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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芍药月季[花滑]》 第191章 谁泄密瞪谁。
但季林越的体格适合干活啊。
虽然还在怄气,叶绍瑶把相机挂回他的脖子,行李箱和背包也都塞给他。
海鸥向到岸的人们告别。
游子与家人团聚,游客与导游会合,从成群结队到成群结队,两个人也形单影只。
叶绍瑶刻意慢下脚步,等季林越拾掇好所有行李。
“我们还没定回岸北的高铁票。”
“这里离岸北不远,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这座沿海城市是关外的第一站,每列出关的高铁都会在这里停留,而下一站,就是岸北。
出港口的路得步行,行李箱的轮子咕噜咕噜交响,时刻提醒叶绍瑶刚才的霸道行径。
纠结一会儿,她伸手去讨:“我包里有冰鞋,应该挺重的,我自己背吧。”
“不重。”
“我箱子的拉杆有些松了,我自己来推。”
“我会注意。”
啧,不解风情的家伙。
船港在郊外,附近有片候鸟自然保护区,当地旅游开发很受限制。
除了以揽客为生的村民,这里鲜少有人路过。
“打不到车。”
失踪的信号是找回来了,但网约车对这里敬而远之,加一番价也没有结果。
倒是那些天生自来熟的土著,说着大差不差的乡音,三两句就认了干亲戚,然后张口漫天要价。
“大妹子,咱都是爽利人,到火车站就两百块钱。”
“十公里两百,您这电驴子是金做的?”
“被交警逮住超载,罚款可不止两百。这样,三百五十块钱,保证你们顺利到达。”
原来还是一人两百块。
出门在外,不是所有操着家乡话的人都是家里人,方言再相似,也只有家人的声音最亲切。
以至于叶绍瑶听见时,有一瞬的恍惚。
“闺女。”
阴霾突然被驱散,她条件反射奔过去:“妈妈!”
从学生时代的某天开始,叶绍瑶就很少叫出“妈妈”这个叠词。
这显得自己不成熟,听着还像撒娇发嗲。
但看见邵女士从副驾下车,大脑略过思考,她就这么明知故问:“您和我爸开车来的?”
邵女士脸垮着,摁了摁她的发顶:“没长手还是没长脚,把人家当晾衣架使。”
叶绍瑶发誓,自己绝对动了恻隐之心。
行李说多不多,塞满整个后备箱,主驾的叶先生打了个小盹,他刚从一个城市跨到另一个城市。
“你俩还没黏糊够呢。”
后座很宽敞,但邵女士从后视镜看,视线刚好扫过一片空白。
叶绍瑶非得和季林越挤一块:“我俩有正事。”
在不自觉的时候,所有小九九烟消云散。
“你在刷什么?”她低声问。
“群通知。”
阴魂不散的群通知。
叶绍瑶打开手机,置顶但免打扰的群聊一直跳动着。
学委再三发言,要求还没确定导师的同学务必在今日内提交结果。
就差点名道姓某两个人。
“看看还剩谁吧。”
叶绍瑶点开名单,每个导师的名字后都跟了两三个学生,表示他们在未来一年结成更紧密的师生关系。
倒有一行空缺瞩目。
“穆百川?”她用双指放大表格,“是我认识的那个穆教练?”
从星未来退出后,穆百川在首体大耕耘了十多年,如今是学院人才培养委员会的主任,兼顾其他冬季项目的人才遴选。
有俱乐部的协助,他还养出一支成绩不错的队列滑队伍,也带队参加过不少国际赛事。
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名单里?
叶绍瑶不记得他是本专业的任教老师。
“其实是有的,”季林越解释,“只是穆教练的两门选修课都破产了。”
除了专业课和思政是专业必修,他们还要完成其他个性选修课程。
选修,顾名思义,可以选择是否学习这门课程。
如果凑不齐开班人数,则这门选修课取消,视为破产。
穆百川的课曾破产过三年,也得亏这届没有更多课程可选,才勉强保留下来。
凄凉中带着好笑,叶绍瑶好奇问:“为什么没人选?”
本着对穆教练的百分百信任,叶绍瑶草率地填了表格交差,还怂恿季林越和她拜在同一师门下。
“穆教练人多好,和咱们还熟。”这是她的理由。
……
汽车还没驶出野地,开阔的平原刚刚出现零星平房,叶绍瑶就收到了来电。
备注是他们刚忆过往昔的穆教练。
她先开口:“教练。”
“小叶,小季和你一块儿?”穆教练说话很缓,带着不可质疑的威严。
“对。”
“那你打开外放,咱们简单开个会。”
“我们正在赶路……”
“我等会儿要带学生比赛,未来一周很难挤出时间。”
句末一顿,他打开话题:“你们曾经是我的学生,应该知道我的准则是守时。”
所以,他将未来一年的计划列成时间表。
下周前确定论文选题,六月前交一篇千字文献综述,七月梳理论文框架,年底把初稿完成,二月后再进行修改和润色。
他还特意强调,务必严格按照以上时间执行。
“六月啊?”叶绍瑶悄悄惊讶。
选题应该不难。
但掐指一算,四月都过了一半,她连文献综述的定义还不知道。
“嫌早?”穆百川问。
她干笑两声:“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他晓之以理。
最近是花样滑冰的休赛季。
虽然也要兼顾训练,但相对来说,空闲时间比较多。
一旦新赛季拉开帷幕,他们得把脑子里的弦紧绷到冬奥会结束,到时还剩下几口气可以喘,谁也不知道。
挂掉电话,叶绍瑶转头向季林越发牢骚,又向容翡取经。
不过只得到她幸灾乐祸的敲打:“不做背调是很吃亏的。”
穆百川教练是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
穆百川教授是什么样,这还得上过选修课的同学最有发言权。
班长回忆说:“穆教授很忙,忙到经常调整上课时间,十六周的课挤到一个月上完,没到期中就催缴期末作业。”
所以今年,是穆百川在校任教多年来,头一回成为本科生毕业论文指导老师。
……
回家时,刚好赶上晚饭。
温女士特意在家里煲了汤,照顾两家的口味。
招呼了人,叶绍瑶进厨房探头:“好香,是苞米排骨?”
“你叔叔还做了红烧肉,就在锅里温着。”
家里的运动员回来了,食材都要提前准备。
肉类必须由省体育局特供,一人每月能分到半扇猪。
配送员送到楼下时,还说真巧,一个单元楼居然能出两个国际健将。
家里难得热闹,季先生开了瓶小酒,又在胡吹他未来的商业版图。
叶家父母只是听着,温女士也不搭理,指了指儿子:“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时间过了有一阵,季林越脸上的伤口结痂又落疤,只剩两道浅浅的痕迹。
但这也没逃过亲妈的眼睛。
“温姨,我之前说想改考斯滕,”叶绍瑶认错,“就是因为我把他划伤了。”
季林越在脸上摸了一把:“这篇怎么还没揭过去。”
一点小伤,被反复提了小半个月。
温女士笑得开心,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道:“改衣服的事,交给我就好。”
行李箱放在门口,东西还没来得及归置,温女士就要走了表演服,说看着再改改。
叶绍瑶有意去听她念叨,跟进工作间当小学徒,顺便见证新一版草图的诞生。
……
连续赶路的后劲涌上来,叶绍瑶趴在书桌闷了一觉。
再醒时,客厅已经空空荡荡,只有季先生在拨弄手里的遥控器。
“季叔,我爸妈上楼了吗?”她张望,“季林越呢?”
季先生的酒还没醒全乎,迷迷糊糊说:“楼上。”
好奇怪,晚上九点钟,她爸不叫她回家睡觉,反而把人家儿子从自家薅走。
叶绍瑶返回工作间,看温女士戴着老花镜,把表演服挂在熨烫机上,手里握着铅笔打形。
“温姨,我爸妈不会想听季林越打我的小报告吧?”
温女士笑着说:“你陪小郦看的八点档还不够多。”
这么一说,她大概猜到五分。
这是他们开诚布公后头回回家,是该发生点什么。
“那我该上去吗?”
她实在困得慌,但还在犹豫。
低头看,自己一身睡衣,兜里没钥匙,现在敲门估计会尴尬气氛。
又等半个小时,楼上没有动静,连拖鞋踢踏的声音也没有。
好奇心蠢蠢欲动,叶绍瑶坐在沙发,听季先生嗑瓜子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心思却完全不在电视里的比赛直播上。
季先生看她的神情好笑,商量说:“闺女,你去帮叔听听,我也替这小子紧张。”
叶绍瑶扣上连帽,把人缩进睡衣里,领命上楼。
家门虚掩着。
客厅里没有人,但电视还开着,和楼下同样的体育频道,像左右耳声道呼应。
意甲联赛正打得火热,传统豪门尤文图斯主场对战热那亚*,皮亚查和C罗先后拿到球权射门,均未射正。
但这并没有浇灭现场球迷的热情,镜头给到观众席举旗高呼,让她听不见主卧里的交谈。
把音量调小,再调小,叶先生似乎拧开保温杯,而后又将杯子放在桌上。
季林越到底在接受什么样的检阅,时针已经快溜达到十点了。
门底的细缝钻出温和的光,吸引她推门走进去。
主卧很安静,只开了一盏台灯,和飘窗外的霓虹辉映。
但其实,季林越才是讲话的那个,叶先生和邵女士是听众,流露出可以名为慈祥的宁静。
仔细听,季林越正在讲她前几天的重感冒,因为低烧,她差点被要求转移隔离,没能如期回家。
叶绍瑶简直要炸毛。
她向来报喜不报忧,这小子嘴里也没个把门的,她爸妈一问,他就什么都招了。
狠狠坐在旁边,床垫陷了一个窝。
好像灯光才照在她身上,叶先生和邵女士从沉浸中回神,季林越也受了些惊吓。
“我要举报,季林越做饭几年都没长进,把我都养瘦了。”
“还有,他当年的肩伤很严重,但他给我封口费,让我别在温姨和季叔叔面前提。”
“你这孩子,”邵女士打断她,说她没大没小,“瞪着眼睛看谁呢。”
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两只手握在一起较劲。
当然是谁泄密看谁。
……
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到底不是什么大事。
一觉过去,叶绍瑶已经把告密这茬忘了干净。
下楼找季林越,也只和温女士商量了考斯滕的修改意见。
还有另一套节目的准备工作。
“你们下赛季的韵律舞是什么风格?”
叶绍瑶想了想:“音乐还没定,不过曲风规定是爵士和蓝调。”
她来找季林越,就是为了分析下赛季的规定图案。
季林越刚晨跑完,简单冲了个澡,靠在床头冥想,表情说不出凝重。
估计还在为恼人的文献综述发愁。
叶绍瑶把自己端得像个救世主,拉他走出学术的泥潭。
然后一起陷入另一片沼泽。
“季林越,午夜蓝调该怎么滑来着?”
她在地板上模仿了两个步法,后知后觉肌肉记忆已经把她固定在上赛季的芬兰快步。
季林越沉思片刻,老实地打开手机,翻找存在相册里的图案。
指腹划过屏幕,一下又一下。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举动,叶绍瑶却像看了场默剧,然后笑出声:“你当初可把这套背得最熟。”
季林越顺从地点头,放弃任何语言抵抗:“现在也忘得最干净。”
当年一周能顺下来十几套图案,冯教练都舍得夸他们天才。
现在滑一套丢一套,连大致图形都忘得一干二净。
互相嘲笑中,叶绍瑶把这集命名为——
两个天才的陨落。
第192章 “咱们这赛季的设定是宿敌。”
韵律舞的节目还没编出来,但叶绍瑶和季林越也没空闲。
和穆百川开了个视频会,对毕业论文的选题进行细化,最终定下标题。
“不改方向吗?”穆百川问。
年轻人们摇头。
“一个研究半月板损伤后的功能恢复,一个研究肩关节脱位的恢复性体能训练,”他摸了摸下巴,“你们商量好的?”
当然不是。
叶绍瑶也是在会议中,才知道季林越藏着掖着好几天的选题。
挂断电话,她向床尾的人扔过去一只抱枕。
“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怕你想起不愉快的经历。”
扬在半空的手一顿。
膝伤最严重的那年,她在术后几个月仍然行走困难,拄着拐走在校园里,接受老师同学前所未有的目光。
在家里,叶先生提前休了次年的年假陪护,邵女士也换掉一个月的晚修课。
那是她记事起,最离不开父母的时候。
她享受一家三口朝夕相处的日子。
但无所事事的某天,她惊觉自己找不到冰鞋,不被允许去新世纪商场的三楼,所有和花滑有关的事物都被隔绝在保护罩之外。
为此,她和妈妈大吵过许多架,也在口不择言时说了些气话。
叶绍瑶看着季林越,半晌才笑了笑:“好像的确不太愉快。”
但她云淡风轻,时间舔舐了伤痕,好像自己只是在回忆幼时在绘本里读到的故事。
“你又是为什么呢?”季林越问。
为什么在没有约束的方向中,也选择和他有关的命题。
叶绍瑶靠在椅背上,膝盖蜷在胸口,被早熟的草莓刺激了一激灵。
“温姨被坑了,这绝对不是丹东草莓。”
她刻意岔开话题。
“瑶瑶。”
季林越有些无奈,他坦诚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也渴望听到她的回答。
叶绍瑶把剩下的草莓塞进他嘴里,酝酿良久。
“因为我没忘记自己选择这个专业的初衷。”
申请恢复学籍的时候,季林越的肩膀刚伤不久,正在经历恢复训练的阵痛期。
她不希望他复刻自己的艰难路程,所以放弃了教练推荐的更合适的专业。
被自己的伟大感动时,叶绍瑶对上季林越的目光。
他背着光,眼睛也没在阴影中。
但她偏偏读出了其中意味。
那也是他的初衷。
……
当天,他们在家门口找了块冰场。
场地不到赛用标准,但胜在冰面很平,人还少。
把下赛季的图案磨了又磨,一个下午才渐渐看出雏形。
“季林越,你转三的弧线快把我拽倒了。”
谁说搭档就得无限包容,在训练中,该嫌弃还得嫌弃。
季林越解释:“我已经收着用刃了。”
他滑得没问题,她也不是故意找难堪,没有教练在旁边盯着,步法的确磕磕绊绊。
到底哪一步不对劲?
叶绍瑶厚着脸皮,给格林教练发去录像。
“叶,请注意时差,”一通电话拨过来时,格林教练还打着哈欠,“魁北克现在才刚天亮。”
“抱歉,但我们现在需要您的点评。”
他们的训练时间很紧张,不能因为技术不规范而将错就错。
格林戴上眼镜进入工作状态,把视频打开,全屏。
开头就是一句批评:“用刃质量不高,完全有失水准。”
到第三个关键点,她笑出声:“你们把步法背熟了吗?季,你的括弧变刃接内勾步很神奇。”
滑行轨迹不饱满,加上没有音乐的辅助,他们的滑速和节奏也算不上多好。
这充分展现一个事实:没教练的运动员像根草。
“这套质量很一般,肉眼判断在二级左右,最后两个关键点执行得很敷衍,”格林说,“但你们才开始练习这个图案,Eva和Rowan也还在摸索阶段。”
白黑组合开始上图案课了?
叶绍瑶争取:“我们可以通过网课旁听吗?”
虽然时差是个无法逾越的鸿沟,蒙特利尔挂着太阳时,岸北必定还是一片星空。
格林教练静默了会儿,思考这个问句。
她难得慈悲,不想让回家的孩子们在假期扫兴。
现在他们主动站出来,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当个煞风景的坏人。
“行,你们先找找各个步法的用刃,明天开始上网课。”
21-22赛季的图案舞是午夜蓝调。
这不是国际滑联第一次将其作为赛季规定图案,但相比16-17赛季,规则大有不同。
最明显的,在原来的三个关键点上新增一处考察点,比其他舞种更注意柔软且深的膝盖韵律,难度也不低。
次日,编舞师就隔空投送来韵律舞的音乐和舞蹈视频。
苦于华夏目前仍在联防联控机制中,外国人入境并不容易,格林教练拜托金荞麦辅助他们练习。
落地岸北的训练中心,金荞麦首先觉得不可思议:“教练疯了,居然让我监督图案舞。”
在役的时候,她和陈新博总卡在不上不下的瓶颈,就是因为图案舞的定级上不去,连带内容分也紧巴巴。
“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这里的大前辈。”叶绍瑶笑着说。
不过说来也巧,金荞麦和陈新博退役那年,也是以午夜蓝调作为规定图案,还有些缘分。
将视频公放,音乐和舞蹈流出。
和她猜的一样,在众多规定韵律中,剪辑师选用了爵士和蓝调风格,将《NarrowDaylight》和《IfIAin`tGotYou》的音乐串起来*。
从平和到悲伤,再到浪漫的诠释。
梳理了选曲的思想内核,就大致能确定他们的表演方向,尝试带着音乐过了遍图案,今天勉强完成训练任务。
金荞麦看他们换下冰鞋,重新穿上外套,问道:“奥运会就在眼前,你们打算待在国内集训?”
“不,我们回IAM参加学校的夏训。”
“我记得夏训已经开始了。”
“对,我们五月初就回去。”
总觉得时间还太早,但一转眼,她和季林越的生日刚过,五月就要到了。
国家集训队给他们发了好几封邮件,无一不是关于冬奥集训队的选拔办法。
等新赛季一来,俱乐部联赛结束,其他项目的参赛人员最终确定,大概在十月初,就能进入封闭集训阶段。
平昌周期的集训,叶绍瑶和季林越参与了全程。
但客观来说,国内的师资的确和滑冰学校有些差距,对他们的技术提升没有多大裨益。
所以这个赛季,他们把IAM作为训练的主阵地,有教练组的及时指导,还能观摩其他组合的技术。
金荞麦有些担心:“但现在国外的疫情有些失控,你们还是早点回首都适应场地比较好。”
叶绍瑶点头:“等大奖赛总决赛结束,我们会去队里报到的。”
“总决赛?”金荞麦挑眉,“这么有信心。”
“是冲击领奖台的信心。”
……
距离全国高考只剩一个多月的时候,季林越收到了实验中学的返校邀请。
校方希望他能作为优秀毕业生出席高考动员会,给在冲刺阶段迷茫的学弟学妹们给予鼓励。
一样的电子函,叶绍瑶也收到了母校的邀请。
“等等,我的母校怎么变成实验中学了?”
她把公章放大,颜色、角度、文字,和季林越的都一模一样。
“你也在实中待过两年。”
“那是初中。”
函件正文里,他们是实中2013届学生,是优秀毕业生,是校友。
“妈。”
遇事不决,先叫外援。
邵女士正在阳台读报纸,一副老花镜架在鼻梁上,神情一如从前一丝不苟。
“三中早就没了。”她说。
“没了?”
这则消息带给叶绍瑶的惊讶,不亚于当初格林教练说波卡洛夫是她的前任。
“那……我之前读的是什么?”她有些混乱,脑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成王败寇。
邵女士睨了她一眼:“没那么复杂。”
没有明争暗斗,没有腥风血雨。
只是因为岸北这座老工业城市的光环殆尽。
人口流出量连年增长,学龄人数已经不能够支撑这些学校的运行。
为了整合教育资源,市里几所公立学校选择合并,对外仍以岸北市实验中学为名,三中仅作为一个分校存在。
不过据说,这个分校几乎荒废,还是掩盖不住这座城市的冷清。
“高中的地理书上讲……”
要重视东北,要振兴东北,鼓励新一代东北人返乡就业创业。
可几天之后,他们还是会踏上出关的火车,出国的飞机,做漂泊在外的游子。
叶绍瑶和季林越接受了实中的邀请。
校方给他们预留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希望他们能够发表一番振奋人心的演讲。
“演讲,*”季林越悄悄问她,“你擅长演讲吗?”
“你擅长吗?”叶绍瑶觉得他在明知故问。
她当年面对摄像机都说不出所以然,怎么会有演讲的天赋。
坐在校长室,她一番搜索:要念一下午的讲稿大概需要多少字?
百度回答:华夏人的习惯语速是一分钟150字左右。
一个小时接近万字。
一下午就是好几万字。
晕字了。
她怂恿:“水还没烧开,现在跑还来得及。”
就不该本着情怀冲动答应。
校长起身泡了壶茶,茶叶在壶里沉浮,最后安稳躺在壶底。
他抬眼看见季林越欲言又止,示意年轻人别客气。
“你想说什么?”
季林越语言很平静,每个字看似不慌不忙:“动员会,能不能创新?”
……
走进校内冰场时,高三学生们还如履薄冰,以为校领导又冒出什么折磨人的巧思。
但左看右看,校长不在,年级主任不在。
只有两个穿着同款棉服的人面对面站着,女生突然笑岔气,头抵在男生的胸口。
“他们的手臂上有国旗,”眼尖的学生发现,“他们是国家队的。”
看不清面孔,不敢贸然上前的学生猜测:“运动员?”
那不奇怪了。
校领导怎么会把动员会开在除操场和礼堂以外的地方。
叶绍瑶刚夸季林越英明神武。
既然大家都在学海中游到迷茫,他们索性跳出施压的怪圈,把枯燥的演讲改成上冰。
门口躁动,聚集的学生逐渐多了,叶绍瑶组织进行热身活动。
“你们是叶绍瑶和季林越吗?参加冰舞比赛的那对?”有人举手问。
叶绍瑶扬着嘴角:“对。”
“今天下午是你俩带我们?”
她又点头。
“你们的出场费贵不贵?”
“……”
那倒是友情出面。
又有人问:“我们今天要写多少字的会后反思?”
她一噎,这些孩子都过的什么日子。
季林越打断这场问答会:“热身结束就有序上冰。”
“希望你们可以暂时忘掉学习,全身心放松,”叶绍瑶补充,“仅限今天下午。”
身体动作一顿,脑子将他们的话语快速加载翻译。
随后,高喝在教学楼间碰撞,回荡。
“万岁!”
……
机票上的日期还是会来,手机自动发出出行提醒。
坐高铁前往首都,视野逐渐逼仄,开阔的平原多了树木,多了山坡,多了由矮及高的平房。
“下一站,山海关。”
出了山海关,几乎再看不到平原的影子,轨道在城市间穿梭,窗外只有小到可怜的农田。
他们又离开了家。
“下一站,首都。”
他们在首都停留的时间不长,航班在今晚,所有的事情都得赶着做。
首先得去一趟首体大,和导师碰个面。
师徒几人难得见一回,穆百川也到了唠叨的年纪,往哪一坐就是一个小时,嘴里念个不停。
关于他缺席的成长,还有令人糟心的毕业论文。
“你俩的文献综述谁也别嫌谁,趁这个月再好好改一改,一定要有时间逻辑。”
叶绍瑶点头。
到底是谁给体育生发明了毕业论文?
退一万步讲,世界上怎么会有文献综述这种东西。
她合上电脑,抱着文档欲哭无泪。
离首体大不远,拐两个弯就能到体育总局。
保安对他们还有些印象,每次来都是聊运动员的训练保障,他不止一次看见各路主任下班时愁得挠头。
不过这次来,他们另有目的。
助理引路到仓库,拣配小组正在分装衣服。
“姓名?”
“叶绍瑶和季林越。”
“花滑队,”工作人员做好记录,介绍说,“一人一只行李箱,箱里包括服装十二件,背包等配件五件。”
为了迎接奥运赛季,国家给他们新订了队服,从内搭的立领长袖,到不常有用武之地的小挎包,一应俱全。
有其他项目的运动员刚从仓库的里间出来。
他们不必认识,只需要瞄一眼对方胸口上的五星红旗,就知道彼此共同的名字:华夏国家队运动员。
队服的样衣挂在墙上,被墙面衬得雪白,“CHINA”的字标比横幅还要鲜艳。
“比上两个赛季的设计好看。”叶绍瑶向季林越发表看法。
“这只是第一批服装,”工作人员说,“你们是冬奥会选手,年底还要拎一箱衣服回去。”
到时候,还有开闭幕式的穿搭,和特别设计的室内室外领奖服。
希望能有用处。
……
时隔一个多月,他们重新回到滑冰学校的训练馆。
叶绍瑶和正在室外练体能的朋友们打了招呼。
分明是久别重逢,但她丝毫没有拥抱或感慨的冲动。
毕竟每天都在网上见面,这些脸都看腻味了。
“格林教练今天心情不好。”Eva提醒。
叶绍瑶停住脚步:“怎么回事?”
“18年禁赛的那对意大利组合会在下赛季重返赛场,”Eva说,“现在正在里面试训。”
禁赛三年,这对组合的能力依然不可小觑,完全有机会在落选赛拿到冬奥资格,加入冬奥会的混战。
赛前投奔IAM是个明智之举。
但格林教练并不乐意收留有污点的运动员。
Rowan摊手:“科瓦尔教练似乎很欣赏他们的节目表达,想收进组里。”
所以,两位教练就注重运动员的能力或人品展开一番辩论。
到冰场报到时,格林教练打开的话闸还没关上,逮着他俩说了一箩筐,无外乎图案舞的质量。
等看了他们的上冰情况,又是一顿输出,一个训完另一个顶上。
叶绍瑶偏头,冲季林越无奈地笑了笑。
难怪那群老朋友们不敢当出头鸟。
说完问题,格林教练收了脾气,给组里的聊天群转发消息。
“对了,多留意ISU的文件,最近将启动大奖赛的抽签仪式。”她说。
因叶/季在上赛季世锦赛中成绩优异,今年自动拥有两站大奖赛资格。
但为避免出现运动员在选站上的失误,尽可能确保比赛公正,ISU决定以抽签形式分配下赛季分站赛的名额。
抽到哪,全凭运气。
五月底,GP各站参赛名单在国际滑联官网上公示。
ISU贴心,给叶绍瑶和季林越分到的站次并不连轴,加国站和俄国站分别在十月底和十一月底。
如果能顺利进入十二月的总决赛,他们也有足够的调整和复盘的时间。
但坏就坏在,白黑组合的站次和他们一模一样。
两组的战火要从美洲烧到欧洲,再到亚洲。
Eva无所谓。
她和Rowan的韵律舞练得有模有样,自由舞沿用旧节目,每天上冰任务轻松,把劳逸结合贯彻到底。
倒是叶绍瑶仰天嚎叫:“要命,咱们这赛季的设定是宿敌。”
她还想靠大奖赛的积分冲一把世界排名,好在冬奥会上占个好位置。
第193章 “诸神的厮杀。”
九月,成年组大奖赛还没开始的时候,冬奥落选赛首先在德国奥伯斯多夫举行。
参赛选手逾百位。
其中,男单选手三十人,女单选手三十七人,双人滑组合十六对,冰舞组合二十对,创历届雾迪杯新高。
刚结束组内抽签,纵歌在聊天框里吐槽:
[连德国和意大利的头号组合都来了,到底谁在世锦赛拿到了名额。]
奥运赛季的纷争从这里开始展现。
虽然当前世界第一梯队的运动员来得不多,比赛也足够激烈。
韵律舞结束,首场分数破七十分的有三对,超过六十五分的七对。
但奖池里的入场券只有五张,僧多粥少。
纵歌/程堰表现不错,虽然没有突破在世团赛滑出的职业生涯最好成绩,但以66.03分排在第五位,刚好守住奖池的底线。
叶绍瑶倒是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们离世锦赛的最低技术分还有多少?”
“韵律舞还差0.22分……等等。”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
纵歌似乎切出通话界面查看小分表,又好像放下手机离开。
背景的程堰倒是很激动,在荡着回音的休息室一个劲发疯。
“我爱午夜蓝调,我爱midnightblues!
“裁判有眼,感谢上帝!”
这都什么和什么。
听了半天杂音,纵歌的脚步才由远及近,声音裹着冰场的寒气,飘到电话这头。
“我和冯教练确认了一遍,我们的技术分是34.03分,超过mts一分。”
世团赛的打分宽松,不能作为刷分赛事。
这是纵/程头一回在挑战者系列赛上突破33分的门槛,也不怪她没反应过来。
程堰在外面发了一圈疯,回休息室叫上纵歌吃饭,晚上还有第二场公开练习,这通电话点到为止。
“祝你们在大奖赛上摘金夺银。”纵歌说。
“比较迫切的是你们,”叶绍瑶笑着,“能不能进奥运,就看后天的自由舞了。”
纵/程的自由舞难度和前几位还是有些差距。
但只要能保证节目的完成度,保住这个名次的难度并不大。
……
2021年9月23日,秋分,蒙特利尔下了一场雨。
但季林越非说雨里夹了雪,是今年入秋后第一场雪。
“你就犟,”叶绍瑶指指点点,“就这些雪点子,搁家里是要被开除雪籍的。”
话还没接上,Rowan出门吆喝:“你们更不更新证件照?”
当然要。
ISU官网留存的照片还是平昌冬奥那年的。
那时候的叶绍瑶酷爱梳一行碎刘海盖住额头,脸上全是稚嫩。
她打开手机前置镜头,屏幕中的自己还是那副模样。
不过刘海长得很长,已经足够挽在耳后,不会耽误日常训练。
季林越的身体向她靠了靠,想挤入画面。
“你不是在自拍?”
听起来还有些失望。
她觉得好笑,搡了他一把:“跑完步一身汗,我自拍干什么?”
叶绍瑶偶尔感慨,作为运动员,他们已经不算年轻。
但在感慨之外,又觉得自己和前几年没什么不同。
他们无法逆转时间的侵蚀,刚好时间也手下留情。
摄影师傅在冰场边坐着,低头欣赏拍摄成果。
格林教练没计较他们姗姗来迟,只是抱着胳膊嘱咐:“拍完就去舞蹈室抠动作。”
大奖赛就在下个月,他们的技术打磨得差不多,但还没达到教练口中的完美。
“年轻人,看这里。”
身后散着白色绸布,方寸之外,是一台长焦相机。
相机后,有人在冰上猝不及防摔了一跤,拉着舞伴一同倒下。
舞伴正和朋友说话,因为骤然失去平衡,也拽倒一个。
格林教练几乎要抓狂,沙哑但高亢的嗓音一亮,刚好把叶绍瑶逗笑。
眼睛一弯,镜头定格在她笑得最灿烂的一瞬。
不过,再滑稽的场面到季林越这里也行不通。
叶绍瑶围观,看他的五官没有任何情绪。
“你笑一个呗。”
她絮絮叨叨。
“我刚才都呲个大牙。”
她做出示范,有些效果。
“季林越,憋笑很丑。”
还好有底子扛着,成片也不错,摄影师按动回放,季林越凑过来。
高速连拍下,每张定格的表情都很生动,他们浓缩在镜头里,叶绍瑶含着笑意。
“我想到当年在沪城,满城落梧桐的时候,咱们四个在街边的照相馆拍大头贴。”
小相片还夹在她的钱包里,但泛黄得不成样子,几个人的头像也快糊作一团。
那时候他们刚比完赛,背着教练满大街溜达。
现在,网上把这个行为叫做citywalk,多高级。
不知道容翡和张晨旭在国内怎么样。
心有灵犀似的,季林越说:“他们最近开始恢复训练了,张晨旭透露的。”
“恢复什么训练?”叶绍瑶错愕。
“陆地,还有上冰。”
她有些不明白:“为了参加十四冬?”
“大概吧。”
但这不难说通。
即使退出竞技场许久,容翡和张晨旭选择的专业,从事的教练工作,都被烙下了热爱的影子。
热爱是极难割舍的。
衣兜里的手机又开始振动。
“前辈,我们守住这个名额了。”
是纵歌开门见山。
叶绍瑶松了口气:“我从蒙城发去贺电!”
程堰在旁边叽叽喳喳:“第六名的内容分太离谱了,打了激素似的,比我们高三分。”
不过好在他们完全没掉链子,所有技术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弥补了内容分的弱势。
世锦赛过去,雾迪杯结束。
至此,首都冬奥会花滑项目的所有入场券发放完毕。
华夏队不遗余力,拿下男单名额两个,女单名额一个,双人滑名额两个,冰舞名额两个。
这会是冬奥会史上,华夏首次派出两对冰舞组合征战个人赛。
……
一直到十一月,蒙特利尔才正儿八经下了初雪。
不大,落在地上的白色深浅不均,刚好一步一个脚印。
进机舱前,室外只有可怜的零下五摄氏度。
落地温哥华,叶绍瑶又重新感觉如沐秋风。
这就是东西海岸的差别吗?
“把棉衣扣上。”季林越拢了拢她的衣领。
有人小声嘀咕:“教练只穿了件单衣呢。”
这冰点以上的天气,居然还得裹得严严实实。
如果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初中生,一定会拍拍胸脯证明自己的身体强壮。
但她是运动员,只能从善如流。
毕竟病来如山倒,几天后就是比赛,她没有放肆的资本。
从名单来看,GP加国站是本赛季大奖赛平均能力最强的一站。
叶绍瑶一琢磨,平昌冬奥会的领奖台选手都在这里齐聚。
不过四年过去,当初的亚军和季军的竞技状态已经不在巅峰,上一场M国站,两对只分别获得第四名和第六名。
对叶/季来说,最强劲的对手仍然是白黑组合,他们不仅是平昌冬奥会的冠军,甚至极有可能在来年实现卫冕。
这也是意大利一号组合的唯一一场分站赛,因为世界积分清空,在韵律舞首位登场。
早在上个月的落选赛上,他们凭借两套质量不错的节目拿到一枚铜牌。
在获得冬奥会参赛资格的同时,大张旗鼓地向世界声明,他们强势归来。
这场比赛,他们延续了这样的好状态,拿到38.31分的技术分,RD总分71.98分。
出场即破七十分,直接将观众席点燃。
要知道,这个分数能在上一站排到前五。
但随即出场的组合也都发挥稳定,将分数基本提到七十三分左右。
“又一对刷新赛季最佳。”
叶绍瑶不免疑惑,难道本站的裁判手松?
不过随即,上届冬奥会的季军用失误证明,这只是因为刚才的选手都打满了鸡血。
69.43分,在世锦赛上基本能稳进自由舞的分数,今天却只能排在已出场选手的最末位。
“诸神的厮杀。”她感叹。
季林越被她的形容逗笑:“那我们是什么?”
“神中神。”叶绍瑶也没压住嘴角。
因为世界积分靠前,叶/季在本场倒数第三位出场。
央视体育在清晨档直播了这场比赛。
“各位冰迷朋友,您现在看到的是在温哥华罗杰斯竞技场举行的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加国站冰舞韵律舞的比赛现场。
“现在登场的是来自华夏的运动员叶绍瑶/季林越,韵律舞节目选曲自《NarrowDaylight》和《IfIAin`tGotYou》。”
万里之外的岸北市,两家父母收看了这场赛事转播。
温女士感慨不容易,难得遇上时间合适的。
邵女士就着比赛下疙瘩汤,闷头附和:“得亏出场晚。”
冰舞的技术动作很难辨认,即使是子女作为冰舞运动员的她们,也分不清各种步法界限。
太阳隔着窗帘投下斑斓光影,客厅只有碗筷碰撞和解说的声音。
“图案舞前两个关键点,女伴右后外刃变刃接转三,男伴左前外刃变刃接转三。两人变刃清晰,脚下用刃很深。
“第三个关键点,男伴右后外转三接括弧步,再变刃接右后内内勾步的步法串。季林越在引导转体时外刃变浅,可能会有GOE的损失。
“第四个关键点,女伴前交叉成左后内刃,一圈捻转后的连续变刃步法串。叶绍瑶的节奏卡得非常好,正好落在重音上。”
图案舞结束,音乐无缝衔接到《IfIAin`tGotYou》的副歌部分。
衍生步开始,屏幕左上角出现分数栏,首个绿灯亮起,显示“1MB3+kpYYNY”,图案舞三级。
“叶/季这套衍生步的难度步法比重很可观,且完成度不错。
“但握法仅出现凯利安、探戈和狐步三种,上肢难度在同场中处于中等水平,定级会有缺憾。”
分数栏刷新,这套衍生步的实时加分还不错,但最终只定到PStW3+PStM3。
“同步捻转步的舞蹈衔接很有创意,三组捻转分别是右前内、左前内和右后外的进入刃。
“这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一套捻转,我们可以看到,他们此刻的同步率极高,几乎是复制粘贴。”
没有意外,SqTwW4+SqTwM4,GOE加分近两分。
“弧线托举也是叶绍瑶和季林越在韵律舞中的常用托举类型,季林越保持大一字难度姿态滑行,叶绍瑶单足上法,并保持完全躬身。
“这个下法,”解说顿了一秒,“叶绍瑶有短暂的腾空转体,超额满足托举的提级条件!”
CuLi4。
“最后来到中线接续步,两人的距离几乎没有变化,除了乔克塔步的用刃还需回放确认,基本没有失误。”
音乐来到终章,叶绍瑶和季林越滑到冰场中心,他们刚经历过角色爱情的博弈。
MiSt3,有步法没有被认定,导致难度步法的比例没有达到满定级的条件。
手里的汤放凉了,邵女士没顾上得喝,镜片下的眼睛弯着,一个劲赞许:“这歌选得有品位。”
“我做得表演服也不错。”温女士说。
头顶的光来自不同方向,太多,太乱。
但碰撞在一起,就织成一张光的网。
无论他们向何方行礼致意,都披着一身璀璨。
“首秀很稳定,瑕不掩瑜。”场边,格林教练鼓掌。
叶绍瑶喘着气,伸手戴上刀套下冰:“但我还是担心接续步的定级,后续得根据裁判的标准调整。”
走到kc区时,冰童已经把娃娃堆了满座。
“你拿这个,”她吩咐季林越,“这个像你。”
季林越低头看手里的毛绒兔,不明白她是哪层意思。
不过看她抱了只看不清物种的小怪物,也没追问下去。
“小郦,这俩孩子说啥呢,”温女士扬着下巴,“林越的耳朵红成这样。”
kc区的收音一般,画外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俩在争论那只绿毛怪像谁。”
邵女士有些职业经验,分辨口型并不难。
但很难理解。
解说聊了一阵新赛季规则,话说回来,又提到叶/季的比赛经历。
任谁说起他们曾经突然选择从单人滑转项冰舞,都是一阵感慨。
还好他们没有因为时间泯然众人。
比赛现场有了动静。
“分数出来了,”言归正传,解说止住延伸的话题,“华夏选手叶绍瑶/季林越,技术分47.08分,节目内容分36.60分,韵律舞得分83.68分。”
暂时排列第一位。
第194章 场上的运动员做好准备。
这赛季的头一个温暖是加国一号组合送来的。
作为当前世界排名第三位,他们以往参加的比赛少而精。
肢体语言是他们的长处,且稳定性也无可挑剔。
上场,亮相。
有主场冰迷的支持,声势被造得极高。
节目舞蹈是街舞风格,女伴放得很开,松弛中又带着一丝不苟的表现力。
但在图案衍生步的最后一个步法时,男伴的刀齿意外卡进冰坑,惯性让他呲冰摔倒。
整个技术动作被迫中断。
裁判几经沟通,两人最后均只收获一级,还额外扣了一分。
科瓦尔在场外捶起板墙,几乎要抓狂。
奥运将近,运动员多少会在状态上波动,进而导致节目出现问题。
但有些失误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你哪怕在后面的衔接动作摔倒呢?”科瓦尔脸色阴沉,胡茬都快冒出头来。
72.45分。
在定级惨烈的基础上,加国一号的技术分又被抓了两分。
好在内容分抬了些许,算是给了东道主的主场面子,总体排在倒数第四。
调整心情,全场最后一对选手登场。
“Thelastskaters,EvaWhite/RowanBlack,fromtheUSA.”
白黑组合与叶/季年纪相仿,自少年组开始成名。
携手二十年,他们参加过国内国际诸多赛事,从JGPF蝉联到六届世锦赛,一直是驰骋场上的风云人物。
精心设计的迪斯科舞蹈动作开场,两人逐渐迂回到冰场中心。
Beginningpose,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黑色的装扮交织,像穿入白天的夜行者。
选曲《Celebration》*,经典的放克风格。
一段原地迪斯科舞蹈后,Eva转身以面对面手拉手握法牵引Rowan起步。
小托举后,右前内刃进入同步捻转步。
外勾步接转三衔接,换左后外刃捻转,伴随浮足摇摆的后单足蛇形步,变左前外刃四圈捻转。
上肢有难度姿态,下肢浮足稳定,实时定级有四级,裁判普遍将GOE加到三分。
休息室的电视几乎实时转播,和飘进室内的音乐一唱一和。
叶绍瑶原本准备和季林越前往采访间,看着他们的节目走不动道。
白黑组合刚刚进入第二个技术动作,图案舞还没来到首个关键点,技术分已经逼近十分。
随后的,1MB2+kpTTYY,裁判抓住第七步的节拍出入降级,基础分打折,GOE加2.75分。
衍生步,PStW3+PStM3,GOE加2.90分。
直线托举,SlLi4,GOE加2.29分。
中线步,MiSt4,GOE加3.04分。
除了图案舞,白黑组合的技术执行到位,技术分48.02分,节目内容分38.20分,总得分86.22分。
毫无疑问的全场第一。
抬头和观众席互动,Eva牵着Rowan向冰迷致谢,更收获胜似主场的热情。
每个人都是慕强者。
“图案舞怎么回事?”
叶绍瑶没仔细研究他们的技术,但这几年,她和季林越也不常拿到二级图案。
季林越说:“不是技术失误,刚开始的节拍有些乱,还得再磨。”
这是新节目普遍可能出现的问题。
冰舞比赛结束。
所有选手的分数显示在屏幕上,白黑组合领跑,叶绍瑶/季林越紧随其后。
排行榜撤下,镜头画面还停留在kc区,格林教练按着自家选手没让走,用手比划他们的滑行轨迹。
看起来正在现场复盘。
工作人员敲门,提醒叶绍瑶回神:“上一组已经采访完毕,你们可以移步了。”
早在几年前,赛后采访还不是大赛的规定流程之一。
只是在网络时代下,冰迷越发希望借媒体的手拉近与运动员的距离。
主办方从中有利可得,主动推动这股风潮兴起,故而每对运动员被安排有固定的采访时间和空间。
采访区的布置不必太过精致,甚至可能设置在退场的必经之路上。
半开放的空间,一条隔离带划开媒体和运动员,见人来了,大家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加国站是两位的赛季首秀,你们认为今天的表现如何?”
“我们把身体状态调整到了最好,也没有太多紧张情绪,”季林越看叶绍瑶点了点头,回答说,“是满意的。”
在休赛期的几场组内排名赛上,他俩的发挥都还不错,分数和定级跟随技术稳步提高,一度成为组里前三。
这给他们不少信心。
“我们能在首都冬奥会看到你们的身影吗?”
“当然。”
“芍药。”标准的东北腔在零零碎碎的英文中脱颖而出。
不过叶绍瑶更倾向于是熟悉的音色更先让自己反应。
她把目光聚焦,任由刺眼的灯光打在脸上:“岑溪。”
几年过去,岑溪已经是央视体育的资深记者,每年跑遍全球各项赛事的后场。
能在花滑赛场相遇,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叶绍瑶聊起来:“我们上次见面好像也是在SC(加国站)。”
他们和大奖赛,和岑溪,总有些缘分。
“是18年的NHK,”纠正她的记忆,岑溪进入话题,“首先恭喜你们拿到与白黑组合并列的全场最高基础分。可以谈谈你们本赛季的新节目吗?”
叶绍瑶回答:“在新赛季的规定下,我们选择了相对温和的节奏布鲁斯和爵士,这是我们比较擅长的风格。”
“本赛季是奥运赛季,你们作为华夏队最先确认出战冬奥会的运动员,打算如何去维持竞技状态呢?”
“保持规律的训练和休息,给予自己积极的暗示,彼此鼓励,尽量不让比赛结果影响心态。”季林越罗列。
“落地温哥华,部分选手出现了不良症状,甚至有人因感染病毒退赛,”岑溪举着麦,“你们的健康状态怎么样?”
“我们最近很健康,没有感冒发烧,陈年旧疾也没复发的迹象,”叶绍瑶点头赞美他俩的抵抗力,“还不错。”
时间差不多,岑溪关掉麦克风:“自由舞加油。”
是有且只有他们能够听懂的、亲切的语言。
“一定。”
刚说完告别,人还没走出体育馆。
叶绍瑶正和季林越讨论晚上吃些什么,岑溪后脚发来消息:
[我同事在内场拍到你们很好看的照片,自由舞后约饭?]
叶绍瑶看着对话框,不由想起某个三度流产的约饭计划。
[看来,央视这次批的出差经费很可观。]
……
自由舞的场次安排在第三个比赛日。
第二天,双人滑和女单依次登场。
本站双人滑没有华夏队的身影。
女单方面,栗桐作为华夏的独苗,在第一组第三位登场。
一段步法后,首先进入连跳。
这是她第一次在国际赛上使用3Lz+3T的配置。
进入没有犹豫,落冰也很坚决。
但据叶绍瑶的经验来看,后外点冰跳有提前转体,落冰角度还差约六十度,抓不抓看命。
第二个是规定阿克塞尔单跳。
平昌周期时,栗桐曾短暂练过一阵三周半。
但一年半载过去,能顺利落冰的没几回,足周率更等于零。
虽然教练组早早放弃了三周半的计划,但这段经历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接下来的一个周期,她几乎做到了2A的完美上限,高飘远,铁板一样的存在。
向前跳起2A,空中姿态良好,收紧良好,滑出流畅,实时GOE1.32分。
节目后段体能下降,3F缺周摔倒。
不过用刃清晰准确,在本场选手的跳跃中还算亮眼。
因为不是完全的摔倒姿态,裁判没有在GOE上下死手,只是在结尾两个旋转动作的分数上给得含蓄,和意思意思没有区别。
栗桐最后技术得分33.17分,节目内容分32.20分,摔倒扣1分,合计64.37分。
短节目后,排在所有选手的第八位。
赛后,叶绍瑶约了季林越和栗桐去健身房晚训。
有体能师定下的计划,她今晚只常规地练练腰腹核心。
没有上太高强度,两组卷腹和臀桥结束,还能有说有笑。
重点很快偏到聊天上。
“国内的参赛名额都定下来了吗?”她好奇。
因为信息壁垒,她对国内的事情不甚清楚。
但她知道协会的尿性,不到年底不会公布集训队的名单。
不过栗桐一直在国内训练,总还是能听到一些准确的小道消息。
“上个月基本定下来了,男单和双人滑的第二个名额给了联赛总决赛的冠军,都是刚升组没两年的小朋友。”栗桐说。
但为避免运动员在赛季后半程马力不足,总决赛的领奖台选手都打包进了集训队,好及时替换。
也就是说,除了毫无争议的两对冰舞组合和秦森河、栗桐,其他选手是上场或是替补,还要进行几个月的综合考量。
叶绍瑶不知自己摆出什么表情:“这次他们很谨慎。”
“毕竟是在家门口举办的国际赛事,领导不想在用人方面出现任何意外。”
“但是不到比赛结束,谁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竞技体育的魅力,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
比如次日的自由舞比赛,意大利组合在出场过早的情况下,连穿四对选手,在排头霸榜半个小时。
加国一号组合的状态持续走低,被本国二号反超近三分。
对此,科瓦尔教练严肃表示,重建信心迫在眉睫。
在叶绍瑶和季林越上场之前,这个冰场已经出现了无数个剧本。
有人总结规律,本场选手的表现是一条完美的波浪,好一个,坏一个,好一个,坏一个。
叶绍瑶/季林越正在倒数第二位出场,一定有玄学加持。
也有人说,叶/季从来不受玄学的影响。
冰刀是他们的武器,观众只需要相信他们留给冰面的每一道痕迹。
直播间的唯物与唯心各说各的,播报员已经念出他们的名字。
场上的运动员做好准备。
弦乐响起。
第195章 “你激动的表现是拼命捡娃娃吗?”
解说的声音伴随着场上的滑行。
“在感受音乐节奏的同时,我们可以看到,叶绍瑶和季林越的韵律非常出色。”
两人在滑行中变换站位,几个连续蹬冰就能看出扎实的功底。
“他们来到第一个技术动作,联合旋转。”
鲍步滑进的联合旋转,两人有涵盖三次基本姿态的共六种难度动作,同时完成姿态变换和保持。
以叶绍瑶的两圈举手单足转滑出,季林越用内刃大一字呼应开头。
定级拿到Cosp4,裁判很快给出加3分到加4分的*判定,折合GOE加2.14分。
改变握法,歌词重新唱起。
两人来到冰场长轴,从端点分开,进入单足不接触接续步。
这组接续步要求搭档在执行过程中不能有任何肢体接触,同时余光时刻关注场上的同伴,保持一定距离。
“接续步,”解说拆解他们的难度步法,“右脚后内外勾步,前内括弧步,转三进入前内外勾步,两圈捻转步。”
衔接流畅,同步性完全卡在音乐节奏中。
但定级没有提起来,OFStW2+OFStM3,两人捻转的方向有些飘移,距离控制不理想,GOE也略显保守。
解说倒吸一口气:“他们的下个技术动作就是同步捻转步,希望刚才的失误不影响接下来的发挥。”
叶绍瑶浮足抬起,在拖音处做出踢腿动作,握法变换时接上乔克塔步,转三后两人转身。
卡上副歌的歌词,他们用右前内刃进入第一组同捻步。
双手叠在身前,浮腿完全打开,旋转半径加长。
一圈。
两圈。
三圈。
四圈。
左前内刃的捻转,叶绍瑶和季林越保持单手提刀难度姿态。
一圈。
两圈。
三圈。
四圈。
衔接第三组的步法有些长,短暂吐出一口气,顺势含胸做出配合音乐的大幅度舞蹈动作。
直起身,右后外刃进入最后一组捻转,举双手延长旋转轴。
一圈。
两圈。
三圈。
四圈。
“进入刃和转体方向不相同,且满足携带三种不同组别附加动作的提级条件。”
SyTwW4+SyTwM4,GOE加2.32分。
这套节目的舞蹈设计很有亮点,前后有多处配合音乐炸点的小托举。
从辅助落叶跳过渡的弧线托举,CuLi4,GOE加1.68分。
落地弓步滑出,两人面对面手拉手握法相互引带完成外勾步,叶绍瑶借浮足动作,转身变凯利安握法。
停冰,再起步,近乎贴着板墙滑行到短轴,在间奏中进入圆形接续步。
“男伴的乔克塔步伴随女伴的单足步法串,规尺步换位后,两人分别以乔克塔和内勾步换浮足进入两圈小捻转。
“现在是男伴的单足步法串,女伴同时压步接外勾步。
“单足步法后,男伴换滑足完成内勾步,两人以反凯利安握法相握。
“圆形步的最后,女伴摇滚步接莫霍克,男伴括弧步进入两圈捻转,转身以面对面手拉手握法结束。”
解说总结:“叶/季的圆形步涉及到五种握法,上肢变化行云流水。但在执行单足步法时,搭档的步法难度不高,总的难度步法占比很难满足四级标准。”
CiSt3,分数栏的GOE加分波动许久,才勉强在2.90分定住。
前面的铺垫为副歌部分蓄足了力。
所以当直线托举和转体托举的组合托举亮相时,全场都被音乐和舞蹈的严丝合缝折服。
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逐渐找到歌曲的节拍,冰迷合着拍子,目光也跟随场上的他们。
“直线托举,叶/季选择的难度进入很新颖,但同时也要很强的核心控制。”
叶绍瑶撑在季林越的肩膀,随后发力,改变姿态。
按照冰舞的托举规则,男伴的主托举手不能超过头部,女伴身体高度不能过肩,这个托举动作无疑把规则利用到极致。
直线托举完成,季林越逐渐过渡重心,利用主力腿控制滑速,进入连续六圈的双足转。
同时,双手托起叶绍瑶,支撑她完成连续姿态变换。
“转体托举的圈数达标,难度也不错,两人的表达很到位。”
SlLi4+RoLi4,实时加3.05分。
背景音乐中,这里正是情绪的最高峰。
走向死亡是世人的无可避免,但摇滚的渐进和高歌依然昭示生命的希望。
[ForsomereasonIcan`texplain.
IknowSaintPeterwon`tcallmyname.]
他们用舞蹈和肢体替歌者坦露心扉,内刃弧线转体变手拉手握法,丰富的手上动作向所有人宣示——
我将为王。
间奏,弓步进入编排步法滑行,动力腿放下膝盖,随即是一段连续转体的跪滑。
“编排滑行是编排动作之一,没有定级要求,考验选手的编舞创意和与音乐的契合。”
叶绍瑶和季林越跪滑的方向并不完全一致。
这是他们的情节设计。
女伴试图起身滑行,但被身后的搭档拖住滑足,重新回到冰面。
像荆棘缠绕,男伴从身后伸出双臂,盖住她的眼睛和脖颈,又反身钳住她的双臂。
黑暗怂恿他站起,也试图把她拽入深渊。
ChSl1,GOE加2.13分。
歌者发出第一声高喝。
是战斗的时候。
她亲手拂开黑暗,拔掉缚住身躯的利刺。
小托举中浮足摇摆,落冰以狐步握法继续向前。
[HearJerusalembellsareringing.
RomanCavalrychiorsaresinging.]
进入编排接续步,叶绍瑶双足停冰,伴随季林越的肢体动作,她鲍步转身。
蹬冰。
两人像末路的黑暗与第一抹黎明相伴相生,对称式步法沿短轴展开。
巨浪,飓风,烈火,山河动荡。
胜者踩着流血的头颅步步登上王座。
他们又宛如身在古堡,阳台,窗帘拉开。
太阳升起,风平浪静。
渺小的人们唱着自由和生命的赞歌,她盖住历经摧残的伤痕,也一同歌颂着。
ChSt1,GOE加3.20分。
弦乐铺陈,歌曲层层递进的高亢,应和着它的名字,生命万岁。
那,又是谁在唱挽歌?
所有器乐和歌词一同落下,只喉间的悲鸣在呜咽着,滚动着。
逡巡中,叶绍瑶和季林越以手拉手握法的步法衔接进入编排旋转,男伴单膝跪滑,女伴在勾腿躬身的同时完成两圈旋转。
ChSp1,GOE加2.37分。
收脚转身。
从冰场中心开始的故事,也在冰场中心结束。
解说沉默良久,看着他们露出还算满意的表情,牵着对方行礼致意。
不断有观众向场上投掷礼物,叶绍瑶松开手,加刀向有国旗的地方奔去。
是栗桐和她的教练团队。
“收拾收拾,准备上领奖台吧。”栗桐把手曲在嘴边当放声筒。
她眼角还挂着泪,不知道是伤感还是感伤。
叶绍瑶接住她抛下来的花束,笑着挥了挥:“谢谢。”
重新回到季林越身边,看他也好兴致地抱了许多玩偶,多到怀里塞不下,捡一路掉一路。
节目里酝酿的感情全没了,她扶着腰笑道:“尽力而为。”
这只是《vivalavida》的第二次亮相。
但他们把状态调整到最好,每个动作都基本执行到位。
“别高兴得太早,回去记得滑五十组捻转,这种低级错误别再犯。”格林教练板着脸。
但根本压不住嘴角。
哎呀。
叶绍瑶假装没听见,高高兴兴和她拥抱,又和即将上场的白黑组合碰了拳。
Eva点头:“有大将风采。”
她弯着眉眼:“是节目加成。”
一方是已经完赛的轻松,一方居然少见的局促。
走出很远,她回头看。
Eva和Rowan拥抱着汲取彼此的力量,格林教练叮嘱了很多话,才放他们上冰热身。
收回视线,身边的助教在自言自语:“裁判会给多少?一百二十分?今天的质量怎么也得比上次高。”
但是单足接续步的定级和之前差了些,也说不定。
叶绍瑶听在耳朵里,倾身和季林越讲起悄悄话。
上次是金荞麦,这次是组里的助教,都个顶个得激动。
衬得他俩像不知真相的围观群众。
季林越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嘴里倒是在说:“我也很激动。”
叶绍瑶哭笑不得:“你激动的表现是拼命捡娃娃吗?”
这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习惯。
季林越从身后的毛绒玩具里拣出一个:“你应该会喜欢它。”
叶绍瑶挑眉。
太像了。
她的床上也有一只巨型兔子,几乎是它的等比例放大。
堪称娃娃届的爸爸和儿子。
眼前直播的回放画面是干扰项,叶绍瑶宕机似的,脱口而出:“谢谢儿子。”
空气裹挟着冰场的凌冽,偏偏她还没有意识,吐槽室内开足的冷气。
裁判结束讨论,现场传来播报员的声音。
“Thescoresrelease——
ShaoyaoYe/LinyueJi,haveearnedTES67.22,PCS55.41,TSS122.63.”
两套相加为206.31分。
小幅度刷新职业生涯最好成绩。
从kc区起身,工作人员抖开口袋打包礼物,问需要送到哪间休息室。
叶绍瑶亲手接过,暂时放在脚边。
她回头:“我想待在这里看Eva和Rowan的节目,你呢?”
上下场的通道还挺宽敞,不用担心阻挡过路的人。
“这里冷。”
“哪里冷。”
身上穿着外套,季林越又把她裹进自己的羽绒服里,明明暖和得不得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
哈?
第196章 “我们是拥有两颗心脏的同一个人。”
叶绍瑶全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
她察言观色,季林越也不像开玩笑的模样。
那就猜一个吧。
“月季?”
这是冰迷送给他的昵称。
“小季?”
这是学教练说话的语气。
“好弟弟?”
也不应该,他对这个称呼从来不排斥。
季林越一直注视着冰场,颇有“安能摧眉折腰”的魄力。
深呼吸。
藏在羽绒服下的手在他腰上挠了一把,叶绍瑶暂且让他占个便宜:“好哥哥,行了吧?”
身份证上的白纸黑字不能更改,这个小她一天的弟弟总想在口头上打翻身仗。
闷笑声传进她的耳朵。
季林越提着嘴角把人拥得更紧,压根就没把注意力放在白黑组合上。
他果然在暗爽。
叶绍瑶满头黑线,怀疑从始至终都是他做的一场局。
头顶,《星际穿越》的管风琴声宏大且孤独。
观众席发出不小的惊呼。
所有人被场上的形势牵动,格林教练也在场外板直了身。
她在紧张。
叶绍瑶把目光放回冰场。
白黑组合正在经历一场浩劫。
Rowan在同捻步中出现失误,第三组捻转的进入失去动力,变成一个慌里慌张的踉跄。
Eva被余光里的搭档影响。
之后的对角线步,两人滑得很紧,个别步法的用刃模糊。
分数栏的信号灯从红转灰,从灰变绿,GOE最后落为正数。
但这个技术的定级只有二级,还是一片废墟。
叶绍瑶都皱起了眉。
这几乎是白黑组合近年最天崩地裂的失误。
格林教练抓着板墙,嗓门和手指都在用力:“醒过来!”
人们在陷入难以自拔的连锁反应时,只需要一只强有力的援手。
转体,托举换位。
场上的两人很快调整到位,舞蹈旋转后停冰亮相。
变奏,两人一段配合音乐的情景演绎感染力极强,随即起步的编排接续步也将宇宙与爱的主题表露。
渐入佳境。
两个弧线托举组合而成的联合托举几乎覆盖了整个长轴,他们踏入虚空与深渊,降落在巨浪滔天的星球上。
编排滑行,Rowan主力足的用刃极深,他尽量放低重心,让身体接近冰面。
Eva借势倒在他身上,以他的支撑手为圆心,滑出内刃大一字。
宇宙极致的浩瀚给予他们永恒的孤独。
管弦乐在越发深沉时突然收束。
在无法用时间确切衡量的某刻,他们重新被太阳系的光明照耀。
文明更迭,科技进步。
他们的永恒号、拉撒路,也成为传奇中的一笔。
音乐荡得越来越远,旋律飘渺轻柔。
两人进入编排旋转,Eva踩在Rowan的冰鞋上完成两圈旋转,在分别滑出后,又以规尺步变向。
他们贴着掌心相视而立,仿佛跨越了时间和文明。
但他们又沉默着。
他们不属于这个新的文明。
“FromtheUSA,EvaWhite/RowanBlack.”
这是一个极好的节目。
虽然节目前半程的发挥不尽如人意,但白黑组合把情绪传达给了所有观众,带来的惊艳和余韵绝不仅限于四分钟。
依然赢得一场满堂彩。
叶绍瑶鼓掌说:“上个月才编好的新节目,这个表现也不错。”
助教还没从旷世的孤寂中走出来:“音乐太悲伤,连失误都合乐。”
生活中,Eva和Rowan都不是热情的人。
但在赛场上,他们习惯以激情的音乐和舞蹈示人,反而鲜少滑这类深邃的曲子。
临时更换节目,是他们在休赛季快结束时才做好的决定。
为了跳出舒适圈。
可惜首秀不太顺利,今天的表现还有很多上升空间。
格林教练从出口一直念叨到kc区。
表情很凝重,估计嘴上也没留情,但该拥抱该照顾的,一样没少。
“Rowan,你刚才也游离到宇宙去了?”
“抱歉,在捻转时有些分心,所以犹豫了。”
“为什么分心?”
“他经常会在这处忘记动作,”Eva解围,“我们对新节目还不太熟悉。”
理由合理,但错误太过低级。
“这里是国际赛场,不是你们随便霸榜的队内赛,”格林教练板着脸说,“希望你们在俄国站能万无一失。”
学生受教,只有点头的份。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难做到。
等分的时间有些长,有裁判再次离席,对个别技术动作的完成度展开讨论。
Rowan给Eva递了张纸,脸上难掩自责,句句说着抱歉。
Eva卸下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语气不太生硬:“你还记得吗?教练在组队第一天时说过,我们是拥有两颗心脏的同一个人。”
他们是世界第一,站在山顶的人。
她对自己固然有更高的要求,更高的标准。
这场自由舞的分数不会太高,这是可以预见的。
成绩栏跳出,他们的技术分因定级下调缩水,只拿到61.61分。
节目内容分56.10分,自由舞得分117.71分,暂列第三。
但白黑组合的国际认可度摆在那里,崩盘也有兜底,两套节目总分203.93分,反超第二名,最终只屈居叶/季之后。
叶绍瑶满心都放在从kc区离场的两人。
虽然看着调节能力还不错,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个事实。
Eva的气压肉眼可见得更低了。
助教把她和季林越往后场推,敦促他们为颁奖仪式做准备。
叶绍瑶拍手,懊恼道:“我刚才忘记关注排名了。”
季林越说:“是冠军。”
“我们?”
“对,冠军是我们。”
叶绍瑶的神色很惊喜,他们居然拿到了冠军。
但内心似乎早有判断,他们果然拿到了冠军。
路过查分区,Eva和Rowan在等复核结果,似乎是对自己的定级有些疑问。
“单足接续步双三级,同捻步分别为三级和一级,对角线步两级,其他的技术没有问题。”Rowan念道。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巩固,”Rowan说,“但今天,我们需要睡个好觉。”
今天已成定局,明天还有明天。
“好。”
在走廊相遇,气氛有些微妙。
难得的下位者翻身胜利,却不是在双方都百分百完美发挥的情况下。
叶绍瑶问:“你们刚才没有受伤吧?”
Eva浅浅勾了勾嘴角:“如果不算心理创伤的话。”
难得还能开起玩笑,叶绍瑶放下心。
“这是你们的第二枚大奖赛金牌,对吧?”同组多年,Eva对他们的经历如数家珍。
叶绍瑶点头:“是。但我们赢得太被动,完全依赖于对手的失误。”
把奖牌的成色放在一边,客观上讲,叶/季的难度和完成度都还和山顶上的人们有些差距。
他们需要进步,才能逐渐在比赛中拿到主动权。
Eva并不认可她的谦虚:“临场发挥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不管赛前状态如何,叶绍瑶和季林越很少在比赛时出大乱子。
下限高,这是他们的优点。
在可能的时候,优点会发挥出莫大优势。
“瑶瑶。”
季林越从休息室找过来,手臂挂着两人的领奖服。
纯白底色,后腰飘过一条红色绸带,肩部的设计也是红色,像一条盘踞在肩上的华夏龙。
衣服是崭新的,前几天过水的时候,没想到它的用武之地来得如此快。
叶绍瑶笑着背过身,任由季林越给她穿上。
后场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胸口的对讲机同时传到指令:
“颁奖仪式即将开始,请各位迅速引导获奖运动员入场。”
虽然这是仪式前的固定流程,但叶绍瑶仍绷不住笑。
收到指令的工作人员目光坚定,三个五个朝他们走来。
像看到张榜悬赏的通缉犯。
他们自投罗网,自觉回到比赛现场。
时间很晚,冰场又冷,加国的本土选手也没有领奖台预备,观众席的冰迷散了不少。
能留下来的,都靠那股热爱支撑。
按照赛程,首先进行的是双人滑项目的颁奖仪式。
金牌获得者是俄国组合,他们也是继容/张后,第二位集齐GP六场分站赛冠军的双人滑运动员。
女单项目,金银铜牌不出意料地被俄国选手包揽,场内升起三面相同的旗帜,栗桐最终以184.33分位居第九。
运动员们佩戴奖牌,手握花束和国旗,沿着板墙一圈又一圈巡场。
直到摄影师示意拍摄结束,运动员入场的音乐才又响起。
这一次,迎接的是他们。
入场口的围挡打开,季军和亚军相继入场,停冰,鞠躬,上台。
“Thewinneroftheicedance,inthe2021GrandPrixSkateCanada,ShaoyaoYe/LinyueJi,fromCHINA!”
红旗抖动,灯光聚焦,他们携手又登一座大奖赛的最高领奖台。
二十年前,华夏的花滑事业刚经历阵痛期。
男单人才辈出,女单触底反弹,双人滑所向披靡。
没有人敢预言冰舞的未来。
或用体育局领导的酒后真言讲,亚洲融不进欧美,冰舞在华夏没有未来。
技术屏障,人才稀缺,历史短暂,句句都是它备受冷落的理由。
后来,有人用并不锋利的刀刃,次次碾过上位者的偏见与傲慢。
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破了。
华夏的冰舞有未来。
他们就是未来。
进行时的未来。
官员颁发奖牌、证书。
官员颁发花束和吉祥物。
升冠军国国旗,奏冠军国国歌。
运动员与官员合影留念。
运动员们合影留念。
栗桐在看台上招呼他们,让他们去拿全场最大的五星红旗。
鲜红的绸布叠成方块,抛下去,像有千斤重。
叶绍瑶差点没接住。
“哪来的加大号国旗?”
“从国内带的,我和教练把国家训练馆里挂的国旗摘下来了。”
国家训练馆是国家集训队的大本营,历次国际大赛的秘密训练工作都在这里展开。
叶绍瑶有些难以置信:“你们也太大胆了。”
说的就是二旬近半的栗桐,还有她那返老还童的主教练。
“国旗是每周更换的,这只是其中一面,”栗桐说,“国家训练馆里的国旗都有单独编号,多有档次。”
是有档次。
但叶绍瑶试图把国旗展开,发现根本徒劳。
它太巨大,显得她太渺小。
身后的季林越在叫她。
现场灯光暗淡,聚光灯只是从他的身前扫过,投在空无一物的冰面上。
他拿到助教备好的国旗,绕过肩膀,扣在胸前。
这足够吸引她毫不犹豫地返回冰场。
回头看栗桐,叶绍瑶说:“等下次,等我们站上奥运会的领奖台,再用这面最有意义的国旗。”
摆臂用作助力,她飞快滑到冰场的另一头,季林越已经张开双臂等待她。
扑进。
耳边的风声突然停止,她被稳稳得裹进国旗里。
“咱们这面红旗也挺大。”
一丝没来由的攀比心,她和其他选手做起比较。
Eva和Rowan手里的星条旗是冰场的常客了。
铜牌获得者因准备不足,只在现场借了面挂在旗杆上的型号。
还是那面悬挂在赛场最高处的五星红旗,最伟岸,最好看。
场上的运动员们各自活动,毫无章法。
播报员几次发声引导。
“请运动员移步到指定位置。”
“现在可以巡场致谢。”
难得在巡场中打头阵,叶绍瑶和季林越偷偷向白黑组合确定了路线,才放心大胆地逆向滑去。
扑面的风把散下来的碎发吹乱,裹挟着手里浓郁的花香。
一路都是观众的掌声,和猎猎翻动的红旗共鸣高歌。
第197章 想具备能够登上领奖台的绝对能力。
赛季周而复始。
一个回车键,2018-2019赛季的积分全部清空。
疫情延迟影响着这个运动项目。
ISU主办的赛事频频取消,导致运动员参赛的机会变少,积分有不同程度缩水。
这对冰舞格局来说,是个不小的变动。
好在有这枚A级赛的金牌保底,叶/季的世界积分在短暂回落后,再次突破两千大关,重新挤入世界前十。
……
酒店里,叶绍瑶和季林越刚送走串门的朋友们。
电视放着加国本土的音乐剧,演员随着情节的推进时而高歌,不失为高雅的氛围音。
叶绍瑶跌回床,举着手机回复:
[岑溪,组里的复盘会结束了,我们今晚就能约晚餐。]
但不知哪里又发生了大规模感染事件,温哥华针对疫情管控的政策尤其严格。
比赛结束,运动员不再有离开酒店的必要,凡出门都得向上报备预定行踪,专人审批通过后派专车接送。
这不是骇人听闻。
就在昨天,栗桐和几个女单选手计划去日落海滩看日落,流程走了两小时之久。
等巴士到达酒店楼下,夕阳已经洒在它所照耀的每一处。
夜晚的海滩少了游人,只有被浸透了咸湿的海风和爱追着人骂的加国大鹅。
她们连橘色的夕阳尾巴也没抓住,这趟旅程变得毫无意义。
叶绍瑶想了想。
为一顿饭去大费这个周章,似乎也不必要。
约饭计划即将四度破产。
但柳暗花明又一村,好歹也是吃上了。
在加国站的赛后晚宴上。
主办方用心布置,晚宴也设置了一系列娱乐活动,毕竟就餐环节从来不是它的重点。
玩乐间,各国运动员逐渐聚在会厅中央,随着摩登的流行乐律动。
俗称蹦迪。
这是开溜的大好时候。
趁周围灯光暗下,叶绍瑶挽着季林越一路摸到媒体招待区。
工作性质使然,虽然只有一墙之隔,职场人士显然比运动员冷清不少,顶多能听到同行间礼貌的寒暄。
连背景音乐都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叶绍瑶说:“这里更有格调。”
手里就差一只摇晃的红酒杯。
岑溪坐在对面:“隔壁怎么样?”
“像迪厅。”她有气无力。
这个星期的日程太赶。
适应场地,调整时差,训练比赛,精力被消磨掉不少,她实在抬不起蹦迪的脚。
“你似乎比熬夜写采访稿的我还需要睡眠。”
方桌只坐了三个人,像桌面缺了一角。
叶绍瑶把话题捡起来,好奇问:“你的同事呢?你说的,他想给我们欣赏照片。”
岑溪招呼闷头吃自助餐的摄影师,让他带着家伙事过去。
“他有一张SD卡,里面全是你们。”
这位摄影师不是常和她跟赛的搭档。
“我去年才刚入职,以前只是摄影爱好者,”摄影师说,“上周刚好遇上岑老师的团队,所以拜托她把我带上。”
“听说央视这几年的人才流动大,前辈一走,你也是老人了。”叶绍瑶冲岑溪打趣。
岑溪没给她耍嘴皮子的机会,指甲叩响桌子:“聊我干什么,重点在那张SD卡。”
摄影师捧了相机许久,似乎就在等这句话。
插卡,开机,按下回放键。
“每次工作结束,我都会把你们的照片整理出来。”他说。
相机的显示屏很小,却装下各种姿态的它们,闪出的照片像默片播放。
往前倒,是前天的韵律舞,年初的世锦赛,去年的雾迪杯,18年的平昌冬奥会。
几颗脑袋凑在一块,瓜分片刻的安静。
按动按键的手还没停,相机不断重复指令。
再回溯。
画质不算特别高清,像换了其他设备,可能是手机。
脸庞越来越青涩,画质更模糊,甚至有了颗粒感,像点在照片上的马赛克。
记忆比镜头更清晰。
那是一段视频,是十二冬时期的叶绍瑶和季林越。
彼时圈内刚传出他们即将携手转战冰舞的消息。
一个刚获得十二冬的女单亚军,一个是男单铜牌,记者在震惊之余,是十足十的可惜。
国内的冰舞是什么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认为自己的冰舞事业会比女单更出色吗?”
画面中的女孩没有及时回答,只是端着微笑看季林越,对方也端着一模一样的微笑。
叶绍瑶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是在偷瞄。
原来从媒体的角度,这个表情可以用滑稽来形容。
“高糊的视频,高清的黑历史。”她说。
有种没法遮羞的无力感。
随着画面抖动,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给现在的他们留了白。
“没有了?”季林越问。
他还意犹未尽。
摄影师摸着鼻子:“当时我是志愿者,被队长临时叫走干活。”
“所以那个问题……”
叶绍瑶也很好奇自己的回答。
她那天是什么心情呢?对未来忧心忡忡,还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我当时正好在一家小报社兼职,还学习了你们的采访稿,”岑溪说,“你没有给出答案。”
叶绍瑶有些遗憾。
“但你们被记者撺掇写了小纸条,还记得吗?”
上身腾地支起,女孩激动地拍了拍季林越的腿。
醍醐灌顶。
“我解开你的谜底了。”她说。
季林越的脑子还没转过弯,猜不到她打的哑谜:“什么谜底?”
“纸条上的内容,”叶绍瑶笃定说,“你写的是,‘希望她的愿望实现’。”
[wxtdywsx.]
曾让她冥思苦想也无果,而选择放弃思考的缩写,在刚才,找到了答案。
季林越的脸上闪过错愕,才笑出声:“你怎么才猜出来?”
叶绍瑶抿着唇,深藏自己的功与名。
因为——
如果是今天的她,也会写下这句话。
隔壁又换了首歌。
听着旋律熟悉,等进入“gogoeverybody”,叶绍瑶才反应过来。
是首粤语歌。
异国他乡,几乎全是欧美面孔的宴会,居然会播放粤语歌。
还是BEYOND的《高温派对》。
看来栗桐打入了蹦迪组的核心,夺取了DJ台的控制权。
岑溪从餐吧台端了开胃点心,为了照顾需要谨慎饮食的两位,又挑了些意面和硬菜。
“你们平时戒网吗?”她问。
叶绍瑶摇头:“我们的心理咨询师建议我们离开手机。”
但手机是离不了的,里面住了很多人。
不过远离那些是是非非的社交平台,他们还是勉强做到了。
“那很可惜,”岑溪说,“你们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她换上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简直把自己当成兜售情报的线人。
叶绍瑶倒是顺着她的话问:“和我们有关的?”
“嗯,冰迷给你们取了个爱称。”
这她知道。
“芍药月季。”
“不,是‘冰上的金童玉女’。”
还好是在吞咽的空档,叶绍瑶才免遭丢份。
但季林越没那么好运。
他喝着水,呛了脖颈和耳朵通红。
“这有什么说法?”
手里刀叉不敢妄动,它们的主人洗耳恭听。
毕竟这个词已经是上个世纪的形容,譬如梅艳芳和张国荣,譬如黎明和周慧敏。
被冠以这个称呼的,似乎都没走到最后。
“那是很早的事了,”岑溪回忆,“当年滑协把国内的冰舞拆了个遍,许多冰迷猜测你们会不会走到最后。”
隔壁的音乐被人切掉,还是BEYOND的,《光辉岁月》。
歌词很应景。
叶绍瑶靠着椅背,灯光在她的眼中生辉。
她想了想。
“‘最后’这个词太沉重,我不会思考那是什么时候。我和他只顾走自己的路。”
季林越附和:“我们已经走了很远。”
……
央视团队启程回国前,叶绍瑶找摄影师要了张照片。
拍摄于本站的自由舞。
她辣评:“咱俩难得有张表情管理到位的照片。”
照片里,他们正在执行编排步法滑行,她变换重心起身,被季林越拖住浮足。
捏着照片一角,叶绍瑶一研究:“但这个情节,你不应该是阴暗的深渊吗?”
她的眼睛盛着试图追寻的光明,考斯滕像她一样圣洁,又从裙尾破开一条黑色的星带。
为什么季林越看着她的背影,也笑得正浓。
对此,季林越胡诌八扯:“我猜,当时的深渊认为,自己可以吞下一切光明,他志在必得。”
灵光的脑子就是转得快。
叶绍瑶任他怎么理解,随便应了两声,把照片夹入手机壳。
这是她特别下单的透明款。
“你看。”她举手展示。
照片是刚洗出来的,还带着机器的温度,修剪了多余的边框,刚好铺满一个机面。
季林越会意,摸出随身的零钱包。
透明夹层里,也是他们的照片。
从考斯滕看,应该是他们这赛季的韵律舞,叶绍瑶站在他的腿上,保持着完全躬身姿态,像展翅直击苍穹的飞鸟。
“有品位。”
房门敲响。
格林教练找到他们。
“确认一遍,你们计划在回IAM后调整技术难度。”
叶绍瑶点头。
格林教练将目光放在另一边:“季,你的*意思呢?”
“和她一样。”
“我重申一遍我的看法,”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格林教练吐气,“现在这个时候,修改配置太勉强。”
翻过天就是十一月。
距离俄国站只有二十来天,新配置很难搬上舞台。
但如果赶不上俄国站,之后的比赛呢?
没人能确定他们会进入总决赛。
即使叶/季在俄国站拿到十拿九稳的成绩,也不能保证总决赛会如约开幕。
他们甚至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分站赛,会不会因为疫情发生变故。
把一套没有经过大赛打磨的配置直接搬上冬奥会的赛场,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
“可Eva和Rowan也打算将节目返工,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们的节目不合格,还登不上大雅之堂。”
说到底,叶绍瑶和季林越走来的每一步都多少带着运气。
能力摆在那里,格林对他们的指望自然比白黑组合更保守。
“但我们也想用最完美的节目,登上最瞩目的国际舞台。”
“你们知道的,我对你们的要求不只是登上舞台,而是那座领奖台。”
“我们也正向着它努力。”
他们有稳定性,但这还不够。
想登上领奖台,就必须具备能够登上领奖台的绝对能力。
这是叶绍瑶和季林越达成的共识。
话头转了两圈,格林教练反而把自己绕了进去。
似乎很有道理,如果抛却上述的假设条件。
既然他们愿意,既然她也有所期待,那为什么不呢。
格林教练皱着眉,自觉已经被这两个年轻人潜移默化。
“三天后的早上十点,我希望能在IAM看到你们准时出现。”
第198章 节目过渡的阵痛期。
和合作的编舞师讨论了两天,叶绍瑶和季林越大致把诉求讲清。
首先,同捻步的定级不稳定。
在假定拥有高完成度的情况下,他们还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保级条件。
其次,弧线托举的滑出也有问题。
上周加国站后,有好心的裁判私下提醒,他们的跪滑有被判定为编排滑行的可能。
如果让这个冰面动作占一个技术的位置,GOE会跌下一大截。
为此,他们需要找到可以替换的滑出方案。
不仅如此,圆形步的难度步法比重太低,还需要进一步填充。
至于组合托举的转体托举,叶绍瑶拍拍自己的胳膊,认为难度还能更上一层楼。
“就这些。”
他们把条条款款列在纸上,推给编舞师。
编舞师单手支颐,在无语中开口:“就这些?”
纸上的表述图文并茂,箭头符号画了大串,看起来是把节目精修一遍。
但她根据预期,把修改前后的图案落实在设备上,灯光一打,绿的红的一片。
绿色弧线是既定轨迹。
从某个节点开始,绿色淡下,延伸出更多更繁杂的红色预设轨迹。
直到最后,两版图案毫不相干。
“看见了吗?”她握着电容笔圈了一处又一处,“如果在三组同捻步后再加一组捻转保级,整个节目都会受到影响。”
不仅需要修改一连串步法和衔接,还要重新卡节奏。
这是个大工程。
“如果要保证节目流畅度,我们可以适当压缩弧线托举的时间。”季林越说。
“对,”叶绍瑶撑在桌上,从掌心逃出的风掀起纸张的边角,“我们还可以灵活调整衔接动作,尽量减少滑行图案的变动。”
刚从白黑组合那边儿下班的技术指导又被拉回冰场。
如何踩定新版本的点位,如何让新的动作适应节奏,他们还有得练呢。
……
11月20日,IAM的参赛选手从蒙城出发,开启长达一天的飞行。
目的地,索契。
今年的俄国站就将在索契举行。
好巧不巧,是当年冬奥会使用过的花滑馆。
冰舞运动员到场地进行适应训练时,工作人员还在布置场地。
挂在吊顶的一串旗帜被取下,按照本次与赛的国家名单,重新排列。
这是叶绍瑶第一次站上这片冰面,慢悠悠地绕圈子,等待系鞋带的季林越姗姗来迟。
“在发呆?”他问。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那面逐渐从边角挪到几乎正中央的五星红旗。
“我在想,”她搓着手套上的毛线球,咽了一声,“当年做梦都到不了的索契,现在还是到了。”
2014年,他们因为资历太浅,并没有成为派系博弈中被偏袒的棋子。
2021年,他们是国内几方势力再错综复杂,也无法撼动的一号运动员。
“我的家人,好久不见。”
意识到对方叫的是自己,叶绍瑶回头,看声音的主人由远及近,在身边刹住车。
华夏与东欧的美和谐地融合在这张脸上,是巴芙拉叶,俄国站的东道主组合。
“这是扎伊采夫,”她用中文介绍,“我前年才搭手的男伴。”
互相点头问候后,叶绍瑶取笑:“巴芙拉,你的中文已经完全退步了。”
巴芙拉耸肩:“没有可以让我进步的环境。”
“但你的冰上实力一定不简单。”
这几年,巴芙拉出现在国际赛场的机会并不多。
一是因为俄国国内竞争太过激烈,人人都有坐上一号位的能力。
二是因为与前男伴拆对,她有一个赛季的时间不见踪影。
其间,巴芙拉回到地方队挑选舞伴,重新从培养默契开始。
年初的世锦赛,她和扎伊采夫的新组合拿到第八名,并以冰舞项目的赛季第十二好成绩,顺利获得今年的两场分站赛资格。
“我在俄国站的目标很明确,进入GPF。”她说。
俄国站是今年GP系列的最后一站,它的落幕将会确定所有项目的总决赛名单。
不过经过此前五场分站赛的较量,F国、M国、加国已经分别将一个席位收入囊中。
本站的运动员同样不容小觑。
M国组合EvaWhite/RowanBlack在加国站后精进了两套节目,从绝佳的训练状态来看,半脚已经踏入决赛圈。
东道主巴芙拉叶/帕维尔扎伊采夫和Y国一号组合各有一枚银牌,也暂时保留了五五成的希望。
有一枚金牌在手的叶绍瑶/季林越,则更有望成为加入欧美混战的唯一一组亚洲选手。
……
次日,冰舞项目首先拉开大奖赛俄国站的序幕。
十一对组合,以“3+4+4”的形式在韵律舞中先后出场,叶/季被分入最后一组。
运动员能力整体由弱到强,所有人都在节目中拿出了不错的发挥,没有搅局的黑马出现。
但首场过后,排名第四位的西班牙组合因身体原因退出后续比赛,自由舞比赛将以“5+5”的分组进行。
“小心。”
五分钟练习时间,场上分散的五对运动员略有施展不开,叶绍瑶险些被别组选手掀翻。
好在自己在关键时刻留头注意身后,季林越也恰好搂着腰捞了一把。
“没事吧?”他看着对方男伴没来得及收回的冰刀,有些后怕。
叶绍瑶摇头:“好快的滑速。”
低头确认冰刀没有阻滞感,她催着季林越进入捻转步练习。
一旦上了冰场五练,时间就过得异常快。
练习时间结束,最后一组首对选手登场,上演了一出人鬼情未了。
滑行大体扣紧节奏,技术难度也扣不出错,但定级在二流梯队徘徊,最终以189.69分结束比赛。
“接下来的四组就是领奖台之争。”助教和旁边的志愿者聊起来,热心科普着比赛形势。
广播报幕之后,Y国组合紧跟着亮相赛场。
他们在韵律舞后排名第四位,与身后的运动员断层近五分,自由舞有难度傍身,相对安全。
据赛前介绍,这对组合并不年轻。
曾在2014和2018年两登冬奥会,并将在明年二月,开启他们的第三次冬奥之旅。
背景响起热烈张扬的蹦迪曲。
他们极有表演欲望,踩着节拍将所有技术执行到位。
一曲结束。
自由舞分数出现在屏幕上,Y国组合将优势最终扩大到九分之多。
距离两百分俱乐部只差分毫。
而后是本站的东道主。
俄国组合巴芙拉叶/帕维尔扎伊采夫,平昌冬奥赛季才分别升入成年组的昨日新星,在今天的赛场,已经是比半数运动员都要年长的前辈。
回看两人的过往比赛,扎伊采夫的能力并不如巴芙拉。
所以在上赛季,观众明显能从节目表达和滑行技术上品出女强男弱的气势。
但士别三日。
在意大利站强势夺银后,这对新组合也滑出了自信。
“上两百分了!”
“PafurlaYe/PavelZaitsev,fromRusia,thefreedancescoreis124.74points,totallyof206.40points.”
与上一对Y国组合又是六分的小断层。
前排的观众举着国旗和手幅,为自家运动员欢呼。
在还剩两个组合没出场的情况下,他们的领奖台已经稳了。
镜头重新转回赛场,右下角再次跳出倒计时。
20“。
19“。
在倒计时结束前,选手需要在起始点位站定。
叶绍瑶和季林越靠在场边,听格林教练从路线讲到技术动作。
他们即将展示的自由舞并不是这个月修改的成果,充其量,只是新旧版本的过渡。
过渡的节目该怎么滑,赛前才敲定。
故而需要格林操心的地方特别多。
哪里要谨防记错动作,哪里又得提前把新动作放出来接受检阅。
“最后一句话,”她拍着板墙,放慢语速,“你们要自信,然后相信对方。”
“嗯。”
默契的回应后,两人按照开场设计向场上滑去。
时间刚好冻结在零秒数尽前。
说没有压力,那一定是精神胜利。
叶/季在韵律舞后暂排第二位,与第三、四名的优势并不明显。
不过今天,奖牌并不是首要目标。
他们要争取的是更多一场的比赛资格。
但今年晋级形势复杂,只有确保自己不掉出领奖台,才能拿到这样的资格。
音乐正在加载中,耳畔的呼吸很安静。
他们全神贯注。
节目的过渡版本是调整难度的阵痛期下的产物。
其中,滑行路线和舞蹈衔接暂时套用了旧版本。
但同时,圆形步和组合托举又是修改后的面貌。
头脑风暴和精益求精的脚下动作互相伴随,四分钟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让叶绍瑶在节目结束后有些疲惫。
大脑发木般的疲惫。
行礼致谢后,她再次弯下腰身。
季林越拍了拍她,轻声问:“瑶瑶,还能走吗?”
“我的腿是想走的,”她撑着膝盖,额角滚下汗珠,“但我的脑子比做了数学压轴题还累。”
重新迈开脚步,艰难地和大脑的罢工指令对抗,她一路扶着季林越,到kc区才缓过气。
没有肌肉记忆真是件劳心劳力的事,硬生生把冰舞滑成了脑力劳动。
“今天的表现没有上一站自如,”格林教练也看出来,“进入单足步法串的时候,你们都有些犹豫。”
因为犹豫,步法的用刃又回到解放前。
这是阵痛期不可避免的情况。
“下一次,我们可以在总决赛前调整过来。”
等新版本彻底了熟于心,左右脑不必因为新旧版本互搏,一定会好很多。
喘息之余,对面的裁判席似乎发生了状况。
季林越留意着对面:“裁判席向技术专家举手示意。”
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难道裁判对某个技术动作的判定举棋不定?
叶绍瑶也看见,有两名裁判摘下耳机,向技裁再度申请回放,并就画面上的动作展开讨论。
一分钟之久。
从抚摸纸巾的纹理到攥成一团,她不自觉紧张起来。
这样的审判像凌迟。
“不能够吧。”她自言自语。
格林教练板着脸,没什么话好讲。
季林越低头揪叶绍瑶的水钻打发时间,偶尔抬起眼皮观察。
“好像出结果了。”他说。
两位裁判完成最后的陈述,技裁向操作员道谢后回到座位,几人应该达成了一致。
播音员收到系统提交的结果,直播画面也亮出分数栏。
华夏运动员叶绍瑶/季林越,自由舞技术分67.12分,节目内容分56.14分,总分122.26分。
“Deduction1.00”
擦汗的手一抖,叶绍瑶下意识认为是成绩统计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会有额外的扣分项。
“意外吗?”她问。
“不像,”格林教练拧着眉,“这应该是裁判讨论的结果。”
他们讨论出了一个扣分点。
但按照花滑规则,只有摔倒、超时和掉落饰品这三个常见的扣分原因。
“扣的什么分?”
抱着疑虑,叶绍瑶也无心观看白黑组合的比赛,和季林越直奔后场,在电脑前核实成绩。
小分表已经在官网公示。
点进网址,答案就能揭晓。
用光标追读,官方给出的解释是,节目中有一次摔倒。
她摔倒了?
完全没有这段荒谬的记忆。
叶绍瑶看向季林越:“你摔倒了?”
季林越也摇头。
奇了怪了。
内场爆发出极大的欢呼声,大概是白黑组合给GP分站赛的冰舞滑了个完美的谢幕。
播报员的声音从音响窜进所有人的耳朵。
Eva/Rowan以自由舞127.85分的成绩,两套节目共213.38分的成绩,毫无悬念地重回顶峰。
叶/季的自由舞排在所有组合的第三位,两人最终也以0.13分的遗憾收获铜牌。
惜败东道主。
等待其他项目结束的时间很漫长。
叶绍瑶没有观赛的心情,在休息室坐了良久。
耳机里播放的音乐悄无声息,不敢打扰正在放空的大脑。
格林教练敲门进来:“我向技裁先生打听了扣分原因。”
“是为什么?”
叶绍瑶摘掉耳机,像飘在海面的落水者抱住浮木。
再没个解释,她恐怕会给自己洗脑成功,或许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她和季林越真摔了四脚朝天。
“你们先冷静冷静。”
“您说吧,我很冷静。”叶绍瑶仰视着她。
甚至带点心灰意冷。
她并不在意今天的奖牌成色,但无法理解小数点惜败。
她不甘心。
格林教练说:“季在弧线托举后的跪滑动作,被裁判判断为摔倒。”
查阅小分表时,叶绍瑶还庆幸,这个跪滑没有被认定为编排滑行。
原来这是在为更坏的消息做铺垫,裁判直接判定它是双膝跪冰的摔倒动作。
还好值得庆幸,新版本的托举已经把这个衔接优化掉,不至于再吃一次哑巴亏。
“季林越,今天记得监督我挑灯夜读。”
还有什么犄角旮旯的规则,一并拿下。
第199章 现在,就是让国际重新聚焦的最好机会。
分站赛的收官战,白黑组合以韵律舞和自由舞双料第一,最终获得冠军。
除此之外,他们还以一金一银的好成绩排在总决赛名单第二位。
俄国选手巴芙拉叶和其男伴经过两场鏖战,以两枚银牌排在名单第五。
华夏组合叶绍瑶/季林越以一金一铜的成绩,与他们同分。
不过金牌的优势在此时体现,叶/季在出场顺序上勉强高了他们一头。
“差一点进第二组。”叶绍瑶握着笔,手里统计着六组运动员积分。
第一组第三位出场,位置的确不算好。
不过能和世界顶尖选手同台竞技的机会本就屈指可数,尤其在冬奥会前。
就像高考前的摸底测试,他们需要拿出十二分的准备。
“季林越,”她在纸上涂鸦,给他们的名字画上小王冠,“我们要一雪前耻。”
如果超越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他们就从跨过那条0.13分的小沟开始。
……
总决赛的时间就在下周。
J国作为本届总决赛的承办国,日前发布了全部赛程,并于十一月底召开媒体见面会。
面对记者的提问,当地官员和本土运动员对答如流,期待与世界各地的顶尖选手共襄盛举。
直到上飞机前,一切风平浪静。
叶绍瑶闲来无事刷了会官网,确定没有收到任何有关赛事变动的消息。
大石头落地。
疫情在全球肆虐两年,眼看秩序要逐渐恢复了。
“瑶瑶。”
“嗯?”
眼神还黏在屏幕上,她刚才没细听,直觉季林越在口罩之下嘟嘟囔囔说了什么。
“航班要飞十九个小时,你先睡一觉。”
她摇了摇头:“咱们往东飞,时间很宝贵的。”
从俄国西陲的索契飞往最东端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这是他们第一段行程。
飞机像时光穿梭机。
在这十九个小时里,他们不仅可以欣赏索契的最后一场夕阳,还能在奔赴另一场夕阳时,看到晨光照在普罗拉纳山脉。
但夜幕彻底降下,飞机穿破气流进入平稳飞行,时差带来的困意猝不及防哄睡了眼睛,然后是意识和呼吸。
靠背被身边的人调下,身上掖了件绒绒的外套。
一夜无梦。
再醒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叶绍瑶看头顶的显示屏,航班已经飞跃了中西伯利亚山地,日照金山化为泡影。
“没关系,今天是个大雾天。”季林越拨起遮光板,脚下只有起伏的云海。
云海之下,山谷可能下着雨或雪。
他们是绝对无法穿过云层,看到什么日照金山的。
但现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天尽头即将铺展一场日落盛宴。
“快到了吗?”她问。
按照航司发布的信息,他们应该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时间的晚上六点左右落地。
“嗯,已经开始下降了。”
在座位上坐了许久,手脚是麻木的,腰臀也酸着,她左右挪了挪,按捺不住想要活动的心思。
所以在飞机完全被黄昏浸染时,所有人都被舷窗那一小方熔金色所吸引时,他们就着自然的馈赠,谈起未来几天的训练计划。
符拉迪沃斯托克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等夜色最浓的时候,他们将南下中转首都,再入境J国。
到时,距离比赛只剩短短三天,再谈备战太匆忙。
“叶,你们想吃什么?等会儿刚好饭点,我们直接拜托地勤送到休息室。”
后座的Eva递来手机,让他们放心选择机场美食。
飞机餐实在不太好吃。
但看图片上的餐食卖相,似乎也不如背包里的三明治。
价格还不美丽。
叶绍瑶牵了牵嘴角,婉拒的话抵在喉头,出口的却是:“两份意面,谢谢。”
嘴先馋了。
……
和饭搭子坐一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不正宗意面到首都正宗的蛋包饭,叶绍瑶吃得高兴,困劲完全过去。
等待通知登机的间隙,她顺口给Eva和Rowan科普了海参崴的往事。
符拉迪沃斯托克,以前就叫海参崴。
她从小耳濡目染,也是“海参崴、海参崴”地叫。
从兴致勃勃到兴致缺缺,意识到这不是一段有趣的故事,Eva开始走神。
“我们是不是该登上最后一趟航班了?”
这趟旅途太漫长,几经转机,眼看终于要到达目的地。
季林越看着中英不断切换的航显系统:“按理说是的。”
右上角的时间又跳动一格,无限逼近航班起飞的时间。
但工作人员迟迟没有打开闸机。
甚至除了两名维持秩序的保安外,闸机口没有检票员严阵以待。
时间即将重叠。
越来越多的乘客意识到问题,开始向地勤不安地发问:“时间表是正常的吗?我们有知道首都或东京发生了什么的权利。”
叮咚——
“华夏国航CA925的乘客……”背景音在人声鼎沸时插了一脚。
现场混乱,无人在意墙上的航显屏幕。
状态:正常。
状态:登机。
状态:催促登机。
不到一分钟,显示屏三次切换航班状态。
闸机开启,检票员到位,领口夹了枚对讲机保持交流,对方一直输出信息。
叶绍瑶从跟前走过,恍惚听见他们讨论延误或不延误的问题。
廊桥好像在晃,她走得战战兢兢,索性等一步身后的人。
“季林越,他们说这趟航班会延误。”
“他们说的是可能取消。”
飞机七拐八绕才走上滑行道。
还未起飞,塔台传来确切的消息。
“请CA925立即离开跑道,迅速返回远机位。”
曲折的航班终于有了结果。
机长和乘务员安抚乘客,大致解释了脉络。
受新冠变异毒株奥密克戎的影响,J国即日开始举国管控,包括但不限于不接待所有前往或即将前往J国的航司。
随即,ISU官网发布最新文章:
原定于下周在J国琦玉举办的总决赛无限期延迟,或有取消可能。
口罩束缚着口鼻,叶绍瑶觉得有些窒息。
消息一下在所有运动员间传开,像炸开的烟火。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有人放大五官,夸张地双手抱头,一副天塌的模样。
“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飞机还在滑行状态,请您系好安全带,保持冷静。”
这趟航班是经俄国站确定进入总决赛名单的运动员前往琦玉的唯一选择。
大家集体出动,教练团队浩浩荡荡百余人。
还有不少ISU的随赛官员。
还未开赛的总决赛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迫卡在入境环节,不上不下。
飞机回到原点。
季林越在众多新闻里翻到J国的最新防疫政策,翻译器无情地阐述现实。
几乎与封国无异。
而比赛无限期延迟,基本上也无再解封启动的可能。
这糟糕透了。
但还好,他们正在祖国的热土,这是他们最庆幸的事。
“你现在告诉我,有哪些运动员已经到达琦玉?”ISU官员正对手机大动肝火。
“官方酒店传回消息,他们还没有输入任何运动员的入住信息。”
也就是说,所有非J国运动员都在域外,总决赛是否举办还有转圜的可能。
傍晚,他们在机场滞留的第六个小时。
ISU发布正式推文:
[非常抱歉,我们在今天早晨被告知将于下周在J国举办的ISU花样滑冰大奖赛总决赛取消。
事实上,我们现在被同样的事情所困扰,COVID-19和奥密克戎变异株的存在让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这很遗憾,但我们也感谢J国冰协对此做出的努力与支持。
另外,为了保证本赛季大奖赛的完整性,我们希望国际滑联成员国向我们发出承办总决赛的邀请。]
出发点是表明遗憾,但落脚点是展望。
所有人都不希望奥运赛季变得潦草不堪。
几乎是条件反射,叶绍瑶给冯蒹葭打去电话:“教练,您看见国际滑联的邀请函了吗?”
“我正在开会,”冯教练压着声音回复,“刚看见,然后呢?”
“华夏有申办的可能吗?”
“现在华夏的疫情形势也很严峻。”
“没有可能吗?”
可现在许多运动员都困在华夏,这是大好的机会。
手机那头,冯蒹葭被冬管中心的领导提醒按下手机,保持会场秩序。
电话没有挂断。
叶绍瑶误打误撞听到了领导的陈词。
原来也是因为总决赛取消而紧急召开的会议。
“我们打算向ISU申请大奖赛总决赛的承办资格,各位线上和线下的同仁怎么看?”
电话没有免提,远方的声音极微小。
但却是平地一声惊雷,把凑近耳朵的叶绍瑶和季林越炸了清醒。
“我听到了什么?”
像埋伏在暗处的狗仔,这是他们蹲到的第一手新闻。
季林越老实复述了一遍:“华夏计划积极申办总决赛。”
很难相信,连续几年推掉承办国际赛事机会的华夏滑协居然挺直了脊梁骨。
但有人在现场发问:“我国目前的国际航班很受限,除了首都和沿海部分发达城市,几乎没有直达航线。”
要知道,现在国际环境严峻,办理签证和出入境极其困难。
“那就从首都和沿海城市的冰场考虑。”
近处的桌椅拉动,冯蒹葭首先表态:“我认为首都经济发达,近两月的疫情相对平和,具备申办总决赛的能力。”
“首都是我国重要的对外交流中心,人口庞大,一旦破开口子接纳几百上千号外国人,不定会对疫情反弹有所冲击。”
“但事实上,大部分运动员已经滞留首都国际机场,并进入附近酒店休息。”
四座炸开惊讶声。
“我们可以奉行ISU的‘气泡’管理政策,在保证比赛正常举行的情况下,尽最大力度不给社会造成压力。”
这话很受与会领导的喜欢,也与他们开会的初衷相符。
但保守派仍然反驳:“比赛不急于这一时。”
“冬奥会是华夏举全国之力筹办数年才有的结果,如今迫在眉睫,我们必须给我国参赛运动员一个机会。”
因为连年放弃承办国际赛事,华夏几乎上了ISU的黑名单。
裁判席上很久没有华夏人的影子,遑论裁判长和技术专家。
运动员也很少被滑协放出去参加国际比赛,除了叶/季,其他运动员的节目内容分能和同水平运动员差一大截。
华夏的花样滑冰正在或主动或被迫与国际脱节。
而现在,就是让国际重新聚焦的最好机会。
他们要给冬奥会造势。
反驳的声音逐渐小了,多了窸窸窣窣的私语声。
局面已经很明朗。
“冯教说得很对,我们刚好也需要一场预备赛,来检验我们的冬奥场馆。”
是为了冬奥会特地改造的首都体育馆。
是刚浇好的冰。
第200章 “你要说,保证完成任务。”
首都的夜色总是和国外不一样的。
叶绍瑶一直这么觉得。
天上没有肉眼可见的星星,但冬风送过来几只孔明灯,不知道哪家孩子对它许了愿。
放眼眺望,湖泊倒映着即将承办部分雪上项目的首钢大跳台。
上次留宿容翡家,夜晚的首钢园还是黑漆漆一片。
现在装上五色灯带,让明明是上世纪工业遗留的产物,也完美地融进了首都的繁荣里。
又一处霓虹熄灭,城市最终归于宁静。
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但这两天的经历太过复杂,让原本该休息的他们瞪着眼睛睡不着。
“季林越,国际滑联会通过滑协的申请吗?”
或者换个保守的问法:“华夏真的会向国际滑联提出承办总决赛吗?”
叶绍瑶还是不太相信,这不是她所接触的滑协的行事风格。
“冬奥会快来了,他们需要拓开冰上运动的市场,一定会全力以赴这么做。”
“可是筹办比赛的成本太大,”她掰着指头算,“即使明天就能拿到审批,组建后勤团队,招募志愿者,包括赛场和训练馆的检修,都需要时间。”
季林越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忘了,我们之前看到的新闻。”
去年国内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两院从规划到建成只用了十天。
华夏人总是不缺在困境中凿出生路的办法。
在同样的夜晚,他们无法感知的地方,暗流在涌动。
……
12月6日,大奖赛总决赛原定的开幕时间,首都下了场大雪。
这种感觉很奇妙。
明明此刻的自己应该站在赛场上释放。
但叶绍瑶环顾,身后是堆叠的跳箱,她坐在瑜伽垫上拉伸放松,看体能师给季林越加训。
像走在平行时空的岔路。
关于华夏以滑协的名义主动申请接盘总决赛,最终结果还没在社交平台公开说明。
但据冯教练传回的小道消息,目前没有其他成员国协会竞争,华夏拿到资格是板上钉钉的事。
“绍瑶,首都下雪了,”容翡传来简讯,语音通话切成视频,“你看,这是小翡记者和小张记者从国家训练馆发回的报道。”
叶绍瑶被她的拿腔捏调逗得没法,起身走向健身房的玻璃幕墙:“我在首都,也看到了。”
“我其实是想给你看这个。”
三旬老人用不惯新手机。
叶绍瑶看她几次翻转摄像头,雪片落在睫毛上,压得眼睛睁不开。
下一秒,镜头又切换,目光所及是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有训练馆的一角。
“你们已经进集训队了?”她问,“以什么身份?”
“神秘嘉宾,”张晨旭给她戴上碍事的围巾,音量被盖住大半,和呼啸的风声势均力敌,“其实是双人滑的技术监督,不过我俩平时也有随便练练。”
“哪里随便?你们被关进集训队前,还参加了国内的全锦赛。”
“天啊,”容翡试图捂住她的嘴,意识到隔了网线,只能掩耳盗铃,“别提了,我成年组就没滑过这么差的成绩。”
网络舆论对于容/张的复出,都是快乐滑冰的宽容。
所以在他们收获全锦赛银牌时,周围都是一片鼓励。
老将不易,感谢现役。
但他俩并不这么觉得。
“我们本来想闪亮登场,”张晨旭也发笑,“结果只登了亚军的台。”
对此,他和容翡私下互嘲了好久。
真好啊。
叶绍瑶想。
“希望我在三十岁时,也能有你们这样的勇气。”
容翡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听见张晨旭把他们的训练糗事捅了干净,强势剥夺他的通话权。
说那么多,正事一样没干。
所谓正事,她指了指训练馆外的路灯:“绍瑶,你看。”
眼前,不,那一整排路灯,全都挂上了新旗帜。
“红色好,喜庆。”
“你没抓住重点。”
容翡拉近焦距,足够让对方分清鼻子是鼻子,眼是眼。
叶绍瑶定睛:“这是我和季林越。”
季林越刚结束拉伸,像个行走的暖炉。
“国家训练馆?”他一眼就认出了。
“这说明什么,”容翡笑吟吟的,“今年的GPF落地首都了。”
冬管中心的负责人着手宣传,满大街都是参赛选手的旗帜。
真的。
酒店楼下开进市政的工程车,工人师傅冒大雪登上云梯,紧赶慢赶装点银装素裹的城市。
叶绍瑶和季林越的那面旗帜选图自加国站。
刚好是他们私藏的两张。
合理怀疑工作人员里混入了自己人。
“*红色,真好看。”季林越也说。
但看得多了,不免有些犯怵。
除了酒店附近的路灯,交通主干道的公交站,连出租车顶的LED显示屏都得来两句:
[12月17日,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总决赛落户首都,诚邀您的观看。]
有种被父老乡亲包围的感觉。
他们是今年唯一入围总决赛的本土运动员,分到的关注自然更多。
“瑶瑶,你看前面的公车。”和季林越坐在站台,他时不时会来上这么一句。
叶绍瑶选择闭眼不看。
身后的广告栏挂着GPF宣传海报,这就算了,眼前停靠的公车,想也不用想贴着什么。
她不想和自己六目相对。
“这张印的是M国选手。”季林越忽悠。
是吗?
睁眼,闭紧,一个胳膊肘往身边拐。
“季林越,你晚上睡觉记得睁只眼睛放哨。”
……
赶在开赛前,滑协紧锣密鼓地发布了赛程、运动员和官员名单,把场子炒得火热。
尤其在开幕式表演中,已经低调多年的“冰上玉人”阚玉和同期男单运动员陶盛同时登台,在冰场舞了一曲国风,将还没有正式开赛的体育馆首先推向高潮。
了解花滑的华夏人,都知道这两位的含金量。
而后,前冰舞运动员颜惠萍/金颂岳倾情助阵,被队列滑的小朋友们拥簇着出场,又在节目递进中托起他们间最小的一个。
花滑是一种传承。
今天没有冰舞比赛,几对运动员在观赛席看表演,叶绍瑶对演出效果大为惊讶。
临时搭起来的班子似乎还挺靠谱。
巴芙拉举着手机拍不够,跟着摇滚乐摇摆:“这就是冬奥会吧。”
灯光精准到毫厘的调度,表演道具逼真精致,现场冰迷阵阵高呼。
冬奥会应该也就不过如此。
叶绍瑶点头回应她。
但华夏人与生而来的好客远不止如此。
疫情带给观众太多条条框框,不能摘下口罩,不能离开座位,也不能向冰面抛礼物。
那他们就用歇斯底里表达欢迎。
M国运动员?
这简单,谁没学过一句eon”、“fighting”。
俄国运动员?
老朋友了,“Давай(加油)”!
西班牙运动员?
他们也会,“bravo”!
小说主角才会的八国语言,现场观众张口就来。
当然,还是中文最能直抒胸臆。
什么千篇一律的“加油”,轮到叶/季出场,前排冰迷能夸两分钟不带重复的话。
偶尔还沾点朴实的脏。
“我靠,你俩今天的发挥堪称完美,这居然是我们华夏运动员可以拥有的水平。”
等叶绍瑶和季林越从走廊离开,那些观众更为疯狂:
“我靠,我今天死而无憾!芍药月季太争气了,堪比守国门的表现!”
分数还没出来,后劲还没过去。
“华夏选手叶绍瑶/季林越,技术分49.34分,节目内容分37.80分,韵律舞得分87.14分。”
观众“唔”声一片。
这是什么水平呢?
有冰迷类比,国内全锦赛领奖台选手的自由舞分数也大概如此了。
格林教练不吝啬点头:“今天的小分表不会太难看。”
“只是不太难看吗?”叶绍瑶的嘴角简直要咧到耳后。
“不要太早松懈,”教练突然换上严肃面孔,“明天再展示你的笑容。”
好吧,那她偷偷笑。
“季林越。”
“嗯?”
“下一场韵律舞,我们上九十分吧。”
今天的表现分很一般。
要不是出场太早,他们的主场优势应该能发挥得更明显。
“好。”
“你要说,保证完成任务。”
“只是我的任务?”
“我的也是你的。”
季林越被她的强盗逻辑堵得没法,好没志气地在她腰窝挠了挠,以示反抗。
“Yes,sir.”
还口是心非。
“季林越!”叶绍瑶触电似的,捂着腰弹开,“我要告状。”
木门把手拧动。
公共休息室并不是他们专属,即将检录和已完赛的运动员会把这里作为据点,铺开一张瑜伽垫,听听歌,拿筋膜枪放松肌肉。
窝里斗还没结果,在其他运动员进门时,她立马偃旗息鼓。
“下次再告状。”
……
GPF第二个比赛日,男单短节目和冰舞韵律舞完赛。
男单的格局还算稳定,自由滑出场顺序和首场没有太大区别。
冰舞方面,M国白黑组合以89.24分排在首位,华夏选手叶/季紧随其后,俄国组合巴芙拉/帕维尔以85.03分进入最后一组。
像一组等差数列。
“孩子们,这里是你们的主场,不管滑成什么样,全场都会为你们欢呼,”格林教练做好辅导,“但你们要知道,他们的掌声是送给‘华夏运动员’,而不是指名道姓的你们。”
叶/季,或是其他人,只要登上这片冰场,都会拥有这些赞美。
“我的意思是,再高的声浪也淹不过山头,能把你们送到山顶的,只有脚下的每一次滑行。”
滑出来的路,才算数。