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尚疆也来了，杜世嘏将他安排在公主右下位，公主抬眼望他，他却四下搜寻绿赜踪影。


    编钟响，歌舞起，环佩叮当，腰肢款摆，舞姿蹁跹。


    毕月星官看得津津有味，感慨道：“天界歌舞大多飞来飞去，人间歌舞却是扭来扭去，这来去之间倒也别有风致。”


    舞毕，安乐亭侯向诸位宾客敬酒，又特意向灵霁公主问安。灵霁公主落落大方，站起谢过。


    尚疆终于寻到申绿赜座位，她此时也正在瞧他。他对她深情注视，她对他嫣然一笑。


    穹苍帝暗暗朝尚疆翻了个白眼。


    公主笑道：“安乐亭侯质律大臣，于国于民，都是幸事。灵霁每思及此，心中景仰。上次听过洛都尹吹箫，惊为天曲，不知今日能否与望川仙君奏箫合奏一曲，以谢安乐亭侯今日款待？”


    尚疆作礼：“今日身上未曾带箫，怕是不能与公主同奏。但公主琴风超然，瑶琴佳曲，倘若独奏，也定当令我等惊艳。”


    “琴与箫，已派人带来了。”公主命令将琴抬上来，又命人将箫递至尚疆手中。


    尚疆只能伸手接过。


    公主抚琴，音乐如流水般默默流出，静谧沉静。曲中初月浑融，又仿佛笼着软软轻纱的暖梦。


    尚疆先听曲调曲风，见众人颇为享受这琴曲独响之绝境，便不去打扰，任公主拨弄琴弦，一咏三叹，引人入胜。


    待至间隙处，尚疆箫声骤起，犹如一股飞流突起，顿时千壑频出，平添百转千回，泉石朗星之妙。


    杜世嘏本一心只想着让管如献技，与众人前露露脸，此时却被尚疆箫声激引，陷于愣怔之中，久久回不得神来。


    如此箫曲，谁又能俟于其上？杜世嘏顿时歇了让管如献技的心思。


    安乐亭侯惊闻此曲，频频点头，心中赏赞。


    尚疆停了箫声几秒后，灵霁公主才从被他引领之佳境中回过神来，轻抚琴弦将此曲结束。


    “此为何曲？”安乐亭侯问，眼神望向尚疆。


    曲目是由灵零公主先奏，尚疆不知曲目，便也举目望向灵霁公主。


    “黛灵。”灵霁公主答，“洛都尹不知此曲，和箫却甚为精妙，灵霁领教了。”


    安乐亭侯亲自往尚疆案前敬酒：“今日听洛都尹一曲，惊为天籁。洛都尹音乐造诣颇深，我敬你一杯。”


    尚疆忙谦逊道：“当我敬安乐亭侯，今日多谢亭侯款待。”


    此时诸位案前皆被侍者端上来一个新菜式，名为‘秀水之色’。


    秀水之色？宾客细看，原来是取细嫩桑叶洗净焯水后，作为底托细铺于盘底，然后将鲜笋、熏肉、菇类、火腿、辣椒等铺于其上，而后将桑叶底部轻轻卷起。整个菜色形状犹如贝壳，以桑叶之色点缀各式馅料，目力所及，只觉得十分清爽，可不就是秀水之色？就着桑叶一口咬下，这秀水之清口之味便直扑味蕾，仿佛将整个春天都吃进了肚子里。


    此时杜世嘏姑母赞道：“秀水之色，这名字很雅致，这菜式看着也叫人欢喜。”


    众人皆点头附和，姑母又问：“秀水之色，可是有故事的？你们谁能与我说道说道？”


    见无人应答，姑母点起名来：“管如小姐，你且来说说这个故事？”


    管如忽然被点名，有些措手不及。她眼睛不由望向杜世嘏，杜世嘏眼神示意她别慌。


    她站起身，诚实说道：“管如浅陋，且来洛都没有多久，这道菜式也是头回听闻，不知有何故事。”


    姑母笑道：“如果是在你的家乡，那么你觉得会有什么故事呢？”


    管如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会有什么故事？这故事竟然也可以觉得吗？管如以眼风扫向杜世嘏，他左手由心房作势往外推，管如理解为想说什么就尽情说，不必顾及的意思。


    管如本也性情爽朗，既然他如此动作，她便不顾忌了。管如起身作礼，便开始由桑叶的功用功能讲到采桑养蚕，又由桑的食用价值谈到药用功能，由指桑骂槐说道桑榆暮景，由桑弧蓬矢聊到沧海桑田，由研桑心计而谈及收之桑榆，从民间野趣到隐世高僧，还谈及当年卫国桑间濮上之盛景，声色犬马之状。


    姑母嘴巴微微张开，惊讶得合不上了。


    “桑叶质轻气清，清轻凉散，就味道而言苦不大苦，寒不大寒，有甘香之味。既能清又能补，多治风火上攻，头目不清，肺热干咳之症，可与菊花、伍连翘、薄荷、桔梗制成桑菊饮，不仅有功效，口味也很好。”


    安乐亭侯赞道：“管如小姐医学知识丰富，当是家学渊博，不知家父是谁？”


    “家父是临淄太守管丁。”


    安乐亭侯点头，他想起杜世嘏与他提过几次，此女冰雪聪颖，秀外慧中，又问：“姑娘可知露桑散？”


    “露桑散对多汗、盗汗之症，有抑制之法。”管如回答。


    “管如姑娘对医药之熟悉，我等甚为佩服。”安乐亭侯夸道。


    “因我在临淄堂皇街开了青囊阁，平日见得多，自然就熟了。”管如谦逊解释。


    听到管如是青囊阁东家。姑母脸上的笑却停了下来。


    宴席散后，灵霁公主仍让管如、绿赜与她同回公主府。月余以来，灵霁公主对他们既不十分热情，也不十分冷漠，一日三餐，点心茶水不曾落下，衣服配饰，出行车马也一应备妥。但如果她们去尚疆处，灵霁公主都会询问一番，那意思是尚疆是她的人，她有权过问。


    管如、绿赜如果是玩赏洛都，自然无甚阻碍。但毕竟她们来到洛都目的，并非游山玩水，绿赜来洛都是因为尚疆曾许诺会与公主解除婚约，与她长相厮守。绿赜不忍尚疆独自面对困难，来洛都是想与他携手并进共克难关的。如今日日住在公主府，与尚疆一个月也见不到几面，这算怎么回事？


    ”管如谦逊解释。听到管如是青囊阁东家。姑母脸上的笑却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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