿,若无其事地坐在了椅子上。
看到楚星澜,还像小招财猫一样冲他招了招手。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好久了。”
袋子里的鸡腿还是烫的。
阮朝却尝不出味道来。
味同嚼蜡地咽下几口,便将剩余的鸡腿推给了楚星澜。
“剩下的你来替我吃。”
楚星澜同样也吃不出什么味道。
阮朝却支着下颌,问他是什么味道的。
楚星澜愣住了。
阮朝有些不满意:“这可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最喜欢吃的一家鸡腿,我都吃过好几次,之前又不是没给你尝过,怎么能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
楚星澜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但为了让阮朝高兴,他还是认真地品尝了一下。
“肉很嫩。”
“表皮很酥,也很脆。”
“……好像有点油。”
阮朝嗯嗯的点头,“然后呢?”
“……挺好吃的。”
阮朝右手握拳敲一下左手手掌,自顾自地做下决定,“那以后我的鸡腿份例全都交给你解决了!”
“每隔半月,不……每隔一旬,你都要去吃上一回,然后吃他个七八十次,我就满意了……”
一月三旬,一年有十二月。
吃个七八十次便是两年多的时间。
两年的时间足够淡化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冲淡那些过于激烈的情绪。
不至于在悲伤和绝望的侵染下,一时冲动地做出什么后悔的举动来。
至于两年的鸡腿份例到期之后,若是楚星澜实在坚持不下去,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阮朝都不会阻止他。
……
阮朝以为他很快便会陷入沉睡中。
然后不痛不痒地跟着系统离开这个世界。
但很奇怪。
从他那天睡醒之后,他再也没有过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身体机能好像也恢复到了巅峰的状态,不会再因为随便动两下,就累得只喘气。
看到阮朝迅速好转,好几天都没有莫名地昏睡过去,楚星澜是肉眼可见的庆幸和开心。
以为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一次,不再想方设法地想将阮朝从他身边抢走。
但他的心中还是残存着恐慌的情绪。
以至于在阮朝睡觉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去试探他的呼吸,附身倾听他的心跳。
凭借他的修为,明明可以第一时间看出来阮朝是否还活着。
却还是用这种堪称笨拙的方式,去确定他的存在。
确定他还在自己身边。
阮朝没有睡死,自然发现了身边人的异样。
他翻了个身滚到了楚星澜的怀里,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问楚星澜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修士根本不需要睡眠来保持精力。
但阮朝不一样。
他晚上不睡觉,第二天就会困得要死要活的,眼睛下方也会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这么多年以来,楚星澜也被他磨出了生物钟,天一黑下来,便准时上床睡觉。
然后第二天天一亮便准时起床。
“睡不着吗?”
“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
楚星澜:“……不要。”
阮朝指尖抵着下颌,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想到了什么,眼睛小星星似的闪了闪。
“那我亲你一下,亲完之后你就乖乖睡觉怎么样?”
没等楚星澜给出答复,阮朝就吧唧一声亲在了楚星澜的嘴巴上。
然后将的自己手指插在了楚星澜的指节间,是最为亲密的十指相扣的姿势。
“闭上眼睛,快点睡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他用另外一只手挡住了楚星澜的眼睛,在他耳边碎碎念,“明天我想吃你煮的白粥,还要加一颗水煮蛋,如果再能够给我做一次炸小鱼,我都不敢想我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小孩。”
“好。”
“都听你的。”
阮朝死在一个暖融融的夏日。
池塘里开满了漂亮的荷花,还有喜欢吐水,喜欢居高临下俯视人,摇着大尾巴的胖胖鲤鱼。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地,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楚星澜做好了饭,像往常一样叫他起床。
连续叫了三遍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手下却忽然一抖,那一碗白粥全都洒在了桌子上。
他有些急切地说,“对不起朝朝,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他嘴里重复地呢喃:“……我再去盛一碗。”
……
阮朝死掉之后就变成了灵魂的状态,一只长着翅膀的猫猫球飞在他旁边,时不时地蹭一下他的肩膀。
任务完成,Bug消除,阮朝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他拖着下巴,有些可惜地盯着那碗洒在桌子上的白粥,米粒炖的软烂又粘稠,一看就很好吃。
“好可惜啊,我以为我还来得及吃上一口呢。”
“没想到会死得这么快。”
系统一板一眼道:【宿主,时间到了,我们该离开了。】
阮朝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再等一会嘛,又不差这么一点时间。】
系统拗不过阮朝,只能胆战心惊地替他走后门。
楚星澜最后将白粥,水煮蛋,一整盆的炸小鱼全都吃掉了。
阮朝看着他机器性地往嘴里塞食物,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烫一样,倏然问道:【你说我离开之后,楚星澜会很难过吗?】
系统想了想,斟酌着回答:【不止会难过。】应该会很想死吧。
阮朝听懂了系统的未尽之语。
他没有再说话,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眸内复杂的情绪,走进了那道不停闪烁的,明亮的白光中。
他对系统道:【走吧。】
身后倏然传来了压抑的哭腔声,像是含着无尽的悲伤,每一声压不住的泣音都裹挟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光是听着,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难过。
阮朝脚步顿了顿,却并没有回头。
……
因为暂时的分离,是为了之后更好的相遇。
楚星澜,我们再见。
第89章 小吸血鬼VS吸血鬼猎人(一) 好饿……
刺目的灯光在混乱的视野中留下一道道斑斓的碎影, 脑袋也像是被勺子搅乱的浆糊一样,不停地发晕……
阮朝捂着不舒服的胃部,强自忍住了想要干呕的冲动。
脸色也不自觉地发白。
他蹙着好看的眉毛, 有些谨慎地打量四周。
华贵明亮的大厅, 有意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 灯光璀璨又耀眼, 将整个宴会场所映照地宛如白日……
周围全都是光鲜亮丽,打扮精致的年轻男女,他们穿着漂亮的礼服, 手中拿着透明的高酒杯,端着得体的微笑, 与身边人谈笑晏晏。
阮朝不着痕迹地嗅了嗅鼻子。
闻到了一股有些古怪的甜腥味。
那味道说不上难闻, 但莫名地惹人不适, 他感觉自己的胃部似乎变得更难受了一些, 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灼烧感。
是一种火烧火燎的,最为原始的, 饥饿的感觉。
胃部收缩, 瞳孔扩张, 心跳速度加快, 虚弱的身体也在一阵阵发抖……
饿。
好饿。
想吃东西……只要能吃,不管是什么都好。
饥饿感一步一步蚕食着为数不多的理智, 好像他再不安抚饱受折磨的胃部, 下一秒就会饿死在这里。
少年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 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似乎也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 他脚步踉跄了一瞬,几乎是有些急切地端起了餐盘上的酒杯……
他抬高手臂……
酒杯里鲜红色的液体只差一点点便碰到了他微干的唇瓣……
下一秒,他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 猛然清醒过来,慌乱地放下了酒杯。
力气用得大了一些,杯子的底座都被他弄坏了,那些粘稠的艳色液体,就顺着破损的地方一股一股地往下流,染红了白色的大理石地板。
宴会很热闹。
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小插曲。
阮朝垂着眼睫,神色不明地盯着地板上那抹鲜红的印记,心里泛起阵阵的恶心……
只差一点点,他就喝了血……
没错。
那些酒杯盛着的鲜艳液体,全都是含着血液成分的饮料。
只不过因为血液含量的不同,会呈现出稍显差异的色彩。
粉红,桃红,橘红,殷红……
就像是口红色号一样,依次排列开不同的红色……
看得阮朝一阵阵发晕。
……
阮朝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名正统的纯种血族。他的父亲是拥有实权的血族亲王,母亲是血族军队里鼎鼎有名的S级血族。
血族很难孕育属于自己的纯正的血脉,多数的二代,三代,四代血族都是由人类转化而来,或者是人类和血族的混血。
所以阮朝这个好不容易诞生下来的孩子,从小便被捧在手心上娇生惯养,身边的人对他亲近又爱护,十分宠溺,就算有一天他说他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摘下来,作为礼物送给阮朝。
阮朝就这样被当做珍宝一样宠着长大,从出生到现在一点苦都没有吃过,无论什么要求都会得到满足……
或许是上天再给你开了一扇门的时候,就会关上一扇窗。
阮朝的父母全都是血族里声名煊赫的大人物,无论是体质还是实力都是一等一地强悍,但他一点都没有继承到父母的优点,这些年连续的体质检测,全都是可怜的C级。
别说是二代三代吸血鬼了,就连那些体质稍微强点的混血,都能轻松地压制他。
而且他还患有厌食症。
从出生起到现在就没有喝过一口人类的血液。
哪怕每天都在忍受饥饿的折磨,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虚弱,他也对人血产生不了一点应有的食欲,光是闻到那股腥气的味道,都会头脑发昏,犯恶心,想吐。
若不是有父母的血脉作为支撑消耗,他早就因为身体原因,躲进棺材里陷入沉睡了。
……
系统传输完个人资料之后,阮朝长时间地陷入了沉默中。
胃部火烧火燎的感觉消退了一些,但依然强烈地残存于感官中,无时无刻地不彰显着他正在忍受饥饿的事实。
阮朝很久都没有这么难受过了。
他挪动视线,看到角落里摆放着一些甜品和点心,但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血族涉足,好像那些精致的糕点只是装点宴会的装饰品。
阮朝慢吞吞地移动了过去。
拿起了一小块奶油蛋糕放在了嘴里。
他没有感受到奶油的松软和香甜。
嘴巴里的蛋糕像是一块软兮兮的棉花,黏糊糊地裹在舌头上,随着他下意识地咀嚼的动作,均匀地分布在整个口腔里……
阮朝的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地咀嚼了一会,最后还是没忍住,嫌弃地吐在了纸巾上。
香甜的奶油味不停地灌入鼻腔中,却没办法激发出一点食欲……
人类的食物他没办法接受,属于血族的食物,又因为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原因,感到恶心,感到难以下咽。
阮朝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
他及时撑住旁边的墙壁,才没有倒下去。
阮朝的眼睛红了一些,抿了抿唇,有些担忧地询问系统,他以后是不要都要这样忍饥挨饿,一直到身体承受不住,一直到饿死。
【我感觉我的胃都快要把自己消化了。】他用手捂住了肚子,想要以这种方式让自己好受一些,【像是有一把火再烧一样,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我不会成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被饿死的血族吧。】
系统干巴巴地安慰:【不会的朝朝,你别担心,血族虽然会死,但绝对不可能会被饿死。】
【就算是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他们也只会陷入沉睡,最大程度地保存体力,等到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会醒过来。】
阮朝问:【那要睡多久?】
系统吞吞吐吐:【少…少则数月,多…多则几十年,更多的几百年上千年也不是没有。】
阮朝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好像突然看破了人生似的:【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现在重开,我们还能赶得上下个任务。】
系统:【………】
【这个享受不了美食,还要时时刻刻忍受饥饿的世界,我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阮朝闭上了眼睛,摆出了躺平等死的姿势,催促系统快点动手,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别啊朝朝,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系统着急地劝说阮朝,想要让他改变主意,【这个世界的任务超级简单的,就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而且我们只要见到主角,你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听到主角两个字,阮朝眉心微跳,不知想到了什么,显现出了些许迟疑的神色。
他轻声问:【主角……他叫什么名字?】
系统接收到了某种讯息,神神秘秘地吐出三个字:【路星遥。】
满意地看到宿主的表情又有了些许变化,系统再接再厉,几乎是明示了,【我感觉他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尤其是中间那个星字……朝朝你觉得呢?】
阮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情绪似乎确实较之前缓和了一些,他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好像确实在想路星遥这个名字好不好听。
最后他僵着神情,给出了一个还算凑合的回答。
系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它顿了一下,想到这个时候应该继续往下介绍主角的身份和世界背景,轻咳一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接着道:【主角路星遥是个实力十分强大的吸血鬼猎人,他带着一顶银白色的面具,行走在黑夜间,专门猎杀那些违反和平条约,暗中对人类下手的血族……】
血族和人类之间曾经爆发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场战争整整持续了数百年的时间。
人类的数量锐减成不到之前的五分之一,无数的青壮年牺牲在了战场上,只剩下一些孤寡的老人和幼稚的孩童。
而血族也发生了实力断代,大量的二代,三代吸血鬼飞灰湮灭,甚至有数位S级,A级的高等血族,永远陷入了沉眠之中,再也醒不过来。
战争带给双方的伤害都是无法估量的,继续下去也只会造成更多的无端的杀戮。
那些堆叠在一起的尸体和白骨,泥土中消不下去的红褐色,河流中不停上涌的血腥味,终于让掌权者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坐下来商讨了数日的时间,签下了休战的和平条约。
而所谓的和平条约,就是秉持着和平共处,互不侵犯互不打扰的原则,将血族和人类视为平等的存在,无论哪一方无故对另一方出手,都会接受监管部的惩处。
条约发展到至今,删删改改,随着人类中的异能者越来越强,人类也逐步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
监管部门进一步分化,分化出了吸血鬼猎人协会。
吸血鬼猎人协会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不需要上报监管部门,便可以当街处刑违反和平条约的血族,最后也不会不受到任何处罚。
而路星遥便是这样一位吸血鬼猎人。
【……路星遥每杀死一位血族,他都会用血族的血液,在原地留下一颗五角星的标志,大张旗鼓地彰显着他的身份。】
【他这样无声般炫耀的行为,很快便招来的血族的恨意,有相当一部分血族都对他恨之入骨,每隔段时间便暗杀他一次,当然,他们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阮朝忍不住问:【……他很讨厌血族?】
系统:【肯定啊,不讨厌的话也不会成为吸血鬼猎人了。】
系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瞥了阮朝一眼,磕磕绊绊地找补道:【不过也要看人,他也不是全都讨厌的,对那些遵纪守法的血族,他还是会给出几分好脸色,不会过多地为难他们……】
阮朝:【………】真的吗,我不信。
一人一统只是短暂地交流了十几分钟的时间,阮朝的状态就变得更差了一些。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抵在腹部的位置,原本红润的唇色都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不自觉地又说了两声好饿。
系统也只能干着急,绕着阮朝一通上上下下地乱飞。
【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路星遥的血才不会引发你的厌食症了。】凭阮朝的血脉应该可以再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但系统看不得他这样难受,急匆匆地做下决定,【所以我们得快点找到他,吸他的血。】
阮朝打断了系统的话,【先不提我们去哪里找他,就算找到了他,你觉得路星遥可能会让一名陌生的血族接近他,吸他的血吗?】
若换成其他血族,当然是不可能的。
阮朝的话,想都不用想,路星遥那家伙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因为这个世界的任务很简单,相应的,系统的权限就有些低,不仅手中掌握的剧情少的可怜,就连主角所在的方位都确定不了。
系统最是见不得阮朝受苦,看着阮朝白着一张小脸,蹙着眉毛,强自忍受饥饿的模样,它恨不得以身代之。
长着翅膀的猫猫球停住了绕着宿主飞来飞去的动作,小脑袋在阮朝柔软的掌心轻蹭了一下,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的眼睛也忧心忡忡地皱了起来。
【……是不是很难受啊?】
阮朝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摸了摸它的翅膀,【还好,忍过最开始那股劲,现在好上一点了。】
系统的眼睛皱得更厉害了,几乎弯成了一道波浪线。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还是要快点找到路星遥,不然的话,朝朝只能一直这样饿下去……
就在系统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宴会中央忽然响起了礼花的声音,无数的鲜花彩带漂浮在半空中,随着一阵吵闹的掌声,本就热烈的气氛也随之推向了最高潮。
第90章 小吸血鬼VS吸血鬼猎人(二) 初次相……
宴会中央缓缓走出了十来个身穿白色礼服的少年少女, 他们容貌精致,举止优雅,被周围的人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间。
头顶的水晶吊灯忽然暗了下去, 大厅的角落里不约而同地亮起了昏黄的烛火, 就连音乐节奏都变得缓慢旖旎起来, 氛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那些少年少女如同向神明献祭的羔羊一般, 微微扬起下颌,露出了纤细雪白的脖颈,昏暗的烛火下, 可以依稀看到藤蔓般蜿蜒在瓷白肌肤上的黛青色血管,散发着血液的糜丽甜香。
随着人群越聚越多, 各种灼热赤裸的目光聚集在他们的身上, 其中一名少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轻咬着唇瓣, 眸光闪烁着,露出了些许惧怕的神情。
“楚怜, 你乱动什么?”站在少女身边的另一位女孩, 见她脚步踉跄的向后躲, 忍不住蹙起了眉, 漂亮的眼眸中蕴出几分不满的神色,“这种改变命运的机会, 你不想要, 我还想要呢。”
她果断地向前迈了一步, 占据了原本属于楚怜的, 更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位置。
楚怜已经退到了最后面,听到女孩的话,脚步微顿, 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心中不断翻涌的恐惧占据了上风,她转过身,像是身后有狗在追一样,苍白着脸,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宴会厅。
没有人拦她。
身着华贵礼服,妆容精致的血族们,自发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他们凝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脸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似乎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并不能减少他们的兴致。
看到同伴离去,女孩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胆子这么小,居然还敢来参加血族的宴会,真搞不懂她怎么想的……”
“这位美丽动人的小姐……”一位身形挺拔长相俊美的男人,缓缓向她走来,站在她面前,优雅地俯下腰身,琥珀色的眼瞳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语气诚恳又深情,“我可以有幸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女孩瞬间羞红了脸颊。
像是被馅饼砸中了一遍,震惊又恍然。
她愣了好久,才将柔软的手掌放在了男人的手心上,轻眨着眼睫,软着声音道。
“乐…乐意之至。”
………
阮朝有些奇怪地向那边看了好几眼,不懂他们在干什么。
系统向他解释。
【那些穿着白色礼服是来参加宴会的人类。】
【他们来到这场宴会的目的,就是想利用自己的血液,勾搭上一位位高权重的血族,换取想要的金钱,或者是一些别的东西。】
剩余的年轻人也陆陆续续地被邀请。
他们拥抱在一起,脚步蹁跹地旋转在舞池中,随着舞步热烈,彼此之间越靠越近,气氛也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阮朝向角落瞥了几眼,有好几对男女已经开始旁若无人地接吻了。
黏腻的吻渐渐下移,落在了少女纤细的脖颈上,男性血族的眸中闪过一缕猩红的色彩,尖利的犬牙向外突出,咬穿了少女嫩白的皮肤……
少女发出一声似痛苦,似愉悦的呻.吟。
柔软的手臂攀附在了男人的脊背上,似是在推拒他,又像是贪恋被吮吸血液时,高潮般的快感,想要让他咬得更深一些。
………
阮朝又有了一种反胃的感觉。
但他胃里什么都没有,想吐也吐不出来。
他快速地移开了视线,不想再看下去。
总觉得这些无底线无节操的血族们,会干出一些更恶心的事情来。
在失态还没有演变到无法挽回的地步,阮朝迈着急促的步伐向大门走去,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此时……
意外发生。
那些映亮整个宴会厅的烛火忽然熄灭了。
四周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宴会厅响起了几声尖叫,然后是小声的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好端端地烛火怎么会突然熄灭了?”
“……不会是有监督部的人来了吧。”
“怎么可能?”提到监管部,有血族的情绪就变得激动了起来,大声反驳道,“我们不过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开了一场宴会,和人类的交易也是你情我愿的,又没有逼迫他们,怎么会惹到那帮……那帮瘟神。”
似乎害怕什么人听到,后面的话语明显降低了音量,能听出他的忌惮和畏惧。
恐慌和骚动在人群中不断蔓延。
黑暗放大了恐惧,似乎每一个看不清的角落里,都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
监管部三个字在每个血族的心中都敲响了警钟,等级高一些的血族并不害怕那些尸餐素位的人类,而是害怕隐藏监管部背后的分支势力,也是他们真正的恐惧来源……
——血猎。
已经有数位高等血族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他们的手上。
在场的血族,没有几个人的手中是干净的,都或多或少沾染了些许血腥,所以他们很恐惧也很慌乱,生怕自己会是血猎下一个目标。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氛围感了,侍者以最快的速度启用了备用电源,头顶的水晶吊灯再次亮起。
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幽暗的角落。
刺眼到夺目。
“啊!!!”
是远比之前更加响亮的尖叫声。
穿着白色礼服的人类女孩像是受到了什么超乎寻常的刺激,捂住嘴巴,颤抖着身体,发出一声一声不成调的泣音。
“杀…杀人了,杀人了,有…有人死了。”
上一秒还和她甜蜜拥吻的血族,下一秒就倒在冰凉的地板上,额头中间的位置插着一柄银白色的叉子。
血族的脑袋像是嫩豆腐一样,被圆钝的叉子完全捅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叉柄。
冷冰冰的血液从伤口处不断涌出,很快便洇湿了一小块地板。
他的死状很凄惨,浑身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很诡异的青白色,因为死亡来得太过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眼睛,琥珀色的眼珠不甘心地瞪大,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阴翳。
……
无数审视的目光落到了少女的身上,冷漠地打量着她,思考着她是凶手的可能性。
血族般不再刻意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他们绷紧了面部的肌肉,冷冰冰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情绪,像是一只只带着类人面具的,毫无感情的野兽。
少女留意到了周围人异样的视线,又慌又急,额头上都沁出豆大的冷汗,她咬着唇瓣不停地辩解:“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只是个普通人,他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血族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目光中的怀疑和警觉。
来到这场宴会上的人类都经过好几次精细的检查,确定他们都是普通人,身体里不存在任何异能,背景也调查地一清二楚,祖上三代和周边的人际关系,都和监管部搭不上一点边……
然后就算这样,宴会还是出了岔子。
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怎么想也不可能在短短一瞬间,便杀死了一名高等血族。
就像她说的那样,这场暗杀应该和她没关系。
但那又如何。
血族们的怒火总要找个人来宣泄。
隐在人群里,脸上覆盖着黑金色面具,穿着一身考究西服的男人,向守护在附近的血卫们轻点了一下头。
便有几名身高体壮的血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们活动着手腕筋骨,冷着脸向少女逼近,似乎想要控制住她,将她抓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少女一步步向后退,“我们可是签了合约的,你们不能动我!”
听到合约两个字,血卫露出了几分嘲讽的表情,他们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钳住了她的手腕,不管少女的反抗,拖拽着她。
“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不顾我的意愿伤害我!”少女一边用力挣扎着,一边向躲在角落里的同伴投去求助的目光,被她看到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显然并不打算帮助她。
她只能崩溃的哭喊:“你们无故违反条约,监管部门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会报警,我会报告监管部门,你们在场的每一个血族都逃不掉!”
血卫将少女按在了尸体的旁边,按住他的肩膀,强迫她保持一个跪俯的姿势,她色厉内荏的威胁,一点都没有放在眼里。
未知的恐惧让少女涕泗横流,她无助地哭泣,一边崩溃的大喊,“你们这样做,监管部门不会放过你们的。”一会又哽咽着求饶,说血族的死亡和她没有一点关系,是你们抓错人了。
宴会的中央又发生了骚动。
一名女士在尸体的附近发现了凶手遗留下的痕迹。
是个用血线简单绘制成的五芒星图案。
“是五芒星!”
“是血猎,是血猎杀死了查尔斯,他还没走,还在我们中间!”
相比之前的故作镇定,此时的血族明显慌乱了许多。
有几位离门比较近的血族,在听到地板上出现五芒星的图案时,就已经夺门而出了。
五芒星,又或者是五芒星背后所代表的那个人,显然对血族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尤其是离尸体最近的几名血卫,盯着五芒星的表情就像是遇到了鬼了一样,心神俱震……少女及时抓住了他们松懈的机会,从地上站起来,很果断地向后跑,跑得双腿酸软也不敢回头。
………
阮朝正好站在门前,还特意帮她拉开了门,向后让了让,给女孩让出了逃跑的路线。
女孩红着眼睛,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想的,居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一起往前跑。
阮朝:“……?”
阮朝的这具身体也是实在弱的可怜,被这位瘦弱少女拉扯着,也不由得跟着她向前走了两步。
“等……等等。”
“还等什么?再等来不及了,你想留在这里被这群披着人血的怪物吸成干尸吗?”
阮朝:“……”要不然你再回头看我一眼呢,看看我和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有什么区别呢。
阮朝好不容易在少女的大力拖拽下稳住身形,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
“你…你自己走吧,别拉着我了。”阮朝在系统的指引下,给她指了一条安全的小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跑,跑个半个小时,大概就能看到驻守在附近的监管所……之后你就安全了。”
“那你呢?”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见阮朝如此坚决,少女也没多纠结,只摇摇头留下了一句话。
“比我还疯,真是要钱不要命。”
阮朝:“………”
【她把我当成……人了?】这句话怎么说怎么古怪。
阮朝心里还是认同自己身为人类的身份,但他在这个世界上,又是名和人类完全不一样的血族……他的思维都快混乱了。
系统看向阮朝身上浅白色的修身制服,虽然这件制服要比少女身上的礼服,做工要精细许多,衣角处也绣着金线,情急之下看不出两者的区别,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而且阮朝身上的味道很浅淡。
并没有普通血族身上那股浓重的,就连香水都遮挡不住的甜腥味。
系统说了句公道话:【比起血族来说,你看起来的确更像是人类。】
阮朝:【……哦。】
【像有什么用,连小蛋糕都吃不了。】
五芒星……
路星遥。
阮朝对少女说的话,并不是借口和托词。
他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回到宴会里,确定一下路星遥还在不在。
阮朝转过身,重新走进了那座喧闹的古堡中,他刚拉开大门,身后便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是吧……又来?
他以为女孩同情心发作,又折返回来,想要拉着他一起逃跑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还有别的事,现在还不能离开。”
“你现在还不跑,等那些血族反应过来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阮朝的话语突兀地停止住了。
因为他发现,握住他手腕的是一个属于男人的手掌。
骨节宽大,手指修长。
食指带着一枚银白色的素戒。
不松不紧地圈在第一指节的位置,显得整只手如同摆放在玻璃柜里的艺术品一样,漂亮又矜贵。
阮朝沿着对方的手臂,缓缓抬起眼眸向上看。
入目的是一张过于优越的脸。
容色俊逸,鼻梁高挺,削薄的唇瓣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
他一身黑色的冲锋衣,脖颈上挂着一条长长的骨链,左耳上打着一排闪亮的碎钻耳钉……
男人站姿懒散,神色淡漠,留意到阮朝的视线后,唇角弯起了浅浅的弧度,露出颗尖尖的虎牙。
他抬起手掌,有些漫不经心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